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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搜 神 记——第三卷 海上春秋5-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10:26 2005), 转信

第三卷 海上春秋


第五章 此情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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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烟,交织在淡淡的夜雾中。树影横斜,花香扑鼻。小树林中声声杜鹃,伴著潺潺流
水,宛如梦幻。纤纤那婀娜的身姿在夜色中瞧来,仿佛是花树的精灵,轻摇曼舞。拓拔野
微微一笑,突然有些明白,何以蚩尤会被这个小丫头震得张口结舌,直如呆子。 

这条路自海滩,经过树林,抵达小木屋。四年间,他们已不知走过多少次。常常是拓拔野
在海边修炼潮汐流,纤纤伏在他的膝上睡著了,他小心翼翼的将她一路抱回去。也记不清
有多少次,他半夜猎杀海兽归来,瞧见纤纤伏在路口的那块树桩上等他等得睡著了。刹那
间,许多温馨甜蜜的回忆涌将上来,蓦然有时空错乱之感,仿佛四年的时光突然凝聚为这
一条短短的路、这个夜雾凄迷的晚上。为什麽忽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呢?难道是纤纤明日便
要成为圣女了麽?拓拔野有些恍惚,摇摇头,微微一笑,继续随行。 

“吱嘎”一声,纤纤打开木门,回首冷冰冰的道:“快进来。”拓拔野望了望辛九姑等人
的木楼,低声微笑道:“明日便是你的大典,可不能再这般混住啦。要是让九姑瞧见,又
要絮絮叨叨了。”纤纤啐道:“你不是自由之师麽?我是自由圣女,想怎样便怎样,旁人
可管不著。”拓拔野怕她气恼之下,大哭大叫,反倒惊动了群雄,只好苦笑道:“是,是
。谨遵圣女之命。”素手一晃,香气袭人。早被揪住衣领,拖入了木屋之中。 

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两张木床孤孤单单的沐於月光之中。纤纤的众多东西已被搬到不远处
的圣女御苑,明日起,便要在那里起居休息。拓拔野环顾四围,雪白的月光照了一壁,冷
清萧索,他的心中突地有些失落。自明日起,他便要一个人在这木屋之中了。转头望见纤
纤冷冷的瞪著他,泪光盈然,当下笑道:“圣女大人,有何吩咐哪?” 

纤纤咬牙道:“你倒真会装蒜,为什麽不给我鲸珠?还不是瞧见那条人鱼有几分姿色,想
讨好她麽?”拓拔野叹道:“都快成圣女了,总得讲点道理罢……”纤纤怒道:“我说的
不对麽?瞧你看著她,眼珠都快掉下来了。跟她说话时笑得嘴都合不上啦,恨不能钻到她
的耳朵里和她说话罢?”拓拔野这日激斗甚久,又喝了许多酒,本已有些困乏,被她这般
絮絮叨叨的一说,忍不住困意上涌,打了个呵欠。 

纤纤见状更怒,气得眼圈都红了,哽咽道:“你和她说话便那般有趣,和我说话便要瞌睡
麽?”拓拔野最怕见她哭,登时醒了一半,笑道:“傻瓜,倘若你是想要鲸珠,我明日,
不,现在便给你擒条龙鲸,还不成麽?”纤纤顿足道:“你当我真稀罕鲸珠麽?我,我…
…”她突然眼珠一转,道:“好,倘若你真想将功折过,你便将那无邪鲛珠取来送我!”
 

拓拔野皱眉道:“越来越胡闹啦,那是人家的国宝,犹如权杖一般,怎能索走。”他见纤
纤嘴巴一扁,便要哭将起来,连忙上前将她搂住,温言抚慰。纤纤每每要哭闹之时,只要
被他揽在怀中,则必定止住。这招屡试不爽,今日也是立竿见影。 

纤纤被他揽在怀中,闻著那熟悉的气息,感觉到那坚实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心情登时平
静下来。伏在他的胸膛上,听见他的心跳,感觉与他如此之近,欢喜之余又不免有些害羞
。耳中听到拓拔野的柔声抚慰,但声音越来越是含糊,过不多时只剩下咕哝声。再过片刻
,抱紧自己的双手渐渐的松了下来,接著竟响起轻微而香甜的鼾声。 

纤纤微微有些著恼,但想到他抱著自己睡著,突然又有些甜蜜害羞,心道:“这个大傻蛋
,竟象马一样,站著也能睡著。”当下轻轻的挣脱出来,将他架住,朝著木床吃力的移去
。纤纤小心翼翼的将拓拔野放在床上,吁了一口气,抹抹沁出的香汗。拓拔野躺在月光中
,嘴角微笑,满脸无邪,犹如一个孩子一般熟睡著。纤纤心中泛起柔情,忍不住“扑哧”
一笑,轻声道:“一骂你就睡著,倒巧得很。”展开薄被,轻轻的为他盖上。 

拓拔野不知在梦中梦见了什麽,突然眉毛舒展,嘴角笑意更深。纤纤坐在床沿,痴痴的看
著他沈睡的脸庞,那俊逸挺秀的脸容、无邪温暖的微笑让她一阵阵的心疼。明夜此时,她
就将在圣女御苑中独对西窗弯月,以後还能这般与他同处一室,整夜厮守麽?虽然她在九
姑面前胡搅蛮缠,非得继续和拓拔野同住下去,但内心深处也洞彻明白,两人都已非孩子
,又非亲属,决计无法再这般混住了。 

想到此处,心如针扎,忍不住低声道:“拓拔大哥,拓拔大哥。”声音温柔缠绵,竟比窗
外那杜鹃还要凄切几分。拓拔野浑然不觉,酣睡如旧。纤纤柔肠百转,轻声道:“拓拔大
哥,倘若不是你要我做什麽圣女,我决计不做。我只想象从前那般终日在你身边,陪著你
。做了圣女,可就不能这般随意啦。” 

她望见拓拔野脖子上的那颗泪珠坠,那是多年前雨师妾临别的泪水所化。难得他竟终日悬
挂颈前。她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酸痛醋意,想将那泪珠坠扯将下来,丢出窗去。但触及那
冰冷的泪珠坠时,突然住手,毕竟那只是一颗珠子而已。低声道:“在你心里,究竟是谁
更为重要呢?你是将我当成了妹子,还是喜欢的人呢?”眼泪突然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她擦去眼泪,微笑道:“我可真傻了,你醒的时候,不敢问你,睡著的时候,却这般自言
自语。难不成想让你在梦中听见麽?今晚九姑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她说男人没有一个好
东西。要是我喜欢你,将来一定会伤心难过,生不如死。她可真会胡说八道,当我是小孩
般吓唬麽?我告诉她一点也不喜欢你。”她叹了口气,幽幽道: “拓拔大哥,我当然是骗
她的。其实在我心里,唯一喜欢的人便是你。四年前看见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喜欢上你了
。你可知道麽?” 

这些话憋在她的心中许多年,始终无人倾诉。在这两人共处的最後一夜,柔情汹涌,心中
又是甜蜜又是难过,竟如洪水决堤一般不能遏止。纤纤轻轻的在他身边躺下,侧著身,对
著他熟睡的侧脸痴痴的凝望,右手抱在他的胸前,柔声道:“这些年爹爹始终没有回来,
其实我心中早已知道他多半是死了。”说到此处,泪水忍不住顺著脸颊淌了下来,哽咽道
:“若不是你始终陪著我,我多半也要伤心的死啦。每次我提起爹爹,你怕我难过,总要
紧紧的抱著我。在你温暖的怀里,我就将什麽难过的事都忘了。” 

她突然扑哧一笑,柔道:“大傻瓜,其实有时我是故意提起爹爹的,伤心的样子也有一半
是装出来的。因为我想让你紧紧的抱著我。可是这半年来,你抱著我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是被你看穿了吗?” 

她叹了口气,低声道:“从前你生我气的时候,便要打我的屁股,高兴的时候,便要拧我
的脸,怕我难过的时候,便要抱著我。可是现在,不管我怎麽惹你生气,你也不打我啦。
和我说话的时候,也要隔著几尺的距离。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让我到你的床上来。
前些日子,夜里又是打雷又是下雨,你也不让我到你的床上躲上一会儿。你的心就这般狠
麽?那次我可真生了你的气,赌气要永远不理你呢。可是没过一天,又忍不住和你说话了
。” 

她把头枕在拓拔野的肩上,叹气道:“明日起我便再也不能和你一道睡啦。到时你想要我
来也是不成了。拓拔大哥,你会想我麽?从今往後,每夜我想你的时候,该怎麽办呢?”
想到此处,她突然觉得说不出的害怕,那即将到来的虚幻的黑暗的孤独,更使得她感到眼
下身旁的拓拔野,是这般的真实,这般的让她疼心痛肺、柔肠寸断。 

纤纤托著腮,凑在拓拔野的脸旁,怔怔凝视。那浓密而弯卷的睫毛、那挺直的鼻梁,还有
那优美上翘的嘴唇,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在今夜之前,他是属於她的。但是在今
夜之後呢?那羞羞怯怯的人鱼妖精,会不会乘隙占据他的心呢?以後会不会出现其他各种
妖精呢?酸酸痒痒的感觉从咽喉向腹内滑去,那种莫名的揪心的疼痛又突然爆发,撕心裂
肺,疼痛得几欲窒息。 

纤纤突然低下头,闭起眼亲了拓拔野的嘴唇一口。柔软的嘴唇、温暖的鼻息,她如遭电击
一般,心砰砰剧跳,脸腾的红了,脖根处也热辣辣的。迅速的抬起头来,不敢睁开眼睛。
那股强烈的疼痛也陡然消失。但是体内突然隐隐作痛,一股温暖而麻痒的火焰从下而上,
遍及全身。这种感觉也曾经有过,每次在拓拔野怀中时,便常有这种麻痒难言的疼痛,象
是一种莫名的渴求,然而她却束手无策。有时仅仅瞧见拓拔,或是被他瞧见,也会突然被
这疼痛击倒。 

今夜这种感觉犹为强烈,仿佛千万只蚂蚁一点一点的咬噬上来,直进入她的心里。纤纤红
著脸,低声道:“拓拔大哥,拓拔大哥。”吐气如兰,钻入拓拔野的耳中。他似乎被那气
息弄得有些痒,皱皱眉头,探手抠了抠耳朵。 

纤纤的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奇异而大胆的念头,那念头方起,那股麻痒疼痛的火焰宛如浇上
热油,陡然窜起,如熊熊烈火般烧遍全身。她嘤咛一声,仿佛要将那奇怪的感觉驱逐出去
,却适得其反,感到那团烈火顺著咽喉烧了上来。脸颊滚烫,周身火热。紧紧贴著拓拔野
胸膛的身体宛如突受电击,颤抖不已。 

纤纤意乱情迷,思绪一片混乱,体内的那团火越烧越旺。迷茫中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身边的这个男子,是她倾心爱慕的心上人,而今夜是他们能这般厮守的唯一一夜。她突
然哭了起来,低声道:“拓拔大哥,我要将一切都给你。”

