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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前世今生三百年11-1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Mar 7 15:53:55 2005), 转信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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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玉
不可止的思念,不可止的寂寞,不可止的恍惚。
明知不可能,可是每一次电话铃响,都忍不住要猜测是他;路上遇到略相似的
身影,往往痴心地追出大半条街;并且忽然对所有的四合院产生强烈兴趣,满北京
地找,无论开不开放,都死乞白赖求主人容我参观。
从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子的,生命的每一分钟每一细节每一次呼
吸都是为了他,有他,就拥有全世界,而如果没有了他,也就没有了一切,花不香
风不冷夜不黑阳光不明亮。
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情形太不健康,可是无可奈何,整颗心沉睡在冰河的底层,
再也没有人可以将它唤醒。仍然每天一次地跑往秀场,傻看傻笑傻吃傻睡,做每一
件事都恍惚,都纳闷,不知道这样的忙碌是为了什么。
比任何时候都更喜欢读宋词。是宋词三百首的宋词,不是王朝广告制作部经理
的活人版宋词。词中说,“春心莫与花争花,一寸相思一寸灰”,“衣带渐宽终不
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见了又休还是梦,坐来虽近远如天”,“天涯万一见温
柔,瘦亦为此瘦,羞亦为郎羞”,“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说得真好。只是,仍不足形容我心摧伤之万一。
我开始渴望离开。只等展示一结束就立即打道回府,今生今世再不见他也罢了
。
天气一天天地暖,除了心。
终于正式彩排的日子到了,模特儿全幅披挂,戴上“再生缘”玉饰最后一次走
台。
背景是一场大型傩舞表演。数十武士戴面具,执木剑,魑魅魍魉,载高载低,
影子被灯光处理过,斜斜地投在幕布上,有形容不出的凄迷诡异。
傩舞,又称傩戏、傩祭,是我国一种古老的文化传统。傩面具,俗称“脸壳子
”,以木或者陶制成,色彩大红大黑,张扬而单纯,线条粗犷,有种原始而狞厉的
美。
据说,面具的制作始于5000年前的原始社会,人类祖先在山林中与野兽做战,
为了威慑敌人,也为了给自己壮胆,戴面具以装神弄鬼,虚张声势;后南北朝时期
,有齐兰陵王高长恭英勇善战,指挥有度。然相貌俊秀,面如敷粉,不足以慑众,
于是令人制面具戴上,指挥做战,气势非凡。时人敬以为神,纷纷效仿,至汉代,
渐发展为巫术礼仪,在宗教活动中用以驱鬼祭天,此风至清代尤为盛行。
直到今天,陕西等地社火活动时,犹有傩戏表演,载歌载舞,穿村过户,祝福
人畜两旺,除旧迎新。
此刻,在傩舞原始而粗犷的衬托下,身穿清宫服饰、珠围玉绕的女模特儿们益
发千娇百媚,弱不胜衣,而玉的盈润光泽也在飘忽的灯光处理下格外瞩目,美不胜
收。
我站在台下,目炫神驰,一时间不知今夕何昔,此地何处,因大力称赞宋词:
“以舞剑配合玉饰秀,的确别出心裁。”
宋词得意。
元歌悻悻。
我又转而恭维她:“如果你肯登台,这些模特儿全都没饭吃。”
元歌立即高兴起来,笑得身子如花枝乱颤。宋词斜一眼:“跟女人也忘不了发
骚。”
“你懂什么?”元歌翻她老大白眼,接着转向我,面孔一变,飞个媚眼,“只
有女人才最懂得欣赏女人。唐诗,噢?”
我失笑。这妮子左瞻右顾,竟能在眨眼间换出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孔,也堪称一
绝。
彩排后,宋词着人收拾服装玉饰,全部送往“王朝”经理室保险柜收藏,元歌
也要忙着准备明天记者招待会的事情,却将我托付给小李:“你好好安排唐诗一下
午的节目啊,明天就开展了,可别叫她紧张。”
我又笑,自从那次同她详谈过我的感情危机后,她待我就是这种不放心的态度
,好像我是个迷路的孩子,需要她时时刻刻无微不至的照顾。同时,我发现她对小
李说话的态度很奇怪,像是命令,又像是亲昵,一种形容不出的柔媚娇俏。
小李欣然领命,还特意打了个立正,说:“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确把任务完成得很好,安排了我满满一个黄昏的节目,先是去天安门看降
旗,接着吃晚饭,到三里屯的吧喝一点东西,然后蹦的。
嘈吵的音乐和拥挤的人群里,我和小李很快被挤散了,散了也就散了,天下无
不散的筵席。
谈笑风生狂歌劲舞的背后,我的心其实寂寞。
主持台上,浑身钉满亮片的金毛DJ在嘶声呼喝:“Ladiesandgentleman,今晚
你们High不High呀?”
