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搜 神 记——第三卷 海上春秋3-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09:03 2005), 转信
第三卷 海上春秋
第三章 鲸吞万里
------------------------------------------------------------------------------
--
翌日,拓拔野在古浪屿木屋旁又搭建了一座简陋的小木房,原是打算自己搬出来住,让辛
九姑陪著纤纤住在大木屋里。岂料纤纤死活不同意,分开住了几日,她竟夜夜睡不著,无
奈之下,只好让辛九姑搬到那小木屋里,自己则依旧与纤纤同住。
辛九姑暗暗摇头,纤纤虽然年幼,但再过两年便是豆蔻少女,难道他们还要这般住著麽?
这圣女的清誉岂不糟之糕矣?她久为西王母侍女,对这礼仪看得极重,那日请求同来此处
,便是担忧这对少年混住,日後坏了纤纤圣女的声名。但纤纤原就任性,在此事上更是拒
不妥协,拓拔野拿她没辙,辛九姑自然更不能说什麽了。
纤纤对辛九姑也颇为喜欢,自小无母,有这麽一个亦母亦友的人相伴,也合她心意。於是
辛九姑平日就为她梳洗打扮,还作了几套洁净的长衣礼装,教授诸多礼节。纤纤不喜欢繁
文缛节,却佩服辛九姑的妙手,被她一点拨装扮,更加清丽脱俗,便如小仙女一般。而拓
拔野每每赞不绝口,令她芳心窃喜。故而对辛九姑那其他繁琐礼仪虽不喜欢,也不一味抗
拒了。
如此过了月半,海上浩浩荡荡驶来了五艘大船,巨旗招展,赫然写著“汤谷”二字。拓拔
野惊诧下骑鹤乘空查看,只见船上密密麻麻,果真尽是汤谷群雄,正朝他挥手欢呼。原来
蚩尤担心拓拔野三人,决计遣人相伴。自拓拔野走後,便率领群雄伐木制舟。他自小在海
岛长大,精於此道,木族、金族群雄中也有颇多能工巧匠,稍加传授便融会贯通。不到十
日,群雄便造制出第一艘能下水的船来。此後速度越快,十几日间便造出了五艘能载百人
的大船。
蚩尤暂别赤铜石等人,精选五百精兵,满载诸多食物、用品,朝古浪屿进发。此行一来为
拓拔野输送生活必备品、构建房屋,二来为他们带去些人马,以保安全,三来试航一番,
将来可以组建更为强大的海军。
群雄长年未尝离开汤谷,是以虽然俱不识水性,仍十分兴奋,欣然随蚩尤前往。海上近二
十日,风平浪静,仅有一次小风浪。群雄在蚩尤教授下,司职水手,各就各位,倒也似模
似样。将到古浪屿,群雄更是心情欢畅,禁不住狂呼乱叫起来。
拓拔野大喜,驱鹤翩翩落到船上与群雄欢聚。
群雄登岸之後,生怕惊扰“圣女”,便在海边安营扎寨。船上物品源源不断的运到岛上。
纤纤瞧见蚩尤也极为欢喜。当夜群雄在海边大肆欢庆,这素来清净寂寞的古浪屿登时变得
热闹起来。
第二日起,群雄中的众能匠便开始伐木盖楼,在原先的木屋附近,搭建了众多房屋楼台,
坚固美观,比之拓拔野搭建的木棚不知强了多少倍。仅半月工夫,便建起了星罗棋布的岛
上小城。小城布局颇具巧思,纤纤居住的木屋被层层包拢,如众星拱月,既安全隐蔽,又
丝毫不遮挡从木屋内向外眺望的视野。在木屋西侧,又建起一座稍大的木楼,辛九姑及十
余女子便居於其中,作为圣女的侍女团。而拓拔野则依旧与纤纤同住於木屋之中。
此後,蚩尤又在古浪屿附近海面航行,训练群雄驾船航海的本领。如此过了近月,待到一
切井然有序,蚩尤方才带了一百人,驾一艘大船离去。岛上留下四百训练有素的汤谷军,
护卫城主与圣女。盘谷、卜算子也都留在古浪屿上,住在木屋附近的楼台中。
群雄便在岛上安居下来,平日或出海渔猎,或随拓拔野、盘谷训练。拓拔野性情开朗随和
,身为城主却全无架子,与众人打成一片。说是训练,倒大多是嬉闹聚乐。所幸盘谷等将
约束较严,四百汤谷军才不致变成散兵游勇。
人多热闹,但纤纤倒更怀念与拓拔野、蚩尤三人相处的日子。那时虽然寂寞些,但倒时常
可以与拓拔野、蚩尤玩耍。如今蚩尤在千里之外,拓拔野又常被群雄拉走,见面的机会减
少了许多。辛九姑等人则终日教授诸种礼仪,有些颇为有趣,倒也罢了,但有些实是枯燥
无味,惹得她不胜其烦。
蚩尤常常每隔两三月,便引领群雄驾船来古浪屿探望。每次蚩尤来时,三人都有了些变化
,这种变化非但没有平添隔膜,减损彼此的友谊,反而更增添了相互间的新鲜感。每逢这
时,三人便在木屋里联床夜话,谈论这段各自的诸多新鲜趣闻,通宵达旦。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一年过去了。拓拔野、纤纤已习惯了与群雄共同的海岛生活,虽
然科汗淮等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但这已经不象当日那般令他们焦急忧虑了。虽然想起之
时仍会担忧难过,但很快便被其他人与其他事打断。
拓拔野依旧修行长生诀与潮汐流,进展虽不如初时那般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但也颇为神
速。况且与四族群雄朝夕相处,也从他们处学了许多五花八门的功夫。每次蚩尤来时,两
人便在沙滩上拆招,互有胜负。但魔法相较,仍是蚩尤略胜一筹。
这日拓拔野与纤纤从海边礁岩下捉了十几只大螃蟹,兴致勃勃的往沙滩上走,远远的瞧见
十几个汉子在沙滩上面红耳赤争得不可开交。纤纤叫道:“喂,你们在吵什麽哪?”那十
几人回头瞧见纤纤、拓拔野,登时住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圣女、城主,我们在讨
论五族中究竟那族的魔法、武功要强一些。”纤纤一听来了兴致,笑道:“哦,那你们认
为哪一族最强呢?”
一个马脸大汉大声道:“自然是火族最强。”拓拔野一眼认出他乃是火族的夏猛,心直口
快,善使火焰刀,极为骁勇。旁边几个汉子叫道:“胡说甚麽,火族的魔法遇到水魔法,
那就是哪边凉快哪边去啦。”土族的沙真山抢道:“嘿嘿,我们土族魔法那可是水族克星
,由此说来,自然是土族魔法最为强大。”木族的几个汉子又叫道:“木克土,木克土,
土族魔法再厉害,又怎比得上青木魔法?”拓拔野熟习青木魔法,知道其威力,正要开口
称是,忽听另外几个白衣的金族汉子摇头笑道:“此言差矣。我们砍伐树木盖房屋,使得
是什麽?是斧头罢?金克木,金族的魔法那才是天下第一。”夏猛哈哈大笑,道:“要是
这麽说,那还是我们火族第一。再坚硬的钢铁,放在火里有烧不化的吗?”群雄轰然,登
时又喋喋不休的吵将起来。
纤纤听得格格直笑,道:“你们争罢,争出个第一我请他吃螃蟹。”拉著拓拔野蹦蹦跳跳
往木屋走。拓拔野却是被他们说的颇为困惑,心下茫然,难道五行相克,竟果真没有最强
的魔法吗?来不及多想,已被纤纤拽到数步开外,摇摇头笑著走开。远远的还听见身後传
来气急败坏的争吵声。
当夜,拓拔野躺在床上时,脑中不知为何竟是群雄关於五行魔法的争论声,翻来覆去,怎
麽也睡不著。忽然想起当日神农送给自己的那本《五行谱》,说不定那里边便有解答。当
下蹑手蹑脚的下床,从柜中包裹里找出那本《五行谱》。一不小心, “当”的一声,一个
玛瑙香炉从包裹中滑出,掉在地上。纤纤轻叹了一口气,咕哝几声,翻身继续睡著。
拓拔野见没将她吵醒,轻吁一口气,拾起那玛瑙香炉,突然想起是那白衣女子所留,胸口
登时如被大锤重重一击,险些透不过气来。自玉屏山一别,已近两年。期间变化殊多,他
早已不再是当日那个匿身院中,需由她来庇佑的少年了。这些日子,挂心的事情太多,竟
绝少想起她来,此刻她那绝世容姿刹那跃入脑海,未尝模糊,反而更为清晰,一时间意乱
情迷,不由痴了。忽然又想起雨师妾,那音容笑貌、浓情蜜意一幕幕闪过,又是甜蜜又是
感伤,一颗心砰砰乱跳。
过了良久,拓拔野摇摇头,将她们从脑海中驱走,将香炉收好,取了《五行谱》,掩门出
去。
月色如水,夜风微凉。拓拔野走到海边沙滩上,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打开三昧火折子,
翻看《五行谱》。书中分为七卷,首卷是总论,其後五卷各自介绍五行,末卷乃是结语。
文字颇多深奥艰涩之处,拓拔野逐字逐句的看那总论,上面写道:
“……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分五行。所谓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乃宇宙之根本,分化繁衍
,遂成大千世界。而天地大法,便在於五行之道。五行之道,有相生相克之说。相克即金
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相生即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
生金。”
拓拔野心想这原是大荒人尽皆知之事,难道这五行谱费劲心力讲述的便是这些麽?微有失
望之意,跳过几行,往下看道:“……人言五属魔法必定据此相生相克。此大谬也。”突
然语气陡变,峰回路转。拓拔野一惊,续看道:“君不见烈火涸水,洪水决堤乎?此则火
亦可克水,水亦可克土。拘泥五行相克之论,刻舟求剑耳。五行根本之道,非相克,非相
生,而在於相化也。”
拓拔野大奇。当日在蜃楼城始,他便从众多游侠处听说五行相克相生的大法,铭刻於心,
岂料这金科玉律今日竟被评为谬误。而这五行相化又是什麽?好奇心登时大盛,兴致勃勃
的往下读阅。
※ ※ ※
“以薪火之力,可以沸锅水。然以薪火之力安能沸江湖邪?非火不可克水,势不足矣。水
火相克在於彼此之势,势不敌则力不逮。力不逮时安奈何?惟有变化矣。以强势之火,敌
若势之水,则火克水。以等势之水火相敌,火恐不逮。倘能化火为等势之土,则可以克水
。以若势之火,敌强势之水,火必被克。但倘能化火为等势之水,则可以求生。”
拓拔野又惊又喜,忖道:“是了!水与火相克,并没有必定的结果,在於两者的‘势’谁
强谁弱。如果火处於强势,自然可以战胜水。如果处於等势,化火为土,就可以战胜水。
即使处於若势,化火为水,也可以处於不败境地!”这道理其实极为简单,但是众人受大
荒五行相克论所囿,无人逆向思考,作出这惊世骇俗的推断来。但是火又如何转化为水或
土呢?既然万物皆有五行属性,难道这五行属性也是可以改变的麽?拓拔野脑中又忽然一
片混乱,接著往下看去。
“……万物均有五属灵性,因强弱而分五行。木属之物,并非全无金水火土四性,相较弱
耳。而其五行属性无时不在变化之中,此则何以沧海为桑田也。五行相化,便是以意念力
控制某物或自身之五行属性,调整变化,顺应时势也。言易行难,若无极强之念力、五行
修行之体验,自然无法作到。上古至今,能五行变化者,不过九人而已。”
看到此处,拓拔野方知这五行相化竟是凌驾於五行魔法之上的艰深魔法。要想随心所欲改
变五行属性,不但需有震古烁今的念力,还要对五行魔法都有所掌握。拓拔野失笑喃喃道
:“倘若真有这麽一个人,他早已无敌天下,又何必修炼这五行相化的魔法?”但是想到
竟有九人能如此随心所欲的变化,直如神仙,仍不禁悠然神往。不知神农自己是否便是其
中一个呢?