         ※       ※       ※

拓拔野朦朦胧胧之间,听见耳边温柔的呢喃与哭泣声,香甜温热的气息不断的钻入自己的
耳朵,又麻又痒。梦中想到定然又是纤纤前来捣乱,咕哝一声道:“纤纤别闹。”那奇怪
的声音顿时静止,就连耳边那气息也仿佛突然消失。拓拔野翻了个身,又沈沈睡去。 

梦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与蚩尤、纤纤三人在海滩上嬉闹。暖暖的阳光,和煦的春风
,呼吸中尽是海水与鲜花的味道。白色的沙滩细腻柔软,踩在脚下说不出的舒服。仰望蓝
天白云,聆听涛声鸟鸣,这种感觉如此宁静祥和,如此幸福。 

突然之间天边乌云滚滚,天色陡然变暗,蚩尤站在礁石上望著远方,浪水一阵阵的朝他击
打。他竭力的呼喊蚩尤回来,但蚩尤似乎并没有听见,突然回头望了他一眼,笑了笑跳入
汹涌的波涛之中。而纤纤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望著他笑。突然景物切换,置身於一片繁花
如织的草地上。 

环身四顾,阳光眩目刺眼,依稀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在远处微笑著看她,突然她的脸变成了
雨师妾。他满心欢喜的朝她奔去,跑得近了,探手抓去,只抓到一缕青烟。雨师妾的笑容
在空中越来越恍惚,渐渐的消失不见了。他心中又是焦急又是难过,转头间瞥见真珠,还
有一些瞧不见脸容的女子,在对岸的草地中坐著,温柔的望著他微笑。正要泅河而去,突
然听见背後的喊叫声:“拓拔大哥!拓拔大哥!” 

回头望去,却是纤纤朝她狂奔而来。突然间她跌倒了,他心中疼惜,一边叫著她的名字,
一边朝她跑去。纤纤爬了起来,满脸泪痕,又笑又哭的叫道:“拓拔大哥!拓拔大哥!”
他跑上前去,紧紧的将她抱住。忽然觉得怀内滑腻柔软,低头一望,纤纤竟是一丝不挂。
大骇之下,连忙将她朝外一推。但是纤纤却如蛇一般缠了上来,将他紧紧的缠住,在他脸
上哭著亲吻,呻吟似的呢喃道:“拓拔大哥!拓拔大哥!” 

叫声温柔哀切,缠绵入骨。那股少女的幽甜清香丝丝脉脉钻入鼻息心肺之中。潮湿的、柔
软的嘴唇在自己脸颊、嘴唇与脖颈之间游走,当那两瓣花瓣终於紧紧的贴在自己的唇上,
丁香暗渡,香津流转,他终於忍不住发出一声喘息。 

柔软滑腻的双臂将自己紧紧抱住,那两堆浑圆香软的肉球杂爱自己胸膛上挤压、辗转,每
一次肌肤相触都要带来如此战栗的激动。滚烫的肢体在自己怀中扭舞,仿佛一重重巨浪,
接连不断的卷来,要将自己彻底吞噬。 

体内的欲火如火山般引爆,几乎烧得自己意识模糊。但心中一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越来
越大声的喊道:“她是纤纤!是你的妹子!”眼前突然晃过了科汗淮的脸容,既而又晃过
了蚩尤的脸,两人不知在说些什麽,但是却可以感觉到那一重愤怒。 

怀中那香滑温软的胴体紧紧的贴著自己,温柔的哭泣与呻吟声在自己的耳边回荡,一声比
一声勾人魂魄,不能自已。这感觉如此真实又如此无法抗拒。 

“拓拔大哥!拓拔大哥!” 

拓拔野突然“啊”的一声大叫,猛地挥手重重的摔了自己一耳光,坐了起来。脑中浑浑噩
噩。脸上热辣辣的疼痛,高高隆起。突然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拓拔大哥,疼吗?” 


拓拔野闻声大骇,困意全消,猛地睁开眼睛。月光如水,纤纤赤裸一身的坐在床上,脸上
泪痕点点,眼光中满是关切之色,撞到他的眼光,突然露出娇羞之色,低下头去。那雪白
娇美的身体毫无遮拦的呈露在月光中,呈露在他的面前。 

拓拔野惊骇之下,什麽话也说不出来,脑中飞速的回想。但只记得将纤纤抱入怀中,此後
之事,再无任何印象。难道竟是他喝醉了,迷糊中竟作出这般禽兽不如的事情来麽?低头
望去,所幸自己衣裳虽然凌乱,但是似乎还未突破最後关卡,一颗心略微松弛一些。 

但那罪恶感与愧疚之心却有增无减,又重重的挥手摔了自己几巴掌。纤纤大惊,连忙上前
将他手掌拉住,柔声道:“拓拔大哥,这是…这是我自己情愿的。”突然羞不可抑,低下
头去。拓拔野目光触及处,秀发凌乱,樱唇微破,那纤细莹白的脖颈上吻痕遍布,心中羞
惭无以复加,转头道:“纤纤,对不住。我只当你是我的好妹子,不料今日竟作出这等禽
兽之事。我…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纤纤脸色突变苍白,全身微震,颤声道:“拓拔大哥,你说什麽?”拓拔野胡乱的抓起枕
边的衣裳,抛给纤纤,摇头道:“好妹子,大哥对不住你。明日便是你的大典礼,所幸千
错万错,还没有犯下最後的错误。”心中羞惭责悔,难过已极。 

纤纤心如万针齐扎,疼不可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拓拔大哥,你不用自责。是我乘
你睡熟时,自愿…自愿如此的。”苍白的脸上泛起奇异的潮红,热辣辣的羞意与隐隐的恐
惧交织在一起,一颗心宛如在黑暗的深渊中半悬著。 

拓拔野颇为讶异,刹那间明白了少女情意,全身大震。猛地回头,瞧见她赤裸的身体,又
立即别过头去。思潮汹涌,如惊涛骇浪。回忆诸多事情,突然一一明白。半晌才温言道:
“好妹子,我知道你明日便要做这圣女,心中舍不得我。我心里又何尝舍得你?”纤纤的
心砰砰直跳,甜蜜害羞瞬间涌上心头。却听拓拔野道:“只是我对你的喜欢,决不是那男
女之爱。我只将你当作最为疼爱的妹妹一般,呵护关爱。此心天地可鉴。只希望你能平平
安安,快快乐乐。倘若将来你有了喜欢的人,不愿做这圣女之位,哥哥定然为你做主。今
夜之事,我需负全责。所幸大错还未铸成,希望你不要因此记恨……” 

他背著身,瞧不见纤纤的脸色,他每说一句,纤纤的脸色便要苍白一分。听到後来已经全
无血色,怔然坐著,全身簌簌发抖。拓拔野的话似乎越来越远,似乎从空茫无边的黑暗中
传来,他的背影也越来越飘忽,远得不可触及。她的心就这般一点一点的沈入万丈深渊,
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话语,只有呼啸的风声。黑暗中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不断的重复:他一
点也不喜欢你,只当你是妹子呢。那声音越来越强烈,逐渐变成讥嘲的轰然大笑,仿佛全
岛群雄都在讥嘲她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空洞茫然、黑暗寒冷的感觉突然变成尖锐的痛楚,犹如万箭钻心,疼得
她突然呻吟一声,弯下腰去。拓拔野听见声响,吃了一惊,转头看见她惨白的脸上黄豆般
的汗珠滚滚落下,全身不断颤抖,心中大惊,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不住的问道:“怎麽了
?” 

那疼痛撕心裂肺,突然一股彻骨的悲伤如山洪爆发,视线模糊,泪珠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
。拓拔野手足无措,不断的追问:“怎麽了?”她摇著头,泪水汹涌,费劲力气才颤抖的
说道:“我好难过。” 

拓拔野瞧著她浑身发抖,泪水不断的淌落,牙齿格格乱撞,心中焦急难过,突然间竟一筹
莫展,只能紧紧将她抱住。她浑身冰凉,但额头竟是滚烫。拓拔野手忙脚乱的帮她套好衣
裳,道:“我去叫草本汤来。”草本汤乃是土族名医。纤纤不断的摇头,颤声道:“拓拔
大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只当我是妹妹,从来没有一点其他的喜欢麽?” 

那目光哀怜恳切,拓拔野心如刀绞,怜惜之心大盛,忍不住便要答应。但是突然心中一凛
,自己确实只将她视为妹妹,倘若出於怜惜而哄骗,将来岂不是更要伤她的心麽?当下硬
起心肠,咬牙道:“是。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妹子。” 

纤纤的最後一丝希望也荡然无存,仿佛悬崖边上的人揪落了最後一根稻草,蓦然发现,自
己倾力所注的,竟丝毫承受不住自己的托付。那凄裂的难过苦痛仿佛雷电般劈落。纤纤喘
息摇头,泪水倾注,想说话却发不出声,过了半晌才颤声道:“九姑说的一点也不错,生
不如死,生不如死。你为何不一剑杀了我,也胜於让我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 

拓拔野心如刀割,难过之下,泪水险些夺眶而出。想要紧紧的抱住纤纤,却被她费尽力气
推开。 

纤纤缩到床角,头发凌乱,曲膝抱身,不住的颤抖。那悲切、苦痛、凄凉、愤恨的眼光盯
著他,颤声道:“你好!你好!”突然拔出发上的雪鹤簪,用尽周身力气,狠狠的扎入了
自己心窝。鲜血四溢,如红花般在月光中开落。 

拓拔野大惊失色,狂呼声中,抢身上前,已然不及,那发簪已经没入胸中。惊骇难过之下
,手足无措,抱住纤纤大声呼喊,泪水顷刻间模糊了视线。纤纤望著他,目光涣散迷离,
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声如游丝的道:“拓拔大哥,这下你终究能记住我了罢?”一口气接
不上来,脖颈微摇,脸容含笑,就此香消玉殒。 

拓拔野脑中一片迷乱,轰隆做响,张大了嘴,发不出声,喉咙如被什麽堵住了一般。悲苦
悔恨如巨石压顶,喘不过气来。刹那间往事历历,涌上心头,纤纤的音容笑貌在眼前、耳
边激荡。低头望去,泪眼朦胧中,她那清丽的容颜上泪痕满布,嘴角那丝微笑又是凄凉又
是嘲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仰天大吼,发出痛切的哭声。 

窗外灯火摇曳,人声鼎沸,脚步声此起彼伏,门吱呀一声开了,许多人涌了进来。灯火迷
蒙,拓拔野抱著纤纤头昏目眩,什麽人也瞧不见,只是不住口的喃喃道: 

“纤纤死了,是我害了她。” 