“High!”万众齐呼。
“High就大声叫出来!”
“High!”少男少女们用尽他们浑身的力气在叫喊,可是再用力,也听不到自
己的声音。这里已经没有自我,每个人都是我,都在替我叫,替我High。
可是DJ还是不满足:“叫得大声点!”
“High!”
“再大声点!我听不到!”
“High!High!High!”
有没有160分贝?
尖锐的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而剧烈的跺脚声要把舞池踏穿。人们疯狂了,不
管认识不认识,都互相击掌,撞胯,甚至打耳光。后面的人抱着前面人的腰,围成
一圈一边拼命跺脚一边前行,那不是在跳舞,只是在发泄,动作完全变形了,肩在
扭,胯在摇,大声地叫,起劲地跳。
真是开心呀!怎么会这么开心呢?好像玩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似的。
这样的快乐是要遭天妒的。
我在人群中跳着,叫着,流着无人知晓的泪。张楚,这样的夜晚,你可想过我
?
直到午夜两点多,小李才将我送回宾馆。
我再一次向他道谢,他笑:“元歌千托万嘱的,我一定要保证服务质量。”
我微笑,不禁有一丝感慨,还是几天前的事情,凡我所思所想,他必会尽力办
到;转眼间,陪我的目的已经不再是为了我本身,而是要完成“元歌的任务”了。
疲倦使我终于一夜无梦。
只可惜,又被电话铃吵醒。
“唐小姐,我是‘王朝广告’何敬之,你能马上到公司来一趟吗?”
“何董?”我惊讶,同“王朝”合作这么久,我的事一直是由宋词和元歌负责
的,今天拍卖会就要正式举行,难道中间出了故障,他们要临阵换枪?
在“王朝”门前一下车,我就发现不对了,楼前竟然排满警车,还有几个警察
一直在用通话器彼此联络。
保安阿清看到我,急急迎上来,脸色沉郁:“唐小姐,没想到那些玉是你的…
…”
“什么玉?出了什么事?”我惊讶,一颗心“砰砰”跳。
这时何敬之走过来,神情慌张与阿清仿佛:“唐小姐,这个,这个,真是……
”
“何董你好。”我伸出手与他相握,发现他手心里全是汗。“这里好多警察,
出了什么事?”
“这个……您的玉不见了。”
“什么?”
“唐小姐,我很抱歉。”何敬之拭一拭头上的汗,“是这样,今天一早,茶水
小妹打扫卫生时,发现七楼总经理办公室的保险柜被人撬了,秦副总经理也被杀害
……”
“天哪!”我忍不住捂住嘴,“凶手抓到了吗?”
“跑了,毫无线索。”
“保险柜查过了吗?”
“查过了,凶手不在里面。”
听到这样的答案,再惊惶我也忍不住笑出来。
可是何某不笑,额上的汗仍然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唐小姐,我们已经报告保
险公司,希望可以做出补偿。公司出了这样的事,我真是……真是……”
忽然有人一搭我肩膀,我回过头,见是警察。
“唐诗小姐是吧?既然这次的失窃案与您有关,我们想请你录一个口供,希望
你能合作。”
“我愿意合作。”
我看到现场,虽然秦归田的尸体已经挪走,但是凌乱的桌面,满地破碎的玻璃
碴,斑驳的血迹,以及大开着的保险柜门,仍然清楚地表明这里曾经发生过非常可
怕的事情。
“唐小姐,我谨代表北京市公安系统对你在我市的损失表示歉意和遗憾,但请
你放心,我们会很快破案。”
“谢谢,我会全力合作。”
“请问你在什么时间发现你的玉器丢失的?”
“刚才,你们让我看现场的时候。”
“那么,在此之前你是否知道玉饰藏在什么地方呢?”