拓拔野继续往下看,“欲五行相化,必先修五行之意。五行之金木水火土,其根本为‘恒
’、‘生’、‘变’、‘亡’、‘容’也。即永恒、生长、变化、毁灭、包容五道耳。五
行为万物之基,亦为万物之律。”拓拔野暗暗点头,这世间万物哪一个不是生长 、变化、
包容、毁灭,而魂灵永恒?想来这也是五行魔法的各自精髓根本。他飞快的回想“长生诀
”与青木封印魔法,果然尽皆符合“生长”之道。而科汗淮的“潮汐流”虽非魔法,却也
是尊崇“变化”。
拓拔野此时对这《五行谱》已极为笃信,突然想起当日神农说起此书时的告戒“太过深奥
,稍有不慎,便有走火入魔之虞”,心中一震。迟疑了片刻,忖道:“只是看看总不打紧
吧?”继续往下翻阅。
第二卷开始,便是讲述五行魔法的各自精要处。神农果然是不世奇人,学贯五行,对五行
魔法的概述极为精简扼要,一语破的。虽然文字颇多艰奥难解之处,但是拓拔野也能猜出
个大概。仅此管中窥豹已令他心跳如撞,惊喜若狂。第三卷的青木魔法中果然讲到“长生
诀”,虽未将其原文一字不差的列出,但精义丝毫无误,且更为鞭辟入里,拓拔野许多尚
未明白之处,登时冰消雪融。拓拔野越看越是惊异,越看越是狂喜,大荒五族的至圣秘籍
竟然都被囊括於这一卷羊皮书中。虽然书中并未涉及五族魔法的具体修炼之术及口诀,炼
意不炼术,但根本已得,何患枝节。隐隐间拓拔野又有些窥窃他人宝物的愧意。
不知不觉间晓风晨露,寒意袭人。海潮涨起,东方渐露鱼肚白。拓拔野竟在海边看了一夜
。他心中兴奋,丝毫不觉倦意,倒想在沙滩上仰天狂呼,抒解狂喜心情。
此後拓拔野每日手不释卷,仔细揣摩。不过十余日,已能倒背如流。他只是研习五属魔法
的意念修炼之道,并不急於参详“五行相化”之术。对於其中青木魔法的意念修炼,更是
反复参透。顿觉天地突宽,宛如迈入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奇妙世界。长生诀与潮汐流中所有
疑难之处逐渐迎刃而解,修行又有一日千里之势。
拓拔野原想将这《五行谱》与群雄共享,但想到神农的告戒,以常人修行悟力,窥此宝书
,急於求成,只怕极易走火入魔,反而不妙。於是暂未公开,只是每日细读某族魔法炼意
之道,有所感悟,便寻来该族豪雄,旁敲侧击加以点拨。群雄只道是拓拔野自己领悟,都
大为骇然,惊为天人,对他除了爱戴之外更日益增添敬畏之意。
蚩尤到来之时,拓拔野也是旁敲侧击的将青木魔法中的精要处与其讨论,蚩尤也道是他凭
空悟出,大为钦佩。两人的魔法由是都快速精进,进步之大,有时连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
斗转星移,瞬息又是两年时光。
四月某日,古浪屿柳絮纷飞,落英缤纷。岛上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明日便是汤谷城
圣女纤纤的成年仪式,也是正式挂冠圣女的盛大日子。这可是卜算子卜了十卦才算出来的
良辰吉日。清晨开始,众人便在辛九姑等人指挥下,忙著四下布置。盘谷率领百余人在岛
东的平地上建造最後三栋木楼,因为今夜蚩尤将带著几乎所有人马赶到古浪屿为纤纤贺庆
。自从一年前蚩尤以苗刀砍伐扶桑树,建造至为坚固的巨船以来,他从未离开汤谷一步。
半个月前,三艘可容纳千人的巨船正式下水,汤谷群雄将乘坐这巨船前来参加圣女盛典。
古浪屿西南面的礁石群上,一个英姿勃发的魁梧少年盘膝而坐,眯著大眼向海上眺望,颈
上一颗泪珠坠在阳光下闪烁七彩的光泽。突然远远的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叫声:“拓拔大
哥,他来了麽?”那少年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娇俏动人的紫衣少女笑靥如花的朝她奔来,
雪白的赤足在浪花里跳跃如鹿。
这少年便是拓拔野,那少女自然便是纤纤。拓拔野摇头笑道:“没来。你偷偷的溜出来,
不怕九姑责骂吗?明天便是圣女了,还这麽胡闹。”纤纤格格笑道:“她正忙得昏天黑地
呢,哪还记得看住我呀。”纤足一点,身形曼妙的跃了起来,在空中优美的一个翻腾,衣
裳开舞,露出雪白秀美的大腿。拓拔野连忙转过头,装做没有看见。
突然听见“哎哟”一生,转头望去,只见纤纤身在半空,也不知怎麽扭到了脚踝,突然径
直摔了下来。拓拔野大惊,连忙闪电般跃起,稳稳的将她拦腰抱住,落在沙滩上。低头望
去,她正笑吟吟的盯著他,软玉温香,莹白丰盈的胸脯起伏不已。拓拔野脸上一热,正要
教训她,却被她柔软的双臂揽住脖颈,凑到耳边吐气如兰的低声说道:“傻瓜,我是故意
的。”
拓拔野又气又恼,喝道:“胡闹!”手臂反转,熟悉已极的将她翻了个身,顺手就往她臀
上拍去。这一招圆熟流畅,也不知演练过多久,纤纤每每捣乱之时便被他这般拍上一记,
再好好责罚。但他这一掌拍到半空,却无论如何也拍不下去。她的臀部曲线优美,再也不
是几年前那个干干瘦瘦的小女孩了。纤纤扭头格格笑道:“你怎麽不打啦?我都快忘了被
你巴掌打的滋味啦。”双腿还不住的甩荡,到似是十分期待一般。
拓拔野一直将她瞧做妹妹,却也禁不住心中一荡,双手一转,将她稳稳的立在地上,笑骂
道:“大姑娘家,也不害臊。”纤纤叹气道:“真的不打麽?下次你可没这麽好的机会啦
。”
拓拔野笑道:“胡说八道。你可是圣女啦,以後说话可不能这般没分寸。让人听见了笑话
。”纤纤挽住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笑吟吟道:“对旁人哪,我当然不会这麽说话
。别人要想打我屁股,我就先给他个大耳刮子。”拓拔野轻轻挣脱一下,见她揽得甚紧,
只好作罢,道:“对我也别这般胡言乱语。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要是让九姑听见了,非
得让我搬出木屋不可。”
岛上近四年,两人竟始终同住一屋。这两年纤纤发育极快,尤其这一年间,迅速由一个黄
毛丫头出落成水灵丰盈的天仙。虽然辛九姑私下说过多次,纤纤却始终不肯和拓拔野分屋
而睡。年纪稍大,刁蛮习性稍减,但惟有此事仍如当日般决不妥协,谁要言论立即翻脸。
因而辛九姑也无可奈何,只有终日絮叨。好在岛上群雄一来对这等事并无腐见,而来对拓
拔野极具信任,决计不会想歪了去。只有柳浪来过几次,曾有含沙射影的议论过,被辛九
姑眼睛一瞪,也不敢再说。
纤纤撅嘴道:“九姑其他都好,就是这点最为烦人。”她突然笑靥如花的道:“咱们不说
她啦。拓拔大哥,明日你会送我什麽礼物?”拓拔野暗呼糟糕,咳嗽一声道:“礼物?”
纤纤见他装傻神色,登时跺脚大发娇嗔道:“好啊!你竟然连礼物也忘了!蚩尤大哥早就
说要送我冰蚕丝衣,你要送我一个比这更好的!”
拓拔野最怕瞧见她哭闹,见她眼眶一红,鼻头一皱,似乎又有千万泪水哗哗涌出,连忙道
:“好好好。你说什麽我便送你什麽。”纤纤抱住他的手臂笑道:“这还差不多。”突然
望见万里碧波之上,有水柱冲天而起,激射到百丈高空才四散落下,竟是一只百余丈长的
巨大龙鲸。纤纤拍手笑道:“大鲸鱼!是了,我要大鲸鱼的鲸珠做我圣女冠的珠子!”
