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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搜 神 记——第二卷 蜃楼城之夏3-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06:24 2005), 转信
第二卷 蜃楼城之夏
第三章 蜃楼城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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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是蜃楼城里几年来最为热闹的一日。早有探兵快船如梭,赶回蜃楼城将神帝使者莅
临的消息传遍全城。十几万城民万人空巷,都涌到城门港口争相一睹神帝使者与断浪刀科
汗淮的风采。群雄刚从港口登陆,便听到礼炮轰鸣(谁说当时没有烟花礼炮的?自从燧人
氏盗得火种,中华便有了绚烂的烟花。呵呵),黑压压的人群站在海岛、城楼发出震耳欲
聋的欢呼声。
群雄激动,振臂狂呼。拓拔野心中更是如海潮澎湃,周身热血沸腾,连日来的艰辛困苦登
时忘得一干二净。蜃楼城除了城主乔羽重伤无法出门之外,其余所有将领尽皆赶到港口迎
接,一行十六员大将尽是高大魁梧的大汉,雄姿英发,洒落豪爽,众游侠也不禁大为心折
。
蜃楼城众将听宋奕之引见拓拔野,立时纷纷拜倒。拓拔野虽知他们乃是因自己神帝使者的
身份,感激圣恩,方才行此大礼,但心中难免揣揣,颇为不好意思,连忙一一扶起。众人
自报姓名,蜃楼城群雄听得科汗淮大名时,无不耸然动容,喜形於色,纷纷恭敬行礼。双
方中有些乃是相识多年的故人,此次重逢,更是欢喜不尽。
人头耸动,姓名繁杂,一时间拓拔野也记不住许多名字,倒是一个红胡子大汉长相雄奇、
名字有趣,叫做烈九,一下便记住了。拓拔野笑道:“这名字当真有趣。烈酒。倘若与人
打架,无须动手,只需喷上一口酒气,就将他熏得醉倒。”众人大笑,心想:“这少年使
者果然如段大哥所说的那般可亲。”心下对他有多了几分亲近之意。烈九哈哈大笑,他说
起话来有些口吃,张大了嘴,发不出声,眨巴了半晌眼睛才挤出一句话道:“醉倒了他,
他还、还、还得给我酒、酒钱呢!”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当下蜃楼城群雄拥簇著拓拔野、科汗淮等人朝城里走去,人潮退让,欢声雷动。拓拔野耳
中不断听到有人议论道:“这便是神帝使者麽?果然年轻的很。”“啧啧,年纪轻轻,又
这般俊……”他竟已是蜃楼城的传奇英雄。
拓拔野朝众人微笑,神采飞扬,魅力更增,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放眼望去,不少年轻美
貌的姑娘挤在人群里,秋波频传的望著他,拓拔野禁不住砰砰心跳。突然一只柔软滑腻的
小手抓住他的手掌,低头望去,正是纤纤。她撇了撇嘴道:“瞧你得意的连叫什麽都记不
得啦。见了美貌姑娘,便将你眼泪袋子姐姐忘了麽?”
拓拔野一楞,这小姑娘尖牙利嘴,自己常辩不过她,这次又被她噎了个正著,只好装做没
听见。她的手拽得甚紧,抽不出来,便只有任她缠著自个儿朝里走去。拓拔野虽然不过十
四岁,但自小流浪,成熟颇早,兼之误服十四颗神农丹,骨骼肌肉都膨胀变化,倒似十六
七岁的少年。他与纤纤走在一起,一对璧玉,直如兄妹,不知羡杀了多少蜃楼城父母。
蜃楼城依岛筑城,鬼斧神工。城墙雄伟,昂首望去,桀然天半,楼台瑰丽,眩光迷离,瞧
得众人目不暇接。拓拔野更是事事新鲜。一路上,宋奕之指点建筑,给拓拔野等人导游解
说,诸多故事典故,大长见识。这蜃楼城原是三百多年前,木族青帝采东海珊瑚、龙宫水
晶与昆仑白玉筑成,原为木族祭天圣地。後因木族南迁,这蜃楼城便逐渐成为木族在东海
上的要塞。城墙堡垒乃是由三百年前第一巧匠君素光设计,坚固雄伟,有东海第一城之称
。同时又极为典雅瑰丽,一砖一瓦尽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城中极为干净整洁,街道全由鹅卵石与海底细砂铺成,两侧便植丈余高的东海珊瑚树与大
荒各地的奇花异草。城中民居错落有致,尽是白玉与青柚木与海洋树木所建,镶嵌水晶窗
户,但风格变化多端,或为亭台流檐,或为圆瓦庭院,虽然相差颇大,却颇为和谐。原来
这三十多年来,众多游侠归集蜃楼城,其中颇多能工巧匠,是以楼房式样翻新出奇,乔羽
又素来宽容自由,海纳百川,城中建筑更加风格多样,方圆十里的岛城竟是大荒所有建筑
的微缩与集合地。一路走来,更是令群雄大开眼界。
蓝天白楼,绿海红树。水晶窗在阳光下闪烁著眩目的美丽光芒。
城民百姓随著他们浩浩荡荡的走在後面,城中百姓夹道欢迎,他们服装各异,五彩缤纷,
丝毫不受当时族规限制,均是满脸欢喜之色。如此走马观花走了半晌,来到城东集贤苑,
这是蜃楼城接待贵宾之处,也是昔年水族圣女及青帝祭天时下榻之处。集贤苑坐落城东巨
岩之上,巨石悬空,朝东海探出数十丈。苑中楼台俱由水晶与沈香木建成,如一座座透明
的四方盒子,玲珑剔透,异香扑鼻。
宋奕之等人安顿好众游侠之後,方才告退。群雄连日奔波,到达目的地,心情一旦放松,
那困乏之意立时又涌将上来。当下各回房间,吃了些海鲜蔬果,沐浴休息。
拓拔野的房间恰好对著南面大海,打开水晶窗,下面是一片豾红的珊瑚林,火焰般燃烧到
海边。金黄色的沙滩迤俪环绕,碧浪一波波涌上来。阳光绚烂,海风凉爽。拓拔野凭窗眺
望了好一会儿,这才去休息。心中兴奋,翻来覆去,脑中尽是这几日发生的奇事,又看了
半晌泪珠坠与那白衣女子的玛瑙香炉,方才不知不觉的沈沈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时分,宋奕之等人已在集贤苑等候,请拓拔野与科汗淮到碧木楼会见
乔羽。两人随著宋奕之朝城中走去。
一路上不少人认出神帝使者与断浪刀,又纷纷行礼。拓拔野学著科汗淮一面拱手回礼,一
面走去。过不多时,众人便到了一座古朴的青藤木楼房前,想来便是乔城主府邸。但看起
来颇为普通,甚至远不如一些民宅富丽堂皇。
大门口两个卫兵见是宋奕之,连忙将大门打开,进屋通报。片刻後便有一个年约十三的少
年大步走出,拜倒道:“家父受伤,行动不便。蚩尤代父接迎神帝使者大驾。”拓拔野连
称不敢,将他扶起。那少年抬头瞧见拓拔野,轻轻“咦”了一声,似是对他如此年轻颇为
惊讶。两人年纪相仿,身高虽是拓拔野高了半个头,但瞧来相差不大。
蚩尤古铜色皮肤,肌肉结实,脸上眉目英挺,颇有傲气,看上去远较他年龄为大。拓拔野
笑道:“我和你差不多大,你叫我拓拔便是。”蚩尤道:“不敢。”他瞧见科汗淮白发飘
飘,青衣鼓舞,恭恭敬敬的道:“这位想来就是断浪刀科叔叔了?小侄慕名已久,今日始
得拜见,三生有幸。”他谈吐恭敬有礼,更加与他年龄不大相衬。科汗淮道:“果然虎父
无犬子。贤侄年纪轻轻,便有大家风范,难得。”
众人边说边望里走。里院更为朴素,四院环合,庭中种了几株梧桐,蝉声密集。众人随著
蚩尤掀开布帘,进了主房。房中颇为宽阔,阳光透过水晶窗照射进来,一个中年汉子斜躺
在床上,形容憔悴,但一双虎目仍是光芒闪闪。他笑道:“神帝使者、科兄大驾光临,在
下不能远迎,真是抱歉之至。”科汗淮道:“乔城主孤身独斗蓝翼海龙兽,为民除害,这
才受伤,再出此言,可要让科某汗颜啦。”乔羽大笑。
拓拔野见他受伤如此之重,且强敌兵临城下,犹自如此乐观,大为心折。乔羽目光炯炯望
著他,叹道:“英雄自古出少年。段狂的赞誉果真一点也不假。”拓拔野笑道:“段大哥
厚爱了。其实真正的英雄豪杰是这四面八方赶来的游侠。明知前途凶险,依旧一往无前。
那才是真正的难得。”
乔羽点头微笑,道:“不知神帝他老人家还好麽?”拓拔野心中诧异,心想难道段大哥竟
没将此事告诉他麽?突然明白,段聿铠必是担忧这消息影响城中士气,且血书与神木令还
在他身上,下落不明,公布此事不到时机。想不到他瞧起来粗豪,却也颇为心细。但眼下
他已经来到蜃楼城,此事无须再隐瞒,当下肃容道:“实不相瞒,七日前神帝已经在南际
山上物化了。”
众人大惊失色,齐齐惊呼。便连科汗淮也陡吃一惊。拓拔野朝科汗淮拱手苦笑道:“科大
侠,昨日凶险,我怕影响士气,所以才不得已说谎。”科汗淮点头道:
“做的很对。”
乔羽怅然若失,半晌方道:“是吗?这真是大荒百姓的损失。”拓拔野从怀中取出神帝血
书与神木令,交给乔羽道:“这是神帝临终遗命,下令水族立即退兵。”乔羽展开血书,
才看得片刻,热泪便滚滚而下。
乔羽折起血书道:“此事关系重大,暂时不能让外人知道神帝驾崩。需得令水族退兵,签
定和约之後,再昭告天下。”众人点头称是。当下群雄又聊了一阵,乔羽脸色越转难看,
