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搜 神 记——第一卷 八千里路3-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02:27 2005), 转信

第一卷 八千里路


第三章 傀儡英雄

------------------------------------------------------------------------------
--

那青衣大汉身高九尺,浑身鲜血,站在竹楼之上,神威凛凛,宛若天神。他乜斜着眼,瞧
着青帝庭院哈哈狂笑:“灵感仰,一别三十年,你还是这般薄情寡义,故人拜访,却躲在
在屋里不敢见人。是怕见了我,羞臊脸皮么?” 

十四郎喝道:“狂徒敢尔!跪下受死!”身形闪动,已然攻到青衣大汉身侧,一条丈余长
的长鞭朝他当头劈下。他自打私登玉屏山,这几个时辰以来忐忑不安,手下阻挡外人不住
,竟在半山腰刀兵相向,更是犯了青帝御苑大忌。此刻青衣大汉硬闯玉屏峰,正给了他转
嫁责任的良机。是以博尽全力,务求将青衣汉子一举拿下,交由青帝处罚。 

青衣大汉瞧也不瞧他一眼,听得他长鞭甩到,只是斜斜挥出一掌,口中犹自笑道: 

“灵感仰,多年不见,竟然堕落如此,和朝阳谷水妖沆瀣一气,可笑可笑!” 

十四郎见他轻飘飘挥出一掌,一股强劲已极的力道突然狂风般卷来,自己蓄劲发出的长鞭
突然倒卷,竟朝自己脸上打来。惊怒之下,身子向后倒翻,借着袭来的力道,卸去攻击之
力,但仓促应变,双脚着地不稳,被那力道逼得一连退了七八步,颇为狼狈。 

十四郎自小傲慢霸道,器量狭小,得其父荫蔽,未尝吃亏,更是骄横日盛。此次自动请缨
,出使玉屏山,乃是为了一建功勋。殊不料出师未捷,险些在这青衣大汉上栽了个大跟头
,恼羞之状,莫可言表。 

那黑衣老者瞧见公子吃亏,知晓他的脾气,朝着青衣汉子冷冷道:“阁下这一掌竹节刀气
大力小,中看不中用。想来你就是蜃楼城的段聿铠了?”他此言一则为十四郎遮羞,二则
打击青衣大汉的士气。 

青衣大汉哈哈大笑:“不错。老子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蜃楼城狂人段聿铠便是我!” 


十四郎听了心下微微一凛,想起月前父亲在朝阳谷曾说,蜃楼城除城主乔羽之外,有两大
高手,武功魔法俱臻一流之境,是东海顶儿尖儿的人物。这段聿铠便是其中之一。当时他
听来毫不服气,眼下来看,果有过人之处。 

十四郎少年得志,一身武功由父亲在内的朝阳谷十大高手倾囊相授,魔法亦得父亲指点,
颇有造诣。而且天资不错,所以年方十八,但一身功夫颇为傲人,乃大荒少年一代中的高
手。他自视甚高,偏狭狂妄,今日虽一击遭挫,但恼羞惊怒迅速转变为雪耻的强烈愿望。
当下扬鞭冷笑道:“无知狂徒,少爷适才念在青帝御苑,未发全力,你当少爷怕了你么?
” 

青衣大汉置若罔闻,从身上撕下一幅衣襟包扎肋间伤口,大声笑道:“灵感仰老匹夫,你
怎地越活越是胆小,龟缩在屋里不敢见人么?”声音洪亮清晰,一字不漏的传入庭院中白
衣女子和拓拔野的耳朵里。 

拓拔野偷偷瞄了白衣女子一眼,见她玉靥飞红,眉目之间怒意隐隐,知她恼怒青衣汉子狂
言辱及青帝。他性子开朗仗义,素来景仰侠义狂放的英雄,今夜见青衣汉子单枪匹马径闯
青帝禁地,威风凛凛,谈笑伏敌,早已大为心折。见着仙女姐姐不喜,心中颇为矛盾,暗
暗担心仙女姐姐一怒之下,出手对他。虽然那青衣汉子功夫了得,只是要与仙女姐姐动手
,只怕……不知为何,他心中竟笃定白衣女子武功惊人。 

但那白衣女子虽然心中恼怒,但她素来不喜现身人前,更厌恶与人动手,是以怒则怒矣,
却按捺不发。 

十四郎见段聿铠置若罔闻,心中震怒,转身朝着庭院恭恭敬敬抱揖道:“青帝明鉴,非十
四郎想在玉屏禁地妄动刀兵,只是这狂徒目中无人,一再辱及青帝。十四郎忍无可忍,这
才恳请青帝准许十四郎将这狂徒拿下。” 

山上所有黑衣人尽皆朝庭院作揖行礼。 

拓拔野心道:“免礼免礼。这么多人朝着我作揖,我可消受不起。” 

黑衣老者朝十四郎作揖道:“公子,杀鸡焉用牛刀。这等货色,只需属下出马便可,何必
劳动公子大驾?” 

十四郎旨在亲手雪恨,冷冷道:“不必。”转身朝段聿铠走去。 

段聿铠浑当没有看见,只是大声呼喝青帝名讳,见庭院中始终毫无反应,已经颇感不耐。
十四郎身形一变,仿佛突然折了三折,刹那间如闪电般冲天飞起,手中长鞭在空中一抖,
朝段聿铠脑门劈下。 

这一式闪电鞭与先前那一记看起来毫无区别。段聿铠依旧瞧也不瞧一眼,斜斜挥手一掌击
出,也依旧是先前那式竹节刀。 

但是长鞭到段聿铠头上丈余处时,突然发出凌厉的破空呼啸之声,那乌黑的长鞭瞬息弯曲
,盘旋,猛地膨胀了四倍有余,鞭梢突然亮起两道幽碧的光芒,既而一道艳红色舌信急弹
而出! 

那条鞭子竟然在刹那间变成了一条长两丈余长,宽半尺的黑色巨蛇! 

拓拔野大吃一惊,眼前景象见所未见,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待要掩口,已然不
及。白龙鹿也不禁发出一声怪异的嘶鸣。 

巨蛇仿佛破皮出茧,全身涨裂,头部陡然间又涨大一倍,碧眼森寒,突然眯起,张开血盆
大口,白牙森森,红信吞吐,向段聿铠“嘶嘶”咬下! 

段聿铠“咦”了一声,似乎颇为惊诧,双手飞舞,接连十记“竹节刀”,激起漫天狂风,
将黑色巨蛇微微一阻。但是先前招式已老,太过轻敌,变招时劲道虽发,却不足以却敌。
当下再不迟疑,双足一顿,猛地将竹楼踩塌,轰然一声,落到地上。 

巨蛇如影随形,刹那间从破洞窜下,弓身弹旋,穷追不已。段聿铠一招受制,先机尽失,
只得双掌盘旋,护住周身,疾风般奔走,觅机反击。 

十四郎立在湖边松枝上,淡青色的月光照耀下,黑衣飞舞,面色惨白,说不出的诡异。他
满脸冷森森的微笑,右手屈指弹舞不已。 

拓拔野瞧得片刻,心中大惊,难道那巨蛇竟是依照他的手指姿势,变换身形,步步追逼么
? 

十四郎当真便是以指控蛇,借兽发力。 

这幻电玄蛇乃是水族最为凶顽的十八灵兽之一,与拓拔野的白龙鹿齐名。当年在碧水山为
十四郎之父、水族四大魔法师之一的朝阳谷水伯天吴收服,用北极玄冰蚕丝封印,成为朝
阳谷七绝之一。水伯天吴对次子十四郎溺爱有加,将这幻电玄蛇鞭作为他的兵器,并独创
“幻电玄蛇指”,只需读取封印诀,解开玄蛇封印,便可以施展“幻电玄蛇指”,隔空弹
指,控制玄蛇的每一步进攻。而这玄蛇自封印中出来,凶性更盛,再得“幻电玄蛇指”的
内力,更加狂性大发,威力远胜于初。 

十四郎冷笑道:“狂徒,以你米粒之光,竟敢与日月争辉。你身上已有七处伤痕,流血不
止。只要有血腥之气,便可以激起玄蛇的狂性。倘若你现在乖乖束手就擒,我还可以将你
递交青帝发落。否则再过片刻,你就得葬身蛇腹,死无全尸!” 

从山下赶将上来的朝阳谷众人围在天湖边,纷纷附和呵斥:“姓段的,你那一点本领,在
我们公子面前便如蚂蚁一般,公子只需一个手指便轻轻捏死了你!”“我们公子气量恢弘
,慈悲为怀,你还不快快叩头感谢大恩大德?” 

段聿铠哈哈狂笑:“老子纵横天下,什么怪物没有见过?莫说区区这么一条小蛇,就是火
龙凤凰,还不是照样给老子拔光了羽毛,烤成秃火鸡吃?”话虽如此说,但是手上却越觉
吃紧。他千里单骑,不知闯过了多少险关,才来到玉屏山。片刻未休息,就自山下一路杀
将上来,身上连受七处重伤,精疲力竭,已如强弩之末。此刻先机尽失,步步受制,要想
反败为胜,谈何容易? 

十四郎大怒,口中念诀,右手如狂风疾舞。幻电玄蛇狂性大发,如黑色霹雳,连连吐信舞
尾,发起一连串的猛烈攻击。 

段聿铠左脚后撤,突然一脚踩空,登时身子微微一晃。便是此时,那幻电玄蛇突然弹跃而
起,钢杵般的尾部电扫而至,狠狠拍在段聿铠胸膛!段聿铠只觉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射
出来,身子被震得朝后飞出,重重撞在一株松树上。 

拓拔野又是“啊”的失声惊呼。 

         ※       ※       ※ 

这声惊呼比先前那声还要响些,庭院外众人都转头瞧来,心中均想:“青帝院中还有别人
么?不知这人是谁?竟然为段狂担忧?” 