拓拔野皱眉道:“好好一条鲸鱼,杀它作甚?”纤纤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跳著道:“好啊
,你说话耍赖!说好我要什麽便给什麽的!”眼光瞥见拓拔野颈上的泪珠坠,哼了一声,
眼珠一转道:“也好。倘若你没本事取鲸珠,那便将这个泪珠子给我。”突然伸手便要去
抢。拓拔野身形一转,早已到她身後,叹气道:“怕了你啦。”伸手从她发上摘下玛瑙发
簪,念诀解印为雪羽鹤。
纤纤拖住他的手,也要一同骑上鹤背,拓拔野正色道:“龙鲸凶猛的很,你还是乖乖的呆
著罢,不然我就什麽也不送你了。”纤纤颇不情愿的嘟嘴道:“那好罢。”
拓拔野抚摩雪羽鹤的脖颈,雪羽鹤欢鸣声中翩然展翼,低低的划过汹涌波涛的海面,朝著
百里之外的巨大龙鲸飞去。纤纤俏生生的站在沙滩海浪之中,海风吹拂,满头秀发随著衣
裳飘飘鼓舞,挥手欢呼。
远远的,西南海面上出现了几艘巨大的战船,猎猎巨帆上绣著“汤谷”二字。船上传来此
起彼伏的隆隆鼓声,号角长吹。纤纤喜动颜色,又跳又叫。蚩尤的船队终於来了。
※ ※ ※
红日当空,碧波万里。从空中俯瞰,那汪洋上跳耀的漫漫金光眩目神迷。西南的鼓声与号
角声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振奋人心。拓拔野望著那雄伟战舰,猎猎巨帆,大声长笑道:
“蚩尤,看看我们谁先拿到鲸珠!”声音雄浑浩荡,清晰的传到众人耳中。
古浪屿上群雄一楞,得知汤谷群雄已到,欢声长呼,纷纷放下手头之事,朝沙滩上奔去。
远远的听见巨船上传来雷鸣般的欢腾声,蚩尤那久违的笑声蓦然响起:“拓拔,那你可吃
亏啦。你只有一只鹤,我却有十只太阳乌。”话音未落,只见十只红色巨鸟如红霞般四射
迸散,自船上腾空飞翔,嗷嗷乱叫,朝著那龙鲸疾飞而去。
拓拔野拍拍雪羽鹤的脖颈,笑道:“鹤兄,人家瞧不起你,你可得争气,别丢了你我的脸
面哪。”雪羽鹤仰颈长鸣,巨翼招展,闪电般飞去。
岛上群雄已经奔到沙滩上,前呼後拥的伫足眺望,你一言我一语的道:“你们说是圣法师
先得到呢,还是咱们城主先得到?”夏猛叫道:“我瞧多半是城主!”沙真山专门与他抬
杠,虽然心中也看好拓拔野,却故意摇头道:“那可未必。圣法师是羽青帝转世,厉害得
紧。”木族群雄纷纷附和。群雄好赌,争不过片刻已在沙滩上下注赌博。盘口开为一比六
,竟是大多看好拓拔野。卜算子见猎心喜,连忙悄悄的卜上一卦,眉花眼笑的挤进人群中
将宝尽皆压在蚩尤上。岂料“十卦必一”卜算子这一注压下,登时将下注蚩尤的群雄吓坏
,纷纷移注拓拔野。盘口登时变成一比八。
辛九姑走到纤纤身边,见她笑若春花,眼神闪闪,说不出的期待欢喜,淡淡道:“圣女,
你希望谁先拿到鲸珠呢?”纤纤脱口道:“自然是拓拔大哥!”转头瞧见九姑奇怪的目光
,脸上一红,笑道:“蚩尤大哥已经准备礼物了,这个鲸珠就留给拓拔吧。”
远目极眺,只见那十只太阳乌如红霞般急速流舞,眼看距离龙鲸只有数里之距了,雪羽鹤
却还在远处展翅飞翔,纤纤心中大急,顿足不已,合手於口前,纵声长呼道:“拓拔大哥
快些呀!”
拓拔野大笑道:“莫急,瞧我怎麽赶上去。”突然俯身紧贴鹤背,双臂舒展,合在雪羽鹤
两翼上,猛然随著鹤翼上下拍舞,沛然真气滔滔输出,鹤翼拍击力登时大增,陡然间加速
十倍,闪电般划过蓝空。
拓拔野、蚩尤一南一西向著龙鲸急速夹击而去,那龙鲸乃是极为凶猛的巨型灵兽,张口怒
鸣,突然转身朝著拓拔野飞速游来。拓拔野笑道:“蚩尤,它也向著我,你是没戏啦。”
蚩尤叫道:“那可未必!”突然喝叫一声,十只太阳乌迅速排成一字长阵,蚩尤猛然跃起
,足尖急点,在十日鸟背上踏足疾奔,到了最前一只太阳乌时,猛地一顿足,箭一般窜了
出去,刹那间竟冲到了龙鲸尾鳍上空。
拓拔野叫道:“好!”喝彩声中,却见那龙鲸怒吼摆尾,尾鳍重重击打在海面上,掀起冲
天巨浪,蚩尤被那浪涛击中,高高抛起。蚩尤笑道:“好畜生!”那龙鲸尾鳍摆舞,突然
向上翻卷拍出,犹如黑色巨浪,挟带千钧之力朝身在半空的蚩尤击去。
岛上船上群雄纷纷惊呼,这龙鲸体长百丈,巨尾便有二三十长,蚩尤身在半空避无可避,
若被它击中,立时粉身碎骨。却听蚩尤喝道:“好,咱们便来比试比试!”猛然挺胸展臂
,仰天长呼,刹那间全身青光护体,幻碧螺旋不休。青木真气瞬息爆放。
“呼”的一声,蚩尤双掌拍出,两道绿色真气陀螺般旋转射出,与那巨墙般压来的龙鲸尾
鳍撞个正著。气浪激爆,海涛冲天。那龙鲸悲鸣一声,巨尾重重甩落在海中,又激起滔天
大浪。蚩尤借著气浪反冲之力,翻身腾越,落在龙鲸背上,朝鲸头疾奔去。
拓拔野喝彩一声,猛然高高跃起,踏波逐浪,在波涛上急速点足飞奔,往龙鲸巨口冲去。
那龙鲸怒吼一声,蓦然张开巨口,宛如凭空裂开一个纵横四十丈的黑洞,尖牙交错,红舌
跳动,万顷海流登时飞速倒卷,形成巨大旋涡,倒倾入龙鲸巨口之中。拓拔野笑道:“不
入鲸口,焉得鲸珠?你倒是体恤我。”索性随波逐流,乘著那激旋的海流往龙鲸巨口中冲
去。刹那间便被海浪吞没,消失在那巨大的黑洞中。
群雄惊呼,纤纤更是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蚩尤叫道:“我来也!”腾空而起,高高越过龙鲸头顶,突然翻卷倒掠,没入滔滔巨浪,
随著海鱼虾米一道卷入鲸口之中。
眼前一片漆黑,水流急涌,任意东西。拓拔野猛地往下一沈,直冲到底,脚下柔软,当是
龙鲸舌头无疑。当下气沈丹田,双腿如钢铁浇铸,牢牢立在龙鲸舌面上,任海流激荡,再
也不移动分毫。闭气屏息,凝神聚意,施展“火目魔法”,双眼外鼓起赤红的真气,定睛
望去,茫茫红色中依稀瞧见身旁不断有鱼虾海兽川流不息,流入龙鲸黑漆漆的喉中。偶有
章鱼撞到他的身上,八只触角齐时将他紧紧缠住,但是过不片刻,便一一脱滑,被急流冲
入龙鲸腹中。
忽然臂上一紧,被人紧紧抓住,听到蚩尤笑道:“拓拔,别来无恙?”回头一看,虽然朦
胧间瞧不真切,却依稀辨出正是蚩尤。他比之一年前高大许多,已近九尺,比自己高出半
个头来。斜眉入鬓,目光如电,英气逼人,唇上留了两撇小胡子,倒有些当日科汗淮的模
样。拓拔野大喜,反身将他抱住,两人久别重逢,极是欣喜。
拓拔野吐气笑道:“再过一会儿我这口气就憋到头啦。比比谁先拿到鲸珠吧。”两人击掌
微笑,猛地一个扎子,拔地而起,随波逐浪冲入龙鲸咽喉之中。
一路冲涌,撞在柔软的腔壁上,反弹疾转,继续朝下冲去。突然前方水流遄急,竟是一个
落差极大的“瀑布”,想来已经到了龙鲸食道的尽头。前方宽敞,竟有空气。两人猛地吸
了一口气,虽然腥臭咸湿,却聊胜於无。两人童心突起,哈哈大笑声中,猛然向前滑出,
呼叫著落在巨大的鲸胃中。
鲸胃宛如一个巨大的湖泊,四壁褶皱,不断的挤压蠕动。数不清的海兽鱼虾在海水与胃液
中搅动,腥臭难闻之气极为刺鼻。蚩尤皱眉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个洗澡池也太不
干净。”拓拔野哈哈大笑,抬头四顾,道:“鲸珠应当在肝脏处。咱们还是从这里出去罢
。”他右手指向前上方鲸胃的入口处。
蚩尤道:“早知如此,就不下来啦。”他突然眨眼道:“拓拔,咱们的比赛还没结束哪。
”蓦然直直的拔身跃起,刹那间翻身跃上龙鲸食道,大笑著消失无影。拓拔野笑道:“让
你一程又有何妨?”提气纵越,跃入食道,一边想著肝脏的位置,一边飞奔。
蚩尤青光眼洞察秋毫,一无障碍,早已奔得不知踪影。拓拔野正寻思著如何抄捷径赶上,
突然眼前人影一闪。拔野笑道:“追上你了,你往哪走?”猛地电窜跃出,一下将那人影
扑倒。拓拔野张开双臂,将那人紧紧箍住,正要说话,突觉不对。怀中之人柔软滑腻,异
香袭人,丝丝长发弄得自己脖颈上发痒。双臂箍处,丰盈柔软,竟是一个体态曼妙的裸体
女子。
拓拔野大惊之下,连忙松手,那女子倏然从怀中滑走,一道冰凉的感觉从自己胸膛上摩娑
而过。拓拔野火目凝神,“啊”的一声惊呼,只见那女子横亘在数尺之外,长发倾垂,斜
斜住凝脂酥胸,低首垂眉。双颊酡红,大眼扑闪,悄悄的从发梢下望著他,如碧叶卷莲、
烟波垂柳。竟是一个楚楚可怜的绝世丽人。拓拔野眼光往下一扫,又是“啊”的一声惊呼
。只见长发遮处,那纤纤蛮腰到了丰臀处竟逐渐变为银白色的鱼尾。这娇羞动人的女子竟
是一条人鱼。
那鱼美人听见他的惊呼,脸上更红,咬了咬嘴唇,慌乱的将鱼尾朝身後藏去。
拓拔野道:“你是谁?”那鱼美人咬唇摇头不语。拓拔野奇道:“你不会讲话麽?”那鱼
美人仍是摇头不语。过了半晌才低头怯怯的问道:“你是谁?”那声音犹如弱柳扶风、晨
露曳草,说不出的好听,说不出的让人心疼。拓拔野心中咯!一响,仿佛冰块在春风中融
化,莫名的对这美人鱼生出怜惜之意,微笑道:“在下拓拔野,住在附近的古浪屿上。”
那美人鱼低声道:“那麽你不是黑齿国的人了?”拓拔野一楞,露出满口白牙,粲然笑道
:“你瞧我象是黑齿国的麽?”那美人鱼迅速的扫了一眼他的牙齿,舒了一口气,颇为害
羞的一笑,娇靥飞红。
那笑容绚丽逼人,拓拔野目夺神移,心旌摇荡,勉力收束心神,道:“姑娘是被这龙鲸吞
进来的麽?”那美人鱼轻轻摇头,柔声道:“我是住在这里的。这龙鲸是我的房子。”
※ ※ ※
拓拔野大奇,这纤弱的人鱼竟是住在凶猛的龙鲸体内,当真是匪夷所思。他笑道: “如此
说来,我可是不速之客啦。”美人鱼低声道:“你不是坏人,自然是欢迎的。”声如蚊吟
,几不可闻。拓拔野砰砰心跳,咳嗽了一声道:“你这房子里,只有你一人居住麽?”将
这凶猛巨大的龙鲸说成“房子”,他不禁有些好笑。
那鱼美人刚要回答,忽听黑暗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小子,这里不欢迎外来客人,
你快走罢。”拓拔野循声望去,依稀看见又有几条人鱼滑行而来,为首一人似是一个拄著
拐杖的白发老妪。那鱼美人偷偷瞟了一眼拓拔野,咬唇道:“姥姥,他,他不象是坏人。
”
那人鱼姥姥斥道:“人心险恶,你知道什麽!快回去。”那鱼美人低低应了一声,却不动
弹。老妪身後几尾人鱼,竟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虽比不上那鱼美人楚楚动人,却也各有
娇媚之处。她们似是从未见过拓拔野这般伟岸英俊的年轻男子,躲在姥姥身後好奇的瞪著
他,秋波频传。
拓拔野从未听说寄居於鱼腹之中的人鱼,又见那姥姥对外人极为忌防,颇觉蹊跷,好奇心
大盛。当下行礼道:“前辈,在下不过是寓居古浪屿的游侠。今日想取这鲸珠作为送与朋
友的贺礼,并无恶意。”那姥姥冷冷道:“倘若你取走鲸珠,这龙鲸便要死了。我们又住
到哪里去?你这不是恶意是什麽?”