         ※       ※       ※

清晨的阳光从那石洞中斜斜的照射进来,洞外一角蓝天碧海,白云悠悠。又是一个晴朗而
温暖的四月早晨。而洞内却冰寒彻骨,宛若寒冬。 

这是古浪屿上的冰窖。纵横五六丈的洞中堆砌满了大块大块的冰块,那是水族群雄以“玄
冰魔法”所制的人造冰。四壁水晶灯发出的光芒在这冰寒之气中,也有些森冷幽碧。中心
的水晶棺里,纤纤安详的躺著,嘴角还牵挂著那丝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凄凉的微笑。 

众人都已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只有九姑、赤铜石等人依旧站著。九姑心中伤心之盛,几如
当年情殇之时。在她心中,纤纤犹如女儿一般,乃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当她瞧见拓拔野
抱著纤纤在屋内茫然乱走之时,她几乎便要晕厥过去。然而她知道,自己的难过伤心,只
怕犹远远不如身边的这两个少年。 

这两日来,拓拔野不吃不喝,就这般呆呆的站在水晶棺前。这开朗乐观的少城主竟如同忽
然变成了一尊石塑。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性情暴烈的圣法师蚩尤,除了那夜狂吼著一路
飞奔,将海边的百余巨石击成粉末之外,这两日来竟殊为冷静。九姑扭头望去,瞧见他木
无表情的立在一旁,但那眉目之间,隐隐有说不出的悲伤,宛如冰封春水,暗流激涌。 


蚩尤站在风口,听见洞外汹涌的潮声,海鸥啼鸣,直想仰天狂吼。这种悲伤痛苦,比之国
破家亡又截然不同。即使已隔两日,仍是这般疼痛而不能自抑。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这种
痛苦是不应该属於他的。那日初回古浪屿,震撼於纤纤的娇俏容光之时,他也已隐隐瞧出
,纤纤对拓拔野的一腔柔情。那夜目睹纤纤死於拓拔怀中,以他对拓拔野和纤纤的了解。
事情原委无须拓拔开口解释,便已青红皂白,了了历历。 

他又能如何呢?从前纤纤原就与拓拔更为亲热一些,这些年芳心暗许,最终以死相托。他
不过是一个局外人而已。自小他已习惯将强烈的感情深埋心中,快乐的、痛苦的都是如此
。即使是拓拔,亲密如兄弟,能与他分享的,也不过是快乐而已。那夜有一刹那,他直想
全力痛打拓拔,但是瞧著他失魂落魄,空茫无措,他知道拓拔的痛苦远胜於他。毕竟拓拔
野与纤纤是朝夕相处,彼此之间有著太多的回忆。这中深厚的情感积淀,比之他的那蓦然
爆发的柔情,又大大的不同。 

对於比他更为伤心的兄弟,对於一段与他无关的感情,他又能如何呢? 

那一夜他从木屋狂奔而出,真气爆裂,经脉紊乱,一路上撕吼奋力,所到之处木石俱裂,
但那种苦痛却丝毫没有减轻。直到这一刻,纵使他为了平定众人的忧虑,将所有的情感深
深埋入心底,依旧无法遏止那阵阵爆发的隐痛。 

而咫尺之隔,拓拔野怔怔的望著水晶棺中的纤纤,脑中一片空茫,依旧沈浸在那沈痛、迷
茫的悔恨中。直到此时,他依然无法相信,纤纤真的已经死了。这两日来,他脑中一片混
乱,浑浑噩噩,什麽也记不得了。若不是蚩尤一声大喝,将他惊醒,只怕他还要抱著纤纤
漫无目的的走下去。在他耳边,反反复复的响著纤纤的话:“只当我是妹妹,从来没有一
点其他的喜欢麽?”他原本非常笃定的心里,竟逐渐逐渐的迷惑起来。纤纤的音容笑貌,
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银铃般的笑声始终响彻不停。他对纤纤,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
想的越久,便越是糊涂,这种困惑又变成揪心的疼痛。 

洞口人影一闪,真珠怯怯的随著人鱼姥姥走了进来。两人在陆上行走颇为不便。辛九姑迎
上前轻声道:“你们是来瞧纤纤的麽?”人鱼姥姥摇头道:“我们是来救她的。” 

声音虽然不大,却如雷鸣一般令众人一震,拓拔野、蚩尤齐齐“啊”的一声,猛地转头道
:“你说什麽?”人鱼姥姥嘿嘿道:“只要不是魂飞魄散,总有法子救回一命。”拓拔野
、蚩尤心中均是蓦然狂喜,但又突然沈了下去,惊疑的面面相觑。蚩尤沈声道:“姥姥,
倘若你有法子让纤纤死而复生,蚩尤便是将性命送给你也无怨言。” 

人鱼姥姥嘿嘿一笑道:“小子,你的命太硬,送给我我也要被你克死。”转头对赤铜石道
:“赤长老,你见多识广,难道竟没有听说过回生的圣药麽?”赤铜石皱眉道:“传说中
倒有不少可以起死回生的圣药,但是多半要以北海、昆仑、南海等诸多宝物仙草混制数年
而成。即使眼下能将这些仙草灵丹尽数收齐,但也需费历三五年才能制成。待到那时,纵
然有效,纤纤也早已魂飞魄散。” 

赤铜石见拓拔野满脸困惑,便又解释道:“城主,人体便如神器,将魂魄封印其中。一旦
这‘神器’损坏,则魂魄逸散,回归仙界。倘若有回生圣药,修复人体神器,再辅助以招
魂法术,或许能令亡者重生。但这需在魂飞魄散的刹那间完成,否则神游万里,想要招回
那是绝无可能。” 

拓拔野突然心中一动,颤声道:“是了!倘若这魂魄并未逸散呢?”赤铜石道: “那自然
还有一线生机。”拓拔野心中狂喜,道:“纤纤自杀所用的雪羽簪乃是封印神器,依照封
印魔法来说,她的魂魄当被封印其中,并未散去!”蚩尤闻言也是狂喜,却见赤铜石摇头
叹道:“话虽如此,但这雪羽簪终究不是灵力强盛的神器,最多将她魂魄困住七天,便要
开始逸散。七天之内,我们要从何处寻来这回生圣药?” 

人鱼姥姥缓缓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嘿嘿,不知道拓拔城主与蚩尤法师有没有
这样的决心和本事呢?”蚩尤与拓拔野齐声道:“自然有!” 

人鱼姥姥点头道:“如此便好。嘿嘿,你们对鲛人国有大恩,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她
朝真珠点点头,真珠低下头,从口中吐出那颗幻光流离的无邪鲛珠,走到拓拔野身边,将
鲛珠递给他,柔声道:“拓拔城主,虽然这鲛珠不能令纤纤姑娘起死还生,但是却能暂时
凝聚纤纤姑娘的魂魄。纵然一年半载,也没有大碍。” 

众人都大为惊异,拓拔野又是吃惊又是感激,这鲛珠乃是鲛人国国宝,亦是象征权力之物
,她们竟然就这般借了给他,而且归还之日遥遥无期。人鱼姥姥嘿然道: “你先别急著谢
我。我借你鲛珠乃是有条件的。” 

拓拔野、蚩尤道:“姥姥请说。”人鱼姥姥道:“倘若他日纤纤姑娘当真起死回生,你们
便要尽力帮助我鲛人国复国!”拓拔野与蚩尤对望一眼,心下大为轻松,两日来首次微笑
道:“一言为定!” 

人鱼姥姥微笑道:“这鲛珠并不能救纤纤性命,不过暂缓她魂飞魄散而已。要想起死回生
,两位还得去东海龙宫。”众人齐声惊呼,赤铜石皱眉道:“东海龙宫?难道去向东海龙
神讨龙珠麽?” 

东海龙神乃是大荒之外、东海之中的帝王,统辖九万里海域,有“天下第七帝” 之说。言
下之意,除了大荒神帝与五族五帝之外,以他为最大。但这东海龙神素来见首不见尾,正
邪难分。相传为巨龙修行化为人形,魔法神功,深不可测。属下龙魔海将不计其数,多有
凶暴恶名者。六百年前,青帝羽卓丞殊死相斗的,便是当时龙神的六位兄弟。以青帝之威
,竟也只能两败俱伤。 

人鱼姥姥道:“正是。嘿嘿,倘若能讨得龙珠,佐以海神泪、相思草,送吞纤纤腹中,再
以两位的真气、魔法,便可以令她魂魄归位,起死回生。”她故意叹了口气道:“只是这
海神泪乃是深海中难得一见的宝珠,龙珠更是龙宫至宝,你们想要取回,那可难得紧了。
”连连摇头,惋叹不已。 

拓拔野知她出言相激,微笑道:“姥姥放心。别说是东海龙宫,就算是上天入地,我也要
将这龙珠取回。”知晓纤纤有救,他登时精神大振,恢复常态,话语之间又回复那从容不
迫,斩钉截铁的气势来。 

赤铜石等人却是面有忧色,微微摇头。以传说中东海龙神的脾性,哪能将这龙珠拱手送出
?龙神势力之强,不在五帝之下。这两少年倘若真去,那不是虎口拔牙麽? 

拓拔野口中念著“东海龙神”四字,越觉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苦思半晌,突然灵
光一闪,脱口道:“是了!科大侠曾让我拿著珊瑚笛子去找东海龙神!” 心中登时狂喜。
赤铜石等人不知此节,但见他满脸喜色,顿知有了转机,又惊又喜。 

当下拓拔野将当日蜃楼城城破之时,科汗淮让他先行,假以时日候不著他们之时,以这珊
瑚笛子为信物,去找东海龙神借兵等等诸端,说与众人听。这些年来,拓拔野、蚩尤先是
苦等科汗淮、乔羽,无望之下,刻苦修行,盼望有朝一日带领群雄复城。倒是将这节忘了
。若非人鱼姥姥提及,绝难想起。 

众人俱是大喜,倘若科汗淮真与龙神有如此交情,纤纤还生倒有六七成把握。蚩尤更是忍
不住昂首长笑,洞中轰鸣,众人纷纷捂住耳朵。 

赤铜石道:“如此妙极。刻不容缓。城主不如尽快动身。”拓拔野点头道:“我去取了珊
瑚笛子,便去寻东海龙神。”蚩尤刚开口道:“我随你去……”却听赤铜石道:“圣法师
,你去只怕不好。你是羽青帝转世,羽青帝与龙神之间有六百年的过节。倘若龙神见著你
的苗刀,感觉你的碧木真气,只怕反倒不妙。况且水妖随时要来进攻,若城主、法师都不
在岛上,士气要大打折扣。” 

蚩尤犹疑不觉,心中极想与拓拔野一道寻回龙珠、宝物,救起纤纤,但赤铜石言之成理,
权衡之下,沈声道:“赤长老说的是。”当下拉了拓拔,走到一旁,冷冷道:“臭小子,
倘若此次救起纤纤後,你再这般对她,我决计饶不了你!”双手用劲,紧紧的掐住拓拔野
的肩膀,两眼直直凝视著他的眼睛。拓拔野心中茫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蚩尤松开双
手,低声道:“去罢。” 