拓拔野自觉失态,转头瞧了白衣女子一眼,见她一双妙目正凝视着自己,脸上一红,心道
:“仙女姐姐不喜欢这青衣大汉,我这般担心,不知她高不高兴?”但是心中确实为段聿
铠暗暗担忧,要想讨好白衣女子,而将青衣大汉视为敌人,自己又万万不能办到。当下转
过头,透过竹隙,屏息观看。 

段聿铠撞在松树上时,左手顺势一拨,身形盘旋,如游蛇般蜿蜒绕行,刹那间窜到松树之
梢。 

十四郎听见庭院中惊呼之声,只道是青帝一方有人担忧段聿铠生死,当下稍感犹豫,没有
立即乘势攻击。幻电玄蛇盘在树下,仰颈吐信,嘶嘶不已。 

段聿铠想要大笑,一张口却又喷出一口鲜血,咳嗽几声,勉力笑道:“好好好,这条蛇肌
肉强壮,烧汤一定好吃。” 

十四郎不怒反笑:“狂徒,你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朝庭院望了一眼,见里面寂然
无声,心想:“不知青帝是否顾念旧情,不忍置他于死地?倘若如此,我便废了他双手两
足,然后交给青帝处置。”一念及此,便接连舞动“幻电玄蛇指”,拇指、食指、中指闪
电般交错点舞,幻电玄蛇也随之舞动。 

段聿铠坐在树顶松枝之上,眼见那玄蛇缓缓游动,环绕树干,游走上来,心中苦涩: “难
道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此地,连青帝的面都未见上一面,便当真要葬身于这幻电玄蛇的腹
里么?嘿嘿,灵感仰,你果然是一点未变。”想到自己身负的重任,他猛地吸了一口气,
“大丈夫死则死矣,只是蜃楼城十几万性命都悬在我的手中,倘若在这里送命,九泉之下
我有何面目见城中父老?”当下运气丹田,积聚力量。但他受伤颇重,且疲惫不堪,以目
前残余之力要想施放魔法必将两败俱伤。若以武功周旋,要击败这幻电玄蛇也是难如登天
。 

玄蛇游走到距他丈余处,猛然高高弹起,在半空中突然又增大了尺许,张开大口,呼的一
声喷出数十颗幽蓝的冰屑,朝段聿铠激射去。段聿铠双足一顿,身如弯弓朝下翻去。那玄
蛇似是候着此举,闪电般蜿蜒卷尾,立时将段聿铠紧紧缠住! 

段聿铠只觉胸间一闷,已然被那玄蛇团团缠住,动弹不得。那玄蛇弯下头来,碧目光芒闪
动,大口嘶的张开,龙牙交错,红信在他脸上舐触,口涎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拓拔野看
的掌心尽是汗水,眼见这豪勇的狂人受制于玄蛇,性命不保,心中极为焦急,想要央求白
衣女子出手相救,但也知道她甚为讨厌段狂人,定然不肯相助。以他自己的身手,要挺身
救人,那无异于以卵击石,非但于事无补,还要搭上一条性命。正焦急无计,听见十四郎
冷笑道:“段狂人,你敢只身闯玉屏峰,对青帝口出不敬之语,我还当你有多大本事,原
来也不过如此。” 

段聿铠被那玄蛇越勒越紧,仿佛肋骨都要被绞碎一般。他想要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朝阳谷众黑衣大汉七嘴八舌道:“什么蜃楼狂人,被公子爷轻轻一勾手指就好比一条土狗
。”“早劝你投降认输,还口出狂言,当真是贱骨头。”“我若是你早就羞得一头撞死了
。” 

段聿铠纵横天下数十年,何曾受过这等鸟气?功力大损之下,一时轻敌,为一毛头小子所
乘,又遭这一干小人奚落,心中怒发如狂。他心道:罢了罢了,今日纵然经脉尽碎,也要
将这群无耻水妖杀个干干净净! 

十四郎心中得意洋洋,说不出的畅快,轻飘飘从松梢一跃而下,朝庭院走去。突然听见段
聿铠一声雷鸣般的怒吼,众人失声惊呼。他转头望去,大吃一惊。只见那段聿铠也不知施
了什么魔法,竟然将玄蛇震飞。玄蛇在半空中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全身突然长出嫩绿的青
藤,以惊人的速度,裂肤破肚,蔓延生长。段聿铠全身鲜血,昂首站在血泊中,对着朗朗
明月发出一声雄狮般的啸吼。众人大惊,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黑衣老者变色道:“万
壑春藤绕!” 

原来段聿铠盛怒之下,竟然震伤自己经脉,用这震荡之力,震开玄蛇,而后咬破舌尖,使
出木族的两伤魔法“万壑春藤绕”。他口中喷出的血滴如利箭般射入玄蛇身体,在其体内
异变为藤蔓,迅速生长。这魔法是木族魔法中七大两伤魔法之一,对对方的伤害有多大,
对自己的反伤亦有多大。若非情不得已,决不用之。 

段聿铠借此余勇,喝道:“小水妖,再和老子重新斗过!”隔空挥出三记竹节刀,气势凌
厉无匹,十四郎挥掌抵挡不住,右肩被劈中一记,登时血流如柱。十四郎大骇,腾空翻越
,口念灵兽诀,手弹玄蛇指,想要调度玄蛇攻击段狂。但玄蛇周身为青藤所缚,不能动弹
。 

朝阳谷众黑衣人眼见少主人在段狂人接连不断的竹节刀下,狼狈奔逃,纷纷拔出背上的长
刀,呼喝着蜂拥向前,向段聿铠攻去。 

黑衣老者从背上取下桐木琴,双手急抚,响起怪异的琴声。琴声如陡壁飞瀑,险滩急流,
夹带金属之声。不知从哪突然卷起一阵阴冷的狂风,松树摇摆,竹枝簌簌。 

玄蛇身上的春藤突然纷纷断裂,扑簌簌的掉在地上。玄蛇昂首吐信,尾部在地上重重一击
,又有数十绿色藤蔓自体内掉落。 

黑衣老者琴声更急,一波一波如狂风暴雨。琴声如浪,隐隐可见碧色光弧一道道向段聿铠
飞去。段聿铠掌风凛冽,竹节刀飞舞不断,刹那间便砍倒了五六名黑衣大汉。但那光弧射
到,不得不全力阻挡。 

黑衣老者这碧琴光刀威力无匹,转瞬间便将段聿铠迫住。段聿铠本已是强弩之末,奋余勇
而做最后一击,但三鼓气竭,又被以逸待劳的黑衣老者背后偷袭,只能苦苦硬撑。 

十四郎乘势逃脱,咬牙切齿,弹舞“幻电玄蛇指”,调动伤痛未愈的玄蛇当空扑落,向四
面受敌的段聿铠张口噬去! 

段聿铠狂笑声中全力挥出一记竹节刀,将那玄蛇打得凌空翻起。但肋下空门大开,立时被
碧琴光刀几中,喷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持不住,晃然倒地。 

十几柄长刀齐时向段狂身上斩落。 

拓拔野心中怒极,再也按捺不住,大叫道:“住手!” 

朝阳谷众人大惊,刀锋在离段聿铠数寸处纷纷顿住。琴声也立时顿止。 

他们中谁也没有听过青帝的声音。但青帝庭院素来乃禁中之禁,两百多年来只有神帝神农
氏与木族圣女曾经进去过,既然院中有人,竟然当是青帝。虽然这声音听起来甚为年轻,
但青帝驻颜有术,声音如同少年也是可能。故而众人只道青帝发怒。 

         ※       ※       ※ 

他们中谁也没有听过青帝的声音。但青帝庭院素来乃禁中之禁,两百多年来只有神帝神农
氏与木族圣女曾经进去过,既然院中有人,竟然当是青帝。虽然这声音听起来甚为年轻,
但青帝驻颜有术,声音如同少年也是可能。纵然不是青帝,也必是青帝极为亲密之人。但
敢如此大呼住手的,恐怕也只有青帝本人。故而众人只道青帝发怒。 

十四郎立时一念封印诀,右手曲起。那幻电玄蛇猛地在空中一抖,瞬息间变成一条丈余长
的黑鞭,飞回到十四郎手上。 

十四郎将长鞭往腰上一别,恭恭敬敬的拱手道:“不知青帝有何吩咐?” 

拓拔野原不过瞧他们以多欺少,手段卑劣,怒极之下脱口而出。一呼出口,心中则暗呼糟
糕,正不知如何收尾,听得他们将自己误认为青帝,顿时福至心灵,索性大喇喇的说道:
“你们将这姓段的抬到门口来。”他不敢回头看白衣女子,心道:“仙女姐姐,救人要紧
,冒犯之处你就原谅则个吧。” 

十四郎心中恨恨,连忙称是。几个黑衣大汉将段聿铠抬起,朝庭院走去。段聿铠迷糊中听
得声音全然不似青帝,心中虽然纳闷,但与青帝已然三十年未见,声音改变亦未可料。难
道三十年未见,他当真变化如此之大,便连这冷酷的性情也转变了么?倘若如此,那自己
总算不虚此行。他心中疑惑,口中犹自勉力大骂不绝。 

拓拔野瞧见他们将段聿铠抬到门边,便又道:“你们都退下去,转过身去。” 

众人纳闷,但不得不遵命行事。 

拓拔野瞧他们恭恭敬敬的退到十丈开外,立即奔到大门口,想将段聿铠拉进院子,关上大
门。岂知他刚奔到段聿铠面前,段聿铠便满脸惊诧,惑然问道:“小子,你是谁?” 

十四郎与那黑衣老者听得声音,隐隐觉得不妙,悄悄回头一瞥。这一看之下,登时变色。
十四郎喝道:“怎么是你?” 

拓拔野见已穿梆,粲然笑道:“不是我还会是谁?” 