豆大的汗珠淌了一身。
科汗淮知道他身受重伤,勉力支撑了许久,微弱的真气已经散开,当下拍拍拓拔野起身告
辞。乔羽笑道:“蜃楼城百姓今夜要宴请各位。奕之、蚩尤,你们带著两位到海滩上赴宴
吧。”宋奕之与蚩尤躬身领命,带著两人退了出去。
众人来到西面珊瑚海滩时,夕阳已被对岸天壁山吞没,淡蓝的夜空中星辰隐隐,凉风习习
。沙滩上人头涌动,一堆堆的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张张笑脸。纤纤远远瞧见他们,便一
路奔了过来,一只手拉住科汗淮,一只手拉住拓拔野,朝里走去。
沙滩上欢声笑语,人们围坐篝火烧烤海鲜,喝著自酿的美酒。年轻的游侠们与姑娘围著篝
火,跳著舞蹈,五弦琴的欢快旋律响彻沙滩。
拓拔野一边为众人烤炙拿手的焦骨鱼,一边与周围游侠谈笑。突然轰声巨响,众人掉头望
去,岛心山丘有人燃放烟火,一道道绚丽的烟花划破夜空,漫天绽放。沙滩上响起沸腾的
欢呼声。
爆声连响,深蓝的夜空突然开满了烟花,层叠绽放,变幻多端,五彩缤纷,光怪陆离。声
声海浪,徐徐夜风,拓拔野手中端著烤鱼,一转头瞧见纤纤正笑吟吟的望著他,秋波迷离
,在篝火的照映下,跳动著火焰的光泽。那眼神这般熟悉,又这般动人。让他想起了谁,
又忘记了谁。心中砰砰乱跳,一阵迷茫,手指一松,烤鱼掉在了沙滩上。
蜃楼城的夏天就在这漫天烟花中悄悄来临。
※ ※ ※
翌日凌晨,宋奕之率领三百名精兵携血书与神木令直奔朝阳谷围军大本营,出乎意料之外
,前日还旌旗林立、帐篷密布的朝阳谷三军,今日竟已空空荡荡,人影全无。只有灶坑碳
块,依旧星罗棋布。
宋奕之领军朝南疾驶,沿途经过七个朝阳谷营地,但无一不是如此。想来定是水妖眼见狙
击科汗淮、拓拔野不成,知道大势已去,索性悄然偃旗息鼓,连夜拔寨撤退。当下宋奕之
引兵东返。
蜃楼城军民听得水妖撤退,无不欢欣鼓舞,又大大热闹了一番。乔羽仍有所疑虑,又陆续
派遣九路探兵,侦骑四出。终於确定所有水妖围兵昨夜已全部撤回水族境内。
傍晚时所有探兵全部返回蜃楼城,段聿铠也率领数千精兵赶回城中。段聿铠刚登上港口,
便有人报神帝使者已安全到达,白龙鹿虽未听见拓拔野的名字,却似乎已闻著他的气息,
欢声长嘶,昂首踢蹄,险些将段聿铠抛将下去,然後猛地撒开四蹄,欢鸣著朝城里狂奔。
众人见段狂人在一匹似龙似鹿的灵兽上颠簸乱舞,大呼小叫,无不好笑。
拓拔野正与群雄在集贤院中吃饭,忽听得外面远远传来欢嘶之声,大喜过望,跳将起来,
朝门外奔去。刚奔到院中,白影一闪,狂风卷来,已被某物扑倒在地,一条湿哒哒的舌头
随之舔将上来,将他从头到颈,彻底扫上一遍。温热的鼻息喷得他瘙痒难当。
拓拔野哈哈大笑,双臂将他搂住,道:“鹿兄,可想死我啦!”那白龙鹿嘶鸣不已,似是
在说:“我也想死你啦。”突听有人气喘吁吁的笑道:“这个畜生,闻见你的气味,就发
了狂似的乱奔,将我跌得一身泥。”抬头望去,一个大汉浑身泥土,笑呵呵的站在门口,
正是段聿铠。
拓拔野大喜,两人曾患难与共,此番重逢,更为亲热,如相识多年的老友般嘻哈聊天。苑
中群雄闻得声音,纷纷出来,当下互为介绍,俱极欢喜。
纤纤瞧见那白龙鹿,颇为喜欢,上前抚摩它的头,笑道:“拓拔大哥,它是你的朋友麽?
长得可真奇怪。”拓拔野笑道:“正是,不过他可傲慢的很,不睬别人。” 岂料那白龙鹿
似是对纤纤颇为喜欢,眯了眼任她抚摩,低嘶不已。拓拔野大为讶异,纤纤则得意不已,
格格笑个不停。
当夜,蜃楼城再次全城欢宴,乔羽也勉力出场,与拓拔野、科汗淮等赶来援助的群雄敬了
数十杯酒,这才告退。
此後十余日,蜃楼城依旧侦骑四出,始终未见水族有何异动。乔羽又派遣五路使者将神帝
圣谕分别送至五族圣山长老会,一场战祸就此出人意料的消弭於无形。
和平既定,自第三日起,便有游侠陆续告别而去。拓拔野与科汗淮也欲告辞,却被乔羽等
蜃楼城军民苦苦挽留,几次人已到了码头,又被拉了回来。盛情难却,何况拓拔野素以四
海为家,离开此地,也不知将往何去,纤纤又在岛上玩得乐不思蜀,是以两人决计在蜃楼
城中住上一段时日。
既已在蜃楼城住下,科汗淮则索性以沛然真气,帮助乔羽疗伤,重新打通、修复他的经脉
。拓拔野对医药素有兴趣,又得了神农的《百草谱》,四下寻找疗伤奇药。岛上五族游侠
带来的诸多奇花异草中,不少符合药方。拓拔野每日清晨熬上一壶药,到中午时给乔羽服
下。如此双管齐下的治疗,过得几日,乔羽大有好转之势。举城上下,都颇为欢喜。
乔羽之子蚩尤,虽然起初颇为矜持,与拓拔野相遇时温文有礼,但毕竟是十三岁的少年,
时日一久,便露出原形来。拓拔野又素来外向开朗,极易与人交成朋友,十几日下来,蚩
尤已与拓拔野勾肩搭背,嘻哈谈笑,竟成了颇为要好的朋友。但是在长辈面前,他依旧恭
敬有礼。跟随蚩尤的一帮少年听说拓拔野诸种壮举,佩服的五体投地,每日围著他,缠著
他说些路上趣事。拓拔野连比带划,口沫横飞,叙述间不免有所夸大,直听得众少年眉飞
色舞,啧啧称奇。关於仙女姐姐与雨师妾一节,拓拔野只是轻描淡写的提过,但已令众少
年干吞谗涎,悠然神往。
只是那纤纤也是终日跟著拓拔野,形影相随,直如兄妹。拓拔野一则颇为喜欢她,二则苦
於摆脱无法,只好由她。众少年见她是断浪刀科汗淮的千金,也是大献殷勤。加上她娇俏
可爱,更被众人奉若公主。
这一日拓拔野正与众少年说到如何与群雄摆成五行长蛇阵,击破坚不可摧的北海玄冰铁。
手舞足蹈之下,运气丹田,猛然提气,挥手向身边一块巨石拍去。突然丹田处热气陡升,
体内数十穴道猛地真气激爆,在体内急速汇成滔滔洪流,刹那间急剧膨胀,忽然在体内逆
转,不随掌心导引出去,转而直冲脑顶,双耳轰然一声巨响,大吼一声,直直摔倒,人事
不知。
原来他到蜃楼城十余日,除了寻草熬药,便是终日与蚩尤等人满岛游玩,竟无一日练习“
潮汐流“,调息御气。体内浩然的真气加上残余庞杂的五行真气长久不得疏导,又开始在
经脉间胡乱游走。被他这般猛然调气,登时岔乱,汇成自行乱转的真气,互相冲撞。瞬息
间他无力疏导压抑,登时便被那崩爆的真气撞晕过去。好在他适才发力之时,还未倾尽全
力,是以反冲之力未达危险的境地。
拓拔野昏倒,登时引起一片混乱,蚩尤被他父亲重重责罚了一顿,七日不许出门。城中名
医纷纷赶到集贤苑为他诊断。但甫一搭脉,便被震飞,伤筋断骨,不一而足。
幸而科汗淮及时赶到,将他真气疏导分散回各处大穴,这才避免体内失控的真气将他经脉
震伤。拓拔野一连休养了三日,方才好转。每日上门看望之人络绎不绝。五族灵丹妙药堆
满了他的床头。纤纤则终日与白龙鹿一起,陪在他的身边,晚上瞧他睡下後才恋恋不舍的
回房去。
这一日拓拔野睡至半夜,忽听有人轻扣房门。当下起身开门,正是科汗淮。他低声道:“
拓拔兄弟,你随我来。”此时圆月中天,天蓝如海,海浪声声,拓拔野心中诧异,不知何
事,但依旧掩上门,尾随而去。
科汗淮领著他绕过集贤苑,穿过珊瑚林,到了海滩上。海风咸湿迎面扑来,耳中尽是海潮
汹涌滂湃的宏声巨响。深蓝色的大海层层叠叠涌起排排巨浪,万马奔腾般卷向海滩,又朝
後梭然退去。如此反复,不一会儿便淹没了百余米的海滩。
是夜正是月圆之夜,也是本月潮汐最盛之时。
科汗淮道:“拓拔兄弟,那日在桃花源里,我教於你的《潮汐流》还记得麽?” 拓拔野方
知他半夜拖他来此,是重新传授他纳息御气之道,想到自己这些日耽於玩乐,乐极生悲,
不禁有些面红,点头道:“记得。”当下将那百余字的口诀脱口而出,琅琅背诵了一遍,
一字未差。
科汗淮点头道:“很好。这潮汐流其实不过是我在古浪屿,日夜於潮汐海浪中练功时,所
创的纳息御气的方法。原没有什麽希奇。但是对於拓拔兄弟眼下的情形,却是再也适合不
过。”拓拔野那日在洞中学了皮毛,便进展神速,自知此言非虚。虽只百余字,但博大精
深,不明白之处仍然甚多,倘若他倾囊相授,自己必受益极深。当下喜道:“那可再妙不
过!”跪下朝科汗淮拜倒。
科汗淮将他扶起笑道:“并非师徒,不必行此大礼。咱们颇为投缘,这点小事算不得什麽
。再说答应了雨师妾的事情,岂能失信?”当下与拓拔野一道坐在沙滩上。明月当空,海
风吹拂,他淡然说来,逐步讲解这潮汐流的精妙之处。
※ ※ ※
科汗淮道:“潮汐流所练的不是气,而是意念力。倘若要练气,需得从最为简单的气流练
起。但你体内真气充沛,已经足够了。你需要修炼的是,如何以意御气。真气不管有多少
种属性,都如这水流。深山瀑布也好,冰山春流也好,要想练成浩然真气,都得汇水成溪
,再聚合为江河。所有江河支流汇合处,必是最为凶险的所在。这便好比你体内真气,来
自不同属性,不同地方,在经脉间游走,要想汇合,必要相交,但相交之时,便是至为凶
险的时候。稍有不慎,经脉便要被震伤冲断。”
拓拔野感同身受,连连点头。科汗淮道:“倘若这水流太过凶猛遄急,势必要毁坏甚至淹
没河床。你可知如何才能将这支流顺利汇合,而不让河床毫发无损呢?”拓拔野沈吟片刻
,目光一亮道:“是了!倘若我能将这河床加宽,多一处回旋的余地,自然便能使得支流
顺利汇合!”