         ※       ※       ※

拓拔野将鲛珠交到辛九姑手中,心中百感交集,正要与众人告别,却听真珠道: “拓拔城
主,我随你去罢。”讶异间回身望去,只见真珠红著脸,鼓起勇气道:“我对这东海颇为
熟悉,由我带路要快一些。”人鱼姥姥叹气道:“也罢。就让她教你 ‘鱼息法’吧。想去
东海龙宫,必须在水里自由游行。” 

拓拔野不及多想,点头道:“那有劳真珠姑娘了。”当下转身向众人告辞,又与蚩尤交代
了岛上诸种防御工事,这才出洞而去。拓拔野先返回木屋中取出珊瑚笛子.那珊瑚笛子空置
已久,蒙上灰尘。拓拔野摩挲珊瑚笛,想起科汗淮,心中愧疚更盛。飞奔出屋,一路与群
雄稍作招呼,便奔往海边与真珠会合。 

当下真珠先教他鲛人族独特的水下呼吸法:鱼息法。所谓鱼息,即可在水中自由呼吸,而
无需换气。真珠道:“其实海水中,也有许多的空气。只是寻常人无法呼吸得到。鱼以两
鳃呼吸,我们自然没有。但是我们有皮肤。”她瞧见拓拔野望著她,心中羞怯,一边说一
边两颊绯红,连语调也不自然起来。当下别过头去,道:“鱼息法便是将水中的空气从皮
肤毛孔之中吸入经脉,再传送到肺中。” 

拓拔野天性颖悟,又研习了两年的《五行谱》,一听之下,立时觉得这与水族魔法中的“
龙鳞诀”颇为相似。真珠传授的口诀也甚为简单,参照“龙鳞诀”,立时便烂熟於胸。 


当下拓拔野照著那口诀,潜入海中,运行真气。只觉周身毛孔突然完全打开,千万缕凉气
冲了进来,沿著经脉缭绕奔走,汇集到心肺,清新凉爽,妙不可言。丝毫没有在水中郁抑
的感觉。浊气从体内传至鼻息,逃逸出去,冒出无数的气泡,在眼前闪过,极为有趣。拓
拔野又惊又喜,在水中自由游动。他原本水性极好,现下更是如虎添翼。 

突然旁边黑影闪动,扭头望去,却是真珠在水中翩翩摆舞,尾随而来。她嫣然的望著拓拔
野,红晕泛生,似是对他这麽快便学会了鱼息法极为嘉许。鱼尾轻摇,悠然旋转,带著拓
拔野朝著东面三百里外的珊瑚岛游去。 

海水湛蓝,彩鱼翩翩。他们从珊瑚丛中穿插而过,向著更深处的海底游去。 

海底白沙绵延数里,然後是一片裂谷和山峰。许多生平见所未见的珍奇植物浮光掠影,交
错而过。碧绿色的海藻在海水中缓慢的招展,宛如依依垂柳。海蛇、章鱼、诸多海兽在周
围四侧懒洋洋的游过。色彩斑斓的鱼群倏然北往,倏然南折,错肩而过时如狂风卷过。 


在这异彩纷呈的深海中恣意遨游,犹如在空中飞翔一般。拓拔野虽然水性极佳,但这等境
界却从未体验过。得知纤纤尚有转机之後,心情已大为好转。在这海中逍遥游片刻,更是
郁闷全消,过不多时已用手势与真珠谈笑起来。 

真珠瞧见他复转开朗,心中颇为欢喜。见他忽然接连眨眼,满脸微笑,手势奇怪,猜了半
天才得知,他说的乃是“这海中最为美丽的鱼就是你”。登时又是害羞又是隐隐的失落,
红著脸佯作不知,朝前游去,忖道:“在他心中,我终究还是一条鱼。”心中顿感刺痛。
拓拔野只道她害羞生气,连忙追将上来,微笑作揖,接连赔礼。 

突然一只巨大的蝠贲舒张巨翼,滑翔而来,翼稍轻轻的拂过拓拔野的脸颊,又麻又痒。正
愕然间,望见真珠掩嘴而笑,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麽却不好意思开口,终於轻轻比画道
:“谁让你取笑我,它就摔你耳光啦。”她温顺腼腆,极少这般玩笑,刚一比画完,便两
颊飞红,逃也似的翩然游舞。 

两人就这般一路遨游谈笑,真珠初时颇为拘谨,但到得後来,也逐渐放开。并肩翔游,偶
尔偷偷的瞥上一眼拓拔野的侧脸,心中便要砰砰跳得厉害。她心中突然希望这三百海里的
路程,远远没有尽头。 

前方珊瑚礁如密林交织,豾红似火,想来便是科汗淮当日所说的龙宫入口所在。拓拔野转
头望向真珠,她微微点头。当下两人朝上浮游。 

破浪而出,金光耀眼。万里蓝空下碧波摇曳,白鸥飞翔。环首四顾,东方数里处一片珊瑚
岛巍然耸立,倒如海上城池一般。真珠低声道:“那便是传说中的龙宫大门。这方圆百里
之内都是龙神禁地,平日里谁也不敢轻易进来。” 

拓拔野正要说话,忽听巨浪汹涌,有人喝道:“何方狂徒,胆敢嬗闯龙宫宝地!”接著便
有轰然应诺声如山崩地裂般同时响起。真珠惊骇之下,花容失色,不自禁的朝拓拔野怀中
靠去。 

四周碧波翻涌,掀起三丈余高的水墙。水墙上无数尖耳凸睛,肩胛长有鱼鳍的人形怪物迎
浪而立。手中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器参差交错,纷纷对著拓拔野二人。为首一个十尺来高的
彪形大汉长了两条触须,在唇上摆舞不停,满脸威严之色,踏在一只巨型海龟上,反手握
著一柄金光闪闪的叉子,喝道:“见了巡海夜叉,还不跪下?” 

真珠虽然颇为害怕,但是瞧见他满脸严肃,极是威武,却偏生长了两条触须,站在一只呆
头呆脑的大龟上,甚是滑稽,忍不住便要笑出声来。却听拓拔野忍俊不禁,哈哈笑将起来
。 

那巡海夜叉乃是龙宫海域内的守疆将吏,各大岛国族民见了他无不惊惧失色,素来横行惯
了,岂料今日方甫摆出这威武之势,却被这少年嬉笑,登时大怒,喝道: “给我拿下!”
 

那群尖耳凸睛的兵卒轰然应诺,踏浪迎波,排山倒海的围了上来。拓拔野笑道: “这便是
龙神的待客之道麽?”双掌洒落飞舞,浩然真气如飓风忽起,蓬然卷舞。 

众龙兵忽觉狂风卷来,水雾迷蒙,吹得自己睁不开眼。而脚下波浪倒卷,惊呼声此起彼伏
,不由自主的朝著後方跌跌撞撞的疾退而去。 

那巡海夜叉见这少年随意挥洒,便狂风卷浪,将众龙兵冲退十余丈,心下大骇。只听拓拔
野微笑抱拳道:“在下汤谷城城主拓拔野,特来拜会东海龙神。还请尊驾通禀一声。” 


巡海夜叉喝道:“大胆!龙神日理万机,神仙也似的人物,哪有工夫见你这等草民。”拓
拔野微笑道:“还请尊驾通禀,便说是故人科汗淮的朋友,有要事求见。” 

那巡海夜叉听得科汗淮三字,似是楞了一楞,眼珠转动,目光狐疑的在两人身上打量了半
天,冷笑道:“科大侠的朋友?嘿嘿,他早在四年前便已死了。难不成你是从阎王爷那儿
过来的麽?” 

拓拔野轻轻拔出珊瑚笛子,在手中玩转,道:“此物乃是龙神送与科汗淮的封印神器,以
此为信物,当不会有假罢?”那巡海夜叉哈哈狂笑道:“可笑,当真可笑。这岛上到处是
珊瑚,随便作成这麽一枝笛子便想混进龙宫麽?”众龙兵也跟著哈哈大笑。 

那巡海夜叉突然面色一变,冷冷道:“我瞧你多半是大荒奸细,想要混入龙宫捣乱罢?”
话音未落,突然闪电般扑了上来,金叉飞舞,朝著拓拔野全力攻去。众龙兵齐声轰鸣,四
面八方围攻上来。 

真珠吓得尖叫一声,眼前一晃,已被拓拔野抱在怀里。他低头笑道:“不用怕,瞧我怎麽
钓鱼捕虾。”那笑容温暖亲切,眼神有说不出的安定之力。她一颗悬著的心登时放了下来
。低头望去,见他的左臂穿过自己腋下,横亘在她胸前,坚实的肌肉挤压著自己的双丘,
酥麻的感觉登时由此传遍全身。她“啊”的一声低呼,满面潮红,浑身酸软无力,如棉花
般偎在他的怀中。一颗心突突乱跳,一时间周遭什麽也听不见、瞧不著了。 

海风劲舞,刀光剑影,真珠浑然不觉,她只瞧见拓拔野那俊逸的侧脸在阳光下的剪影,听
见他的笑声。心中想到:“倘若能永远这般在他怀中,刀山火海,也没什麽可怕的啦。”
双颊滚烫,心中叹气道:“我可真是著了魔啦,一点也不知道害臊。他与纤纤姑娘玉璧似
的一对,又怎会将我瞧在眼里呢?我不过是条人鱼罢了。”想到此处心中疼痛,险些便要
难过得落下泪来。 

她瞧了瞧自己那银白色的鱼尾,正紧紧的贴在拓拔野的腿上,吓了一跳,急忙朝外卷起。
满脸绯红,悄悄的瞥了一眼拓拔野,见他正谈笑退敌,丝毫没有注意,这才放心。又想道
:“姥姥说人鱼若要化为人形,便要缩减几十年的寿命,受无穷无尽的苦痛。但是…但是
倘若能变作一个真正的女人,与他一起,哪怕是端茶倒水,铺床叠被,远远的瞧著他、陪
著他,我也愿意…”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见拓拔野笑道:“得罪了!”抬头望去,那巡海夜叉脸上青一块紫
一块,嘴唇高高肿起,衬著那两条触须更是惹人发笑。那叉子被拓拔野用断剑削得成了长
矛,其他龙兵则远远的躲了开去。真珠再也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突然觉得不好意思,
连忙掩住嘴,歉声道:“对不住,我可不是在笑话你的胡子。” 

那巡海夜叉又惊又怒,恨恨道:“狂贼,你够胆就莫走!”拖著“长矛”,一跺龟背,那
海龟缓缓的沈入海中。众龙兵也虚张声势的喝骂一通,逃之夭夭。 

拓拔野哈哈而笑,转头望向真珠,突然发觉自己的左臂紧紧的箍在她的胸脯上,立即松手
。真珠“啊”的一声,羞不可抑,退开数步,忖道:“糟啦,他定然将我想成不知羞耻的
人啦。”又急又怕,不敢抬头望他。 

却听见不远处有人鼓掌格格笑道:“好生了得。俊小子,难道你不怕他带了海妖龙兽来找
你报仇麽?”拓拔野二人循声望去,那珊瑚礁上坐了一个红衣金发女子,正朝他拍掌微笑
。海风吹处,红衣飞舞,露出雪白的肌肤。那金色的长发飘散起伏,美豾的脸上酒窝深深
,一双碧绿的大眼如海水般清澈。妖娆美丽,竟不在雨师妾之下。 

第三卷 海上春秋


第六章 东海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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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发女子斜斜的倚在珊瑚礁上,举手投足风情万种,说不出的美豾动人。拓拔野笑道:
 “我倒是怕他一去不回头,没人给我带路。”金发女子格格笑道:“这倒奇啦。从来只有
听说‘宁下黄泉,不入龙潭’,今日倒是第一次瞧见有人这般不要命的。你这般年纪轻轻
,又这般俊俏,即便不为自己著想,也要替身边的这个美人著想哪。难不成想让她守寡麽
?” 