十四郎心中惊疑不定,这小子为何会在这里?难道他竟是青帝的亲密之人?或者他就是青
帝?想到黄昏时自己曾对他飞扬跋扈,登时冷汗涔涔而下。但仔细瞧来似乎又无此可能。
 

黑衣老者心中起疑,依青帝脾性,断然不会救段狂。而且段狂适才在外辱骂不止,倘若青
帝在这庭院中,早已出来将他大卸八块了。况且青帝素好干净,几有洁癖,又怎会让这衣
衫蓝缕的小子呆在他的庭院中?心中更是老大的怀疑。 

当下拱手道:“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拓拔野正色道:“在下单名一个野字。你叫我野野即可。”十四郎冷笑道:“野野?”拓
拔野笑道:“哎。乖孙子,叫爷爷干什么哪?”段聿铠听得哈哈大笑,口中又流出鲜血来
,心里却对这少年多了几分好感。 

十四郎方明白着了这少年的道,嘴上给他讨了个乖,心中怒极,几欲上前一鞭抽将下去。
黑衣老者道:“野公子,恕老夫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你是青帝门下哪位门生?” 他话说的
虽然还客气,但是语气中已经隐隐有威胁之意。 

拓拔野心中大喜,知道他们仍无把握,哈哈笑道:“我只是一个下人,给青帝他老人家端
茶倒水,烧菜做饭。什么门生门熟的,我可谈不上。”白龙鹿昂立在他的旁边,也跟着哈
哈。 

拓拔野转过身,从怀中那皮囊中掏出一颗神农丹,故意大声对着段聿铠道:“喂,这是青
帝让我给你的丹丸,你服下吧。”段聿铠听得是青帝所赠,正要拒绝,却见拓拔野背对朝
阳谷众人,对他眨眨眼,无声的张口型道:“这跟青帝无关,你放心服下吧。” 

段聿铠一楞,心中已对这少年产生莫名的信任,当下张嘴将那丹丸吞了下去。刚一入口,
便觉一股热流沿喉而下,暖洋洋的炙得全身好不舒服。心中大喜,知道这是疗伤宝药,当
下运气调理。 

十四郎与黑衣老者瞧见拓拔野赐丹丸给段聿铠,心中俱是大惊,倘若这少年当真是青帝门
人,将丹丸赐予段狂,那则表示木族与蜃楼城的三十年恩怨烟消云散。他们远赴千里,部
署几个月的计划也将全部落空。 

黑衣老者虽然极为怀疑这少年身份,但是他既有灵兽白龙鹿,便定有不同常人之处,眼下
又自青帝庭院中出来,纵然不是青帝门生,只怕也与青帝有莫大渊源。眼下唯一办法,乃
是想方设法确定青帝是否就在庭院中,倘若在,则一切按旧;倘若不在,那只能试试这少
年的身手,瞧瞧他是否青帝门人。 

当下黑衣老者朝着庭院作揖道:“小人朝阳谷科沙度,与少主人拜诣仙山,向青帝转呈谷
主的一份薄礼与书函。谷主有命,务请小人将书函亲手交到青帝手中。不知青帝能否现身
?也好让小人回去有个交代。” 

拓拔野道:“青帝他老人家正在睡觉,你有什么东西,爷爷可以帮你转呈。”黑衣老者科
沙度盯着他瞧了片刻,见他大大咧咧,殊无委琐心虚之态,淡然道:“这书函事关重大,
必须亲手交到青帝手中。” 

拓拔野扬眉大声道:“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喽?”科沙度正是等他这句话,微微拱手道
:“不敢。只是老夫从未听说青帝御居中又多了一位少年英雄。如此重大之事岂能轻率了
之?”拓拔野“咦”了一声,故作讶异道:“奇哉怪哉!听你的意思,青帝就连找一个端
茶倒水的小厮,也得先向你汇报喽?” 

科沙度淡淡道:“老夫没有这个意思。倘若公子想证明自己身份,那容易的很。只需随意
施展几招,让我们开开眼不就成了么?”他不等拓拔野推辞,便朝一个黑衣大汉道:“唐
七,你去向野公子讨教几招,也好有个长进。”的道:“野公子,请赐教。” 

拓拔野心中暗暗叫苦,以他的武功黑衣大汉应诺一声,走到门前,恭恭敬敬杀只野猪那都
是大大的困难,要打败眼前这强壮如山的七尺大汉,除非是出现奇迹。况且他肚中雪亮,
这阴鸷的老头要验证的不过是他的身份,纵使他鬼使神差打败唐七,但施展的不是青帝流
,依旧是凶多吉少。到时大蛇猛兽一起扑将上来,那可糟之极已。 

他虽然胆大,但此刻也不禁头皮发麻,进退维谷。 

忽然耳边听到一个淡淡而幽雅的声音:“你放心去吧。只需放松四肢就可以啦。”拓拔野
吓了一跳,张目四顾,突然想起这是白衣女子的声音,心下狂喜。眼见众人置若罔闻,只
是盯着他等候回话,他心中立时明白过来:“是了!定是仙女姐姐用什么法术,只让我一
个人听到她的声音。她让我放心去和这大狗熊过招,定是要帮我了。” 想到有仙女姐姐撑
腰,他登时如有神助。仰起头挺起胸膛,龙行虎步的下了台阶,往门前一站,双手叉立,
道:“赐教可不敢当。舒展舒展筋骨,也好睡觉。” 

唐七面无表情,依旧是恭敬的口吻:“得罪了。”话音刚落,身形闪动,一连七拳击向拓
拔野头部。拓拔野虽然自小常与其他流浪儿撕斗,但与真正的武人动手却是生平头一遭。
眼见刹那间拳影如风闪电般朝自己脸部击来,心下惊慌,想要挪步已然不及。心中正呼:
“糟糕,我的鼻子!”却听见白衣女子声音在耳畔低声道:“不要动,他这七拳全是虚招
,要探你虚实。” 

果然每拳离拓拔野面部寸许之距便立即变向,始终在周围环走。但那凌厉的拳风还是抽得
他脸上隐隐生疼。 

         ※       ※       ※ 

七拳之后,唐七又狂风暴雨般接连打出四十九拳,但依旧虚张声势,将触即止。过得片刻
,拓拔野逐渐镇定下来,面露微笑,做逍遥状。心中却想:“仙女姐姐既然讨厌段狂人,
却又为何肯帮助我?” 

却不知白衣女子也在心中问自己。段狂人自三十年前那场事端后,便与木族成为死敌,木
族长老会将蜃楼城众人列为公敌,决不往来,这已是木族的明令。今夜段狂人千里单骑,
闯关上山,必是为神农血书中所说之事。但他甫一上山,便出言不逊,骄狂之态素为可恨
。自己原决意任其自生自灭。但目睹拓拔野出于侠义之心,挺身而出,心中不免微妙。待
到拓拔野为科沙度所逼,势成骑虎,自己竟不知为何忍不住又破戒相助。这其中或多或少
有对段聿铠铮铮傲骨的惺惺之意,但更多的恐怕是对拓拔野的莫名关心。 

唐七知晓科沙度的心意,既然不知这少年身份,不敢立下杀手,不若虚张声势,投石问路
。岂料他围着拓拔野打了数百拳,竟都被他看穿,只是悠然自得的叉手望他,动也不动。
看来这少年果然胆识过人。 

围观众人也是颇出意料之外,十四郎心道:“想不到这小乞丐竟然也有如此胆色。” 而大
门之内,狂人段聿铠服了至圣灵丹,稍一调息护理,便觉气息大畅,丹田内正气团然,精
神大振。虽伤口无法立即愈合,周身仍有疼痛之感,但比之先前已是天上地下。他运气经
脉,发觉内力竟已恢复了五六分。不知是何灵丹妙药,功效如此神奇。这陌生少年的大恩
当真无以为报。 

段聿铠睁开双目正好看见唐七在拓拔野四周游走,掌影叠舞,而拓拔野满脸微笑怡然自得
的巍立不动,不由大声叫好,心道:“这少年不知是何人,难道真是灵感仰新收的门人么
?小小年纪便胆识过人。” 

唐七猛地大喝一声,欺身突进,双掌齐发,一式“惊涛裂岸”,掀起滔滔掌风朝拓拔野拍
去。事起突兀,段聿铠失声道:“小心!” 

拓拔野卒不及防,心中吃了一惊,掌风猛烈,还隔三尺之距,自己却如被重物重重撞了一
般,心中刚喊:“仙女姐姐救我!”忽觉一股奇异的力道从背后卷来,将自己凭空拔起,
向后上方高高飘去,事起仓促,还未回过神来调整一个优雅的姿势,已经身在半空,口中
呀的叫了一声,双手在空中乱抓。 

众人见他突然臀部一撅,朝后上方飘起,刹那间便到半空,张牙舞爪,都又惊又奇。惊的
是这叫花子般的少年竟然有如此轻功,奇的是他竟以臀部带动全身,人在半空如苍鹰搏兔
,姿势怪异,却不知这是什么功夫? 

唐七瞧他一下便跃到五六丈高处,半晌不下来,只是手脚乱舞,口中念念有辞,只道他是
蓄劲待发,心中不由起了畏惧之心。 

拓拔野从未遇过这等事情,自己突然便到如许高处,脚下空无一物,只觉一股凉飕飕的感
觉直从脚底麻到大腿根处,心突突乱跳,险些便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耳边又响起白衣女
子的声音,似是忍俊不禁:“公子别怕,我不会让你摔下来的。你只管放松便是。” 

拓拔野原非胆小之辈,只是从未有过身不由己悬在半空的感觉,而且卒不及防,故而才有
此狼狈之态。听得白衣女子所言,心中大定,脸上一红:我这脓包状可都让仙女姐姐瞧在
眼里了。不成,需得打点十二分精神,即使跌下去,也得潇潇洒洒。 

当下借着那力道,抬头挺胸。白衣女子复道:“公子小心,我要放你下去了。”话音未落
,拓拔野突然觉得脚下一空,急速下落,险些又要惊呼出声。 

耳边风声呼啸,人影疾闪,忽然觉得那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双脚抬起,人犹在半空,双
足自动连环弹踢。足尖忽然碰到一个物体,既而双脚急速交替踢到那物事上。有人发出惨
叫声。然后自己稳稳落到地上。 

他脑中兀自嗡嗡做响,甩甩头方才清醒过来。只见那黑衣大汉唐七已在十丈开外的地上,
四脚朝天,口吐白沫。众人瞠目结舌的瞧着他,一个黑衣大汉的口角都垂下涎来。 

段聿铠拍掌叫好:“好一招无边落木!” 