科汗淮微笑道:“正是如此。因此随时随地改变经脉,便是潮汐流的第一要义。”拓拔野
颇有茅塞顿开之感,连连点头。科汗淮道:“经脉便如河道,不能阻挡河流,阻挡则崩。
而应因时应势,变化如意,将这滔滔江水导引到你想要去的任何地方。”拓拔野皱眉道:
“可是经脉又怎能改变呢?”科汗淮道:“意在气先,气随意走。经脉可以由你的意念来
调整。”
科汗淮不急著教他意念力的方法,又往下说道:“黄河九曲,千古长存,便是因为她常常
改变河道的缘故。只是这九曲之处,其实早已不一样了。但黄河、长江,并非至强的水流
。”拓拔野道:“至强的水流自然是这海洋。”科汗淮颔首道:“正是。不管江河如何泛
滥,到了这海洋中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要想将五湖四海的真气浑然
合一,你便要有大海般的容量。”
拓拔野瞧瞧自己的肚子,又瞧瞧波涛汹涌的海洋,笑道:“我的饭量至多是两斤牛肉而已
。”科汗淮微微一笑,右手指在拓拔野丹田处:“你的大海在这里。”他盯著拓拔野困惑
不解的脸,一字字的说道:“练气先练意。意守丹田,将它变为万里汪洋。所有真气到此
,便如江河入海。那时无论是冰泉还是山溪,都不过是海洋的水滴而已。”
拓拔野在心中不断重复:“经脉是河道,丹田是汪洋。意在气先,气随意走。” 反反复复
念了几十遍,只觉得这道理仿佛十分浅显,却又说不出的艰深。他先前诸多苦痛,便是因
为体内真气太盛,如黄河泛滥,冲击全身,倘若能将周身真气如江河般导入丹田气海,那
自然妙不可言。但是丹田方寸之地,如何容下许多真气,他脑中仍是一团迷雾。当下相问
。
科汗淮指了指中天圆月,又指了指呼啸奔腾的大海,微笑不语。拓拔野心中更加糊涂,心
想:“难道这与月亮有关麽?” 突然心中一动,隐隐想明白了某处,但又说不出来。
海浪轰响,潮汐高涨,逐渐已漫到他们脚边。科汗淮道:“你瞧这大海,平常时和风丽日
,微波不惊,但一旦发怒起来,便海啸狂风,不可抵挡,什麽岩石大山,也挡她不住。但
是,拓拔兄弟,你知道这日夜的两次潮汐是因何而起麽?”拓拔野摇头。科汗淮淡然道:
“那是因为这天上的月亮引起的。”拓拔野大为奇怪,心想: “月亮引起潮汐?那太阳岂
不是要引爆火山麽?”科汗淮道:“大荒所有星象家观测到,每逢月圆之夜前後,必然有
较大潮汐。虽不知因何缘故,但是必定与这月亮有关。月亮离地千万里,竟能影响大海涨
落。你的念力为何不能控制你体内的真气呢?”
这句话如青天霹雳,登时将拓拔野震得楞住。科汗淮道:“真气汇集丹田,就象大海。你
的意念力就象月亮,每日影响大海涨落,将真气回涌到全身经脉,循环周转,再回到海洋
之中。感应天地之力,化而为一,万里汪洋,涨退随心,恣意来去。这就是潮汐流的修炼
之道。”
拓拔野听得心跳如鹿,热血沸腾,连呼吸仿佛都突然停顿。仿佛眼前黑布陡然被揭,突然
瞧见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光明世界。
科汗淮道:“以意御气,以气养意。在每日的潮汐中接纳江河百川,循环周转,所以大海
才会有这样的活力与能量。”他见拓拔野满脸顿悟的狂喜,微微一笑道: “其实这不过是
极为粗浅的道理,潮汐流原也不是什麽艰深难懂的神功。眼下你体内诸多真气,如钱塘大
潮,肆意奔流。倘若不知控制,必成大害。但若是持之以恒,每日两次修炼潮汐流,则可
以将它纳入丹田气海,化为己用。”
拓拔野听到“持之以恒”四字,不由面上又是微微一红,笑道:“科大侠放心,我一定每
日认真练功。”科汗淮微笑道:“如此便好。月有盈缺,但修行却不可以偏废。潮汐流的
根本在於修炼你的意念力。倘若你意念坚定强大,如琅琅明月,那你体内真气潮汐自然可
以随心所欲。”
他突然微举右臂,“嗤”的一声,青色真气蓬然冲出。科汗淮道:“断浪气旋斩的气旋出
鞘,是因为我的意念力出鞘。它力量的强弱决定於我意念的坚定与集中。” 气旋斩随意吞
吐回旋,忽大忽小。他接著道:“但是修炼意念力的方法,只能意会而无法言传。有九字
口诀你可以牢记於心:意守丹田,念散意不散。你的意念力扎根於丹田气海,但力量却可
以传达千里之外。”
意守丹田,力达千里。这是何等境界。拓拔野悠然神往。
倘若是其他人听到科汗淮的这一番话,定然要大大吃惊。盖因其时大荒,分为 “气”、“
意”两修。勇士游侠崇尚练气,追求以气御剑、御气飞行的境界。而魔法师则崇尚练意,
以意御物,天人合一。意气两立,不能混修,乃是上古遗训。虽然大荒中许多游侠亦会魔
法,譬如乔羽便颇为精通魔法,但仍是意气双修。打破“意气” 界限,以意御气,以气养
意,实是闻所未闻。拓拔野素无经验,自然不会有惊疑排斥之念,是以对这奇异的御气之
术,反倒理解得甚为透彻。
科汗淮又在沙滩上,用手指画出人体周身大穴及经脉图,道:“你体内真气被雨师妾与我
,分别蕴藏在十六处大穴。但这只是权宜之计,需得由你自己将这十六处真气,逐步吸纳
入丹田气海。因此你需将这经脉与穴道图熟记於心。”逐个指点拓拔野身上各穴,直至他
能准确无误的一一说出。
当下科汗淮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道:“拓拔兄弟,以後之事,我可无法再帮你什麽了
。需得由你自己慢慢领悟,逐步将真力消解。你天资极好,想来不是难事。但千万记住,
贵在坚持。”他望望天上明月,又望望汹涌海浪,道:“今夜潮汐极剧,你可以好好感应
这天地间的玄机。等到海水漫过你膝盖之时,便可以回房休息了。”
科汗淮不再言语,径自转身回集贤苑。拓拔野独自一人,盘膝坐在沙滩上,面对圆月潮汐
,心中波涛汹涌,默念潮汐流口诀:“……练气先练意,意在气先,气随意走。百川入海
,气入丹田。气如流,意如月。天人合一,以意御气,气如潮汐……”
当日在桃花源洞中,时间紧迫,科汗淮不过授其口诀,拣紧要之处解释。仓促间他虽然天
资绝顶,但也不过学会皮毛而已。今夜听他深入浅出,娓娓道来,再复颂这口诀,登时心
中一片了然,喜不自胜。比之当日初窥门径的狂喜,又多了一分顿悟的澄宁。
拓拔野摈除心中杂念,意守丹田。耳中轰鸣的潮声逐渐淡去,心中一片宁静。不知过了多
久,只觉丹田处空空荡荡。他脑中尽是科汗淮所绘的经脉与穴位表图,渐渐得竟然当真感
到自己体内经脉纵横,如江河流淌。诸多真气宛如湖泊一般,隐隐鼓动。当下集中意念力
让膻中穴的真气随著经脉朝丹田流去。过了半晌,那真气竟然当真缓缓流动,朝丹田涓涓
而来。
前些时日,他御气调息,是以气御气,偶有以意御气,也是无心之作。但今日以刻意以意
念力控制真气流动,却是从未有过。虽然气流缓慢,但意到气随,滔滔不绝,此中畅快自
如,远非当日被气所御,真力乱转可以比拟。
拓拔野又惊又喜,热流真气圆转随心,终於流入丹田处,果然如江河入海,瞬息空荡。
真气周转,气海潮汐。丹田处隐隐如大潮涨起,又缓缓退下。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觉得腿上冰冷,睁开眼一看,波涛如雷,白浪滚滚,已经涌到他的腿上。
月如玉盘,清辉普照,海面上一道长长的白光,摇曳波荡。他心中说不出的宁静欢悦,仿
佛已与这午夜大海同化一体。
※ ※ ※
此後二十余日,拓拔野每日涨潮退潮之时,必悄悄来到海边沙滩,盘膝修行这 “潮汐流”
。他悟性甚高,很快便将其精要了然於心。只是还有些微地方始终不得其解,想起科汗淮
所说,一切需靠自己慢慢领悟,便暂不焦急,循序渐进。三日之後,体内真气已经可以随
意缓慢周转,此後进展神速,一日千里,逐渐将体内三处穴道蕴藏的浩然真气吸纳入气海
之中。但他体内真气实在过於强沛,要想完全消解,并非一月之功所可以奏效。
白日与众游侠相处之时,拓拔野也向他们讨教五族功夫。神帝使者相求,自然无人敢不应
允,纷纷倾囊相授。拓拔野东学一招,西学一式,一个月下来,也学了不少庞杂的五族武
功。想起神农授於他的那本《五行谱》,便取出来翻阅。但那语句太过艰涩,只瞧了片刻
,便头昏眼花,於是又收起不看。闲时则依旧与众少年漫岛游玩。
蜃楼城的夏天凉爽而美丽,岛上城民保留大荒昔时平等之风,虽对乔城主等十分敬仰,却
是由衷钦佩感激而生,决非敬畏之故。生活颇为悠闲,渔猎耕种,知足安乐,没有任何严
酷律例束缚,迥异於其时大荒其他城邦。