“不清楚,我只知道昨天排练太晚,玉饰由王朝暂时保管。”
“你说到昨天暂时由王朝保管,那么往常呢?平时排练后这些玉饰会收藏在哪
里?”
“在我们再生缘北京分公司的保险柜里。事实上,在此之前,王朝所有人并没
有机会完全接触到这些玉饰,直到昨天正式彩排才由真玉代替仿器的。”
“也就是说,昨天是王朝的工作人员以及模特儿们第一次真正看到这些玉?”
“是的。”
“这么巧,这么多玉器一直放在再生缘都没有出事,刚拿到王朝就出事了?”
我微觉不悦:“您的意思是说,我们监守自盗?”
“当然不是,这是例行问话,唐小姐,你不要太敏感了。”
我做一个手势:“请随便问。”
说实话,在警局做口供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那种情形,是让任何一个
清白无辜者都感到压抑的,什么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真要是被叫了门,
做不做亏心事都要吓掉半条命的。
口供录了整整一天,从“王朝”董事长何敬之到保安阿清、茶水小妹、以及众
模特儿一一问到,最后目标集中在宋词、元歌两个人身上。
“宋词?元歌?”我大惊,“不会是她们两个!”
“现在,你的玉饰展,我只有另安排人手了……”何董事长苦恼地摊摊手,“
我也不希望是她们,可是审讯结果表明,只有她两个的做案嫌疑最大。”
“为什么?”
“案发那天晚上,她们两个都留在公司加班,走得最晚,也都知道藏玉的地方
在七楼经理办公室,又都同秦经理发生过争执。保安说,那天元歌先离开大厦,衣
冠不整,一脸怒气;接着宋词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她们俩离开的时间相
隔不到十分钟,与法医鉴定的死者被害时间吻合。这一点,大堂监视器的录像带可
以证明。”
那录像带的拷贝我也看过,上面清楚地显示出元歌和宋词先后离开大厦的情形
,元歌的脸上,美艳中透出杀气。那样子,正像是何敬之说的――“衣冠不整,怒
气冲冲”。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就是她们杀了秦经理呀。那些模特儿也都知道玉今晚收藏
在大厦里,还有一些了解内情的记者……”
“已经做过排查,每个人都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当时不在现场。只有宋词和元歌
两个人嫌疑最大,又没有时间证人。而且,元歌已经承认在那天晚上同秦经理发生
过争执,原因是姓秦的想侮辱他,可是拒不承认杀人窃玉。做案现场也取到了她的
指印与脚印,证明她确实到过做案现场。”
“宋词呢?宋词又为什么被拘?”
“秦经理死因已经查明,是酒后被人从脑后用酒瓶击昏,然后以长统袜勒死的
,头上还被套了一只大号保险套。你可能不知道,宋词一直与秦经理不和,最近因
为升职问题还同他吵过架……”
“我知道。”我闷闷地答,耳边忽然响起元歌的声音——“全公司只有一个人
敢当面骂秦经理色狼,那就是宋词。有一次她为了矿泉水广告的事和老秦吵起来,
居然诅咒他早晚有一天被长统袜和安全套闷死!”
我的心已经灰了一半:“那现在怎么办?”
“我们已经通知保险公司,希望可以对您做出补偿。拍卖会的事儿,我也安排
了人手……”
我不耐烦地打断:“我不是说玉,是说宋词和元歌。她们现在怎么样?”
何某要愣一下才想起来回答:“还在警察局接受审讯,除非能提供不在场证据
,否则起码还要审几天,不能探监,不能保释。”
我一边太阳穴忽然剧烈地疼痛起来。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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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愿下地狱
秦归田的死让我在忽然之间对生命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如果它可以消逝得这样
轻易而彻底,那么它又何曾真实地来过?对于死亡而言,他生前是一个第三者或者
是一个恶魔究竟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人们的谩骂与歌颂又与他何干?
生我之前,我在何处?我死之后,去往何方?一个生命像花草一样依时开放,
但是究竟是风吹开花蕾,还是花的绽放释放了风?