科沙度心中迷惑不解,瞧他歪歪扭扭自半空冲下,刹那间连环踢腿将唐七踢出老远,力道
惊人,似是木族青帝流的无边落木,但那姿势也太过怪异,难道竟是新创的招式么? 

拓拔野想不到糊里糊涂间便将这七尺大汉踢得不醒人事,又惊又喜,当下笑道:“想不到
我刚伸伸懒腰,他却先比我睡着了。老头子,你还要我教你几招么? 

科沙度未探出他的虚实,却比先前更为糊涂了。眼前事关重大,不确定这少年的身份,便
不能确定青帝对段狂与蜃楼城的态度,可谓全局关键。当下干笑几声道:“公子果然好身
手。不过这几下连环腿五族之中皆有,也不能证明你便是青帝门下。如果公子不介意,老
夫倒想与公子切磋几招。” 

拓拔野有白衣女子幕后相助,胸有成竹,虽然瞧见他碧琴光刀威力惊人,但心下丝毫不惧
,正要答允,望见十四郎恨恨的盯着他,不由怒从心起,哈哈一笑道:“我素来尊重老人
,岂能这般欺负你?那个什么十七十八郎的,瞧你是个可教之才,爷爷我便点拨点拨你吧
。” 

十四郎微微一楞,心中恼怒,那偏狭暴躁的性情立时压过了先前的顾虑:“小叫花子,你
当少爷怕你么?”不顾科沙度的眼色暗示,冷冷道:“恭敬不如从命。野公子,我便来讨
教讨教你的惊世绝学。” 

拓拔野嘿嘿一笑,将腰间断剑呛然拔出,登时亮起一道眩目的光芒。科沙度见多识广,瞧
见这断剑大吃一惊,失声道:“无锋剑!”众人听见无不耸然动容。 

无锋剑乃是木族七大神器之一,竟然在这流浪儿般的少年手中!这神秘少年究竟是何人?
竟然持神剑,居圣地,难道真是青帝身边的要人?此番惊异远过于先前。 

十四郎瞧见这无锋剑,气焰登时又馁了一半。原本将信将疑的心中,又开始相信这少年是
青帝门人。倘若如此,自己纵然胜了他,只怕于青帝面子也大大的不好看。但若败了,岂
不折了朝阳谷的威名?大战在即,这可是折损士气的行径。可是话已说出,那是不能收回
了,否则更是言而无信,辱及朝阳谷。唯一之道,就是倾尽全力,平衡得当,与这少年斗
个平手,那么自然皆大欢喜。倘若几招下来,瞧出他不是青帝门人,那可丝毫不能客气,
将他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 

一念及此,十四郎恭恭敬敬的横鞭拱手道:“野公子,咱们点到为止。” 

         ※       ※       ※ 

拓拔野刚大踏步上前,忽然听到白衣女子冷冷的声音:“野公子,谁让你自作主张,点名
道姓和他打啦?我不是早与你说过,这柄剑不要轻易出示么?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么你
就自己和他动手罢,我可帮不了你啦。” 

她先前传音入密,又以内力遥控拓拔野施展“无边落木”,原是担心拓拔野毫无武功,将
被打得惨不忍睹。孰料这小子竟然得意忘形,自不量力,要与十四郎过招。要与人过招那
也罢了,偏偏又要亮出无锋剑。这流言一起,匹夫怀璧,拓拔野今后还有宁日么?她心中
担忧之下,竟然一反常态,嗔怒不已。 

拓拔野听见她语含薄怒,登时大为焦急:“哎呀,我只顾自己威风,却将仙女姐姐的话抛
到脑后,她自然要生气了,这该如何是好?”竟然丝毫没有想到,倘若白衣女子不帮他,
他怎生在十四郎鞭下避过几招。 

来不及多想,十四郎一鞭已然抽到。 

十四郎这一鞭原是“幻电玄鞭”的起式“玄蛇吐信”,意在试探而不在伤人,他心中对此
战颇存顾忌,这一鞭更未发出全力。岂料这一鞭斜斜劈下,拓拔野竟然闪都未闪,当肩被
劈了个正着,立时通的一声,单膝着地。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都是“啊”的一声。 

十四郎更是始料未及,他这一鞭击下之时,脑中甚至都已想好后面应对的七八式,对方会
如何如何反击,自己又要如何如何防守,殊不料这一下就没了后文。 

时间仿佛凝固了,众人楞楞的瞧着两人。拓拔野觉得肩头火辣辣的疼,拍拍裤腿,站直身
笑道:“多谢。我这一身衣服好久没洗了。难得你记得帮我掸掸灰尘。” 

科沙度电眼如炬,心道:“没想到你小子这般不济。就这么一鞭便漏出了底细。想来这柄
剑多半也是捡来的。只是为何能跃到半空如许之久?连环腿也如此威力?”他虽然老奸巨
滑,也一时不能猜透。 

科沙度暗暗给十四郎使了个眼色,十四郎再不答话,阴沉着脸,反手又是一鞭。 

这一鞭比先前要快了几倍,拓拔野只觉乌光一闪,左腿已被鞭子卷住,然后自己便腾空飞
起,眼前明月松枝、亭台楼阁急速乱晃,通的一声,背部猛撞在地上,剧痛攻心,全身犹
如散了架一般。 

十四郎没想到这一击竟又如此容易得手,心道:“这小子究竟是扮猪吃象,还是水仙不开
花装蒜?哼,倘若真是装蒜,我便将他打成蒜泥!”当下抢身上前,左右挥鞭,如狂风暴
雨般向拓拔野劈头盖脸的打去。 

拓拔野瞬息间便被打出七八道鞭痕,衣衫本就褴褛,这一阵下来,更是丝丝缕缕,衣不蔽
体。所幸他服了神农丹后,纯阳真元沈于丹田,一经激发,立即从经脉护罩全身,所以虽
然疼痛异常,皮开肉绽,却未有内伤。 

拓拔野性子顽强,一边跳脱,拿手臂、断剑抵挡,一边笑道:“好舒服,好舒服,乖孙子
按摩的爷爷我好生舒服。” 

段聿铠原以为拓拔野必有不俗的武功,岂料几个回合下来,依旧只是挨打,心中大为着急
,喝道:“小水妖,你欺负一个小孩作甚?来来来,再与老子大战三百回合!” 弹身跳起
,正待向十四郎冲去,却忽觉丹田一痛,经脉紊乱,真气在体内乱窜,全身酸软,登时又
一跤坐倒。原来他此刻体内真气正在经脉中游走调理,这一急起身,登时岔气,虽无大碍
,却又得一时半刻方能起身。 

段聿铠正焦急,突然身边一道白影急掠而过,那白龙鹿怒嘶长鸣,如狂飙般向十四郎扑去
。 

拓拔野见白衣女子始终不来救他,心中起了自怜自艾之意,倒希望自己在她面前被打得狠
些,不知她瞧见了心中会怎生想?瞧见白龙鹿冲来,笑道:“鹿兄,你别上来,瞧我怎样
调教我乖孙儿。” 

白龙鹿顿足嘶鸣不已,极是担心。 

拓拔野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难过:“拓拔野呵拓拔野,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人?会让仙女姐姐
为你担心?在她眼里你不过是个小乞丐而已。”心中疼痛不可自抑,哈哈大笑。十四郎心
中越来越肯定,这小叫花子先前不过是故弄玄虚而已。心中恼怒更盛,冷笑道:“小子,
你的嘴皮子倒比骨头还硬!”当下猛然增加力道,出鞭也更加刁钻诡异,刷刷刷一连三鞭
,鞭鞭抽中拓拔野面颊,最后一鞭抽在他嘴唇上,登时肿起老高,鲜血长流。 

拓拔野只觉湿热的鲜血从额上流入眼中,满脸火辣辣疼痛得宛如皮都被揭下来了一般。他
心中难过愤怒,用手擦拭鲜血。瞧见眼前黑影纵横,又是几鞭打来,当下猛地迎鞭而上,
左手当空一夺,掌心热辣如被劈断,竟然将那鞭稍抓住,右手断剑奋力朝前砍去。 

众人都是“啊”的一声,惊异无比。 

十四郎大惊,原以为他不过束手待毙,岂料轻敌之下,竟被他不顾生死抓住鞭子,闪电般
攻来。十四郎身形一转,堪堪避过,但左袖被削去一块,臂上也被划破一道口子,鲜血长
流。十四郎惊怒之下,一脚猛踹,正中拓拔野胸口,顿时将他踢飞到丈余外。 

拓拔野一边抚住胸口咳嗽,一边想要大笑,却笑不出来。 

白龙鹿悲嘶一声,奔到拓拔野身边,弯下脖子,舌尖在他脸上舔来舔去。 

十四郎用手指蘸了蘸自己的鲜血,放在嘴中尝了尝,恨恨的瞪着拓拔野,一步步逼将上去
。 

段聿铠用力迫住乱窜的真气,豆大的汗珠流了满面,森然道:“小水妖,倘若你敢动他一
根寒毛,段某便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十四郎哈哈狂笑,挥手一鞭抽在拓拔野腿上:“段狂徒,你不过是鬼门关前的人,还敢说
这话?少爷我不仅要动他寒毛,还要将他大卸八块,瞧你能将我怎样?”又是两鞭重重朝
拓拔野脸上击落。 

拓拔野闭眼微笑,心中枯涩。忽然一股强大的力气将自己朝后一拉,既而向上抬起,雄赳
赳气昂昂的站在地上。他心中大喜: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众人大为惊奇,眼见他躺在地上,气息奄奄,怎地突然生龙活虎跳将起来?正疑惑间,只
见拓拔野疾进如风,拳如雨点,脚若闪电,刹那间将十四郎打得东倒西歪,向后跌跌撞撞
退了十余丈! 