岛上少女美丽多情,对这年轻俊秀的神帝使者颇为锺情,常有少女尾随拓拔野,或是在集
贤院门前远远的候著。若非那古灵精怪的纤纤终日跟随拓拔野,形影不离,只怕早有许多
少女要上前与他搭讪了。
拓拔野瞧见那些美貌少女,虽然难免心动,但不知为何,想起白衣女子与雨师妾,登时便
有了歉疚之意,那荡漾的心波登时又被对她们的思念代替。偶尔失眠之时,便将那玛瑙香
炉与泪珠坠取出来,睹物思人,神飘万里。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飞快。转瞬间便到了八月十六。
八月既望,是大荒的弯刀节。这一日是大荒中所有勇士搏杀猛兽,证明自己勇气与能力的
时刻。尤其对於大荒年轻男子来说,这也是迈入成年的狂欢典礼。每一年的这一天是仅次
於春节的盛大节日。八月既望正午之前,所有人都需将猎杀到的猛兽拉到城中心的广场上
,由长老们评鉴,定出最凶猛难训的猛兽。猎杀它的主人也将被赐予月牙弯刀,评为当年
的玩刀勇士。蜃楼城中历年来的弯刀勇士都成了现今的肱股人物。譬如段聿铠曾搏杀巨翼
虎鱼,宋奕之曾活擒九节龙。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所有少年都跃跃欲试,梦想由此一战成名。但是也总有许多少年因此
葬身兽腹。成长是需要用鲜血和勇气来证明的。眼见离弯刀节只有三天了,各家张灯结彩
,筹备庆典。城中勇士纷纷出海或登陆大荒,寻找最凶猛的野兽。便连段聿铠也忍不住与
少年人一较高下的少年豪情,悄悄驾船朝东海而去。只有宋奕之等人犹豫再三,留下来照
看乔羽。
拓拔野极想随著群雄出海,但是一来他是神帝使者,倘若有个闪失,谁也担待不起,;二
来纤纤又终日跟在他身旁,他要出海,她只怕也斩钉截铁要跟著去。是以群雄虽与拓拔野
交好,但谁也不敢带他出海降龙伏兽。几日来不断瞧见一些交好的少年扛著狮虎得意洋洋
的回城,心中又是懊恼又是羡慕。
到了十四日,有人在东海上瞧见数月之前的裂云狂龙,消息传来,登时举城震动,半日间
又有许多人结伴出海,想将它收服。拓拔野听了更加心痒难搔,但也只能徒呼奈何而已。
八月十五正是当月大潮,当夜拓拔野到海边时,海潮汹涌,已经漫过珊瑚林,惟有集贤苑
南墙下的那一片礁石仍高矗於波涛之上。当下涉过海水,攀上礁岩,在一块平坦而较少贝
壳的岩石上盘膝坐下,继续修行潮汐流。
海浪澎湃,层层叠叠的涌将上来,激撞在礁石上,轰然巨响,拍击起两丈多高的浪花,密
雨般洒落。涛声轰鸣,狂风呼啸。黑漆漆的海面上巨浪奔腾,仿佛整个海平面在不断摇曳
倾斜。
夜空乌云遍布,那轮圆月在飞涌的云层中穿梭。
拓拔野在礁石上坐了片刻,始终定不下神来,风浪越来越大,潮水又涨高了近丈,就在他
脚下数尺处汹涌咆哮。
突然远远地望见东面的沙滩上有几个黑影推著一艘柚木船朝海中而去,心中登时起了警觉
之意,立即提气跃下礁岩疾奔,口中喝道:“是谁!”那几人登时一楞,回过头来,月光
照在他们脸上,竟是蚩尤与四个甚为要好的少年。其中两个是孪生兄弟,一个叫单九晟,
一个叫单九锋。另外两个一个高大强壮,叫阿三,末一个虎头虎脑,叫做阿虎。
蚩尤吐了一口气道:“拓拔,怎地是你。我还道是宋六叔呢。”原来这几日蚩尤也总想下
海捕猎灵兽,但自从数月前在海上撞见蓝翼海龙兽後,宋奕之等人便坚决不让蚩尤轻易下
海。昨日听说裂云狂龙出现,蚩尤再也坐等不住,乘著夜里宋奕之等人忙於准备明日庆典
之时,偷偷溜将出来,约了四人一道出海,想在明日正午之前,将裂云狂龙寻著驯服。岂
料刚到沙滩便被拓拔野撞见。
拓拔野瞧他们神色,登时心中了然,故意嘿嘿笑道:“你们胆子倒不小,竟然背著乔城主
和宋副领悄悄下海。要是现在被抓住,明日庆典可别想看啦。”蚩尤等人面面相觑,苦著
脸连连作揖。拓拔野心中暗笑,声调一转,道:“不过,倘若你们带上我一起出海,自然
就没人知道了。”
众少年大喜,蚩尤皱眉半晌,终於伸手与拓拔击掌道:“好!但是到了海上你可得听我的
。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可得被关上一辈子了。”拓拔野大喜,欣然应诺。
当下众人一道将船推到海面上,纷纷跳入舱中。这艘柚木船共有六个座位,十支长桨。状
如橄榄,涂满蜡油,可以合拢潜水,透明的树脂化石窗经得起十二级的风浪。是性能极佳
的中小型潜水柚木船。狂风啸舞,海浪涌来,将柚木船冲得摇晃不已。众少年都是久经风
浪的海岛男儿,迅速入座合舱。蚩尤坐在船尾掌舵。
拓拔野从未坐过这种潜水船,瞧著两舱壁缓缓合拢,终於完全封闭,透过船尾与船头的树
脂化石窗还能望见外面的海面,大感新奇。关氏兄弟四少年训练有素的将船撑离岸边。
白浪接连拍打,在树脂窗上留下阵阵白沫。船身急剧摇荡,过得片刻,已经进入海上。
众少年运桨如飞,柚木船迎风破浪,如梭前行。
蚩尤颇有乃父之风。镇定自若,一边掌舵转向,一边下令调速。张弛有道,节奏掌握的颇
为挈合,柚木船在风浪间有惊无险的冲了出去。
柚木船出了港湾,风浪减缓,船速更快,朝东方急速前进。出了蜃楼城二十海里,风浪转
小,但隔窗望去,仍是巨浪滔天。
船身在波涛中跌宕起伏,震得拓拔野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过。蚩尤见他脸色难
看,扬眉笑道:“这点小风浪你便经受不起了麽?”拓拔野强笑道:“我?嘿嘿,这船摇
来摇去,真是说不出的舒服。要是再猛烈些,正好可以翻筋斗。”暗暗运转潮汐流,御气
流动,烦闷欲呕之意登时大减。众少年见他强撑,无不哈哈大笑。
又行了十余海里,狂风大减,海面平静了许多。乌云离散,明月藏露不定。海面上明明暗
暗,波光聚合。
突然阿虎叫道:“那是什麽?”众人望去,海面上悠悠荡荡漂浮著一个黑色的东西,相隔
十余丈,月光迷离,瞧不真切。当下齐力摇桨,飞速靠近。
相距两丈时,终於看清乃是一具尸体。众人将舷舱摇开,用桨将那尸体勾近。一看之下,
蚩尤等人大吃一惊,齐齐惊呼。这死者竖眉怒目,面上满是悲愤神色,竟是三日前出海的
蜃楼城第一舵手戚老大。
戚老大为人和蔼,又与蚩尤等人极为熟稔,并有航海技术的师徒之谊。蓦然见他浮尸海上
,惊骇悲伤登时涌上众人心头。阿虎“啊”的一声号啕大哭。
蚩尤咬牙皱眉,忍住心中悲痛,将戚老大拉上船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但极为奇怪
,周身上下竟看不出一个伤口。海上鲨鱼、龙鱼甚多,倘有细微伤口,也早被瓜食得一干
二净。倘若是被风暴沈船,卷入海底,以他水性,保命自然不在话下。即算是被海水淹死
,肺中腹内自当有大量海水,但他显是死後才被灌入海水。究竟他是怎麽死的?众人心中
疑窦重重。
天黑海暗,云影如魅。冷风刮来,海水四溅,冰寒彻骨。圆月当空,光晕昏黄,显得说不
出的凄凉惨淡。
第二卷 蜃楼城之夏
第四章 圆月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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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吹来,众人全身鸡皮疙瘩泛起。万里波涛,冷月无声,众人环身四顾,乌云翻滚
,海浪渐起,仿佛有妖魔鬼怪藏身於憧憧黑影之中。拓拔野虽然胆大,也不禁有些发秫。
突然海面上又出现了几十个横亘的黑影,随著海浪悠悠荡荡的飘来。蚩尤抓起千里镜凝神
眺望,低呼一声。众人立知不妙。那几十个黑影竟然全是浮尸。飘得最近的几个,在月光
下瞧得分明,正是蜃楼城里的水手,其中两个与蚩尤颇有交好。
柚木船随波飘荡,众人木立船上,心中惊怖。不过片刻工夫,海上又飘过几十具浮尸,无
一不是蜃楼城中人。人人都是体无伤痕,死不瞑目。半个时辰之内,竟飘过百余具浮尸。
众人心尽皆陡然下沈,仿佛突然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里。这海上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为何这些饱经风浪的水手,竟会无一例外的神秘死亡?