不知道花朵有什么认识,但是我记不起三岁之前的任何一个细节,那时我已经
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已经饿了会哭饱了会笑,可是我居然没有记忆,那么我思想到
底借助什么而产生?在生出之前又寄存于何处?是像知识一样由父母暂且保管,等
到日后再不断灌进我头脑中的吗?那么我死之后,这些知识与思想又还给了谁?他
们存在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具体的形式,也不该因为一个具体形式的消亡而消失。它
们应该仍存在于空气中的,在冥冥中寻找另一个载体。
生与死的大问题将我纠缠得头痛欲裂,恨不得从脑子里面伸一只手出来把思路
理理清楚,拂去浓烟迷雾,让我看清案件的真件,还宋词与元歌以清白。在北京,
我统共只有这两个朋友,如今她们忽然同时被抓,而我爱莫能助。
尤其是,她们的被拘同我有关,因为我的玉。
我们三个人,就像被一道无形的咒语禁锢,有一个流行了几个世纪的古老游戏
在逼迫我们入彀,使我们在完全不自知的情况下跌进陷阱,疲于奔命。
现在,终于有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可是游戏一直没有完,我们也就只得
为了自己并不了解的游戏规则所驱使,裹胁其中,不得释放。
她们的同时落难使我越来越坚信一切与仇恨有关,与我们前世的因缘有关。我
不能对她们的遭遇袖手旁观,若无其事。可是,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我抱住头,疼得呻吟起来。在这种最迷茫无助的心情下,我唯一的念头,就是
想见张楚。
我想见到张楚,在痛苦与烦恼将我吞噬前,不顾一切地想见他。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样找他,给他打电话吗?约会他吗?不,我不敢。我怕被
他轻视。他已经拒绝了我了,让我再怎样开口求他?
我来到他校门前的公交车站。
我知道他每天是坐这一趟车上下班的,也知道他今天下午有一堂课,我相信,
只要等在这里,我就一定会见到他。不论天塌地陷,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他下班的时间到了,可是,他没有出现。
我等在那里,愿意将自己化为一尊回首盐柱,只要,可以等到他。
等到,天荒地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渐渐地黑下来,人流从密变疏,直到每次车到站只
有几个人上下,仍然见不到张楚的踪影。
我徘徊在公交车站,心里充满绝望的孤寂。他讲课的声音又响起在我耳边:“
中国古代神话,都是些很寂寞的故事,有种悲剧精神,像夸父逐日,像女娲补天,
像嫦娥奔月,像精卫填海,充满孤独的意味……”
夸父追不到他的太阳,精卫填不平无底的大海,我,是不是也永远不能等到张
楚?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吗?罚我爱上一个不可以爱的人?
失望和自卑潮水般将我淹没。
宋词和元歌在警局中被审讯,而我,则被自己的心审判。
霓虹灯渐次亮起,末班车也过了,我不知道自己已经等待了多久,总有一个世
纪那么长吧?
秦归田死了,宋词和元歌被拘留了,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助我,安慰我。在这广
阔的世间,我是这样渺小孤独,而由于张楚的冷落,这份渺小就变得更加刺伤。
四肢僵硬地,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咯咯”声,我昏昏然地走进一个小巷,有几
个阿飞坐在路灯下打扑克,见到我,一起吹起口哨来。
我听不见也看不见,迎着他们无畏惧地走过去,让我毁灭吧,让那个纯洁的充
满爱的幻想的唐诗从此消失!让我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过。
路被挡住了,有嘻笑声响在耳边:“小姐,一起玩玩?”
我茫然地抬头,看着那一张张淫笑着的脸。一只有纹青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妞儿,给我来。”意识回到我的脑海中,我害怕起来,推开眼前的人往回跑,然
而提包袋被人抓住了,接着,我跌进一个阿飞的怀里,天旋地转间,无数张嘻笑的
脸对着我俯冲下来。
“啊!”我再也忍不住,高声尖叫起来,抓我的阿飞吓了一跳,“喊什么?你
想把警察召来?闭嘴!”
“对不起我来晚了。”这时我听到张楚的声音从天而降,他仿佛突然从地底下
冒出来一样,一手拉过我,对那些阿飞说:“她是我女朋友,约好了在这儿等我。
你们认识她吗?”
“不认识。是你女朋友,你带走好了。别再放她出来乱走,勾引人犯罪啊?”