十四郎心中惊怒、迷茫、困惑,一片混乱,突然耳边听见拓拔野气喘吁吁的笑声: 

“孙子不肖,吃爷爷一掌!”右颊突然烈火炙烧般疼痛,瞬时肿起老高。又听见拓拔野笑
道:“嘴巴太贱,需得封上。”嘴唇如被烙铁几中,疼痛得麻木不已。最后听到拓拔野笑
道:“心地太坏,爷爷替你修理修理。”胸膛重重被踹中一脚,登时剧痛攻心,腾云驾雾
般的飞了起来,就此不醒人事。 

第一卷 八千里路


第四章 水妖龙女

------------------------------------------------------------------------------
--

明月高悬,四野沉寂,惟有风声入松,虫鸣不已。 

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变故实在太为突然,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片刻前,十四郎还趾
高气扬,对着几已不能动弹的拓拔野横眉扬鞭,孰想片刻之后,两人竟然掉了个个。拓拔
野这闪电般的连环进击实在太过快速,匪夷所思。 

场上众人惟有科沙度与段聿铠隐隐瞧出了些须端倪。两人不约而同的想,拓拔野先前明明
已气息奄奄,竟能瞬息间龙腾虎跃,一招制敌,太过蹊跷。先前连环腿击败唐七,也颇有
可疑之处。唯一的解释便是,定有人在背后以魔法或高强内力遥控拓拔野。 

科沙度瞧了一眼段聿铠,见他也正惑然的向院里望去,心下登时一片雪亮。他挥挥手,众
黑衣大汉立即抢身上前,将十四郎抬到一旁,敷药包扎。 

拓拔野借着白衣女子的力量,刹那间便打倒了骄横不可一世的十四郎,心中快慰无比。想
到仙女姐姐终究还是看不得他挨打,出手相助,心中更是欢喜不尽。他正想掉头朝朝阳谷
众人得意微笑,岂料白衣女子的力量突然消失,脚下一软,坐在草地上。白龙鹿欢嘶不已
。 

科沙度朝着庭院朗声道:“何方高人,能否现身一会?”他此刻心中已然笃定院中的那人
定然不是青帝。依照青帝脾性,必不会暗中相助,而不现身。但此人竟能控制拓拔野,瞬
息击倒十四郎,绝非常人。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究竟是谁。 

院中寂然无声。 

段聿铠嘿嘿笑道:“可笑,可笑之至!打不过别人,便用这法子来遮羞么?”科沙度心中
怒极,但心想那人似敌非友,武功极高,倘若当真斗起来,只怕自己也未必是对手。况且
十四郎伤势不明,己方士气低落,明显处在下风,惟有暂时避上一避。这段狂先由得他猖
狂,方圆千里,己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还怕他插翅飞走么? 

当下拱手向那院中神秘人道:“不知朝阳谷何处得罪了阁下,竟与我等为难?所谓冤家宜
解不宜结,倘若朝阳谷无意间有冒犯之处,还请阁下多多担待。”等了片刻见仍无反应,
只得道:“既然如此,青山长在,绿水长流,总还有相会的时候。今日我等就此别过。”
 

言毕挥手而退,众黑衣人抬着十四郎朝山下走去,来去如风,转眼间便走得干干净净。 


段聿铠气息已大大顺畅,勉力爬起,朝拓拔野走去,拱手正色道:“小兄弟,大恩不言谢
。段某这条性命是你拣回来的,今后但有差遣,只要不违背良心,段某一定替你办到。”
 

拓拔野浑身无力,脸上伤口仍在热辣辣的作痛,连连摆手,龇牙咧嘴的笑道:“你的性命
可不是我救的……”他正要说“是仙女姐姐救的”,耳边又听见白衣女子淡淡的说道:“
公子,你我相逢之事请勿向第三人说起。”顿了一顿,低声道,“这人是蜃楼城的使者,
你将神帝的血书交与他便可。江湖险恶,公子请多珍重。” 

拓拔野心中一凛,难道她在与我告别么?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从地上跃了起来,朝
院里奔去。奔得甚急,在大门处绊了一跤,连滚带爬的向前冲去。只见院里月光如水,竹
影摇荡,哪有半个人影?幽香犹在,丝丝缕缕钻入九转愁肠。 

他心中大痛,脑中一片空茫,望着那摇曳的绿竹,眼泪模糊了双眼。少年多情,这一夜邂
逅,竟让他自此永生难忘。 

突然不知从何处飘来寂寥悠远的箫声,如孤云水影,若有若无,远远的去了。难道是仙女
姐姐再与他做最后的告别么? 

拓拔野悲从心来,发足狂奔,撞在段聿铠的身上,不及说话,又朝外奔去。月影班驳,树
木在身后倒退。 

他奔到那湖边竹亭内,空空荡荡,惟有石桌上玛瑙香炉,焚香犹未燃尽。 

拓拔野想起那白衣女子,将那香炉捧起,仔细端详,心中越发难过,不知今日一别,日后
还有相见之日么?泪水登时流了满面。 

心中难过、迷茫诸多情感涌将上来,周身疲乏疼痛,过不多时,伏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       ※       ※ 

待到他醒来之时,已是翌日上午。阳光普照,湖光粼粼,桌上玛瑙香炉焚香已尽,但那特
殊的香气依旧萦绕周围。昨夜的事情登时一幕幕回忆起来。拓拔野猛地坐起来,瞧见竹亭
外天湖边,段聿铠在串烤鱼片,白龙鹿在湖中惬意的游着,时而猛地扎入水中,叼出一尾
鱼来。 

段聿铠见他醒来,回头笑道:“小兄弟,你肚子饿了么?过来吃条鱼吧。”拓拔野将香炉
望怀里一塞,应诺一声,跳出竹亭,还未到湖边,突然湖水四溅,全身尽湿,白龙鹿从湖
中闪电般扑出,将他扑倒,舌头在他脸上舔个不停,欢鸣不已。 

拓拔野接过段聿铠抛来的鱼片,咬了半片在嘴里,将剩余半片塞入白龙鹿口中。 

段聿铠道:“小兄弟,我瞧你身上宝贝不少,却似乎不会武功,这是为什么?” 

拓拔野知他武功甚强,电眼如炬,瞒他不住,当下不好意思的一笑,便将这几日之事说与
他听。拓拔野见他是一个磊落汉子,又是患难之交,全无隐瞒。只是根据昨夜白衣女子嘱
咐,将她略去不说,而换成一个蒙面人。 

段聿铠听得神农物化时,失声大惊,半晌惨然笑道:“没想到神帝竟然死在南际山上!原
本还想请他支持公道,现在可糟啦。” 

再听到神农血书,托拓拔野交到青帝与蜃楼城乔羽手中,脸上变色,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小兄弟,我便是从蜃楼城来的。能将这血书给我看看么?” 

拓拔野早已知道他是蜃楼城的人,又听仙女姐姐证实。想他不远千里来此找青帝,只怕确
与神农托付自己的事情大大有关,当下便将血书与神木令交与段聿铠。 

段聿铠只瞧得片刻,便热泪盈眶,但脸上却欣喜若狂,他跳将起来,一把抱住拓拔野道:
“这回蜃楼城十几万百姓有救啦!小兄弟,你可真是我们的福星!”拓拔野心中虽然老大
的疑惑,但瞧他这般欢喜,心下也不禁快慰。 

段聿铠有些不好意思,松开手笑道:“小兄弟,我一高兴就忘形。神帝这封血书,可是蜃
楼城里十几万百姓的救命草。”拓拔野心想自己任务总算完成了一半,但却不知血书中说
的是什么事,当下问道:“段大哥,你说能救十几万百姓,这是怎么回事?” 

段聿铠道:“说来话长。小兄弟,既然你是神帝的使者,不如你还是随我去一趟蜃楼城,
路上我将这前后因果讲给你听。”他生怕拓拔野不去,又加了一句,“蜃楼城是大荒最美
丽的海上岛城,好玩得紧。你到了那里可是我们的贵客。” 

拓拔野本就四海为家,习惯了到处流浪,听说那里好玩,登时大感兴趣,心想反正神农便
是要让他将这血书交与蜃楼城主乔羽的,眼下又多了一位导游,那是再好不过啦,当下点
头应允。 

段聿铠大喜,道:“太好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他将血书包裹神木令,依旧
交还拓拔野。 

两人骑上白龙鹿,向山下走去。白龙鹿见段聿铠要跨将上来,似乎颇不情愿,昂首踢蹄。
两人骑上来后,它又猛烈颠簸了一阵,险些将拓拔野抛下去。费了半晌工夫,白龙鹿方才
不情不愿的朝山下奔去。 

山路极陡,下山时远比上山惊险,所幸白龙鹿没再使性子,奔跑如飞,又平又稳。有几次
腾越时,拓拔野身上无力,险些颠下背去,被段聿铠在背后拉住后领,方才稳住。 

两人一兽有惊无险的奔了不到半个时辰,终于下了玉屏峰。 

段聿铠对这路途了如指掌,抄最近的路朝千里之外的蜃楼城奔去。 

         ※       ※       ※ 

出了玉屏山,又到那万里平川上。万里碧野,东北天地交接处黛青山脉蜿蜒起伏。段聿铠
指着那远山道:“以白龙鹿的脚力,今天日落前,我们定然可以赶到那东始山。” 

一路平坦,云淡风轻,白龙鹿跑得飞快。 

途中,段聿铠断断续续将蜃楼城、青帝与朝阳谷之间的原委说了出来。 

三十年前,蜃楼城原也是木族城邦,乃是木族与水族在东海的交界点。蜃楼城主乔羽、段
聿铠等人当时皆是木族中颇有声望的年轻勇士,列身当时“大荒八十一勇士”。 

大荒553年,水族黑帝闭关苦修,将族中之事交于圣女乌兰丝玛与大魔法师黑水真神烛龙共
掌。当年年末,水族碧藻城因反对大魔法师黑水真神烛龙而被灭城,城主季晟山被杀,其
妻携子女、千余难民奔投木族。青帝因不愿与水族生隙,以昔年五族大荒书规定五族不得
干涉彼此族内之事为由,拒绝收留。碧藻城妇孺老弱闻讯纷纷自杀。乔羽、段聿铠等人心
中不忍,将剩余难民收入蜃楼城。烛龙虽碍于青帝之面,未再追究,但青帝以为蜃楼城此
举,乃是对他的大大不敬,一怒之下在长老会议中决议将蜃楼城众人赶出木族,永不往来
。 