单九晟捏紧拳头道:“一定是裂云狂龙!戚大叔他们定然是被它的双翼拍死的。”蚩尤沈
声道:“倘若是被凶兽袭击,即使没被撕裂,也必定被震断骨骼、内脏。戚大叔不是死於
妖兽之手,而是死在魔法之下。”他自幼随著父亲东奔西走,眼界颇宽,在少年中素有威
信,听他如此说,众人都纷纷点头。
拓拔野心中隐隐有不详之感,脑中瞬息间闪过无数念头,仿佛想到了什麽,但思绪混乱,
竟无法缕清。忽听单九锋低声说道:“瞧他们都死不瞑目,难道死时含冤,愤怒不甘麽?
”拓拔野突然灵光一闪,诸多疑问刹那间浑然而通,脱口道:“水妖!一定是水妖!”
众人一惊,蚩尤目光闪动,脸色大变:“是了!定是水妖的奸计!”
拓拔野霍然站起,大声道:“水妖要进攻蜃楼城!他们并未死心,当日撤兵不过是缓兵之
计,要让我们放松警惕。想乘著这几日城里勇士四处寻找猛兽,筹备弯刀节,岛上兵力空
虚时,大举进攻!”蚩尤一拳击在船舷,道:“不错!他们定然已经埋伏在海上,只要我
们有人出海,便以多攻少,用魔法狙击。”
拓拔野越想越是挈合,道:“今夜又是月圆之夜,潮汐大涨。蜃楼城的城墙对他们来说,
恰好矮了许多,更易攻破。蚩尤,蜃楼城最矮的一处城墙在哪里?”蚩尤道:“在北面。
曾经被海啸毁坏过,大潮时城墙离海面只有一丈!”众人面面相觑,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毕竟年轻,虽然猜出事情大概,但仍有众多细节之处推断不出。饶是如此,冷汗已涔
涔而出,顷刻间爬满全身。
蚩尤道:“立即返航,如果来得及,马上下令全城戒备!”众人应诺,各就各位,正要圆
舱返航,突然海面狂风大作,拔起数丈高的大浪,险些将柚木船掀翻。
北面十余丈外,蓦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海水疾转,强大的引力将柚木船朝漩涡吸去。
蚩尤喝道:“海里有妖怪,大夥儿将船身稳住,千万别翻了!”从腰间取下断月弩,张弓
搭箭,嗖嗖嗖接连三箭,径射旋涡中心。
箭如闪电,突然海面上洇开几股血丝。凭空一声暴吼,漩涡迸炸开来,巨浪滔天,船身剧
晃,险些翻倒。这柚木船设计的颇为巧妙,船底纵轴以青铜木贯穿,重心极稳,风浪虽大
,却也不易翻倒。
众少年纷纷挽弓搭箭,瞄准那巨浪开裂处。浪涛盛放如菊,狂吼声中,一只巨大的怪兽冲
天飞起,破云而去。
拓拔野抬头望去,那怪兽在二十余丈高的空中霍然张翼,状如海蛇,长三丈余。背鳍尖锐
如刀,头有两对犄角,肉翼巨大。蓦然甩颈张口,獠牙交错,红信吞吐。阿三叫道:“裂
云狂龙!”
想要寻它之时,踪影全无,不想与它相遇时,偏生跳将出来。
蚩尤喝道:“放箭!”众人连珠箭发,激射如雨。那裂云狂龙怪叫一声,突然收翼,半空
曲弹,闪电般猛冲下来,其势汹汹。以此高度、重量,这般冲将下来,直若泰山压顶,立
时要将这柚木船击得粉碎。
眼见箭矢没体,却不能阻挡它分毫,拓拔野登时起了好胜之心,笑道:“好畜生,让野少
爷会会你!”他胆子极大,这些日子修行潮汐流进展神速,正想试试修行成果,猛然凝神
提气,顿足跃起,箭也似的朝裂云狂龙电窜而去。
众少年惊呼失声,想要阻拦已经不及。只有住手停箭,眼睁睁的瞧著他撞向裂云狂龙,心
跳如撞。蚩尤心中暗暗喝彩,被他激起豪勇骠悍的本性,忖道:先杀了这妖兽,再全力返
航!当下道:“将船摇开十丈,只要那妖兽一下来,便射它双目,别伤了拓拔!”众人领
命,八桨齐飞,瞬间便冲到数丈开外。
拓拔野体内真气瞬息爆发,刹那间便冲跃到七八丈高处,抬头望见那裂云狂龙红目凶光暴
射,巨口尽开,朝自己猛冲而来。突然福至心灵,左脚脚尖在右脚脚背上一踏,半空翻腾
,朝左上空斜斜急窜。
众少年大为惊诧,这一招乃是乔羽所创的“云梯纵”,难度极高,拓拔野竟然也能从容作
到。其实拓拔野从未见过“云梯纵”的功夫,不过是身处其境,突然随心而创。
裂云狂龙突然在空中一顿,双翼横展,巨尾电扫,开山裂地之势朝他拍去。
拓拔野此时虽已真气充沛,但所学招式却是东鳞西爪,不成系统。好在反应灵敏,且真力
极强,随意使出的招式都已威力惊人。眼见那巨尾扫来,身在半空躲避不得,索性将真气
调至双掌,一式水族最寻常的“排山倒海”拍了出去。但这最为寻常的招式由他使来,竟
威力惊人,凭空卷起排山倒海的气浪。
巨尾狂风被他的双掌真气击得朝後反涌,真力重重击在裂云狂龙的腹上,妖兽吃痛狂吼,
张口喷出一道黑色的毒液。拓拔野身形下落,不顾三七二十一,接连又是三招“排山倒海
”,掌风如墙,毒液尽数反弹飞溅,喷在裂云狂龙的身上,登时青烟缭绕,熔出几十个巴
掌大的洞来。
裂云狂龙痛极嘶吼,曲身急速朝下坠落,想潜入冰凉的海里减轻灼烧的痛苦。倘若由它入
海,只怕後患无穷。拓拔野身形也在急速下落,灵机一动,真气灌顶,猛地朝下一冲,反
手抄起妖兽的长尾,右臂挥舞,将巨尾紧紧缠住。往上一拉,顿挫它下落之势,口中喊道
:“蚩尤!”
“吃吃”破空之声接连不断,妖兽双眼立时被十余枝长箭射中。蚩尤猛地从船中跃起,踏
波疾行,右手从腰上反拔出一柄四尺长的弯刀,左手自後背抽出一根六尺长的伸缩铜棍,
刀柄与棍头对接,“呛”的并成一杆十尺长的大刀。
裂云狂龙嘶声狂吼,巨尾摆舞,将拓拔野甩落,继续猛冲大海,即将入海之时,蚩尤踏浪
冲到,大喝一声,奋力朝妖兽颈上斩落。妖兽双目尽盲,不能视物,但感到那锋锐无匹的
杀气风声,惊吼声中,胡乱摆尾。
刀光一闪,鲜血激溅,裂云狂龙悲声狂吼,大浪滔天。大刀刀锋夹在它颈骨之间,再也不
能斩下半分。蚩尤立时撒手,朝前翻跃,堪堪避过它巨尾袭击,翻身骑在它的头颈上,重
重撞入汹涌的海浪之中。波浪激溅数丈高,十余丈外的柚木船急剧摇荡。
拓拔野随之跃入海里。
这几下一气呵成,兔起雀落,四少年瞧得眼花缭乱,都忘了喝彩。直到两人一兽掉入波涛
汹涌的大海,才击掌叫好。
掌声刚响起,波浪四涌,那裂云狂龙又冲天飞起,蚩尤死死抱住它的犄角,右手拔出一柄
短刀,挥臂扎入妖兽犄角间的软肉。那处正是妖兽大脑与神经中枢所在,剧痛若狂之下,
妖兽震天嘶吼,奋力将蚩尤甩飞。
海浪中人影一闪,拓拔野越过裂云狂龙的头顶,顺势抓住卡在它颈骨的大刀刀柄,绕著它
的脖颈朝下一旋,“喀嚓”一声,登时将妖兽头颈硬生生斩断。狂龙无头之躯在半空展开
巨翼,胡乱扑扇了半晌,这才从空中重重掉落。
拓拔野与蚩尤从海中湿淋淋的越出,被四少年拉上船去,跌坐在船舱内不断喘气,将裂云
狂龙的头丢在一旁,相对击掌大笑。
一个真气超强,一个勇悍绝伦。这只肆虐东海的妖兽竟然被他们二人合力在瞬息间杀死,
今年的弯刀勇士非他们莫属了。
海风呼啸,风中尽是血腥的气息。圆月高悬,浪潮更急。
众少年掉转船舵,朝蜃楼城飞速划去。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要在水妖
进攻蜃楼城之前到达!