阿飞们嘻嘻哈哈地说着咸湿话,张楚一声不响,拉了我便走。
我呆呆地跟着他,脑子里混乱一片,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又等待得太久
,人已经木了,加上刚刚受了惊,我有些转不过筋。
直到在咖啡啡馆坐定了,仍然没有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点燃一支烟,默默地吸着,一言不发。
然后,我渐渐清醒过来,将思路理出一个头绪。没有道理他会像一个先知那样
出现得那么及时,刚好在我受到流氓调戏时从天而降,他一定是早就发现我了,当
我在站台上等他时他就发现了,却故意不出现,只远远地注意着我。这样说来,我
倒是应该感谢那几个阿飞了。
我轻喟,低低地问:“如果不是那几个阿飞,就算我等到天亮,你也不会出来
见我的是不是?”
他看着我,不语。
我再问他:“我真的,就那么让你讨厌?”
他摇头,眼神惨痛,额上青筋湛然,却仍不说话。
我不忍心看到他痛苦,也不愿意再逼他。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争气,是我
没矜持,我该从他面前彻底消失才对。
再坚强的心也禁不起那样一次又一次的揉搓,折磨着我的,不仅仅是苦恋,还
有挑战道德所带来的屈辱。我忍住狂涌上来的泪水,低低地,很快地说:“我明白
了,张楚,对不起,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缠你了。”站起身,我一分钟也不
耽搁,转身便走。
他没有留我。
他怎能留我呢?他的妻子在怀孕,他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兼爱。他是正义的,他
要对他的良心负责。
但是,我的心呢?我的心痛得这样深切而剧烈,难道就这样一直等着它彻底粉
碎吗?
上了出租车,已经走出很远了,我却又后悔起来。这大概便是我们的最后一次
见面了,以后,除非十二分精心计划,只怕再也见不到他。就这样分手了吗?
不,不,我要再看他一眼,哪怕,只是背影,只看一眼。
我令司机掉头重新向咖啡馆驰去。也许他已经走了,也许他还在,但是,我总
得试一回。
这次,我注意到那咖啡馆的牌子叫做“老故事”。老故事,是些什么样的故事
呢?
巷子口,刚才那几个阿飞打牌的地方,有人围成一圈在高声叫着什么。我心里
一动,赶紧让司机停了车,结清车钱向人群中挤去。
是张楚!竟是张楚!他在我走后竟然又回到巷口,找那些流氓大打出手。泪一
下子涌出来,我在这一刻清楚地意识到张楚爱我有多深,而他的痛苦又有多强,强
到不能自抑,要借一场打斗来发泄来自罚的地步。
人群大呼小叫着,莫明兴奋,张楚的身手很好,当他打架的时候,全然不像一
个大学老师。那个童年的张国力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是的,这一刻,他不再是张
楚,而是我生命中的张国力。那个带着我打遍曾经欺侮过我的所有仇家的张国力,
他童稚的声音又响起在我耳边:“听着,以后谁再敢欺负丫头,我就揍他!”
那时的他是多么英武能干,天真率直,如今,他又回来了!
远远地,传来警车鸣笛的声音,有人报了110么?我猛地从童年的回忆中惊醒
过来,冲进人群拉住张楚大喊:“警察来了,快跑!”
就像香港片中常演的那样,我们俩手拉着手狂奔起来,在小胡同里左穿右穿,
很快钻进人群里逃之夭夭。当我们肯定自己已经绝对安全了的时候,便停下来相视
大笑起来,拼力的奔跑将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我喘着气说:“我发誓,我从来没
有跑得这么快过。”
“我也发誓,你从来没有被警察追过。”张楚笑着,“如果被记者拍到照片,
说不定可以上新闻头条。”
这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脸上有一块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轻覆在上面,问
他:“疼吗?”
他抓住我的手,紧紧地攥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松开了,转过头说:“没关系…
…唐诗,我送你回去。”
“张楚……”我的声音哽咽起来,“没想到你也会同人打架。”
“你现在知道了?其实有的时候我也很野蛮的,不是你想象中的斯文人。”他
自嘲地笑笑,“让你失望了,是吗?”
失望?我看着他,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只会使我更爱他?爱他的斯文,也
爱他的野蛮。我情愿他不要这么好,情愿他让我失望,可是,日甚一日,我却更加
爱他。
我低下头,看到地砖上忽然掉落一滴水,俄倾,又是一滴。这时候我才知道是
我自己在流泪。哦,我又哭了,没出息的我,好像自从重新遇到张楚之后,就只会
没完没了地落泪。
看到我的泪,张楚忽然崩溃下来:“唐诗,不要哭。丫头,不要哭,好不好?