神农为免蜃楼城遭受刀兵之祸,特下令封蜃楼城为“自由之城”,独立于大荒五族之外。
自此之后的几年中,五族中皆有大量难民慕名涌入蜃楼城,蜃楼城因此成为难民的庇护所
、游侠的乐园。但一旦进入此城,将永不能回五族。故蜃楼城除了“自由之城”的雅号外
,还有别称“不悔城”。 

拓拔野听得津津有味,道:“段大哥,这么说蜃楼城里全是不受五族欢迎的人喽?” 段聿
铠哈哈笑道:“那也不一定。不过很多人确实都是不满族内的统治,才投奔蜃楼城的。但
是蜃楼城也并非人人都可以进来。倘若是在族内作恶多端而被驱逐出来的,我们断断不会
收留。” 

拓拔野道:“那么神帝血书中说的又是什么事呢?段大哥你又为何到这玉屏山来寻找青帝
呢?”段聿铠嘿嘿一笑,道:“一个月前,蜃楼城外东海上,许多渔船纷纷沉没,都说是
撞到了裂云狂龙。”拓拔野奇道:“裂云狂龙?是什么东西?”段聿铠道:“水族的灵兽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凶兽。所以当时乔城主就带了一些人出海,想将这禽兽降伏了。谁想
没有遇见裂云狂龙,倒遇见了大荒十大凶兽之一的蓝翼海龙兽。传说凶兽一旦出现,天下
便要大乱。”拓拔野吐舌道:“这等厉害!” 

段聿铠道:“那日乔城主拼着命斩杀了蓝翼海龙兽,自己也受了极重的内伤。我们原以为
这事已经了解。岂料过了半个月,水妖朝阳谷来了使者,竟然说那蓝翼海龙兽是朝阳谷的
图腾圣兽,乔城主杀了怪兽,便是与朝阳谷为敌。当时便向我们下战书约战。” 

拓拔野早已瞧朝阳谷万二分不顺眼,同仇敌忾,怒道:“奶奶的,哪有这等不讲理的!”
段聿铠冷笑道:“水妖要是讲理,那还叫水妖么?朝阳谷天吴那个老狐狸,瞧见乔城主身
受重伤,蜃楼城力量大损,竟然乘火打劫,真他奶奶的不要脸到了极至。”他越说越生气
,猛地一拍大腿道:“不过最可气的还是属灵感仰的那老匹夫。蜃楼城上上下下许多人不
管怎么说,当年都是木族中人。我和乔城主你可以不管,但这些老百姓你可不能不救吧?
可是这个老匹夫竟然对水妖说,蜃楼城早就不是木族城邦了,他管不着。” 

拓拔野这才恍然道:“所以段大哥这才大老远跑来向青帝讨个公道?”段聿铠道: 

“对。老子一路上杀了几批水妖,才赶到玉屏山,谁想那个老匹夫不敢见我,竟然脚底抹
油,溜之大吉,真他奶奶的不要脸!” 

拓拔野点头道:“敢情神帝那张血书,也是让青帝出面化解这场事端了?”段聿铠叹道:
“想来神帝听说了这事,想赶到蜃楼城去,却在南际山顶百草毒发,不得已之下,才请小
兄弟你拿血书请灵感仰出面调停。” 

拓拔野皱眉道:“眼下咱们没找着青帝,这血书还有用么?”段聿铠笑道:“当然有用。
这封血书加上神木令,那便是神帝亲临。即使没有灵感仰,天吴也要乖乖的退兵。” 

正说话间,突然西北边雷声隐隐。两人抬头上望,碧空万里,艳阳高悬,哪有变天的迹象
。雷声滚滚,越来越响。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西北边山脚处突然冒起阵阵烟尘。白龙鹿昂
首长嘶,极为兴奋,似是预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段聿铠面色微变,翻身落地,伏下身,将左耳贴在地上听了片刻,跳起身来道:“不好!
象是大批怪兽朝这里奔来了。咱们得快走。”拓拔野倒是大感兴趣,张望不已。段聿铠跃
上鹿背,双腿一夹鹿腹,想催它快跑,岂料白龙鹿丝毫不理会,只是原地打转,嘶鸣不已
。拓拔野拍拍它的脖颈,方才恋恋不舍的朝着东北方小跑。 

西北那烟尘越来越浓,声音越来越响,拓拔野终于听清,那不是雷声,确实是千万兽蹄同
时奔跑发出震天巨响。 

白龙鹿欢声长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吼声。 

拓拔野心中好奇,转头眺望。那尘土迎风怒卷,遮天蔽日。突然,从那灰蒙蒙的尘土间,
奔出了一只巨大的怪兽,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成千上万的怪兽瞬息间同时涌现!夹
带着漫天尘土,向着他们犹如狂风怒涛般席卷而来。 

万千蹄声如急风暴雨,震得大地仿佛都开始晃动起来。万千嘶吼鸣叫声此起彼伏,如同惊
涛骇浪震得拓拔野的双耳嗡嗡作响。 

两人一兽急速狂奔,左侧,空前的怪兽群如怒海般汹涌奔流着。 

         ※       ※       ※ 

段聿铠大声道:“这些怪兽不知受了什么惊骇,才会这般玩命的狂奔。” 

拓拔野从未见过这等壮观场面,心中激动远胜于恐慌,忍不住大声长啸。段聿铠心想:“
这小子胆子忒大,不知道这兽群冲将上来,会将他踏成肉泥。嘿嘿,我段某号称狂人,竟
然比不上这小子啦。”他微微一笑,也仰天长啸。啸声激烈壮阔,在这一片宏声巨响中竟
然清晰激越。 

白龙鹿听见二人长啸,登时也昂首长嘶。那奔在最前面的数十只怪兽离他们尚有千丈之遥
,听见白龙鹿的叫声突然惊慌失措,乱做一团,惊叫不已。后面的兽群涌将上来,登时将
它们踏倒。一时间悲鸣四起,尘土迸扬,兽群如撞击在礁石的巨浪,四面八方的奔散开来
。 

蓦地从西北边远远的传来奇异的号角声,宛如鬼泣狼嚎,说不出的难听可怖。兽群听见号
角声惊惧更盛,继续潮水般向东边涌来。 

段聿铠眯了眯眼,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水妖龙女。”他嘿嘿一笑道:“小兄弟,
这吹号角的是朝阳谷的妖女,这些怪兽都是怕她怕得紧,才这般奔逃的。”拓拔野大感兴
趣,道:“难道她有三头六臂么?”段聿铠哈哈大笑:“三头六臂没有,倒有三个……”
他一想拓拔野还是毛头小子,当下住口嘿嘿而笑。拓拔野瞧他笑得怪异,心下更为好奇。
当下道:“段大哥,不如咱们去会她一会?” 

段聿铠哈哈大笑,摇头道:“小兄弟,倘若是平时,我定然带你去见识见识。只是今日我
们身上这东西太过要紧,什么也比不上及时赶回蜃楼城重要。”拓拔野虽知如此,但毕竟
心痒难搔,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这千万怪兽惊怖如此呢? 

距离东始山不过十余里了,日已西斜,晚霞如火,流转变幻。那群怪兽越来越多,越来越
近。跑在最前的是数十只插翅豹,一面奔走,一面滑翔。朝后望去,各种怪兽皆有,一大
半是拓拔野见所未见的怪物。 

号角声接连响起,越来越近,兽群惊声悲吼,相互践踏,瞬息间便有数百只龙马、羚羊被
沙皮象等巨大怪兽踩倒,淹没在万千蹄掌之中。号角声越来越响,兽群惊怖益盛,竭力狂
奔,突然又有数十只怪兽力竭摔倒,登时被踩成肉泥。 

拓拔野瞧得心下不忍,骂道:“奶奶的,哪有这等打猎的。”段聿铠嘿嘿笑道:“小兄弟
,她要捕猎的,可不是那些禽兽,而是咱们。”拓拔野“咦”了一声,讶异不已。段聿铠
道:“水妖怕我们蜃楼城搬救兵,在派出使者之前,已经在蜃楼城方圆千里内布下了重重
阻兵。老哥哥我来的时候就是杀了几披水妖闯过来的。”拓拔野笑道:“难道这妖女会算
命,竟然能看见咱们在这里么?” 

段聿铠道:“魔法中原本就有千里眼。要瞧见咱们那也不是不可能。况且昨夜,小水妖被
你打成重伤,科老妖灰溜溜的撤走,必不甘心,定然要在这里布下阻兵。”拓拔野艺虽不
高,胆却颇大,听了倒颇为兴奋,笑道:“段大哥你武功盖世,小弟我洪福齐天,加在一
起百战百胜,怕他作甚!”段聿铠豪气大生,仰天大笑:“小兄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
便和我段狂一样胆大包天。” 

突然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一个是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一个是老而糊涂
,自欺欺人,加在一起必死无疑!” 