真珠登时大羞,想要解释,却声如蚊吟,只有自己听得清。拓拔野哈哈笑道:“她温柔可
爱,天仙似的人物。我哪有这等福分。我是来找龙神借东西的。”真珠又是甜蜜又是失望
,担心那金发女子又谈到自己,索性躲到拓拔身後。 

那金发女子大奇,格格笑道:“到龙宫借宝?你的胆子也忒大啦。”她碧眼流转,突然似
有所悟,击掌道:“瞧你这般风流俊俏,难不成是借了宝贝,讨佳人芳心麽?”拓拔野不
知为何,对这陌生的美豾女子,竟有说不出的亲切感,宛如早就相识一般,笑道:“姐姐
当真是神机妙算,一下便被你猜著了。” 

那金发女子听得他喊“姐姐”二字,登时眉花眼笑,吃吃道:“俊小子,你的嘴倒真甜,
想不喜欢你都不成。”突然红影飘动,刹那间便到了拓拔野身旁。一张俏脸竟只隔了数寸
凑在拓拔野面前,眼珠转动,将他上上下下瞧了个遍,笑吟吟的不说话,倒似是在鉴赏什
麽至宝一般。 

咫尺之距,拓拔野瞧得分明,那金发女子虽然美豾绝伦,皮肤白腻,但那眼角已有些许鱼
尾纹。但这非但没有减损她的魅惑力,笑起来时反倒平添生气,仿佛那一双碧眼也会游动
一般。身上阵阵浓烈的体香犹如八月桂花,遍山齐绽。 

金发女子笑道:“俊小子,不知你想要借的是什麽宝贝?”拓拔野微笑道:“龙珠。”那
金发女子似是吃了一惊,既而格格娇笑,道:“臭小子,你可知道那龙珠是什麽麽?”不
待他回答又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吃吃笑道:“那可是龙神吞吐修炼的元神寄体,若是没
了这个,龙神可便要大打折扣啦。” 

拓拔野心中一动,笑道:“姐姐倒是对这龙宫之事颇为熟悉麽。”金发女子笑吟吟的白了
他一眼道:“臭小子,想让姐姐帮你麽?姐姐倒是想帮你,可惜帮不成啦。你的胃口忒大
。” 拓拔野笑道:“好姐姐,你只要将我带进龙宫便成了。” 

金发女子秋波流转,素手朝外一指,格格笑道:“你的带路人来啦。” 

突然雷声四起,万里晴空陡然变暗,乌云翻卷,黑压压的低垂下来。冷风突来,彻骨侵寒
。海涛一阵阵的掀起。 

真珠低声道:“一定是海龙来啦。”拓拔野笑道:“姐姐……”转头四顾,那金发女子竟
已不知所踪。 

狂风怒舞,海浪蓦然高高抛起,一道闪电亮过,天地俱白。“轰隆隆”巨响声中海面突然
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急速回旋。突然怒浪激射,那旋涡犹如突然炸将开来一般,六只巨
大的海龙兽展翼嘶吼,破浪跃出。 

六只海龙兽比翼滑翔,遮天敝日,在半空中形成一个黑色的巨大屏障。六只海龙兽颈上都
套了婴臂粗的青铜索,齐齐拉著一辆巨大的青铜战车。从下望去,只看的见八只极大的轮
子在空中飞转。隐隐听见车上传来呢喃与呻吟之声。那声音骚媚入骨,此起彼伏,真珠登
时面红耳赤,几欲钻入海中。 

突然战鼓咚咚,无数人齐声怒吼。满海波涛汹涌澎湃,蓦地现出数千精壮龙兵,横眉怒目
,气势如虹,比之那巡海夜叉所带领的龙兵,又不知强了多少倍。旌旗林立,迎风招展,
旗上一个“龙”字,直欲乘风破去。 

战鼓突止,吼声齐住。一切都立时寂静下来,只有那猎猎海风,伴随著淫浪妖媚的呻吟喘
息声。 

拓拔野见真珠又羞又怕,心中怜惜,微微一笑,将她重新轻轻揽入怀中。真珠脸上一红,
但见他的左手仅仅扶在自己的肩膀上,稍稍放心,却又隐隐有些失望。 

那六驾海龙战车缓缓的降了下来,稳稳的落在波涛上。海龙兽扭颈嘶鸣,恶狠狠的瞪著拓
拔野。战车宽大,镂金饰玉,极尽奢华。丝绸帘幔随风倾舞,倒不象是战车,宛如巨床一
般。 

那巡海夜叉从阵中奔出,踏浪奔到战车前,跪倒道:“禀六侯爷,喧闹生事的便是这小子
。”帘幔缓缓拉开,真珠“呀”的一声,羞得脖颈尽赤,掉头躲在拓拔野的怀中。只见那
战车上春意盎然,六七个一丝不挂的美貌女子玉体横陈,众女中间躺了一个金冠男子,修
长魁梧,面目英俊,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那金冠男子懒洋洋的坐直身体,颇有兴致的上上下下打量了拓拔野一番,瞧见真珠,登时
眼放异彩,挑眉笑道:“小子,你倒是豾福不浅,怀里的小美人鱼真是绝代尤物哪。”拓
拔野只道他要说出什麽话来,闻言倒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真珠羞恼交集,眼圈登时红了
。拓拔野微微一笑道:“比不上阁下豾福齐天。” 

那金冠男子笑道:“既是如此,我将这七个美女与你交换美人鱼,如何?”那七个裸体女
子纷纷娇声不依,粉拳连捶。但媚眼扫来,瞧见拓拔野俊秀挺拔,洒落自如,登时又暗暗
秋波频传,倒真似是期盼被交换一般。拓拔野哈哈大笑道:“阁下倒真会做便宜买卖,我
这美人鱼乃是天下无双的至宝,别说是七个人,便是将普天下的珍宝一并取了来,我也决
计不能交换。” 

那金冠男子嘿嘿笑道:“瞧不出你倒是多情种子。妙极妙极,咱俩可是同好。这样罢,只
要将这小人鱼借我一夜,我便带你进龙宫。瞧见什麽宝贝,只要你喜欢,便尽可以拿去。
这总可以了罢?”真珠大惊,一颗心忐忑乱跳,却听拓拔野笑道:“龙神我是一定要拜见
的,但她却是千金不卖。”真珠又惊又喜,低声道:“拓拔城主,多谢你啦。” 

那金冠男子嘿嘿笑道:“那我就没法子啦。这般美貌的人鱼,既然交换不到,那便只有抢
啦。小子,好好看住你的宝贝。”突然战鼓咚咚,巨浪开处,八只四丈余长的獠牙海虎怒
吼扑出,夹带狂风,朝拓拔野当头扑下。百余精壮龙兵在四名黑衣大汉的率领下疾风般围
涌而上。 

拓拔野心道:“倘若不露出几下真工夫,将这群小丑镇住,便要没完没了的纠缠不清。擒
贼先擒王,拿住那色鬼,逼他带我进入龙宫。”当下大喝一声,突然周身真气浑然膨胀,
远远望去青光护体,气浪回旋。那八只獠牙海虎被那瞬息爆发的真气镇住,竟然半空摔下
,夹了尾巴,缩颈彷徨,低声呜鸣不已。众龙兵也是惊疑不定,气势顿减。 

拓拔野长笑道:“我倒要瞧瞧你有什麽手段,能抢得我的宝贝去。”手臂一转,将真珠抱
起,双足一点,踏浪疾行。右手翻转,青光如刀,一道锋锐无匹的杀气冲天而起。虽然这
气刀威力尚不及科汗淮的断浪气旋斩,但已足以震慑龙兵。 

那八只獠牙海虎悲鸣一声,竟蜷成一团,簌簌发抖。拓拔野长笑声中蓦然腾空而起,气刀
随意翻转,身形如电,刹那间已经冲入龙兵之中,刀光剑影瞬息闪起。拓拔野虽被那狗仗
人势的巡海夜叉与这荒淫好色的六侯爷弄得微有怒意,又求速战速决,但此行终究是来求
人借宝,况且那龙神又是科汗淮旧友,是以并未亮出断剑,仅以气刀破敌。 

气刀纵横飞舞,瞬息间已将众龙兵斩得潮水般退却。 

拓拔野闪电般穿过龙兵阵群,朝著那六驾战车掠去。战鼓声中,又有数百龙兵蜂拥而上,
重重阻兵依次形成六道关卡,掀起层层巨浪朝拓拔野扑去。 

金冠男子坐在战车上,笑嘻嘻的观望著,手持金樽,一口一口的浅啜。那七个美女蛇一般
缠上来,纷纷娇声道:“侯爷,那个人鱼有什麽好?竟然舍得用我们去换。”金冠男子哈
哈笑道:“你们女人懂得什麽?女人的价值在於拥有她的男人。你瞧那小子,定然不是个
简单人物。他的女人自然也就身价百倍。”他色眯眯的笑道:“这样的女人,岂能不尝上
一尝?” 一个凤眼女子撇嘴道:“倘若他带了一只母猪来呢?”金冠男子拍拍她的屁股,
笑道:“我也得讨了来,好好研究研究,究竟是怎样的母猪。” 

正说话间,拓拔野已经闪电般杀透重围,乘风踏浪疾奔而来。 

那金冠男子微微一楞,叹道:“果然好身手!十六蛟!”十六个长身男子闪电般跃出,交
错奔跃,到了距离拓拔野二十余丈处,突然齐声长啸,身形突变,化为十六条蛟龙,横空
怒吼。 

拓拔野哈哈笑道:“来得正好。”手指一弹,“呛锒”一声,断剑无锋倏然离鞘破空,旋
舞不息。拓拔野凝神聚气,默念封印诀,大喝一声,那断剑迎风龙吟,光芒四射。十六只
蛟龙悲鸣声中,竟如落叶随风,刹那间便被吸入那断剑之中。 

拓拔野衣魅飘飞,长啸声中已然扑到。六只海龙兽狂嘶怒吼,展翼高飞,口中喷出道道剧
毒水浪。拓拔野避也不避,浑身真气瞬息怒放,碧光护体,迷幻流离。那道道剧毒水浪喷
到光墙上登时四下激溅,反射到海龙兽身上,登时皮焦肉烂。 