※ ※ ※
距离蜃楼城仅有二十海里时,蚩尤下令圆舱下潜,沈到海面下五丈处,换上手摇桨全速航
行。虽然有一根透气管伸到海面以上,但舱内依旧浑浊闷热。蚩尤一边透过船尾的潜望镜
观测前方,一边掌舵。四少年半伏著,全力摇桨。
拓拔野坐在船头,透过树脂窗朝外眺望。前方一片漆黑,什麽也瞧不见。只有在咫尺之距
,看见一些海鱼翩翩游过。蚩尤等海岛少年,自小便在风浪中长大,乘坐潜水船航行更是
不知多少次,早已练得海底视物的好眼力。在这一片混沌漆黑中,蚩尤至少可以看见三丈
外的东西。
海面波涛汹涌,海下却极为平静。因此虽然改为手摇桨,但船速却快了许多。约莫过了半
个多时辰,蚩尤吐了口气道:“大夥儿加把劲,再行三海里,便是龙门道了。”众少年神
色大为放松,轰然应诺。原来蜃楼城海岛距海面八九丈处,有一个极为秘密的通道,连通
到岛内最低处的落花湖。打开那龙门道的暗闸,便可以随著海水冲涨到湖中去。尤其涨潮
之时,外面海平线大大高过落花湖,由外而入更加轻而易举。
众少年将所有桨都抽回舱中,那根通气管也缓缓收回。只在船头处迅速弹出一根铜棍,用
来顶开龙门道的暗闸机关。众人点燃三昧灯,仔细检查所有船缝,稍有漏水,便以相思蜡
立即封好。
舱内烛光摇曳,众人脸上神色不定,心中又是期盼又是忧虑。拓拔野与蚩尤双目对望,适
才的合力协作,已使两人对彼此增加了更多的信赖感,惺惺相惜之中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
兄弟般的情谊。龙门道将至,蜃楼城的命运可能就将由他们改变。紧张、期待、恐惧诸多
情感混杂翻涌,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了出来。相视一笑,隔空击掌示意。
突然船身急晃,陡然倾斜,又飞速打转。众少年惊呼声中,蚩尤抢到潜望镜前一看,脸上
微微变色,忍不住骂道:“他奶奶个紫菜鱼皮!水妖来了!”众少年立即将三昧真火熄灭
,拓拔野透过树脂窗,眯起眼睛向外眺望,只见海中灯光点点,影影绰绰似有无数潜水船
环绕四周。猜测果然成真,众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不悲反怒,胸中激起拼死一博的豪
情。
柚木船突然失控,急速被吸入一个涡流中,舱内众人登时东倒西歪,骂不绝口。拓拔野心
中一沈,忖道:“难道水妖已经发现龙门道,打开暗闸了麽?”窗外黑影飞闪,火光东西
,那些潜水船也被吸入涡流,一道急旋飞转。
船身翻转螺旋,不断的撞到旁边的硬物上,继续飞也似的冲去。突然窗外一片漆黑,“砰
”的一声,船头撞在岩石上,震得众人翻倒在地。此後,船身不断磕磕碰碰,朝前上方疾
行。好在柚木船极为结实,只有某处裂缝有海水涌入,喷到阿虎脸上,立时又被阿三用相
思蜡封好。
那龙门道果然已被打开,海水挤压冲进密道,形成急速旋转的涡流,将闸门外的船只都卷
了进来。黑暗中听见蚩尤忽然冷冷的说道:“城里定然有内奸!”这龙门道极为隐秘,要
开启这机关更是难上加难。若非里外呼应,水妖纵然发现,也绝难开启。听得此话,众少
年沈默不语,城中居民相互亲爱,直如家人,要他们相信为家人出卖,实是痛苦之至。但
眼下局势,又不由得他们不信。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柚木船突然如被巨浪冲击,高高抛起。窗外一亮,月光透过树脂
窗倾泻进来,黑影闪烁,周侧又有许多潜水船被高高冲起。船身在最高处暂停了刹那,然
後便笔直下落,重重的砸在落花湖中,直将众人震得险些昏厥过去。
蚩尤不待船身停稳,便开舱跳出,叫道:“拓拔,你带他们去找宋六叔,我去救我爹爹!
”他孝心极重,担忧父亲安危,丝毫等待不得,踏浪飞奔,早去得远了。
四周已经火光熊熊,杀声震天。落花湖中泊了几十艘水妖潜船,湖心波浪喷射,一艘又一
艘的水妖船只破空冲去,又高高落下。瞧这情形,水妖也刚刚到来。周围船只中接连不断
的跃出黑色劲装,背负长刀的水妖,奔上岸去。
突然有人厉声喊道:“小叫花子,拿命来!”拓拔野转身望去,只见一个细眉斜眼的黑衣
少年满脸杀气,挥舞长鞭,从十余丈外踏波冲来。正是朝阳谷少谷主十四郎。众少年纷纷
拔刀骂道:“臭小子,不想活啦,对拓拔大哥没大没小,找生活不能自理麽?”
拓拔野心中一动:“这小水妖来得正好,捉了当人质,到时叫他老爹往东,他还敢往西麽
?”当下眺望他身後,只有一个瘦小的瘸子和一个凤眼斜挑的美貌少女,却不见那碧琴光
刀科沙度。那美貌少女正顿足道:“十四郎,不可造次!”
十四郎奔到五丈开外,猛地一连七鞭电扫而至。倘若是一月之前,拓拔野定然中鞭落水,
狼狈不堪。但今日早非吴下阿蒙,竟避也不避,气定神闲的斜眼看他,口中笑道:“不肖
孙子,见了爷爷就这般敬礼麽?”突然伸手一掌拍出,气浪狂卷,登时将那七鞭化为无形
。十四郎下盘陡然被那浩然真气击中,登时酸软疼痛,“扑通”一声双膝跪在船板上。
十四郎那日被他三拳两脚打得不醒人事,引为生平奇耻大辱。後来得知拓拔野是假借他人
之力,更加咬牙切齿。今日蓦然邂逅,怒不可遏,见他船上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只道是
手到擒来,可以肆意凌辱。岂料被他轻挥一掌,便将自己打得跪倒在地。心中又惊又惧,
险些晕了过去。
拓拔野笑道:“这才象话,来,给爷爷磕上三个响头。”右掌隔空拍击,十四郎只觉得一
股强大的气浪朝自己头颈猛然压下,“啊”的一声,不由自主的在船板上连叩了三个响头
。众少年哈哈大笑。十四郎心中羞愤、惊愕、暴怒不能自抑,大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竟然昏了过去。
其实以他的魔法武功,未必不是眼下拓拔野的对手。虽然拓拔野真气超强,但临敌经验不
足,招式寥寥,更不会丝毫魔法。倘若十四郎全力以赴,斗到百招之後,就可占到上风。
但他小觑拓拔,太过托大,一旦失利,又心浮气躁,不知所措。这才被拓拔野一招击倒。
水妖大乱,纷纷奔来。那美貌少女惊叱道:“喂,臭小子,你想对十四郎怎样?”娇躯一
拧,蜻蜓点水,疾奔而来。拓拔野对四少年低声道:“你们快往北走,去找宋六叔。我抓
了这小水妖,到摘星楼会合。”四少年对他极为崇拜,更无犹豫,应诺一声,飞也似的的
穿船踏水,朝北岸跑去。
拓拔野朝前疾冲,反手抄起十四郎将他扛在肩上,提气奔跃。迎面撞上那美貌少女,听她
喝道:“快放下十四郎!”声音虽然凶巴巴的,却是说不出的娇媚。拓拔野心中一荡,将
十四郎朝她抛去,笑道:“佳人有令,岂敢不从?给你!”那少女一楞,似是没想到他这
般爽快,当下伸手接住。
拓拔野乘势冲过,探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滑腻柔嫩,幽香袭人,笑道:“好香。”那少
女惊叫一声,十四郎登时松手下落。拓拔野反手抓住,又扛在肩上,身形一转,到了少女
左边脸颊。咫尺之距,看见那少女俏脸飞红,连耳根都成了红紫色,那凤眼睨来,娇怯动
人。登时心中大动,忍不住一口吻在她的耳垂,赞道:“这边也是一般的香!”