声音来自后上方,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半空中一个人面鸟身的怪物桀桀而笑,满面狰狞。
拓拔野心中微惊,口中哈哈笑道:“段大哥,这个鸟东西是什么玩意儿?”段聿铠嘿嘿笑
道:“这是水妖的家奴,专门通风报信,打探消息的。是水妖里第一等下贱的东西。”原
来这怪物名叫般旄,乃是朝阳谷的家奴,因罪受罚,而被天吴用魔法封印,变成似鸟似人
的怪物,专门用来刺探消息的信使。性情阴鸷,喜欢搬弄是非。非但在其他四族中臭名昭
著,即便是在族内,也深为人恶绝。 

般旄大怒,桀桀怪叫,突然扑将下来,它不敢袭击段聿铠,只是向拓拔野探爪抓去。段聿
铠哼了一声,右手屈指而弹,指尖上突然出现一颗绿色光球,激射而出,登时将般旄打个
正着。鲜血激射,那怪物惨叫一声,扑腾翅膀,朝上疾退,桀桀怪叫声中去得远了。 

眼见已到东始山脚下,段聿铠道:“小兄弟,这畜生定然报信去了。眼下水妖势众,咱们
倘若还这么朝前走,只怕要落入他们的埋伏中。不如我们分头走。老哥哥我先去引开水妖
,他们不知道你身上的血书,定然想要拿我。你先越过这东始山,到山阴东面的那个大水
潭等我。我带水妖兜个圈,明日一早必在那里与你回合。” 

拓拔野知道他担心自己受累,这才冒险引开追兵,倘若自己不答应,只怕他更为着急,且
徒然浪费时间,当下点头答应。 

段聿铠拍拍他的肩膀:“小兄弟,能认识你当真是我段某的福气。”他顿了顿道:“老哥
哥还想向你借这白龙鹿一用。它脚程极快,定然可以甩开水妖。”拓拔野抚摩白龙鹿脖颈
,在它耳边道:“鹿兄,这位段大哥是我们的好朋友。你一定要带他脱险。明天一早咱们
再见面。”白龙鹿扭颈嘶鸣,极是不舍。 

段聿铠叹道:“小兄弟,不知道你有什么魔力,这白龙鹿原是水族极为凶顽的灵兽,许多
水妖也伏它不住。怎地就与你这般亲热?”当下从怀中取出一张一人大小的淡绿色的薄纱
,道:“这是隐身纱,你只需将自己裹在里头,旁人便瞧不见你。你先裹上它,在山上避
上一避,待到水妖过去了,你再翻山。” 

拓拔野心道:“段大哥倘若自己披上便没有危险,却将它给了我。这等好朋友,真是没得
说。”点头接过。段聿铠回头瞧那兽群越来越近,排山倒海的涌将过来,当下道:“事不
宜迟,明日水潭相见。”双臂一振,将拓拔野高高抛起,稳稳的落在东始山的山脚巨石上
。 

白龙鹿昂首奋蹄,嘶鸣不已,在原地转了几圈,方才恋恋不舍的朝东面电驰而去。 

         ※       ※       ※ 

拓拔野脚下巨石离地约有六丈高,正是绝佳的观景台。四周绿树环合,夕阳挂梢。他索性
坐了下来,将那隐身纱围住全身。 

过了半刻钟,那兽群奔得近了,拓拔野觉得身下巨石都开始颤动起来。 

兽群未到,尘土先行。刹那间狂风卷舞,灰蒙蒙的尘土漫天席地盖了过来,拓拔野只觉周
遭一片昏暗。 

万兽奔腾,大地震动。 

突然一只插翅豹闪电般掠过,既而是第二只,无数的怪兽掠过。 

拓拔野从未在如此近的距离瞧见如此多的怪兽齐头狂奔,心脏仆仆乱跳,兴奋不已。他突
然想起了几年前在东海险崖上俯瞰怒潮的情景。浪淘不同,壮观仿佛。 

他的耳边轰隆隆作响,除了强烈的震动与嘈杂的嘶吼声,什么也听不见了。脚下兽群如流
,汹涌呼啸,龙马、狮虎、牛群、沙皮象……穿梭如流,偶有巨大不知名的怪兽奔腾而过
,所夹带的凛凛狂风险些将拓拔野卷倒。 

跑在中间的是数百只小山般的龙兽,所过之处飞砂走石,山上木叶簌簌。一只双头龙兽前
脚绊倒,狂吼一声,如山石崩塌,阻在路中。惊嘶四起,后面灵巧些的动物纷纷转向,如
潮水般分流,但动作稍微迟缓的,避之不及,登时踏将上去,那双头龙兽怒吼声中,巨尾
横扫,立时将踩上来的猛兽甩飞出去,两只野猪重重撞在山岩上,摔将下来,又被如潮的
兽群纷至沓来,登时毙命。 

那诡异的号角声更加近了,每吹一声,兽群便惊惶狂乱,自相践踏。一只长牙猛!狂性大
发,悲吼声中长鼻卷舞,将周围的其他猛兽卷住,四下乱抛,一只独角羊被高高抛起,落
下时正好撞在一只盾甲剑犀的犀角上,立时肚破肠穿。南侧一只野牛受了惊吓,低颈狂冲
,猛地将利角扎入前方狼马的后臀,狼马长嚎声中,一口咬在旁侧羚羊的脖颈上。 

兽群一片混乱,如乱石急流,盘旋周转。猛兽狂性大发,相互对战,转眼间又有数十只野
兽被顶杀、被抛起。一只健硕的豹尾羊被猛!用力甩起,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碰
的摔在拓拔野身前,四脚抽动,眼见是不活了。拓拔野喃喃道:“多谢猛!兄,小弟今晚
不用打猎了。” 

话音甫落,又有几只野兽被摔将上来,堆在一起。 

头顶突然咿呀有声,几只翼龙鸟张翼滑翔,从头顶掠过,趁势俯冲,双爪抓起拓拔野眼前
的猛兽尸体,呼啸而去。 

号角声越来越近,兽群狂奔,后面的数百只猛兽惊骇若狂,竟然自己猛撞山壁,倒地身亡
。 

过了一刻钟,兽群怒潮终于奔流而尽。尘烟漫舞,声如潮去。几十只跑在最后的猛兽悲鸣
不已,纷纷倒地,双目哀怜的瞧着后方,全身簌簌发抖。 

拓拔野心中升起寒意,不知那水妖龙女究竟有何等手段,竟让这些狂野的灵兽如此畏惧?
 

号角声连绵不断,鬼哭狼嚎,拓拔野觉得心跳变得奇异起来,竟随着那号角声忽而乱跳,
忽而停顿,一丝痒痒的感觉从心肺处缓缓升起,爬过胸腔,爬过嗓子眼,又向脑中爬去。
拓拔野心中一凛:“好奇怪的感觉!定然是这号角声的古怪。”当下用手指死死堵住耳眼
。虽然犹能听见号角声,但那瘙痒难过之意已大大缓减。 

却见那数十只野兽却开始满地打滚,发了狂般的嘶吼悲啸。 

突然那号角声停了下来,猛兽立时停止嘶叫动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了一般。拓拔野
缓缓松开手指。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忽然听见了轻缓有序的脚步声,听来象是几十只巨型猛兽一道行进的声音。然后响起一个
慵懒娇媚的声音:“那白龙鹿倒跑得真快,发狂的兽群都追它不上。”声音甜腻入骨,拓
拔野砰然心动,忍不住想瞧瞧发出这般动听声音的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       ※       ※ 

刚一探头,便吓了一跳,只见数十只巨大的怪兽昂首并进,每只怪兽皆高三丈,龙头象身
,遍布鳞甲,四蹄有鳍,肩处均有一对肉翼。每只象龙兽的耳朵都用丝绵堵住。象龙兽上
均坐着一个黑衣人,背负长刀。瞧那装束,似是朝阳谷水妖。 

他突然眼前一亮,差点吹出一声口哨。那群象龙兽正中,一只格外高大狰狞的黑色龙兽,
昂首睥睨,极为倨傲,龙背上赫然坐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那女子发红如火,肤白胜雪
,穿着黑丝长袍,领口斜斜直抵腹部,酥胸半露,一个碧玉环子为纽扣,在腰下裁开,莹
白修长的玉腿一荡一荡。她双眉如画,眼波似水,浅浅的一抹微笑,瞧起来风情万种,妖
冶动人。耳垂有两个黑色的耳环,细细一看,竟是两条长三寸的小蛇。 

这女子比之仙女姐姐,虽不如她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但美艳妖娆,浮凸勾人,更为
鲜活,尤其对少年男子更有莫大的魅惑力。拓拔野看得口干舌燥,突然瞧见她纤腰斜斜挂
着一支淡青色的透明弯龙角,突然心中一凛:“难道这美女便是段大哥所说的水妖龙女了
?方才的号角声也是她吹出的么?” 

却听头顶又传来桀桀之声,那人鸟怪物般旄扑扇着翅膀,落在一只龙兽的颈上,朝着黑衣
女子恭声道:“龙姑,段狂人骑着白龙鹿朝东南方去了,那男孩却不见了。”黑衣女子格
格笑道:“段狂是想和我捉迷藏么?我可累啦,叫科沙度陪他玩儿吧。那男孩么,伤了十
四郎,总得找到他给十四郎赔礼才是。” 

她突然眼波一转,朝拓拔野瞟来。拓拔野大吃一惊,连忙缩身后退,忽然想起自己裹着隐
身纱,心中稍定。但那黑衣女子媚眼如丝,竟朝着他嫣然一笑,酒窝深深,眼中仿佛要滴
出水来。拓拔野心里乱跳:“难道这妖女竟会瞧得见我么?”但瞧见那妖冶的笑容,登时
目眩神迷,脑中空白。 

黑衣女子微笑着望着他的方向,樱唇微启,齿如编贝,轻轻的咬了咬丰盈鲜艳的下唇,右
眼轻轻一眨,突然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拍龙兽脖颈,电驰而去,远远的抛下一句:
“段狂就留给科沙度,我可不管啦。”众人扬鞭,象龙兽奔驰如飞,尘烟弥漫,转眼间消
失得无影无踪。 

般旄桀桀怪叫,盘旋腾空,朝着东南方飞去。 

过了半晌,烟尘渐渐散去,满地的怪兽缓缓的爬了起来,茫然四顾,一瘸一拐,渐渐走得
干干净净。 

远远的又传来号角凄嚎之声。 

拓拔野长吁了一口气,将隐身纱取下卷好。满腹心事的朝山上走去。不知那妖女方才是瞧
见了他么?倘若瞧见了,又为何不将他擒住呢?段大哥和白龙鹿能否逃出水妖的追堵呢?
他猛地甩甩头,心想眼下当务之急,便是找一条捷径,穿过这东始山,明日天亮前,赶到
山阴东北的水潭。 