拓拔野一楞,笑道:“这鲸珠我也不是非要不可。既然龙鲸是你们的寄身处,晚辈怎敢造
次?”姥姥冷笑道:“你嘴里倒似是涂过藻蜜。要骗骗这些小丫头那也罢了,嘿嘿,要骗
我就嫩了些。”她似是认定拓拔野乃是一个浮滑骗子,任他说什麽,就是不信。
拓拔野突然想起蚩尤已奔去割取鲸珠,失声道:“糟糕!”鱼美人颇为紧张的盯著他,道
:“怎麽了?”拓拔野道:“我一个朋友已经去取鲸珠啦。我需得去阻止。”
鱼美人道:“我带你去。”拓拔野不及多想,抢身将她抱起,发足飞奔。那人鱼姥姥喝道
:“小子,想耍诈麽?”拐杖横扫,狂风卷舞,将拓拔野阻住。
拓拔野道:“前辈,得罪了。”右手一拍,劲气如带,随著掌势盘旋,将姥姥拐杖朝外一
分一甩。那姥姥丝毫未料到这年纪轻轻的小子竟有这等强劲的真气,大惊之下气息翻涌,
身不由己得朝左边横飞出去,即将撞到龙鲸食道腔壁时,突然稳稳的站住,并未如料想中
那般狼狈跌倒。微微一楞,知晓乃是拓拔野手下留情,扭头望处,他早已抱著鱼美人不知
踪影。
美人在怀,气如兰馨。那冰凉滑腻的鱼尾软软的搭在臂弯,带来一种异样的感觉。拓拔野
低头望去,那美人鱼正偷偷的看著他,触见他的目光,登时娇靥飞红,转开头去,羞不可
抑。拓拔野心中一荡,忖道:“生平所见过的女子,她可是最害羞的了。”微微一笑,道
:“还是笔直往前麽?”鱼美人“恩”了一声,脸上又是莫名的一红。
突然前方疾风凛冽,迎面扑来。拓拔野心中一凛,凝神聚气,正要严阵相待,忽觉那股念
力颇为熟稔,脱口道:“蚩尤?”前方那人道:“是我。这里甚是奇怪,好象住了不少…
…”话音未落,瞧见拓拔野怀中美人鱼,“咦”了一声笑道:“好小子,我不过是撞到一
个人鱼,你倒干脆,抱到怀里啦?”
鱼美人听见有人,早已又惊又羞,便要从拓拔野怀中挣脱。拓拔野将她轻轻旋转放在地上
,拉住她柔软的小手,笑道:“你莫害怕,这是我的好友。”鱼美人在鲸鱼腹中生活许久
,能在黑暗中视物,鼓起勇气打量那九尺高的男子,强壮剽悍,满身狂野傲然之气,虽然
较之拓拔野亲切倜傥大为不同,但是却也是正气浑然,让人放心。当下羞怯的点一点头。
拓拔野笑道:“他叫蚩尤。可是你叫什麽名字呢?我还不知道哪。”那鱼美人低声道:“
我是鲛人国的七公主,叫做真珠。”蚩尤奇道:“鲛人国?是东海上的七十二岛鲛人国麽
?”鱼美人真珠吃惊道:“公子知道鲛人国麽?”蚩尤道:“从前听家父说过。鲛人国盛
产珍珠,体内的鲛珠更是天下至宝。”
真珠低下头,突然眼圈一红,泫然欲涕,低声道:“便是这鲛珠害得我家破国亡。” 拓拔
野与蚩尤对望一眼,正要说话,忽听有人喝道:“真珠,这等事岂能对外人胡说八道!”
正是那人鱼姥姥带著众人鱼赶到。真珠吓了一跳,急忙将手从拓拔野手中抽出,站到一边
。
拓拔野已然猜到几分,道:“难道有人窥测鲛珠,动兴刀戈,你们这才避到这龙鲸腹中麽
?”人鱼姥姥怒道:“小子,你知道得这般清楚,还说不是黑齿国的探子麽?”
蚩尤见她乖张蛮横,心中有气,冷冷道:“前辈,我们从大荒流浪至此,也是亡国之臣。
你信不信随你。拓拔,咱们走罢。”大步便要往外走。
人鱼姥姥冷笑道:“哪里能由你说来便来说去便去?交出鲸珠,自断舌头、双手。剜出眼
珠子,我便让你们活著离开。”蚩尤大怒,哈哈狂笑道:“给你些颜色便开染坊。老太太
,尊敬你一把年纪,你便倚老卖老口出狂言麽?”眼神突变凌厉无匹,射向人鱼姥姥,周
身突然绿光爆长,变幻迷离。众人鱼都不由一惊,朝後退了一步。真珠虽然有些发抖,却
移身挡在姥姥面前。
拓拔野见蚩尤狂性一触即发,真气如箭弦上,笑道:“姥姥别见怪,他便是这般强牛脾气
,吃软不吃硬。我们决计不是黑齿国的探子……”那人鱼姥姥感到蚩尤凌厉霸气的真气,
已经暗暗心惊,气势稍馁。但听了这话,仍是嘴硬道:“你们能游入鲸鱼肚内,纵然不是
黑齿国的探子,也必是大荒水妖。水妖与我仇深似海,我便是拼了老命,也不能让你们活
著出去。”
拓拔野心中一动,哈哈大笑。姥姥怒道:“小子,你笑什麽?”拓拔野道:“原来咱们是
同仇敌忾,那便好极。姥姥,我们都是大荒蜃楼城的臣民,被水妖用奸计攻破城池,这才
被迫流亡东海。”蜃楼城极为著名,四年前城破一事更是天下皆知。人鱼姥姥惊疑不定的
瞧著他们,冷笑道:“凭空之辞,有什麽证明?”蚩尤傲然道:“蜃楼城乔城主之子蚩尤
,一言九鼎,何需证明!”他气势森然,字字如斩钉截铁,令人不由得不信。
姥姥沈默半晌,厉声道:“好!我便姑且信你们一回。倘若你们是水妖探子,将今日之事
透露半点风声,我便是化做厉鬼,也决不放过你们!”将身一侧,道:“将鲸珠留下,你
们走罢。”
蚩尤右手一抛,一颗直径盈尺的透明圆球落到拓拔野手中。拓拔野歉然道:“得罪了。”
将鲸珠递交给人鱼姥姥。她伸手夺过,道:“真珠,你们都随我进去。”不再看拓拔野,
转身便走。真珠回头望了一眼拓拔野,目中满是不舍之意,脸上又是一红道:“拓拔公子
,後会有期。”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去。拓拔野心中一荡,连头也忘了点。那几个鱼美人也
纷纷回眸掩嘴而笑,凑到真珠耳边说了几句话,真珠登时连耳根也红了,疾步前行。
拓拔野突然大声道:“前辈,不知你还想在这鲸鱼腹中蜗居到什麽时候呢?”那人鱼姥姥
微微一停,又继续前行。拓拔野哈哈笑道:“国破家亡,苟且偷生。难道这便是鲛人国的
国训麽?”人鱼姥姥大怒道:“住口!小子,你是坐著说话不嫌腰疼。我们只剩二十几个
老弱妇孺,怎麽与黑齿贼和水妖相斗?”
蚩尤冷冷道:“当日我们离开蜃楼城时也不过是三个孩童。眼下却已有六千义军。莫说是
二十多个老弱妇孺,便是只剩你一个,只要诚心复国,又有什麽成不了的事?” 拓拔野道
:“不错。得道者多助。普天下被水妖所害的何止千万,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我们四年
来一直在寻找蜃楼城的弟兄,只要时机一到,便要揭竿而起。姥姥,既然同仇敌忾,为何
不同心协力呢?”