”
一声“丫头”,让我更加难以自持,猛地投进他怀中哭出声来:“张楚,我怎
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够不爱你,没有办法不爱你。”
我看着他,看着我心中的神:“张楚,我知道我不对,不该再缠着你。我唯一
做错的,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地爱上你。可是,我有什么理由不爱你?你那
么博学,智慧,热情,真诚,对人充满信任和善意。这样的你,一次又一次出现在
我面前,就好像在劫难逃。张楚,不是我想要爱你,而是,我不能够不爱你,我没
有理由不爱你。”
“就像,我也没有理由不爱你一样。”他低语,用尽他浑身的力将我紧紧地拥
抱,在我耳边绝望地,沉痛地呢喃,“唐诗,相信我,我的痛苦绝对不亚于你,你
这么美丽,善良,痴情又正直,我又怎么可能不爱你?那次,在医院里,我一天天
地守着你,心疼得要发疯,几次都想冲进去大声地告诉你我爱你。可是,我没有资
格,没有立场来爱你,我是个已婚的男人,而我的太太,在怀孕。这样的男人,该
下地狱!”
“不,不,不!”我迷乱地大声地叫着,“我并不要你背叛妻子,我不会要求
你离婚的,你还是可以做个好丈夫,好爸爸,我只是要你知道,我爱你,这就够了
;而如果,如果你也能同样地爱上我,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我不要求名份,我只
要和你在一起!”
“这不可能!”张楚闭上眼睛,我看到泪水从他紧闭的眼中流下来,他说得对
,他的痛苦并不亚于我,除了爱而不能的无奈之外,他所多背负于我的,还有良心
的自责和道德的鞭挞,“我不能够爱你而不给你将来,我不能够同时爱着两个女人
也伤害两个女人。我必须选择其一!”
“于是,你选择了她而放弃我,是吗?”我苦苦地问。
他看着我,眼神痛楚得欲流出血来:“我早已做出了选择,不是吗?早在和你
重逢之前,我已经结婚,已经用我的婚姻做出了选择,我没有理由再选择第二次,
不是吗?!”
“不是!”我大声喊,“那不是选择,那时候你还没有找到我,你只不过先遇
上了她,可是现在我来了,现在你才要重新选择……”
“那么,你让我怎样选择?放弃她吗?放弃一个毫无过错的我的孩子的母亲?
!”
张楚的话将我问住了,不,伤害别人不是我的本意,尤其是伤害一个同样痴情
善良的女人,我爱张楚,就该爱张楚的所爱,并爱着所有同我一样爱张楚的人,而
不该把自己当成她们的敌人,那样,不仅伤害了对方,也伤害了张楚,从而,更深
地伤害了我自己。不,我不能,我不能那样自私而残忍。可是,可是我爱张楚,我
该怎么办?
我捂住脸痛哭起来:“张楚,让我忘记你,你为什么不可以坏一点?不要这么
优秀,这么善良,这么正直,这么,让我绝望地爱着你!”
我们再一次紧紧地拥抱,将泪流在了一起。为什么,世界不可以在这一刻天塌
地陷,让我,死在爱人的怀中?
我在那一刻再次对自己说我应该离开张楚,可是,当我这样对自己说着的时候
,就仿佛有一柄剑深深刺进我的心,并在不断地翻滚、扭绞,让我知道,世上任何
一种痛苦都不抵及离开张楚所带来的痛,与爱他相比,一切的原则、骄傲、道德、
名份,都显得微不足道。
忽然之间,我的脑中一片澄明,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他的爱。我抬起头,依偎
在他怀中,一字一句地发誓:“张楚,我爱你,不需要任何的条件,我不奢望你对
我比对你妻子更好,甚至连一个婢妾的身份也不敢要求,我不会妨碍你做好丈夫,
好爸爸,我只想你允许我爱你。因为,不论你许或不许,我总是爱你的!”
“唐诗!”张楚低低地爆发地叫了一声,就猛地将我抱在了怀里,他辗转地吻
着我,流着泪,被挚爱与内疚纠缠着,从心底里发出最伤痛的哀呼:“唐诗,我爱
你,让我们下地狱!”
是的,让我们下地狱!让我永世不得轮回!让我上刀山下油锅,被铡刀斩成千
万片,而一片碎屑里仍然饱含着对他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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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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