当下拓拔野从怀中取出《大荒经》,找到东始山那页查看。“东始山上多苍玉。有木焉,
其状如杨而赤理,其汁如血,曰芑,可以伏兽。茨水出焉。东北流注于海,于山阴成潭,
多美贝,多紫鱼……”他心中大喜,只要找到那茨水山溪,顺流而下,便可找到那水潭。
 

拓拔野于山野中流浪甚久,熟知山形水势,很快便找到了东始山上唯一的山溪,顺流跋涉
。 

溪流清澈,游鱼可见,溪底果然遍布苍玉。拓拔野拾了一些苍玉边掷边走,瞧见林木苍翠
,间夹红色文理的杨树,想起书中所述,拔出断剑在这芑树上轻轻划了一道口子,登时冒
出一股殷红色的汁液,流淌如鲜血。他探头舔了舔,味道酸甜,倒也颇为爽口。 

此时日已西沉,暮色渐重,拓拔野不由加快了步伐。 

这一路上未见任何野兽,连归林倦鸟也未见一只。想来是让那黑衣女子的号角给吹跑了。
那黑衣女子瞧来那般美艳动人,难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么?拓拔野想到那黑衣女子
的风姿,又砰砰心跳。他在心中不住的将这黑衣女子与昨夜的白衣女子相比较,相比之下
,还是白衣女子让自己更为倾倒,确非黑衣女子所能及。但黑衣女子的诱惑力鲜活生动,
也是不可抵挡。他猛地举起手狠狠的摔了自己一个耳光,喃喃道:“段大哥身处险境,你
却记挂着追杀他的妖女,当真是混蛋一个。” 

抬头望去,月朗星稀,已是入夜,不知段大哥摆脱了水妖没有? 

他一路胡思乱想,顺流徒徙,不知不觉又走了两个时辰,终于越过东始山,来到那东北面
山脚的水潭。东始山山势不高,茨水汩汩,幽然成潭,潭水漫过周遭巨石,蜿蜒成溪,迤
俪朝东。水潭周围尽是高挺茂密的芑树,枝叶参差,层层叠叠,暗影投潭,只有潭中心被
明月照得雪亮。潭西一块巨石桀然兀立,石上平整宽阔。当下拓拔野双手一撑,跃上石去
,在那巨石上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 

他双手枕于脑后,翘着二郎腿,仰望星群。凉风习习,枝影婆娑,两天来从未这般放松过
。他想着这两日来的奇特遭遇,神农、白衣女子、段狂人、朝阳谷水妖、黑衣女子、白龙
鹿……困意逐渐涌将上来,过不多时,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仿佛听见有人呢喃之声,温柔娇媚,身在梦中也不由面红耳赤起来
。拓拔野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石上空荡,并无他人,环首四顾,大吃一惊,“啊”的
一声惊呼。 

潭中碧水荡漾,月光照得明亮,一个一丝不挂的红发女子背对他,雪白一身的站在水潭中
央,侧头垂首,长长的眼睫毛垂将下来,腰身盈盈,不堪一握,莹白的脖颈衬着火红的长
发,发丝一直垂到洁白的臀处,随风飘舞。那女子一边用手抚洗自己的身子,一边低低的
哼着他梦中听到的似歌非歌的呢喃。 

拓拔野咽了一口口水,揉了揉眼睛,确定这并非梦境。心中突突乱跳,长了这么大,从未
见过裸体女子,一时间连呼吸都险些停止。 

那红发女子悄悄的转过头,月光倾泻在她妖媚的脸容上,美目流盼,唇如花开,吃吃笑道
:“小鬼头,还没瞧够吗?” 

艳若桃李,妖娆夺目,赫然竟是那黑衣女子! 

拓拔野目瞪口呆,冒出一身冷汗,刹那间心中转过千万个念头,这妖女是无意间到此,还
是故意在此等候?难道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吗?倘若如此,段大哥是否已经落入水妖的手
中呢?自己是应该立即逃之夭夭,还是静观棋变?目光四扫,不见其他黑衣人,只有那只
黑色象龙兽昂首伫立潭边。瞬息间他作出了决定,事已至此,只能镇定应变,探出妖女口
风,再觅机逃走,或者寻法救出段大哥。当下索性双手撑在身后,笑嘻嘻道:“这么漂亮
的美人怎么瞧得够?” 

那龙女格格笑道:“啊呦,年纪轻轻口甜舌滑,倒真讨人喜欢。”她缓缓转过身,正面对
他,双臂高高举起,到脑后盘卷秀发。姿势曼妙,更显双乳丰盈,拓拔野瞧得眼都有些直
了。 

龙女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似乎颇为欢喜,双眼火辣辣的盯着他,眼角眉梢尽是春意。却
不知拓拔野虽年少情迷,但绝非单纯好色之徒,这关键时刻,更加收敛心猿意马。这神魂
颠倒的模样倒有七成是装扮出来,迷惑龙女的。 

龙女格格笑道:“小傻瓜,先前在那山上,就瞧成这样了么?”拓拔野心中一沉,暗呼糟
糕,却故意诧异道:“山上?难道仙姑在山上看见我砍柴吗?” 

龙女啐了一声道:“小傻蛋,既然知道我是仙姑,还想骗我吗?你身上的味道我可闻得清
清楚楚呢。”原来这龙女乃是水族朝阳谷天吴的妹妹,东海雨师国国主,芳名雨师妾,善
御龙,故号龙女。但她声名最昭著之处却是喜好男色,尤喜年轻男子。她天赋异禀,可以
在很远的地方闻着男子的味道,并可以根据气味品鉴出男子的长相好恶。 

是以下午拓拔野虽然隐身,却依然被她发觉。她闻着拓拔野身上的味道,立即大为倾倒,
那气味中有说不出的阳刚之魅,虽然是个极为年轻的男子,但那气味竟比她闻过的所有男
人都要美妙百倍。故而她虽猜出这隐身少年便是打伤侄子十四郎的流浪儿,却不忍当众将
他擒下,支开手下后,独自循味而来,在水潭处将他觅着。 

当时瞧见拓拔野躺在巨石上,虽已睡熟,衣衫褴褛,却掩不住勃勃英姿,登时芳心大动。
 

拓拔野不明就里,心中纳闷:“闻得见我的味道?在玉屏山下的河里,我可是洗过澡了。
”他低下头不住的嗅闻自己周身。 

雨师妾格格娇笑,花枝乱颤,身上曲线也起伏不已。拓拔野用手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暗
暗道:“拓拔野,段大哥生死未卜,你可不能被这妖女迷惑。”雨师妾吃吃笑道:“小傻
瓜,既然你觉得身上有味道,不如下来和姐姐一起洗个澡吧。” 

拓拔野想起怀中的神农血书与神木令,这两件东西事关重大,万万不能被妖女见着,当下
强按住砰砰的心跳,结结巴巴道:“仙…仙姑,我妈不许我在姑娘面前脱衣服。”雨师妾
格格笑道:“小傻蛋,那你妈有没有不让你和仙姑一起洗澡呢?”拓拔野挠挠头道:“我
妈没说。” 

雨师妾眼波如水,闪闪发亮,柔声道:“小傻蛋,仙姑不看你脱衣服,你脱完衣服再下来
一起洗澡,好不好?”语声沙哑,听得他心痒难搔,连骨头都酥软下来。拓拔野血气方刚
,再也无法抵挡,当下继续装傻道:“仙姑,那你转过身,我脱了衣服便下去。” 

雨师妾抿嘴而笑,转过身去。拓拔野以最快的速度从怀中取出血书、木令、书籍,突然抓
到那白衣女子留下的玛瑙香炉,登时心中大震,白衣女子那寂寞清丽的脸容宛在眼前,顿
觉眼下自己是如此龌鹾不堪,羞惭之念大起,楞在当场。 

却听雨师妾柔声道:“小傻蛋,好了吗?”拓拔野猛地清醒过来,口中胡乱应诺一声,将
所有东西用隐身纱裹好,塞到巨石下的隙缝里。然后正要想逃之夭夭,先避上一避,又听
见雨师妾格格笑道:“小傻蛋,连衣服都不会脱了吗?让姐姐帮你吧!”拓拔野忽觉一股
强大的力气如旋风般卷来,将他的衣服刹那间尽数剥离,落叶般散落一地,他就这么赤条
条的站在月色中,站在那个妖媚女子的视线里。 

拓拔野面色通红,忽然看见雨师妾的耳垂上的两条小蛇动了动,乌光一闪,臂上一痛,俯
首望去,那两条蛇竟已咬在他的手臂上。拓拔野大吃一惊,抬头望向雨师妾,忽然头昏眼
花,天地旋转,一股炽热之气自丹田妖异的窜起,顷刻间燃遍全身。 

雨师妾缓缓升上水面,踏波款款行走,沙哑的声音在拓拔野耳边回荡:“小傻蛋,催情蛇
会让你更加快乐的。尽管放松,让姐姐带你去一个最美妙的世界……” 

拓拔野周身火热,血脉贲张,视野突然变成一片桃红色。黛紫色的夜空,红色的月亮,桃
红色的美女,红发飘摇,周遭一切变得迷乱不堪。他听见自己沉重而快速的心跳,急促的
喘息,喉咙与小腹仿佛有烈火在燃烧。 

欲念如狂,世界纷乱,他听见雨师妾格格的娇笑声,闻到浓郁的体香,触手滑腻,感觉到
曼妙的肢体如游蛇般缠绕上来,湿润温暖的嘴唇压在了自己的脸上。脑中轰然一声,发出
一声奇异的怒吼,用尽周身力量,仿佛要将这怀中的女人碾碎! 

月色温柔,夜风呢喃。碧潭中水波翻涌,岸边那只黑色的象龙兽冷冷的瞧着,摇了摇巨大
的尾巴。 


--
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http://ark.hit.edu.cn/luntan/attachments/f7gM_zPjO6A==.gif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5.59]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415.806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