他话语至诚,说得人鱼姥姥木立当场,肩头微微颤动。
突然有人尖声道:“姥姥,姥姥,不好啦!黑齿贼和水妖追来啦!”众人大惊。人鱼姥姥
喝道:“你们带著真珠藏起来!”闪电般朝龙鲸巨口滑去。拓拔野与蚩尤对望一眼,心中
同时都升起一个念头,微笑击掌,朝外奔去。
巨口开处,亮光照耀,眩目的阳光在龙鲸尖牙上闪烁七彩光芒。众人奔到龙鲸喙沿,向外
眺望。万里碧波,天蓝如海,不计其数的虎鲨跃海腾空,破浪前行。每只虎鲨背上都骑了
二三十人,呼啸狂呼,朝这奔来。蚩尤青光眼瞧得分明,人人精瘦,满口黑牙,手中长弓
利矛,当是黑齿国人无疑。
更远处,十余艘水妖大船将汤谷三艘巨舰团团围住,箭矢如雨激射而去。隐隐听见汤谷与
古浪屿上群雄怒骂如潮,显是已经与水妖交上了手。
拓拔野、蚩尤胸中万丈豪情都在这刹那喷薄,并肩而立,仰天狂啸,声如怒海飓风,方圆
五百里内众人都被震得变色大惊。汤谷群雄辨得两人声音,知道他们无恙,心中大宽,又
惊又喜,长声欢呼。
拓拔野、蚩尤的六千汤谷军与水妖的第一战,就这远离大荒的漫漫东海上爆发。
第三卷 海上春秋
第四章 鲛美人
------------------------------------------------------------------------------
--
朝阳谷丁蟹坐在指挥船的高台上,海风劲舞,背後水字大旗猎猎招展。他一身劲装,背负
十戈刀,瘦长的脸上满是冷傲剽悍的神色。朝阳谷素以水军闻达天下,丁蟹的十戈水师更
是水族六大精锐水师之一。虽不过十二艘船舰,六千水师,却是以一挡百,称雄东海。即
便是东海龙神的水师,在海上遭遇十戈军,也不得不稍稍辟易。故有“宁遇鲨群,莫逢十
戈”之说。
此次丁蟹远征东海,一则为了辅助黑齿国缉拿鲛人国公主,获取鲛珠;二则游弋东海,肃
清蜃楼城余孽。自去年以来,水族水师连破东海七国,代以傀儡君王,操纵四万里海域,
百夷朝拜,声威大振,隐然有傲视五族的帝王之态。倘若能将鲛人国公主抓获,取得鲛珠
,则鲛人余党不得不俯首称臣。如此一来,东海的最後一个小国也尽在掌握。
月前探子侦听到鲛人藏身於龙鲸之中,丁蟹便率领十戈军与黑齿国虎鲨水师遍海搜寻龙鲸
下落。岂料今日方甫发现龙鲸行踪,却遭遇这三艘巨大船舰,战旗上的“汤谷”二字令他
大为震惊,难道是汤谷罪囚已然逃脱出来,做了这东海的海盗麽?当下竟顾不得围杀龙鲸
,下令舰队将汤谷巨船团团围住。相互骂阵中得以确定这巨船上众人赫然便是汤谷众囚。
登时箭如飞雨,石如流星,朝汤谷船上围攻而去。
十戈军身经百战,训练有素,进攻层次分明,有条不紊,虽然船身远小於汤谷巨舰,但攻
击力却远胜於彼。汤谷军虽然在蚩尤的训练下,已能攻防有序,但原非谙熟水性之人,又
未经过实战考验,遭遇这虎狼之师,登时手足无措,乱做一团。顷刻间便溃不成军,各自
为战。
丁蟹正心中得意,忽然听见从远处传来两声高亢雄浑的长啸声,震得耳中隆隆作响,直破
云霄而去。汤谷船上众人原已溃乱慌忙,斗志低落,听得这吼声却是欢声雷动,精神大振
。丁蟹心中骇异,不知是谁,竟有如此雄浑的真气?当下抓起千里镜,极目远眺。
只见那龙鲸巨口中,两个魁伟少年并肩而立,英姿勃发,神威凛凛。丁蟹心中又惊又奇,
脑海里迅速的将大荒所有少年英杰的名字身份转了个遍,却不能与这两个少年对上号来。
况且单以这啸声来看,这两少年真气之强,远在所有大荒青年俊彦之上。正惊诧间,只见
那两少年互相击掌,猛然高高跃起,踏浪逐波,疾奔而来。一个俊逸倜傥的少年朝黑齿国
鲨群冲去,另一个狂野剽悍的少年则横眉怒目朝这里闪电般奔来。
丁蟹放下千里镜,冷冷道:“翼海龙,别让他过了警戒线。”四个肩胛长了巨翼翅膀的似
鸟似人的怪物躬身领命,徐徐退下。到了船舷突然振翼高飞,怪叫著朝蚩尤飞去。
金光粼粼,海波摇曳,咸湿温暖的海风刮在脸上,又痒又麻。蚩尤踏浪疾奔,心中波涛汹
涌,家仇国恨刹那间如洪水决堤,令他几乎窒息。他大吼声中,提气纵跃,碧木真气瞬间
绽放,绿光迷离,凛冽的杀气将脚下碧浪劈得朝两旁翻涌。
前方两只虎鲨夹击跃来,众黑齿人叱呵叫骂声中,利箭长矛如漫天暴雨,密集射来。蚩尤
避也不避,双掌直推,绿光蓬然,气浪飞舞,登时将箭矛击得冲天飞起。足尖飞点,闪电
般从虎鲨间隙间冲过,双掌两翼挥舞,随意挥洒,刹那间便将虎鲨上的众黑齿人打得四下
抛落,坠入浪花之中。
蚩尤一路披靡,毫不恋战,径直奔向水妖战舰。
忽然天空传来桀桀怪叫,仰头望去,四个人鸟怪物拍翼俯冲而来。大荒中这种人鸟怪物颇
多,大半却是当年五族罪囚,被施以封印,成了这等怪物。但这四个却是不折不扣的海上
翼海龙族人,巨翼有力,手足俱全,更天生勇悍。瞧他们金甲银铠,火目獠牙,手中分别
握了斧戈矛棍,蚩尤突然想到当年父亲所说的大荒掌故,明白这四个翼海龙人,乃是朝阳
谷丁蟹的家奴。想来这水妖舰队竟是威镇大荒的十戈水师。
强敌在前,蚩尤反而激起冲天斗志,振臂狂呼,突然反手从背上拔出苗刀。呛然一声,青
光暴射,一道绿气从刀背闪入蚩尤右臂之中,刹那间碧木真气飞旋激转,人刀合一,苗刀
恍然成了他手臂的延伸部分。
四个翼海龙人怪叫声中,盘旋飞舞,斧戈矛棍夹带狂风之势,蓦地以雷霆万钧之力齐齐攻
下。蚩尤不退反进,大喝一声,苗刀反撩而上,青光劲舞。“砰”的一声巨响,那四个翼
海龙人怪叫著朝上翻起,斧戈矛棍脱手飞出。
蚩尤哈哈大笑道:“妖魔小丑,也敢与我争锋!”突然踏浪高高跃起,左手闪电般掐住一
个翼海龙人的脖颈,“喀嚓”一声,竟将之生生折断。蚩尤热血沸腾,狂性大发,英挺的
面目上突然满是狰狞神色。眼光如电,朝余下那三个翼海龙人扫去。他们饶是勇悍无匹,
却也吓得魂飞魄散,惊惶扑翅,怪叫著朝上空逃去。
这四个翼海龙人原是兄弟,凶悍之极,经过丁蟹调教,更是成了一等一的杀人利器。这十
余年来死在他们手中的大荒游侠,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岂料今日竟被蚩尤一招打得大败
,仅以左手,便折杀其一。远处船上,丁蟹大骇,手中的千里镜险些掉了下去。这少年究
竟是谁,竟然勇悍如此?
他转头望去,只见另外那个少年也如狼入羊群,谈笑间兔起鹊落,仅用双掌便将黑齿国虎
鲨水师打得七零八落。心中蓦地升起一股寒意,想不到这东海之上,竟是藏龙卧虎。但他
素来冷傲凶顽,这怯意稍纵即逝,起身道:“传令,加紧进攻敌船,一柱香内将叛贼拿下
。”众将轰然应诺。
丁蟹冷冷的望著急速奔来的蚩尤,嘴角牵起一丝冷冷的笑容,喃喃道:“小子,我倒要瞧
瞧你有何手段。”缓缓行到船头,道:“转舵,全速航行。”众桨如飞,战船箭一般朝蚩
尤驶去。另外十一艘战船则将汤谷大船团团围住,进攻更剧。
汤谷船上,群雄见拓拔野、蚩尤所向披靡,斗志大盛,原先慌乱之态立时烟消云散。柳浪
站在指挥台上,挥旗示意。左右两舰缓缓朝两翼退开,主舰则徐徐後退。
十戈军见瞧他们溃乱慌忙,不堪一击,早起了轻敌不屑之心,此时见敌舰後撤,只道是敌
军溃逃,登时穷追猛赶,一路追将进来。汤谷军形成品字形不断後移,十戈军虽然依旧包
围追击,但有七八艘战船如利箭般切入汤谷军三艘船的空隙。
柳浪见时机已到,猛然挥舞令旗。登时战鼓咚咚,号角长吹。群雄呐喊声中,三艘汤谷巨
舰突然朝里收缩,将六七艘水妖战舰夹在其中,不断收缩挤压。十戈军轻敌冒进,想要撤
出已然不及,汤谷巨舰又远较他们高大,登时被困在其中,夹得动弹不得。一艘船被巨舰
挤得翻倒,众水妖纷纷掉入海浪之中。
赤铜石喝道:“好好招待客人,可别怠慢了!”汤谷群雄哈哈大笑,叫骂声中箭如飞蝗,
石如雨下,居高临下朝水妖战舰猛攻不已。火族群雄纷纷将火球、烈焰弹抛将下去。水妖
众舰避无可避,登时燃起熊熊大火。船上一片鬼哭神号之声,许多水妖纷纷跳水。
围在外侧的水妖战舰虽然心急如焚,不断射箭、投发巨石,但势单力孤,以下攻上,杀伤
有限。如此激斗半晌,被围困中隙的六七艘水妖战舰被纷纷击沈。汤谷巨舰虽有损坏,却
并无大碍。
柳浪复又传令调行,三艘巨舰缓缓变阵,互为犄角,朝著余下的五艘水妖战舰撞击而去。
双方追逐激战,汤谷军船身高大,士气高涨,稳占上风。但十戈军虽然伤亡惨重,却极为
悍勇,依旧顽斗不休。一时间也不能决出胜负。
蚩尤距离丁蟹主舰只有数十丈之遥,横刀踏浪,厉声道:“蜃楼城蚩尤,今日要为众兄弟
姐妹报仇!”声音高亢激越,清清楚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众水妖闻声大惊,丁蟹心中也是蓦然震骇,这勇悍绝伦的少年竟是当年蜃楼城的少城主麽
?那麽想来那另外的少年必是再三辱及十四郎的神帝使者拓拔野了?丁蟹惊骇立逝,突然
心中狂喜,水伯缉拿这二人久矣,想不到竟在这东海上撞见。倘若能将他们擒下,那便是
奇功一件!当下仰天大笑道:“小贼,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了!”突然背上十戈刀呛然
出鞘,桀然纵横,远远望去,犹如一只青黑螃蟹,张牙舞爪一般。
蚩尤大喝道:“水妖丁蟹,今日蚩尤拿你下酒!”倏然跃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漫天
箭矢中,他如海豚般破浪而入,冲入汹涌的碧波之中,朝著敌船飞速游去。
※ ※ ※
碧浪激荡,暗流汹涌。丁蟹站在船头,冷冷的瞧著海面,背後十戈刀自动张舞。
突然“蓬”的一声,船身甲板陡然裂开一个三丈长的口子,木屑飞射,海水从那裂口中激
涌喷薄。青光旋舞,一道人影从水花中冲天跃出,厉声喝道:“虾兵蟹将,快来受死!”