海龙兽痛吼声中,拓拔野如急电般窜起,破过两只巨大的龙翼,翻身跃上战车。无锋剑如
影随形,剑气凌厉,直指金冠男子眉心。众美女失声尖叫,但那脸上却是丝毫惊慌失措的
神色也瞧不见,纷纷媚眼如丝,似笑非笑的朝拓拔野望来。众龙兵尽皆骇然,战鼓顿止,
就连那狂风也似乎在刹那间停顿。 

那金冠男子击掌微笑道:“佩服佩服。果然是少年英雄。”拓拔野见他临危不惧,不由也
起了敬佩之心,笑道:“承让了。在下并无恶意,只不过想请阁下带我进龙宫而已。”那
金冠男子笑道:“贵客光临,何其荣幸。”左手朝前一指,海上巨浪陡生,朝两旁裂开,
形成一条宽阔的水上大道,直抵珊瑚岛。 

漫天乌云突然散尽,红日耀眼,碧空如洗。那水上大道金光粼粼,珊瑚岛上一道紫气冲天
而起。 

         ※       ※       ※

水道两侧碧浪翻滚,龙兵分列,旌旗猎猎。六只海龙兽振翼长嘶,并肩齐步,御波踏浪,
朝著珊瑚岛上那道紫气奔去。拓拔野见那六侯爷如此爽快,倒也颇为出乎意料,当下手指
微勾,青光顿敛,断剑倏然归鞘。六侯爷扬眉道:“小子,你这麽快还剑,就不怕我暗算
你麽?”拓拔野微笑道:“倘若如此,那就只能怪我自己有眼无珠了。” 

六侯爷哈哈笑道:“好!气度不凡,难怪这个小美人鱼会这般锺情於你。”真珠闻言大羞
,眼圈微红,蹙眉道:“这位侯爷,倘若你再这般胡说八道,我可要生气啦。”六侯爷见
她含羞薄嗔之态,更是神魂颠倒,杯中美酒险些泼将出来,连声道: 

“是是是。”突然又是摇头又是叹息,斜睨身後众女,笑道:“你们全被比下去啦。” 


众女不依声中,海龙车已经闪电般跃上珊瑚岛。那紫气流转变换,如巨大光柱旋舞不息。
奔得近了,可以瞧见那紫光竟是从珊瑚岛中心一个裂开的大洞中射出。巨洞森然,寒气逼
人。隐隐瞧见浪水翻涌其间。 

六侯爷道:“小子,此处便是龙宫入口。倘若你不会水中呼吸,还是乘早打道回府罢。”
拓拔野微笑道:“有劳侯爷了。”见这六侯爷虽然好色,却是颇为光明坦荡,不由增加了
几分好感。 

海龙车高高飞起,破入光柱之中,一时间紫气迷离,众人须眉皆赤。刹那间一道强大气旋
陡然而生,从裂洞中吸纳众人。车身剧震,笔直落下。水花激溅,眼前一花,随即一片黑
暗。冰冷的海水瞬息吞没了众人。 

漆黑中水流迎面激撞,如狂风卷席,将众人冲得跌跌撞撞。拓拔野生怕真珠被急流卷走,
反手将她紧紧抱住。那光洁滑腻的身子在自己怀中不住的战抖,依稀可以听见她那小鹿般
的心跳声。拓拔野想起几日前,在龙鲸腹中的第一次相遇,她也是这般赤裸一身的被自己
抱在怀中,心神荡漾。 

黑暗依旧,佳人依旧,然而心情却不一样了。想起那凄凉微笑著、静静躺於水晶棺中纤纤
,拓拔野登时一阵疼痛。蓦然升起的欲念与绮想,登时被歉疚与自责所替代。真珠突然感
到他的手臂陡然僵硬,不自觉间将自己朝外推开两分,心有灵犀,仿佛察觉到他内心所想
,慌乱羞怯之中,又是说不出的难过与哀苦。当下轻轻的从他怀中挣脱出去,只是挽住他
的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车身猛烈摇晃,似乎已经触底。再过片刻,眼前突然一亮。 

六驾海龙车在白沙遍地,绿藻飘摇的海底峡谷奔跑著,两旁壁立千仞,绵延万里。海树藻
草,奇花异卉,遍布周围。阳光投射到这海底,只剩下微弱苍白的光芒。 

倒是白沙草隙中的颗颗珍珠,宛如星星一般,闪烁如灯,照亮这黑暗的海底。 

寂静无声的海底,连翩翩鱼群都显得有些寂寞。偶尔有几只海兽经过,远远的瞧见海龙车
,便立即无声的逃离开去。 

绕过巍然高耸、遍植珊瑚的海底高山,便是一片极为开阔的海底平原。一座雄伟瑰丽的海
底水晶城扑入眼帘。 

巨大的水晶罩如天幕一般,将万里瑶宫罩於其内。水晶罩上镶满数以万计的夜明珠,犹如
海底星空,熠熠生辉,将水晶城照得明亮。 

雪白的海玉石和火红的珊瑚,交错叠砌,构成雄伟巍峨的城墙与宫殿。蜿蜒曲折,气势恢
弘。珊瑚琉璃檐角,层层叠叠,犹如万千烈火,在海底燃烧。交错林立的城楼亭阁上,水
晶窗镶嵌在巨大的玉石间,折射出流离幻彩,剔透玲珑。正中五层城楼,一块玉石大匾以
红宝石镶出“龙宫”二字。 

城楼上众多龙兵瞧见六侯爷一行,立时行礼致意。六侯爷站起身来,微笑挥手。 

拓拔野当日见著蜃楼城之时,心神剧震,只道已是天下第一城。但这龙宫瑰丽雄奇,竟犹
远在蜃楼城之上。 

正目眩神迷之间,那水晶罩突然缓缓打开一角,海水倒涌,激流回旋。海龙车风驰电掣,
吮吸间冲入那水晶闸门之中。身後龙兵也随之涌入。 

陡然间听见仙乐飘飘、人声如沸。前方城门突然打开,号角长吹,数百龙兵如潮涌出,夹
道欢迎。原来这水晶罩内竟然没有海水,全是新鲜的空气,因此便如陆上一般,可以听见
诸种声音。 

六侯爷哈哈大笑,驾车径直奔入城门。拓拔野仰望城楼,只觉巍伟雄奇,宛如要压将下来
一般。穿过城门,便是宽敞大道,一路上瑶宫玉宇、琼花碧藻,直如仙境。 

所经之处,众人无不对六侯爷躬身行礼。瞧他们满脸纳闷惊诧,想来都是猜度这车上少年
何方神圣,竟敢大喇喇的坐在六侯爷身旁。相形之下,真珠的清丽容光,倒没有那般引人
注目了。 

过了两道城门之後,众龙兵不再尾随,自行分列退散。只有八名亲兵骑著海兽,随车驰骋
。到了一座碧玉翡翠的宫殿前,海龙兽收翼嘶鸣,住足不前。车上众女也一改常态,敛首
垂眉,连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 

宫门前六个白甲大汉躬身道:“见过六侯爷。”六侯爷翻身下车,笑道:“小子,此处便
是龙神陛下的御宫禁地。随我来吧。”拓拔野微笑道谢,想起众人所说,龙神喜怒无常、
正邪难分,又有无边法力,心中不禁也有些紧张。当下牵著真珠下车,随著六侯爷朝宫殿
里走去。 

宫门之内,玉墙围合。庭院中,珊瑚树与诸多说不出名字的海底植物,错落丛生,绚丽斑
斓。琉璃小路曲径通幽,珍珠与夜明石在琉璃下闪闪发光,人行其上,如履银河。几株海
底乔木上,色彩豾丽的鱼鸟啾啾而鸣,更添寂静。 

分花拂柳,穿林过河,便是一座三层楼的瑰玮楼阁。隐隐听见丝竹之声,绵绵缭绕,若有
若无。几个盛装宫女瞧见六侯爷,都是面泛红晕,碎步上前,行礼低声笑道:“六侯爷,
陛下和诸位王爷大臣,都在行宴,就等你啦。” 

六侯爷笑道:“你们怎麽不上去陪哪?难道是想见我想得吃不下饭了麽?”诸位宫女纷纷
笑啐道:“越来越没正经了,让陛下瞧见了,非剁了侯爷的舌头下酒。”推著他道:“快
上去罢。”似乎方才发现拓拔野与真珠,面面相觑,都是讶然之色。 

六侯爷笑道:“这是侯爷的客人。别拿媚眼勾人,他可是有了主的。”众女纷纷笑叱,推
搡他前行。六侯爷顺手摸了诸女几下,方才容光焕发的带著拓拔野与真珠朝楼上走去。 


碧玉台阶迂回而上,壁上玛瑙宫灯镶嵌水神珠,光彩粲然。那丝竹乐声越来越响,杯盏交
错、笑语晏然。 

眼前一亮。宽阔的大厅中,灯光眩亮,人影憧憧,数十丽装舞女彩带飘飘,衣魅曼舞。地
上是由海蚕丝织成的七色地毯,富丽堂皇。两侧玉石栏杆上嵌著菱形钻石,与顶梁、天花
板上的夜明石、水神珠交相辉映,五光十色。 

华服贵人分坐两列,杯盏交欢,谈笑融融。远处正中的玉床上,一个王者侧身倚肘,兴致
勃勃的瞧著舞蹈,身侧珠光眩目,照得拓拔野有些睁不开眼来。 

六侯爷大声笑道:“小侯来迟,还请陛下恕罪。”丝竹顿止,舞女回旋退避。六侯爷与众
人招呼,欣然入座,望著拓拔野笑道:“小子,你不是要来拜见龙神陛下麽?还不行礼?
”厅中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的扫向拓拔野。 

拓拔野拉著真珠大步上前,微微躬身行礼道:“在下汤谷城主拓拔野,代断浪刀科汗淮拜
见龙神陛下。”厅中众人听见“科汗淮”三字,都是一片哗然。 

突然听到一个娇媚无比的声音道:“免礼。你入座罢。”拓拔野登时大震,霍然抬起头来
,定睛望去。那玉床之上,慵懒斜倚的王者,金发碧眼,红衣似火,正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赫然竟是先前海上遇见的金发女子! 