少女惊叫声中,全身酥软,险些坐倒在地。拓拔野哈哈大笑,扛著十四郎飞奔而去。
突然前方有极为森寒猛烈的真气袭来,拓拔野心中一凛,猛地将肩上的十四郎甩到身前挡
住,右手拔出无锋剑横在十四郎脖颈上。那道凛冽无匹的杀气立时顿止。拓拔野定睛望去
,却是那瘦小的瘸子,手上握了一支蓝色冰柱般的拐杖,不住的咳嗽。
拓拔野笑道:“大家听好了,我胆子小得很,一害怕手就会抖。手抖不要紧,但是万一不
小心切下我乖孙子的头颅来,那就不好了。”众水妖投鼠忌器,全都不敢上前。
那瘸子慢慢的抬起头来,五十来岁光景,面黄肌瘦,但一双眼睛却是光芒暴射。他朝拓拔
野笑了笑,道:“年轻轻轻手就会抖,那到了我这年纪可怎麽得了?”拓拔野突然觉得头
昏目眩,一阵寒意袭来。右手蓦地僵住,“咯拉拉”一阵脆响,右臂连著断剑竟刹那间裹
上一层蓝色坚冰,再也不能动弹。
※ ※ ※
那瘸子嘴里喃喃自语,拓拔野却渐渐的什麽也听不见了。只觉得那股奇怪的寒气越来越盛
,从右手经导经脉,向他周身传去。蓝色寒冰迅速蔓延,从他手臂一路冒将上来,顷刻间
便到了他脖颈处。
拓拔野猛地集中意念,心中一惊,忖道:“不知这瘸子用的是什麽妖法,这等厉害。眼下
形势危急,需得一招将他击败。”当下意守丹田,默颂潮汐流。丹田气海的真气如大潮瞬
息涨起,在全身经脉游走,将侵袭而入的寒气逐步逼退,登时暖和起来。
却不知此刻那瘸子的心中,比他还要惊异百倍。瘸子是水族北海寒冰宫主人风道森,大荒
素有“寒宫风,天下冷”之谚。寒冰真气独步大荒,也是水族现今仅次於四大魔法师的十
大幻法师之一。手中寒冰杖是收罗了万千北海冰蚕魂灵的封印,一经释放,便如千万冰蚕
同时附身,缠绕结丝,顷刻间便可将人冰冻而死。以他适才释放的寒冰真气之强,拓拔野
这等年纪的少年早该冻成冰柱。岂料竟只能将他局部封住。这少年体内真气之强,当真匪
夷所思。
最令他惊异之处乃是,这少年周身经脉被寒冰真气侵入之後,竟能一丝丝将寒气迫出。当
下风道森不敢怠慢,默颂封印诀,蓝光流离变幻,从寒冰杖激射而出,千万冰蚕魂灵刹那
间附到拓拔野的身上,隐隐看见白丝飞舞,寒冰随之迅速凝结,登时将拓拔野全身封冻。
拓拔野虽不能动弹,但意念如流,瞬间调配气海真气直冲左臂。登时犹如钱塘大潮,汹涌
奔去。这是潮汐流中颇为难懂的“倒海流”,即将丹田真气於刹那间掉转到某脉线中,攻
其一点,不计其余。拓拔野原先并未完全参透,但此时此景,全身封冻,惟有几处脉线尚
通,当时恍然大悟,全力一博。
众水妖欢声长呼。那美貌少女站起身来,目不转睛的盯著拓拔野,突然脸上又是一红,恨
恨道:“风法师,你快将这臭小子敲成冰块!”拓拔野突然纵声长笑:“我成了冰块,你
岂不是要守寡麽?我怎麽舍得。”周身寒冰突然寸寸崩裂,四面八方激迸开来。左掌如雷
,突然朝风道森胸口拍去。
众人大惊,那风道森反应极快,瞬息间向後滑出九丈有余,饶是如此,仍被那重锤般的真
气当胸敲上一记,胸闷欲炸,气血翻涌,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拓拔野偷袭成功,猛然提气,闪电般朝岸上狂奔,大声笑道:“野少爷带孙子兜风去也。
”步履如飞,转眼便不知踪影。
风道森心中惊惧惶惑,这少年体内真气竟远远超出他的估算,竟只能用“深不可测”四个
字来形容。那蓬然的爆发力与气流突如火山爆发,倘若这少年知道如何善加利用,适才自
己空门大开,只怕早已命丧当场。全身冷汗涔涔而出,暗呼侥幸。十年闭门寒冰宫,大荒
中竟是人才代出,自己此番重出的雄心立时被浇了一头冷水。
拓拔野扛著十四郎一路狂奔。岛上四处都是乱兵怪兽,弯刀胜雪。那玲珑剔透、各逞风姿
的五族建筑诸多已被放火烧著,残垣断壁,尸横遍野,满目创痍。路上竟瞧见不少相识的
死者,状极凄惨。拓拔野心下难过,大为愤怒。大荒和平既久,他从未经历刀兵之祸。眼
见这妇孺无辜,惨遭屠戮,心中枯涩滋味实难言谕。想起当日在南际山顶,神帝所说的战
祸忧虑,登时心有戚戚。恰巧十四郎悠然醒转,方才呻吟出声,便被拓拔野盛怒之下一掌
击昏。
许多玄服水妖迎面奔来,平添怒气,纷纷被他一掌击飞。体内真气浑然流转,与海上大潮
同声契合,气势极盛。拓拔野每一掌拍出都有开山裂石之力,所到之处,无不披靡。越打
越是顺手,信心愈足,心中悲愤之意稍解。
水妖认出他肩上所扛之人乃是朝阳谷少谷主,无不变色,纷纷通声传令,四下围聚。转眼
间便有数百只水族怪兽轮番攻来。拓拔野体内真气遇强则强,一经触爆,便源源不断,不
可收拾。且心中正是愤怒之时,出手毫不留情,竟将怪兽打得悲嘶狂吼,四下逃窜。真气
之强频频超乎自己意料之外,足不点地,杀透重围而去。
这一路搏杀,使得他信心倍增,对战经验亦大大增加。真气运用也更为圆熟流畅。
拓拔野奔出珊瑚林,心想水妖突袭蜃楼城,必定全力攻击乔羽府邸,务求速战速决。而乔
羽府中眼下必有蜃楼城群雄拼死保护,科汗淮只怕也在其中。自己倘能及时赶到,以十四
郎为人质,便可以引领群雄从容退去,甚至胁令水妖退兵也未可知。当下气势如虹,径直
向乔府杀将而去。
远远的瞧见乔府门外黑压压的尽是水妖,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每人手中高掣火炬,火
光冲天。最外一圈是数百骑兵倚立巨大怪兽,碎步兜转。
拓拔野意念集中,御气双足,猛然高高跃起,腾云驾雾般飞掠腾越,故意纵声长笑道:“
朝阳谷水妖,瞧瞧这是谁!”挥舞十四郎,将他抡来舞去,当作兵器般使用。众水妖哗然
惊呼,生怕伤了少谷主,登时收了兵器,如浪潮般朝两边卷开,任他冲入乔府大门之中。
拓拔野飓风般冲了进来,立身环顾,只见院中东西两列人正默然对峙,他恰巧站在中心。
听到一声清脆而欢喜的叫声:“拓拔大哥,你可来啦。”又有白龙鹿欢嘶之声。循声望去
,纤纤骑在白龙鹿上,满脸喜悦。旁边科汗淮白发飞舞,衣袂飘飘,朝他微微一笑。再过
去便是宋奕之与乔羽、蚩尤。
对面科沙度等诸多水妖将领二十余人参差站列,中间一个木面人长身而立,瞧不清他的表
情,但月光下那双眼睛精光四射,仿佛要穿透人心。众水妖将领见拓拔野扛著十四郎都不
禁讶然失声,不由自主的瞧向那木面人。
拓拔野心思极快,忖道:“难道这木面人便是什麽朝阳谷的水伯天吴麽?”当下又将那无
锋剑横在十四郎颈上,啧啧道:“我这乖孙子细皮嫩肉的,不知道经不经得起这一刀?”
那木面人淡然笑道:“这倒奇了,家父百年前便已登仙,犬子怎麽又多了一个爷爷出来?
”拓拔野心想:“你果然便是这龟孙子的老爹,那可再妙不过。”当下哈哈笑道:“妙极
妙极,难怪早上一起来便左眼乱跳,原来今日咱们要父子相认。当真是天大一桩喜事。”
言下之意,我是这个小子的爷爷,你是他老子,那我当然是你老子了。纤纤格格而笑,蚩
尤满脸愤怒的脸上也不禁突露莞尔之色。
众水妖无不怒形於色,但木面人未开口说话,谁也不敢抢上一句。那木面人丝毫不著恼,
微笑道:“是麽?那倒值得大大庆贺。不知阁下扛著犬子,这般辛苦,所为何事呢?”拓
拔野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俯首甘为孺子牛。乖儿子,只要你立时退兵,乖乖的回到朝
阳谷去,为父便将孙子送还去。要不然喀嚓一声,我少一个孙子,你少一个儿子,那岂不
糟之极矣。”
木面人水伯天吴哈哈大笑,道:“年轻人有胆有略,难怪家妹雨师妾这般喜欢你。”他停
住笑声,和声道:“拓拔野,倘若你现下弃暗投明,加入水族,一道将这大荒叛逆之臣灭
了,立时便是水族的英雄,天下的英雄。今後前途似锦,封官晋爵,无可限量。与家妹雨
师妾,更可以时时团圆,岂不是天大的美事麽?何苦托卵危巢,与木共焚呢?”
纤纤叫道:“呸!我瞧你年纪老大不小,怎地这般不知羞耻,难怪戴著面具,敢情是没脸
见人了。拓拔大哥丝毫不喜欢你的妖女妹妹,更不会与你这些水妖狼狈为奸。”拓拔野哈
哈笑道:“乖儿子,你瞧,这是连小小女孩也明白的道理,你怎地还不明白?”
众水妖大怒,再也按捺不住,纷纷拔刀喝骂。水伯天吴摇头叹息,道:“与小女孩一般见
识,拓拔野,你可让人失望之至。”说到“之至”时,突然衣衫鼓舞,如水流般涌动。
拓拔野突觉自己宛如沈入海水深处,窒息郁闷,心肺直欲迸炸开来。周遭尽是极强真气,
从四面八方朝自己挤压过来。而自己体内真气竟被瞬间遏止,全身酸软,连手中断剑也几
乎把捏不住。心中大惊,这水伯天吴果然有些门道。
纤纤惊叫声中,科汗淮与蚩尤同时抢身冲出,与此同时,水妖众将也闪电般冲上,刀光剑
影,真气纵横,恶战在刹那间爆发。
※ ※ ※
拓拔野强忍窒息之意,想要集中意念,但满耳都是奇异的波涛汹涌声,仿佛咒语喃喃不休
,自己竟丝毫不能汇集意念力,头疼欲裂。水伯天吴知道这少年体内真气惊人,倘若被他
爆发出来,那便无法保证爱子的平安。是以突然发难,以“大浪流沙咒”抢先控制他的意
念力,不让他调动真气。然後再以“海啸流”真气将他全身真气压迫住,务求瞬间将其击
倒。水伯天吴身为当今之世“大荒十大魔法师”之一,意气双修,已臻超一流之境。以他
真力、意念之强,同时释放,虽仅三成力,已决非眼下的拓拔野所能抵挡。
拓拔野只觉头昏脑涨,全身都要被挤爆一般,难受已极。突然听到科汗淮的声音如金石般
破入那片波浪之声,一字字的说道:“拓拔兄弟,意守丹田,调气涌泉。”他以潮汐流真
气千里传音,切破水伯天吴的真气,将拓拔野震醒。拓拔野登时一振,心想:“是了,我
全身上下被老水妖的真气罩住,但惟独脚底没有!”当下强振精神,勉力调动意念力,默
诵倒海流,将气海真气朝双脚涌泉穴导去。
水伯天吴的海啸流真气虽将拓拔野真气镇住,不能外逸,但由丹田至涌泉穴的脉线由於未
受压迫,仍然畅通无阻,是以不能防止他将气流导引脚底。水伯天吴只觉这少年体内自然
反激的真气越来越弱,气海也渐转虚空,只道他已经受不起海啸流重压,崩溃在即。
院内科汗淮气旋斩纵横交错,大开大合,将水妖诸将迫得节节後退。蚩尤虽然年轻气弱,
却是勇悍绝伦,大刀挥舞,与宋奕之一道将围将上来的水妖击退。但寡众悬殊,胜负已分
。
水伯天吴眼见胜券在握,微笑道:“龙牙侯,我再给你最後一次机会。倘若你现下反戈认
输,重回本族,烛真神自会不计前嫌。你依旧是龙牙侯、右军使。”科汗淮淡然道:“龙
牙侯、右军使那就免了。倘若水族今日起革弊除陈,刀兵不兴,不用你邀请,科某自然会
回去。”水伯天吴叹道:“既是如此,我只能将科兄的尸骨带回北单山了。”
突听拓拔野大喝一声,竟提著十四郎,冲天而去。脚底真气直如破天气浪,将他推出海啸
流真气的包围。众人大惊,水伯天吴更是惊诧莫名,心中登时返起一股寒意。没想到自己
稍一分神,竟让他乘隙溜走。这小子真气之强,机狡万变,实在大出意料之外。假以时日
,岂不是水族大敌?