凛冽的杀气如狂风般卷袭,船身剧烈摇荡,众水妖纷纷变色,向後跃开。
丁蟹面色突变青紫,低叱一声,十戈刀自动翻转到双手中,四下激射,陡然间暴长十倍,
如十只蟹钳一般挥舞交错,朝蚩尤倏然斩去。十戈刀乃是东海琉璃铁制成的封印,内封北
海十兽,也是水族神兵之一,十戈齐发,威力惊人。丁蟹自恃甚高,对战之时极少十戈齐
舞,即便是当年与东海神蛟对决之时,也不过用了六戈而已。而今日一出手便是十刀,可
见对蚩尤的忌惮极深。
刀光折叠交错,纵横飞舞。“嗤嗤”破空之声不绝於耳,刀气及处,断木横飞。蚩尤怒喝
声中,苗刀大开大合,如霹雳般斩落。面对十戈刀霸道凌厉之威力,他竟然丝毫不避让退
缩,反以更为凶霸暴烈的气势迎头痛击。
“!当”巨响,轰然如雷。丁蟹只觉虎口如被雷电击中,震得双臂麻痹,十戈刀险些脱手
。那雄霸已极的冲击力撞得体内气血翻涌,禁不住向後退了两步。丁蟹心中大骇,这少年
破船而出,从空中落下,真气已如强弩之末,竟然犹可瞬息鼓勇,将自己击退!以这交手
的力量来看,他的真气竟远远在自己预估之上。
丁蟹喝道:“给我拿下!”众水妖见这少年竟一刀将丁将军击退,都是大为惊骇,但军令
如山,虽然心中惊惧,仍不得不鼓起勇气,四面八方围攻上来,各种兵器如狂风暴雨般朝
蚩尤击去。
丁蟹乘隙调息,忖道:“这小贼真气极强,倘若与他硬拼,只怕未必是他对手。”他天性
冷傲剽悍,素不服输,虽被蚩尤一刀击退,却反而激起好胜悍烈之心,无论如何也要寻法
将蚩尤打败。正寻思间,忽听蚩尤一声大吼,巨响声中,众水妖呼号怪叫,纷纷向外跌去
,诸多兵器冲天飞起。
蚩尤又只一刀便将众妖击退。
蚩尤扛刀肩上,冷冷的望著丁蟹道:“你就这麽一点本事麽?”丁蟹极为自傲,听他言语
中满是鄙夷蔑视之意,登时大怒,冷冷道:“小贼,今日不取你头颅,丁某誓不为人。”
踏步上前,真气鼓舞,十戈刀在手中旋转不息。
忽听有人笑道:“蚩尤,需要帮手麽?”两人扭头望去,一个俊逸洒落的少年正踏海翩翩
而来,正是拓拔野。蚩尤哈哈笑道:“杀只螃蟹还需要两个人麽?你倒比我还快。”拓拔
野衣袂飘飞,轻飘飘的落到船头,拍拍双手笑道:“那些黑牙齿的,实在太过差劲。我还
没舒展筋骨,他们就全西里哗啦掉海里了。”他扫了丁蟹两眼,摇头笑道:“果然是只小
螃蟹,想来也没有什麽膏黄。我不跟你争啦,去剁了那些臭鱼烂虾做鱼油罢。”竟瞧也不
再瞧丁蟹一眼,纵身向远处激战中的十戈水师奔去。
丁蟹听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险些气炸了肺,怒极反笑,仰首狂
笑道:“狂妄小贼,接招罢!”十戈刀脱手飞出,如十条海蛇在空中盘旋飞舞,刀锋破空
,气势滔滔,威力比之先前一招又大了数倍。丁蟹十指曲伸弹舞,十戈刀在空中随其节奏
劈砍斫刺,正是“以气御剑”之术。
蚩尤苗刀挥舞,“叮叮当当”将十戈刀不断击飞,但那十戈刀去而复返,始终在他周遭霍
霍飞舞。刀势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犹如层层铁桶将蚩尤笼罩其中,迫得他不得而出。
稍有空隙,十戈刀立时如水银泄地,破入攻击。以一刀击十刀,纵然天生神勇,待到百余
招後也必定险象环生。果然,过了五六十回合後,蚩尤似已有忙乱之态。众水妖呼喝叱骂
,挺舞长矛四面围冲而上,乘隙攻击。
蚩尤哈哈大笑,喝道:“木叶索!”左手掌心突然喷出一道三尺长的碧光,浓碧浅绿幻舞
不息,周围两丈余内的柚木甲板突然“格拉拉”的一阵脆响,刹那间分崩离析,片片木板
朝他掌心飞去。奔得最近的十余水妖一脚踏空,惨呼著掉落下去。
百余片木块在他掌心处陀螺旋转,突然聚合,拧成一道直径近尺的巨绳。蚩尤左臂一振,
手腕抖转,那条巨绳登时如巨蟒般盘旋腾空,蓦然将十戈刀紧紧缠住。漫天刀光刹那顿住
。蚩尤大喝一声,闪电般冲出,当头一刀朝丁蟹斩下。
电光石火间,蚩尤竟已冲出十戈刀之困,反以苗刀向丁蟹发出致命一击。丁蟹原先的诸多
算盘、绵绵後招全部落空。大骇之下身形朝後疾退,凝神聚气,十戈刀“蓬”的挣断巨绳
,呼啸著朝蚩尤後背斫来。蚩尤毫不顾及,苗刀气势如虹,依旧电斩而下。
丁蟹原是想以十戈刀的攻击,迫得蚩尤回防,岂料他剽勇至斯,一无反顾,心胆俱裂之下
浑身真气倾注於涌泉,奋起全力,朝後飞窜。蚩尤大喝声中,苗刀划过一道圆弧,刀气凌
烈,竟将丁蟹右臂齐肩斩断!
鲜血喷射,丁蟹痛吼一声,捂住肩膀,翻身跳入漫漫汪洋。蚩尤刀光回转,气浪激卷,将
那十戈刀抡得高高飞起,掉入浪花之中。
众水妖魂飞魄散,没命价的奔逃,纷纷弃船跳海。蚩尤胸怀大畅,昂首横刀,哈哈大笑。
远处,拓拔野在水妖船上谈笑披靡。汤谷群雄激奋欢腾,纷纷从巨船上跃入敌船,追杀穷
寇。落水水妖潜入海底,原想将汤谷巨船凿破,在水中与汤谷军决一胜负。岂料这三艘汤
谷巨舰乃是以扶桑木所制,坚硬逾钢,不能损伤分毫,无奈之下只能大呼倒霉,逃之夭夭
。
犹有三艘水妖船负隅顽抗,但听见汤谷群雄欢呼蚩尤斩杀丁蟹,斗志立颓,或是弃船而逃
,或是转舵败走。
这一战不过半个时辰便告结束,竟是乌合之众的汤谷军大获全胜。水族六大精锐水师之一
的十戈军被击沈八艘战舰,俘获两艘,仅有两艘得以保全。伤亡之惨重,为数十年来仅有
。两军交锋,这结果实是太过匪夷所思。但是十戈军骄狂轻敌,而汤谷巨舰坚不可摧,柳
浪指挥得当,蚩尤、拓拔野又勇不可挡,这结果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岛上群雄欢呼雀跃,纤纤更是又叫又跳。过不多时,三艘巨舰彩旗招展,拖著两艘俘虏来
的水妖战船缓缓靠岸。那只巨大的龙鲸竟也尾随汤谷军慢慢的游到岸边。巨口开处,几尾
美丽的人鱼与一个人鱼老妪并肩而立,更衬得年轻貌美,娇豾夺人。拓拔野与蚩尤也已站
到那人鱼群中,相互微笑低语。
群雄瞧见鲸口中的人鱼,都是大为惊诧,议论纷纷。纤纤虽然也颇为疑惑,但只道是蚩尤
带来的,并未多想,笑著奔入海浪里,踮高了脚,朝著拓拔野与蚩尤挥手致意。岂料拓拔
野竟丝毫没有瞧见,径顾与一个最为娇怯清丽的人鱼站在一处,不知说了什麽,那人鱼立
时低下头去,连耳根也涨得通红,回眸悄悄的看他,嘴角眉梢,尽是绵绵情意。旁人没有
注意到,纤纤却是瞧得分明,登时心中如遭重锤,泛起一股酸涩的滋味,跺足咬牙,恨恨
道:“臭拓拔,你当是钓鱼吗?这麽有趣?”当下大声叫道:“拓拔野!我的鲸珠呢?”
这一声气运丹田,叫得甚是响亮。众人都望了过来,俱是一震,心想:“竟有这般美貌的
姑娘!”蚩尤扭头望去,只见碧浪白沙,一个紫衣少女叉腰而立,俏脸罩霜,眉目含嗔,
说不出的娇俏动人。蚩尤脑中顿时轰隆一声,一片空白,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过了
良久,才听见纷乱嘈杂的声音、呼啸的海风以及自己怦怦怦怦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
只听拓拔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纤纤妹子,这龙鲸可是她们的寄居处,我再改送其他
东西给你罢。”蚩尤心中大震,这少女竟是纤纤麽?一年不见,她竟已从黄毛丫头出落成
这般曼妙动人的女子!正又惊又喜,却听纤纤怒道:“答应好的事岂能耍赖?我不管,我
就要这鲸珠!”
人鱼姥姥突然开口道:“拓拔少侠,你们对我们有救命之恩,这区区鲸珠又有何足惜?”