难道传说中神秘莫测、正邪难分的龙神竟是一个女子麽?拓拔野瞠目结舌,又惊又奇,隐
隐的又有些须欢喜。当下微笑道:“原来是姐姐,那可当真再好不过。” 

数百年来,见著龙神,斥骂者有之,求饶者有之,阿谀奉承者有之。但说出这麽一句话的
,却只怕是不仅空前,而且绝後了。 

一时间,厅上众人勃然惊怒,纷纷喝骂道:“大胆小贼,想找死麽?”“无耻狂徒,龙宫
之中哪容得你放肆!”更有性情狂烈者,便要掀起桌子,提刀和他拼命。 

龙神格格一笑,道:“大家都坐下罢。既然能进得了龙宫,便是贵客。这般待客,传了出
去,岂不是堕了我龙宫的声誉麽?”众人这才止住,但都是怒容满面的瞪著拓拔野。 

拓拔野丝毫不已为忤,微笑著朝龙神躬身谢礼,拉著真珠昂首入座,在六侯爷的身边坐了
下来。六侯爷拍拍他的肩膀,啧啧道:“连陛下都敢调戏,小子,你的色胆比我还要大啦
。” 

         ※       ※       ※

管弦齐奏,轻罗曼舞,大厅上僵硬肃杀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两个侍女莲步轻移,款款上
前,为拓拔野和六侯爷斟倒美酒。拓拔野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是脸上却毫不在乎,与六
侯爷谈笑自若,觥筹交错。 

那六侯爷似是与他颇为亲热,一面敬酒,一面低声向他介绍厅中众人。这厅上的三十六人
无一不是东海龙族中的皇亲国戚与朝中重臣,每一个都是跺跺脚山河变色的人物。拓拔野
对大荒、四海之事知之不多,倘若换了旁人,只怕早已听得脸上变色。但於他听来,却与
阿猫阿狗并无二致。六侯爷见他面不改色,对他的钦佩与激赏之意又增加了几分。 

拓拔野扫望众人,见彼等尽皆冷眉怒色,朝自己看来,心道:“此次龙宫之行只怕没有那
麽顺利。事关纤纤性命,倘若实在不成,就算豁出性命也要抢了龙珠去。” 目光移到龙神
身上,恰好撞见她笑意盈盈的眼光,当下微笑举杯,遥遥致意。 

一曲既终,众舞女缓缓退下。龙神嫣然笑道:“拓拔城主,东海龙宫虽然鄙陋,但也不是
随意可以进得来的。你能到这翡翠阁上,也真难为你啦。”拓拔野微笑道: “亏得侯爷指
引。”六侯爷笑道:“陛下,侄臣愚笨,被他擒住带路,丢了陛下的颜面。还请陛下恕罪
。”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都大为惊异。只道这少年是六侯爷的朋友,岂料竟是如此。六侯爷虽
非龙宫中第一等高手,却也绝非鱼腩之辈,竟被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制住。当下对这陌生的
俊秀少年不由起了一丝忌惮之意。 

拓拔野微笑道:“侯爷好客,故意让我的。”龙神格格笑道:“龙六,我瞧你多半是看上
了人家身边娇滴滴的美人鱼,这才故意输给他,诱敌深入罢?”厅中众人哈哈大笑,纷纷
望向真珠,见她清丽绝俗、羞怯动人,心动之余,都觉得以六侯爷的性子,这个推断多半
成立。 

六侯爷笑道:“陛下圣明。侄臣虽然技不如人,但这美人却是决计不能松手的。”龙神笑
吟吟道:“我看你是白费心计啦。”她眼波流转,盯著拓拔野微笑道: “拓拔城主,你说
代科汗淮来看我,这可是真的麽?我有好些年没瞧见他啦。”左席一位瘦长老者冷冷道:
“陛下,科汗淮四年前已经战死於大荒蜃楼城,这小子信口雌黄。”拓拔野适才听六侯爷
介绍,知道此人名叫敖松霖,乃是龙族七大长老之三,性情冷傲。 

拓拔野微微一笑道:“敖长老,科大侠战死与否,还无定论,你不必急著断言罢?在下有
幸与科大侠共过患难。四年前,蜃楼城被水妖奸计攻破之时,科大侠将这枝珊瑚笛子交给
在下,让我以此为信物,拜见龙神。在那生死存亡之时,科大侠想到的唯一一人便是龙神
陛下。受人之托,纵然是刀山火海,在下也不敢不来。”他不动声色的一句马屁果然拍得
龙神大为欢喜,笑靥如花。 

拓拔野将腰间珊瑚笛轻轻拔出,高举过顶,朗声道:“这枝珊瑚笛子便是从前龙神陛下送
与科大侠的神器。人在笛在,总不会有错罢?”珊瑚笛豾红似火,在珠光宝气辉映之下更
是眩目夺人。众人都认得那笛子,默不作声,面面相觑。 

一个十尺来高的大汉哼了一声道:“这枝笛子确实是独角兽笛。但是是不是科汗淮给你的
,谁也不知道。我瞧你多半是水妖的奸细,想拿这个笛子到龙宫来耍弄阴谋。”众人纷纷
附和道:“正是。”六侯爷低声道:“这汉子是东海四大勇士之一的哥澜椎,难缠的紧。
不用理他,否则他便要和你比武。” 

话音未落,那哥澜椎已经大踏步的走到厅中,朝龙神拜礼道:“陛下,科汗淮是龙族的好
朋友,惨死大荒,弟兄们都不平的很。倘若这小子当真是科汗淮的朋友,那自然就是我们
的贵宾。但如果是水妖的奸细,那便决不能让他活著离开龙宫。” 

龙神盯著拓拔野,嘴角牵起一丝微笑,道:“哥将,那你有什麽好建议呢?”哥澜椎大声
道:“既然这小子说科汗淮将笛子交给他,那他自然会懂得驭使珊瑚独角兽的法子了。倘
若他能用这笛子,挡住龙神鼓与海王编锺,他便是科汗淮的真正传人。否则,便大卸八块
,以泄愤恨。” 

龙神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拓拔野,嘴角笑意说不出的动人,似乎在询问他的意思一般。
拓拔野绽开一个魔魅的微笑,倏然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推案起身,笑道: “一言为定。
” 

真珠久居东海,对龙神鼓与海王编锺的威名如雷贯耳。那龙神鼓乃是以海上凶兽 “海雷犀
”的肩胛皮为鼓,南海“鹿角王龙”的硬角为槌,制成的战鼓。每击一下,声音可传至千
里之外,连环槌击,如地震海啸,所向披靡。海王编锺乃是以北海玄冰铁与东海龙牙石制
成,威力仅次龙神鼓。锺鼓齐鸣,威力之盛,不可想象。 

真珠面色雪白,不顾众人眼光,不断的拉拽拓拔野的衣服,低声道:“拓拔城主,你…你
别去。”拓拔野微微一笑,低声道:“放心,我的命硬得很,什麽鼓也震不裂。”轻轻的
握握她的手,大步走到厅中。 

真珠心下大急,泪水在眼眶中不断的打转,鼓起勇气,转头柔声对六侯爷道: “侯爷,你
心肠好,帮帮拓拔城主罢。”六侯爷见她楚楚可怜哀求的神情,心软之余,又微微有些醋
意,摇头笑道:“这小子可当真是好福气。”咳了一声道:“你放心,一有危险,我便让
陛下下令停止。” 

真珠低声道:“多谢你啦。”但心中仍是说不出的担忧害怕,砰砰乱跳,朝厅中望去。 


那哥澜椎喝道:“抬龙神鼓!”另一个彪形大汉也大步走到哥澜椎身旁,喝道: “海王编
锺!”这汉子浑身黝黑,颧骨高耸,额上微微有隆骨如犄角一般,正是东海四大勇士之一
的班照。龙神军中,龙神鼓与海王编锺素来由这两人击奏,但同时共鸣,却是百余年来第
一次。 

数十大汉吃力的将一个纵横近丈的红色巨鼓抬到厅中,又有数十大汉将一套三十余只黑漆
漆的编锺抬了上来。那编锺不小心撞到玉石柱上时,发出一声铿然的巨响,登时将众人震
得微微一晃,脸色极是难看。真珠被那声音震得险些晕了过去,若非六侯爷扶住,已经倒
在席上。 

编锺与巨鼓方甫放下,众大汉便急速退了出去。厅中众人纷纷取出海蚕丝的布帛塞住耳朵
。哥澜椎与班照也缓缓的将双耳塞住。只有龙神与拓拔野丝毫未动。 

龙神微笑道:“拓拔城主,这锺鼓厉害得紧,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啦。”拓拔野点头笑
道:“是。”暗暗意守丹田,御气经脉,真气四下游走,护住周身。脑中飞速运转,回忆
当日科汗淮传授的金石裂浪曲。那曲子虽然极是怪异艰涩,但拓拔野对於音律,素有天才
,越是奇怪的曲子越是过耳不忘。沈思片刻,那曲子已经了然於胸。当下微笑道:“两位
,请罢。” 

那哥澜椎大喝一声,全身暴长,面目狞恶,真气鼓舞,华服飘飞,右手猛地高举粗大的王
龙槌,重重的击打在龙神鼓上。 

轰然巨响,如万千焦雷瞬间齐鸣。真珠虽然塞住双耳,仍被那巨大的声浪击得气血翻涌,
烦闷欲呕。瞧见拓拔野猛然一震,仿佛便要摔倒,心中大急,想要大声呼唤,却发不出声
来。 

班照双手疾舞,龙牙石狂风暴雨般在海王编锺上敲击,宏声巨响中,气浪排山倒海的肆虐
拍击,与那震天裂地的龙神鼓交织共震,犹如山崩海啸,不可阻挡。 

拓拔野只觉千万股巨浪分合离散,从四面八方狂烈的撞击自己。耳膜轰然作响,仿佛便要
炸裂。当下气随意转,蓬然真气陡然汇集双耳,那空茫疼痛之意登时舒缓。凝神聚气,真
气如滔滔江海周身流转不息,过得片刻,耳边那万千焦雷锣鼓之声逐渐淡去,隐隐可闻而
已。 

但自己真气越盛,越是坚如磐石,便越是觉得那四面的气浪暴烈汹涌,撞击得自己五脏六
腑颠来倒去,经脉仿佛都要错位一般。声音虽然越来越小,但那攻击力却越来越强。哥澜
椎与班照的每一次重击,都如同千军万马齐齐踏将上来。周身骨骼被那气浪摧拉撞打,咯
咯作响,似乎随时都要散架。 

真珠见他东倒西歪,面色惨白,浑身发出奇怪的声响,心焦如焚,频频的望向六侯爷,只
盼他出言制止。但他皱眉凝神,目光炯炯的盯著拓拔野,没有瞧见她哀怜的眼神。 

哥澜椎与班照见拓拔野仍不倒下,心中又是惊诧又是敬佩。这少年真气之强,当真少见。
眼见龙神、众长老在座,挟龙神鼓与海王编锺之威,倘若久战不下,岂不是太没面子。两
人对望一眼,颔首示意。 

只见哥澜椎调起潜龙真气,蓦地高高跃起,呼喝声中,双手齐齐敲下,一道巨大的红色气
旋在那龙神鼓上蓦然爆放,如弯刀闪电狂舞激旋,疾劈拓拔野胸腹之间。与此同时,班照
穿梭跳跃,刹那间奏响所有编锺,隐隐可见三十余道气浪如层层巨浪,倏然汹涌,将拓拔
野吞没其间。 