拓拔野跃到院中梧桐树梢,将无锋剑抵在十四郎咽喉,笑道:“天吴我儿,我也给你最後
一次机会。神帝圣谕,你竟然敢违抗,难不成想造反麽?倘若你再不退兵,嘿嘿。”手上
稍一用劲,剑锋登时没入十四郎咽喉三分,鲜血长流。众水妖失声惊呼。十四郎疼的醒将
过来,脸上变色,叫道:“爹爹!”
经此变化,水伯天吴再也不敢小觑这少年。爱子性命命系他手,自然冒险不得,但倘若受
他要挟,岂不令天下人笑话?当下淡然道:“你假冒神帝使者,捏造圣谕,欺骗五帝,这
大罪比之造反又如何呢?”他转身对乔羽说道:“乔城主,一个月前,神帝早已在南际山
顶物化。有人瞧见拓拔野将神帝神木令偷走,伪造血书。这幕後指使之人,应当不是你吧
?”蚩尤大怒,骂道:“老匹夫!你含血喷人!”纤纤叫道:“拓拔大哥偷东西?当真可
笑。瞧你贼眉鼠眼,不敢真面目示人,我看哪,你才是小偷吧?”
水伯天吴毫不理会,径直道:“木族长老唐石城在南际山上亲眼所见,那还有假麽?蜃楼
城为保全自身,竟出此奸计,人神共愤。朝阳谷奉天承运,讨伐奸逆。别说牺牲犬子,即
使全城战死,又有何憾?”他说的大义凛然,倒真如是义军一般。蚩尤气得面色煞白,直
欲上前拼命,被科汗淮拉住。
水伯天吴突然喝道:“宋奕之,还不动手!”那宋奕之突然将刀横在乔羽脖颈上。众人大
惊,过了半晌蚩尤才嘶声叫道:“你这个奸贼。原来是你出卖蜃楼城!”乔羽脸上惊诧困
惑,叹道:“宋六弟,这是为何?”宋奕之面如死灰,低声道:“乔大哥,我实有不得已
的苦衷,只有对不起你了。”乔羽扬眉怒道:“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蜃楼城十几万兄
弟姐妹!倘若想要乔某性命,你说上一声,乔某将头颅割了给你又有何妨?但为何连累城
中百姓?”宋奕之颓然不语,面有愧色。
水伯天吴嘿嘿笑道:“蜃楼城已被我水族大军攻下,你们困兽之斗,又有何益?”拓拔野
喝道:“老水妖,快将乔城主放了,否则野少爷可真没耐性了!”他再一用劲,剑锋登时
又进了三分,十四郎痛得大叫。
水伯天吴盯著科汗淮道:“我有一个建议,不知龙牙侯愿不愿意?”科汗淮道:“倘若依
旧是劝降的话,那便不用说了。”水伯天吴道:“把犬子放了,我便任由拓拔野、令嫒和
乔公子走出这扇大门。”他膝下只有这麽一个儿子,虽然适才言语豪壮,但实是不敢以此
相赌。况且此刻岛上尽是水族围兵,他们三个少年未必逃得出去。蚩尤厉声道:“老水妖
,你当少爷是贪生怕死之辈麽?”
科汗淮沈吟半晌,突然在纤纤耳边低声细语。纤纤不住的摇头,泪珠晶莹,夺眶而出。科
汗淮摸摸她的脸颊,拭去她的眼泪。又以“千里传音”对拓拔野和蚩尤同时说道:“眼下
蜃楼城虽被攻破,但仍有许多弟兄在外狩猎。要想夺回蜃楼城,首先便要保存实力,将失
散的游侠们召集起来。咱们一起受困此处,定然凶多吉少。倒不若你们先行离去,暂时到
东海古浪屿避上一避。我一定会和乔城主到那里与你们会合。”
拓拔野知道此言非虚,这水伯天吴功力惊人,又有如此多水妖围困,且乔羽落在他们手中
,倘若自己三人在此,恐怕只会拖累。倒不如先离开此处,说不定科汗淮心无旁骛,反倒
可以伺机救出乔羽,再与他们会合。他对科汗淮极为信任,当下点头。
科汗淮又蠕动嘴唇传音说了半晌,蚩尤却是死也不肯,只是摇头。乔羽突然大喝道:“蚩
尤,乔家儿郎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怎能如此婆婆妈妈,不成大事!”蚩尤全身一震,
回头望向父亲。父子二人对视半晌,蚩尤这才稍作迟疑,缓缓点头。但方一点头,双眼登
时便红了。一个多月来,拓拔野首次瞧见蚩尤如此动情脆弱,将心比心,不由替他难过。
当下科汗淮道:“好。既然水伯这麽说,咱们便一言为定。”隔空伸掌。水伯天吴点头道
:“一言为定。”隔空击掌为誓。拓拔野在十四郎耳边低声道:“孙子,今日暂且饶你一
命。下次看见爷爷,赶紧逃得远远的罢。”轻轻一送,将他推下树去。早有水妖涌上前将
他接住。
拓拔野哈哈一笑,跃下梧桐,与蚩尤并肩而立。
科汗淮传音入密道:“此去古浪屿千五海里,途中多险恶。你们一定要小心。到了岛上,
纤纤极为熟悉,你们先安顿下来,不必担心。我和乔城主快则十日,慢则一月也会赶到岛
上与你们会合。拓拔兄弟,我这支珊瑚笛子你先拿去,当日那首金石裂浪曲你还记得麽?
”
拓拔野点头。科汗淮传音道:“那便再好不过。倘若我和乔城主一月後仍未回到古浪屿,
你便拿这支珊瑚笛到东面三百海里的珊瑚岛去找东海龙神,吹奏这金石裂浪曲,他定会借
兵给你们。那时你可以带著龙神兵到蜃楼城附近海域寻找失散的游侠,共商复城大计。”
科沙度冷冷道:“六侄子,再不让他们走,只怕就走不了了。”科汗淮从腰间取下珊瑚笛
交给拓拔野,拍拍拓拔野与蚩尤的肩膀,传音道:“蜃楼城复城大举,就在你们肩上。不
必儿女情长,务必以大局为重。只要齐心协力,重建自由之城便指日可待。”他顿了顿,
又加了一句:“纤纤就交给你们照顾了。多谢。”
拓拔野与蚩尤齐齐点头,跃上白龙鹿的脊背。蚩尤回头瞧了一眼父亲,见他嘴角含笑,目
中满是赞许期待之色,心中悲愤、难过、担忧诸多情感一起涌将上来,险些便要哭出声来
,猛地回头道:“走罢!”
拓拔野抱紧纤纤,叫道:“鹿兄,走了!”白龙鹿长嘶声中,昂首踢蹄,急电般冲出门去
。纤纤回头叫道:“爹爹!爹爹!”泪眼朦胧中,瞧见门外水妖潮水般涌入院中,墙里断
浪气旋斩冲天飞起,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眩目的光芒。
白龙鹿蹄下生风,一路狂奔。沿途望去,火光冲天,刀光剑影,呼喝厮杀之声遍野传来。
满地尸体,屋败楼破,一片狼籍。蚩尤悲不可抑,撕破衣裳,立在鹿背上嘶声狂吼。
突然“嗖”的一声,一枝利箭破空射来,从背後贯穿蚩尤左肩。蚩尤怒吼一声,抓住箭头
,将那长箭硬生生拔了出来。鲜血飞溅中,他猛然转身,抓起断月弩,弯弓搭箭,瞄也不
瞄,劲射而去。後面传来一声惨呼,偷袭的弓箭手当胸中箭,翻身落马。
拓拔野回头望去,只见黑压压一片水妖骑兵追将上来,箭如飞蝗,密集射来。当下叫道:
“鹿兄,今日看你如何与飞箭赛跑!”那白龙鹿嘶鸣声中,猛然加快速度,竟在刹那间奔
出数十丈远,那数百枝长箭纷纷在他们背後数丈处落地。
蚩尤站立鹿背上,弯弓射箭,连珠不断。他天生神力,箭程范围远胜常人,瞬息间竟射死
了数十名水妖,将他们吓得不敢上前。白龙鹿又奔得极快,不一会儿将就追兵抛得不见踪
影。
一路上追兵不断,前边又时不时杀出阻兵。拓拔野双掌飞舞,杀开一条血路,蚩尤箭无虚
发,逼退追兵。过了小半时辰,三人一兽终於甩开追兵,冲到岸边。
此处礁岩峭立,突兀嶙峋,绝非良港,是以没有水妖登陆。波浪汹涌,击打礁石,宏声巨
响,震耳欲聋。蚩尤跃下鹿背,纵跳横跃,没入礁石之後。过了片刻,摇了一艘小型潜水
船出来。原来他常常偷偷出海,生怕长辈得知,便藏了一艘性能极为良好的小船在这险滩
之内。想不到今日竟派上用场。
当下拓拔野抱起纤纤,拉著白龙鹿跃下水去,翻身爬上船。船身极小,白龙鹿上来後,几
已无法圆舱。情势危急,远远的又有追兵杀来。两少年不及多想,便各摇两桨,飞也似的
的朝海上划去。
浪大风急,天空中乌云密布。海天交接处,一道闪电陡然亮起,将苍茫大海照得一片明亮
。回首望去,蜃楼城岛上,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夜空。梦幻般瑰丽的大荒自由之城竟就
此被付之一炬。西边乌云开处,一轮昏黄圆月无语高悬。
突然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风浪更急。小船在暗黑的大海上飘摇不定,宛如他
们三人此刻的心情。前方天海茫茫,漆黑一片。有一刹那,他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
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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