蚩尤、拓拔野大破水妖、黑齿军,无形中乃是救了她们,感激敬佩之下,说话语气大为客
气。拓拔野笑道:“姥姥不必客气。小女孩儿,哄一哄便忘了。”当下拍拍蚩尤,道:“
走,带你去见见这丫头。”蚩尤心跳加剧,随著拓拔野纵跃奔去。
※ ※ ※
纤纤见一个英挺剽悍的少年与拓拔野一道奔来,从那眉目间猜到当是蚩尤,久别重逢,原
当高兴才是,但眼见拓拔野适才与那人鱼那般亲热,早已气得提不起任何兴致来。瞧得他
们奔到眼前,突然飞起一脚,往拓拔野小腿上踢去。拓拔野对她了如指掌,见她肩膀微沈
,立时挥手一抄,将她的小腿捞个正著,轻轻一拖,拉了过来。倘若是平时,纤纤必定乘
势偎入他的怀中,但今日怒气勃发,素手疾挥,又是一掌朝拓拔野脸上打去。拓拔野笑道
:“胡闹,这麽多人瞧著哪。”右手将她皓腕握住。
纤纤与他相隔不到两尺,冷冷的瞪著他道:“你也知道这麽多人瞧著,怎麽一点也不知羞
?”眼眶一红,突然落下一颗泪来。拓拔野云里雾中,不知她所说之意,见她突然掉泪,
登时心软,松开双手笑道:“好啦好啦,今晚我不睡觉,给你逮条比这还大的龙鲸去。”
纤纤听他温言抚慰,更觉委屈,索性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含糊道:“才不稀罕呢。”
蚩尤站在一旁,颇觉尴尬,瞧著纤纤雨打梨花一般,自己心中都要碎了。这剽勇暴烈的少
年在纤纤面前竟判若两人,仿佛成了温良驯服的绵羊一般。心中暗暗回忆一年前的纤纤,
怎麽也无法将那刁蛮狡狯的小女孩与眼前这俏丽少女联系起来。眼见拓拔野、纤纤两人极
为熟稔、亲热,突然有些後悔这一年未回古浪屿。
拓拔野笑道:“好啦好啦,再哭眼睛便要变成桃子啦。”纤纤破涕为笑。拓拔野瞥了一眼
蚩尤,笑道:“蚩尤刚来,你便这般号啕大哭,是要赶他走麽?”纤纤甩开拓拔野的手,
转头莞尔道:“蚩尤大哥,好久不见啦。”
眼角犹有一滴泪珠,晶莹剔透,如春花朝露,於晨风绽放。蚩尤目眩神迷,呆了一呆,笑
道:“是,好久不见了。”心跳如撞,生怕让他们听见了,连忙朝後退了一步。纤纤格格
而笑,心情好转,朝拓拔野扮了个鬼脸道:“还是蚩尤大哥好。”蚩尤登时面红耳热,心
跳更剧。
巨船靠岸,群雄欢呼,相互拥抱招呼,数年未见,许多好友都极是兴奋。岛上客房已全部
建好,辛九姑等人纷纷引领群雄朝岛中走去。众人鱼在陆地上行走不便,便依旧待在海湾
沙滩上。
拓拔野为诸将引见人鱼姥姥与真珠,轮著纤纤时,她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冷冷的斜睨著
真珠道:“原来是个公主,难怪这鱼尾也要比别人的漂亮些。可惜终究是条鱼。”话中带
刺,众人自然听得分明。人鱼姥姥等惊愕恼怒,但顾及拓拔野与蚩尤,便隐忍不发。真珠
适才瞧见她与拓拔野诸种神态,只道二人是热恋情侣,心中正莫名的暗暗酸痛,被她这般
嘲讽,脸色顿转苍白,想要说话,却什麽也说不出来。
柳浪见状早已猜到大概,连忙打个哈哈道:“真珠公主,柳某常闻‘大荒三百六十花,不
及东海鲛美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真珠脸上泛起红晕,低声道:“柳将军见
笑了。”柳浪登时浑身骨头大酥,色心又起,瞧见人鱼姥姥冷冷的目光,咳嗽一声笑道:
“这位姥姥可是鲛人国国母麽?既然咱们同仇敌忾,日後自当好好亲近亲近。”人鱼姥姥
眼光老辣,他心中不堪的想法哪能逃得过去?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他。
拓拔野等人再三邀请众人鱼到岛上歇息,她们都以行动不便为由相拒。无奈之下,只得任
由她们在海湾休憩,先行告退。路上拓拔野见纤纤依然微微撅著嘴,老大不情愿,笑道:
“好啦,都快是圣女了,还这般耍小孩脾气麽?”纤纤哼道:“言而无信,薄情寡义。今
日我算是把你看透了。臭拓拔,你可记著,欠我一个礼物呢!”
她说一句,拓拔野便点一个头,微笑称是。
纤纤突然停步,拉住蚩尤的手,笑靥如花道:“蚩尤大哥,你给我带的礼物呢?”素手柔
软滑腻,幽香盈袖,蚩尤失魂落魄的发愣道:“礼物?是了,礼物!”
他突然竟有些结巴起来,道:“我给你带了两箱东西,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纤纤大喜
,眉花眼笑,冲著拓拔野一抬头,重重的哼了一声,然後又揽住蚩尤的手臂,笑吟吟道:
“自然喜欢啦!快告诉我有哪些东西?”
这百余丈的路,蚩尤便如在云端行走一般,飘飘忽忽,欢喜得连说了些什麽也记不清了。
拓拔野在一旁看得又是惊讶又是好笑,没想到狂野剽悍的蚩尤在纤纤面前竟然成了舌头打
结、只会一味傻笑的呆子。突然心中一动,摇头微笑,心中淌过一片暖流。
数十丈外,真珠望著拓拔野三人的背影,眼光始终不能从他身上移开。春风煦暖,阳光灿
烂,岛上的落英纷纷扬扬的随风飘落,粉色、白色的花瓣缤纷的落在她的发上、肩上,又
随风卷舞,落到碧绿的海波上曳漾。她望著三人绕过巨石,没入树林之中,不禁有些痴了
。
人鱼姥姥无声无息的游到她的身边,叹气道:“傻孩子。你是鱼,他是人哪,这是上天注
定的,不要多想了。”真珠慌乱的转身,红脸道:“姥姥你在说什麽呢。”
人鱼姥姥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心中对这鲛美人的未来,突然充满了莫名的忧虑。
当夜,群雄便在海滩上设宴,大肆狂欢。篝火熊熊,觥筹交错,欢笑喧腾之声远远的传到
海上。
拓拔野、蚩尤、纤纤以及众将,与众人鱼围坐在海边,人鱼姥姥絮絮而谈。原来蜃楼城被
攻破之後,水族便据此为水军基地,操演水师,游弋东海。每寻衅与海上小国宣战,大破
之,而後改立国王,以为傀儡。黑齿国、巨人国、毛民国则依附水妖,大肆欺压周邻。水
伯天吴以为金族西王母贺寿为由,向鲛人国强索国宝无邪鲛珠。鲛人国主不肯从命,水妖
便派遣十戈军与黑齿国一道侵凌鲛人国七十二岛,大肆屠戮。国主战死。不得已之下,人
鱼姥姥将无邪鲛珠藏入七公主真珠腹中,带著诸公主匿身龙鲸巨腹逃离。
人鱼姥姥每说一句,成猴子便要愤愤的骂道:“他奶奶的!”愤慨的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一番话下来,坛中美酒大半到了他的腹中。群雄识破他的诡计,一时间人人都义愤填膺
,做怒不可遏之状,纷纷抢著以喝酒表示对水妖的无限愤慨。
纤纤颇为好奇,道:“无邪鲛珠?那是什麽东西?”真珠看了一眼姥姥,低下头,双手捧
於口前,樱唇微启,一道异香扑鼻而来。群雄本已喝得酩酊大醉,闻著这香气,立时清醒
过来。只觉那芬芳之气醇厚浓郁,直冲脑顶。众目睽睽之下,真珠红著脸,轻轻的吐出一
颗一寸大小,浑圆透明的珠子。
那珠子宛如水晶,淡淡的绿色,但中心竟有一尾小小的人鱼在自由自在的遨游,微小的气
泡叠串冒起。从不同的角度望去,那珠子、水泡、小人鱼都变幻各种绚丽的光泽。
众人瞧得目瞪口呆,成猴子张大了嘴,半晌才道:“他奶奶的,天下竟有我没见过的宝物
。”纤纤喜道:“这里面的小人鱼又是谁?当真有趣。”真珠低声道:“那人鱼便是我。
”众人大奇,定睛凝望,那小人鱼果然与真珠分毫不差。
人鱼姥姥道:“无邪鲛珠除了可以辟邪、驱毒、调息真气之外,还有一个最为奇异的功能
,便是辨析真我,在任何困惑面前永不迷失。”她见群雄满脸茫然,又道:“鲛珠中的小
人,乃是自己魂灵所聚。任何人只需将这鲛珠吞入肚中片刻,再吐出来时,便可以瞧见另
外一个自己藏身於这鲛珠之中。这便是你最为倘诚的灵魂。倘若你有任何迷惑、难以抉择
的问题,只需问他,他便会依照你内心给你最坦率而不加修饰的回答。”
赤铜石点头道:“世间太多诱惑之事,有时人连自己内心真正需要什麽都无法察觉。嘿嘿
,年岁越大,便越是迷失自我。”他语中颇有沈重慨叹之意,似乎在暗指自己。纤纤格格
笑道:“赤老爷子,既是如此,你不如把这鲛珠吞下去,再吐将出来,瞧瞧你最需要的是
什麽?”赤铜石哈哈笑道:“我怕我知道之後会更加失落。”
拓拔野微笑道:“如此说来,真珠,我可以问这鲛珠一个问题麽?”言中颇有调侃之意,
真珠大羞,连忙将鲛珠又咽了回去,情急之下,连脖颈也羞成了桃红色。众人哈哈大笑,
只有纤纤面色大变,悄悄伸手,在背後狠狠的拧了一把拓拔野的手臂。
拓拔野吃痛,微笑忍住,忖道:“这小丫头怎地还是这般小孩心态,非得众人眼光围著她
转。倘若不是中心,便要吵闹。”他与纤纤朝夕相处,直如兄妹,仍是将她当成没有长大
的孩子一般。对於纤纤时时的真情流露与眼下的吃醋,都并未深入寻思,只当作孩童脾性
。
※ ※ ※
蚩尤已渐渐从最初的对纤纤惊豾震撼中复苏过来,坐在她的身边,那幽香丝丝脉脉缭绕鼻
息,心跳砰然,不敢转头看她。听人鱼姥姥说了半晌後,心中一动,皱眉道:“大荒五帝
素来对大荒之外的国邦毫无兴趣,认为是化外之邦,夷蛮之地。水妖为何会大动干戈吞并
东海各国呢?”
众人都是一凛。成猴子道:“这有什麽希奇?东海素来是瑰宝集中之地,单单龙宫,便不
知道有多少希奇宝贝。他奶奶的,要是老子是黑帝,早就乖乖龙的冬的抢个精光。还要东
偷西窃,这般辛苦作甚?”群雄哄然笑骂不已。
拓拔野脑中转得飞快,突然道:“神帝死後,由谁即位?”众人一楞,赤铜石道:“神帝
并非常设之位,只有五族长老会上公推出来的五族中威望最高的人才能担任。亦或是在五
帝会盟时,击败五帝。但即便如此,也得声望隆重,令天下人心悦诚服才成。”拓拔野道
:“下一届五族长老会何时召开。”赤铜石原就是族中长老,对此谙熟,屈指算道:“五
族长老会每十年一次,但可由神帝随时召开。下一次当在後年六月。”
拓拔野点头微笑道:“是了。烛老妖果然想做神帝。”众人都大惊,一片哗然。拓拔野道
:“当日在荒原上逃亡时,科大侠曾经说过,烛老妖侵灭蜃楼城,乃是为了沽名钓誉,做
五族出头人,谋求他日篡取神帝之位。果然不假。但今日看来,这不过是他的第一步棋而
已。”
群雄纷纷问其详。拓拔野道:“既然这神帝之位,只能在五族长老会上公推,他自然想想
尽方法在此前出头露脸,成为五族共同利益的代表。他灭了蜃楼城,那是替五族出了口闷
气。接著乘机据此地,大举攻灭东海各国,逼迫百夷朝拜,哈哈,那又是什麽目的?”他
故意卖了关子,目光炯炯的盯著蚩尤。
蚩尤拍腿道:“是了!抬高自己的威望,凌驾五帝之上!”柳浪点头缓缓道: “当今大荒
,黑帝闭关不出,青帝失踪,白帝执著神仙道,黄帝庸弱无能,赤帝也在闭关修炼。烛龙
魔法武功,原本就称雄天下,倘若此时百夷朝拜,声望日隆,两年後的五族长老会非推他
做神帝不可。”拓拔野嘿嘿笑道:“这就叫雇人抬轿。”
赤铜石嘿然道:“城主说的极是。常言说‘内圣外王’,烛老妖倒是反其道行之,‘外王
内圣’,嘿嘿,厉害。”人鱼姥姥怒道:“为了你们大荒神帝之位,便要血洗东海麽?”
拓拔野道:“姥姥息怒。我们既然已经摸清他的如意算盘,那还能让他得逞麽?这麽多无
辜性命,决计不能白白牺牲。”人鱼姥姥一顿拐杖道:“好!小子,凭你这句话,从今往
後,鲛人国所有军民便听你调遣!”纤纤翻了个白眼,喃喃道:“一共便十几人,调遣起
来倒是方便的很。”
拓拔野装做没有听见,笑道:“妙极!”起身大声道:“诸位兄弟,从今日起,咱们汤谷
军便与水妖针尖对麦芒,处处对著干,决计不能让水妖的算盘打得叮当乱响!”群雄本就
是诸多恶习的草莽,对这与人捣乱之事最是欢喜,当下狂笑著轰然应诺。
蚩尤听得胸怀大畅,大笑道:“妙极妙极。烛老妖从今往後可没好日子过啦。他奶奶的紫
菜鱼皮,今日把水妖的十戈军打了个落花流水,瞧他们日後还敢不敢在东海横行无忌。”
柳浪道:“这个……只怕不出七日,他们便要卷土重来。”赤铜石点头道:“水妖既已知
道圣法师与城主还在人世,而且与我们汤谷重囚合流,必定要全力征讨。何况我们今日一
战,已是大大羞辱了他们的脸颜,扰乱了烛老妖部署的全盘计划,岂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只怕是要大张旗鼓,倾力而出。”
柳浪道:“从这里返回蜃楼城最快也需半月,倘若是人鸟报信,则三日可到。蜃楼城至少
有两支水妖水师,若是立即出发,最快十八日後便可到达。”蚩尤见群雄面面相觑,都有
忧虑之色,喝道:“来的正好,敢来八百,我就杀他一千!”拓拔野笑道:“正是。我们
以逸待劳,又是正义之师,此战必胜。再说咱们还有十八日部署准备哪。到时非杀得水妖
片甲不留,全变水鬼!”群雄哈哈大笑,纷纷叫道:“喝酒喝酒。”
拓拔野笑道:“大夥儿别喝的太多,明日可是咱们纤纤圣女的典礼,总不能横七竖八的躺
在地上为她庆典吧?”群雄轰然称是。蚩尤的心突然咯!一沈,蓦地想到大荒所有圣女,
必须是处子之身,终身不得嫁娶。今日未见到纤纤之前,并未多想此节,只是想到既是独
立之城,则必须有圣女,而汤谷中的女子不是凶霸的泼妇,便是妖娆的荡女,惟有纤纤才
能胜任这圣洁之位。但见面之後,心神俱震,重未开启的少年情愫陡然如春藤缭绕,不能
自已。倘若纤纤果真登上圣女之位,岂不是,岂不是……他猛然甩了一下头,心如刀绞,
不敢再想下去。无意间瞧见辛九姑那又是忧伤又是迷茫的眼光正怔怔的望著纤纤。
辛九姑原是金族圣女西王母的侍女,对於圣女二字的含义,谁也没有她来得清晰。与纤纤
朝夕相处四年,早已将她视如自己女儿一般。圣女乃是极为尊贵无上的职位,倘若纤纤能
成为真正的圣女,那她比谁都要感到荣耀。但身为圣女必须清心寡欲,断绝情根,辛九姑
原本就恨尽天下薄幸男子,以为男人无不如此,因此不觉得终身不嫁有何不妥之处。但她
深悉纤纤之心,知她对拓拔野早已情根深种,还是孩童之际便魂牵梦萦,生死以系了。是
以直到今日,她还未对纤纤说出身为圣女的关节处。瞧著纤纤整晚目光都萦系於拓拔野身
上,随著他的喜怒哀乐而一颦一笑,她的心中更为忧虑,极是矛盾。
但她却没有瞧见,在这跳跃的篝火与柔和的月色中,还有一个少女的眼光,也从始到终,
没有离开拓拔野片刻。
篝火燃尽,海风微凉。群雄高歌著四下散去,纷纷回房休息。众人鱼也悄然朝海湾中的龙
鲸游去。明月清辉,在海面上粼粼荡漾。望著姐妹们在冰凉的海水优美的摇曳,真珠轻轻
的摸著尾上那银光闪烁的鱼鳞,心中的忧伤淡淡如这月色。她的鱼尾曲线柔美,素来为姐
妹所豾羡,在诸多鲛人国少年人鱼的心中,更是不可触及的美梦。然而她今日却对这美丽
的鱼尾充满了莫名的厌憎。尤其当她听到纤纤在拓拔野面前冷冷的说到“终究还是条鱼”
时,眼泪几乎便要夺眶而出。那一刹那,她多麽想拥有一双纤美的腿,哪怕是平凡的腿也
好呵。
回眸望去,海滩上早已空无一人。远处岛上,灯火辉煌,隐隐还能听见笑声与歌声。她突
然觉得自己离那个世界是这般的遥远。轻轻的摇摆,潜入水中,让咸涩的海水冲去刹那之
间涌出的泪水。真珠朝著龙鲸款款游去。
拓拔野扶著蚩尤跌跌撞撞的朝他的客房走去,笑道:“他奶奶的,瞧你这般威风盖世,原
来酒量也不过如此。”蚩尤适才想著纤纤之事,心中郁闷,与人接连碰杯,终於喝得烂醉
。恍惚间听到拓拔野声音,咕哝几声,也不知在说些什麽。过了片刻,竟鼾声大起。拓拔
野将他背到屋中,往床上一抛,喃喃道:“本来还想和你小子聊个通宵,现在却要听你呼
噜麽?”他摇头微笑,忽然听到有人“当当”的敲著窗子,出门一看,却是纤纤。
纤纤眼珠转动,眼眶内满是泪水,悲悲戚戚的望著拓拔野,突然“哇”的一声哭将起来。
拓拔野连忙捂住她的嘴,四顾左右苦笑道:“小姐,深更半夜哭哭啼啼,倘若被人瞧见,
还道是我欺负你呢。”纤纤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揽住,哽咽道:“你们全在欺负我!”拓
拔野拍拍她的背笑道:“真是胡说八道。这岛上哪一个人吃了豹子胆,敢欺负纤纤圣女哪
。”听见“圣女”二字,纤纤竟似突然悲从心来,号啕大哭。拓拔野连忙用肩膀挡住她的
嘴,不断的轻拍她的背部抚慰。温言笑道:“又怎麽啦?还是怪我没给你鲸珠麽?”纤纤
抬起头,眼泪汪汪的道:“我不做圣女!”
拓拔野吓了一跳,笑道:“这倒奇了,从前你不是欢天喜地的叫嚷著要做圣女麽?怎地又
突然改变主意了?”纤纤怒道:“那是叫你们给骗了!从前你可没告诉我,说圣女不许…
…不许嫁人!”说到最後四字,双颊禁不住泛起红晕。拓拔野不熟五族之规,对此节也从
未听说,也是蓦然吃了一惊。脑中飞转,适才纤纤随著九姑一道走,难道是九姑告诉她的
麽?口中却仍是笑道:“敢情纤纤想嫁人了麽?”纤纤“扑哧”一声,破涕为笑道:“你
才想嫁人呢!”
拓拔野笑道:“那便是了。既然眼下不想嫁人,就勉为其难先委屈委屈作几天圣女。哪天
纤纤想嫁人了,再拍拍屁股嫁鸡随鸡,做纺婆织女。你看如何?”纤纤喜道:“这样可以
吗?”突然秀眉微蹙道:“可是刚才听九姑说,做了圣女便得清心寡欲,不能再喜欢任何
男人啦。”拓拔野哈哈笑道:“那是大荒圣女的规矩。咱们汤谷军本就是造反的自由之师
,哪能遵循那些繁文缛节。汤谷圣女想嫁人便嫁人,自由的紧。”
纤纤登时眉花眼笑,跳将起来,揽住拓拔野的脖子道:“还是拓拔大哥好!”那丰满柔软
的胸脯紧紧的压著拓拔野的胸膛,巧笑倩兮,幽香入鼻。拓拔野心中突然腾起奇异的感受
,立时将它按捺下去,掰开她的双手,将她放在地上,笑道:“好啦,现下可以回房睡觉
了吧?”
纤纤突然想到某事,花容一变,娇嗔满面道:“还有一件事。”拓拔野道:“什麽?”纤
纤恨恨的瞪著他,冷冷道:“还装蒜。随我回房去。”一拧身,朝著那小木屋走去。
--
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http://ark.hit.edu.cn/luntan/attachments/5e4V_yMvJ+rjx0dQ=.gif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5.59]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403.240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