厅内真气狂烈,整个翡翠阁都剧烈震动起来,珠光摇曳,白玉栏杆忽然断裂。 

厅中众人被那瞬息怒爆的真气撞得气息乱涌,都不由自主的微微朝後滑动。真珠强忍疼痛
,定睛望去,只见拓拔野突然低叫一声,朝後上方高高抛起,面色煞白,张口喷出一口鲜
血。 

真珠失声尖叫,泪珠瞬息模糊了视线。 

         ※       ※       ※

拓拔野被那狂暴已极的气浪四面夹击,犹如长堤浪决,再也抵挡不住,被撞得高高跃起。
经脉紊乱,翻江倒海,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但说也奇怪,这一口鲜血喷出之後,烦闷之
意立消,身在半空飘摇跌宕,无所依伴,却比之先前苦苦硬撑要舒适百倍。仿佛刹那间成
了一叶扁舟,在那万千气浪中随波逐流,虽然惊险万状,却并无翻船之虞。 

拓拔野心中大奇,还不待细想,哥澜椎与班照又是一阵风雷疾鼓、暴雨编锺,气浪滚滚,
横扫而来。拓拔野真气护体,意念如铁,猛然将真气积聚右掌,迎面向那锺鼓混合真气劈
去。一道绿光从掌沿蓬然暴吐,急电般劲射而出,将那汹涌气浪从中斩断,挟带风雷之势
呜呜呼啸,击撞向哥、班二人。 

这一式“碧春奔雷刀”,乃是木族武功之中最为霸道的手刀,大开大合,如惊雷忽响,万
物勃生。加上他雄浑无匹的长生诀真气,更是无坚不摧。素以威霸之势称绝东海的龙神鼓
与海王编锺,竟也被他瞬息破入。 

那哥澜椎与班照面色大变,喝了一声:“来的正好!”,猛地将那龙神鼓与编锺竖起,“
奔雷刀”重重撞在龙神鼓与海王编锺上,登时“!啷”一声,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众人
眼前一花,只瞧见千万道气浪光环冲天而起,四下乱撞。 

大厅一阵剧震,珠光摇曳,玉石崩裂,寒冰石案也相互碰撞。众人惊呼,被那四逸的气浪
拍击得仰身而倒。六侯爷心中大惊,立时翻身将真珠压倒,覆在她的身上。与此同时,几
道真气激卷而来,掀起一张寒冰石案,蓦然撞击在他的後背上。六侯爷虽有真气护体,却
也忍不住痛吟一声。 

真珠突然被他压在身下,只道他乘乱非礼,惊惶羞愤,便要挥手打他耳光。见他脸色痛苦
,蓦地恍然大悟,感激愧疚之下,这一巴掌便顿在半空,柔声道:“你…你没事罢?”六
侯爷见她眼波温柔,满脸关切,兰馨之气缠绕鼻息,登时心花怒放,神魂颠倒,那疼痛早
已微不足道。正要回答,却见她蓦然惊醒,奋力将他推开,惊呼道:“拓拔城主!” 

回头望去,那“碧春奔雷刀”撞击在龙神鼓与海王编锺上,激起的巨大声响气浪,急速回
旋,反复折转,尽数打在拓拔野的身上。拓拔野登时又被击得高高抛落。真珠心中大痛,
哭著叫道:“住手!” 

然而厅中宏声巨响,这一声娇弱的呼叫,连她自己也听不真切。 

拓拔野被这一击撞得极重,险些便要晕死过去。在半空翻转之时,又感到那万千气浪、强
霸已极的力道在周遭澎湃流转,自己随势起伏,任意东西,相较之下,反倒没有那般痛苦
。突然心中一动,如醍醐灌顶:“是了!神农《五行谱》中所说的‘五行相化’、‘因势
力导’便是指得这个麽?以弱势之力与强势之力对抗,倘若直攫其锋,必定不是对手,只
能顺其之势,借力消力,先求自保。我真气虽强,却仍难以与这龙神鼓、海王编锺匹敌。
除非能一举将锺鼓击碎,否则这般强行为之,必定要被这反击之力累死。眼下唯一的方法
,便是化身其中,以柔克刚!” 

当下精神大振,闭目凝神,以意念感应身外纵横四逸的真气。左侧有四道气浪席卷而来,
右侧有三道气浪,头顶有两道气浪,脚底有三道气浪。他默默在心中计算,然後立时调气
丹田,将真气积聚於左脚脚底。十二道真气齐齐撞将上来,未遇他的护体真气,便自相撞
击消解,果然是左下方的真气仍有盈余。拓拔野非但未受其害,反而借著那股气浪飘然而
起,说不出的舒服。 

拓拔野大喜,依法炮制。虽然起初之时,仍有些应接不暇,但稍过片刻,便已运转自如,
游刃有余。真气在体内迅速流转,借助体外最强气浪,消除其他方向的撞击力。如此在空
中悠悠荡荡,如风中鸢筝、海里游鱼。 

厅中众人见拓拔野虽然被气浪卷舞其中,忽东忽西,极尽惊险之状,却始终未有大碍。他
的脸上更是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来,似乎对这一战,已有了必胜的把握。众人心中惊疑不
定,对这神秘少年敬畏之心越来越深。 

六侯爷见真珠紧张焦虑的翘首观望,叹了口气,在她耳边大声说道:“小美人儿,不用担
心啦,你的拓拔城主厉害得紧,一时半刻死不了。”真珠听不见他的声音,犹自紧张的望
著拓拔野,咽了一口香津。那雪白修长的脖颈韵律的收缩,瞧得六侯爷登时胸闷气堵,险
些喘不过气来。 

又过了片刻,拓拔野对这辨析真气、调气借力已经圆熟自如,任凭哥澜椎与班照将那龙神
鼓、海王编锺敲得震天响,他也随波逐流,安然无恙。当下将珊瑚笛子在指间玩转,旋舞
一番放置唇边,运气丹田,开始吹奏《金石裂浪曲》。 

锺鼓海啸山崩的浑浑宏音之中,突有艰陡峭厉之声铿然响起,如乱石穿空,惊涛裂岸,破
云而去。众人俱是一惊,突然明白拓拔野已经奏响了《金石裂浪曲》。座中众人大半都曾
听过此曲,当下凝神倾听。 

笛声激越冷峭,如雪山冷月,险崖飞瀑。在那汹涌雄浑的鼓声、锺声之中,历历分明,了
了在耳。哥澜椎与班照天生神力,见拓拔野始终逍遥不倒,反以高越笛声回击,听那韵律
,果是至为艰涩的《金石裂浪曲》,都是既惊且佩,奋起真气,敲锺击鼓。一时间,鼓声
如风雷裂谷,千壑回声,锺声当当,似汪洋海啸,席卷千里。 

厅中众人纷纷盘膝闭目,意气相守。六侯爷悄然御气,将真珠护在潜龙真气之内。瞧著她
那雪白脖颈,飘摇发丝,在声浪中弱不禁风的翘首之态,心中泛起久违的柔情。这小美人
鱼的的一颦一笑,有如巨大魔力,让他心旌摇荡,不能自已。这一刻,厅内的惊心之战,
於他来说,宛如千里之外的寂寞风雨。 

拓拔野笛声越来越高,越来越陡,犹如随风绕行华山,瞬息千里,峭崖陡壁,咫尺鼻息。
那鼓声重如泰山,每一次击打都有如地震,锺声越急,狂风起浪,所向披靡。大厅之内,
早已一片狼籍,石案四倾,栏杆断亘,夜明石也洒落了一地。众人只觉风声呼啸,气浪卷
舞,眼睛都睁不开来。若非气沈丹田,早已被连地拔起,随风卷去。心中惊骇,对这少年
的身份已经渐少怀疑,但那忧惧之心却油然而起。以他今日之年纪,竟已有如许惊人的真
气与念力,假以时日,四海之内,又有谁是他的敌手? 

但惊骇之甚,莫过於哥澜椎与班照二人。他们几已竭尽全力,以二人真气,挟此龙神鼓、
海王编锺的神威,寻常一流高手早已被震碎内脏骨骼而死。但这少年不但浑然无事,竟还
能从容调御真气,吹奏这艰涩高亢的怪曲。那笛声如利刃尖刀,劈入锺鼓之声中,滔滔不
绝攻袭而来,难以抵御。稍有不慎,便要岔气乱息,经脉倒错。 

笛声节节攀升,从容折转,到那最高处时,突然如熔岩齐喷,雪山崩舞,四下炸将开来。
千万种声音齐齐奏响,宛若万马奔腾、千江汇海。刹那之间,那龙神鼓突然顿挫,海王编
锺蓦地失声。哥澜椎与班照面色青紫,脸上、臂上、身上肌肉被诸多气浪推挤得奇形怪状
。两人悍勇,虽然被压至下风,却猛然一声大喝,站起身来,鼓起真气,发狂也似的敲击
锺鼓。 

突然一阵狂啸,那龙神鼓、海王编锺上蓦地亮起道道白芒,亮光闪耀之间,一只巨大的黑
色海雷犀从那鼓中狂吼著跃出,口吐霹雳,肩夹狂风,朝拓拔野扑去。几乎便在同时,二
十余只似牛非牛的海兽从编锺中奋蹄昂首,摆尾跃出,从四面八方夹击拓拔野。 

在这紧要关头,哥澜椎与班照解开龙神鼓与海王编锺的封印,释放出困於其中的凶猛兽灵
,意图一举击倒拓拔野,保存颜面。海雷犀虽非大荒十大凶兽,却也是极为暴烈凶猛的海
上凶兽,魂灵被困既久,直如疯狂。 

拓拔野在空中悠然旋转,衣袂飘飘,清雅洒落,宛如仙人。真珠心如鹿跳,突然撞见拓拔
野的眼光,登时晕生双颊,慌乱无措。拓拔野的目光突然望向龙神,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十指跳动按捺。笛声如大地崩塌、海潮倒灌,倏然压过了龙神鼓与编锺。排山倒海的笛
声中,一道红影一闪,自那笛中冲天飞起。既而一声惊雷般的怒吼,震得梁栋簌簌摇晃。
 

众人齐声惊呼:“珊瑚独角兽!” 

半空之中,一只巨大的怪兽昂然而立,周体通红,似犀似兕。头顶上一支弯月般的珊瑚角
傲然而立,蓝幽幽的双目在夜明石照耀下,凶光闪烁。怪兽仰颈怒吼,白牙森然,神威凛
凛,大有君临天下,惟我独尊之势。那海雷犀与众海牛怪登时骇然惊服,伏地低首,哀鸣
不已。 

笛声铿锵激越,浩瀚奔腾,那珊瑚独角兽嘶吼纵跃,蓄劲待发。哥澜椎、班照摇晃踉跄,
双臂如负千钧。突然“蓬”的一声巨响,烟尘弥漫,几张石案应声而裂。循声望去,那龙
神鼓竟被笛声霍然击破,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忽听龙神格格笑道:“好一曲金石裂浪。能将此曲吹成这样的,除了科汗淮,也没有几个
啦。”声音柔媚,却压过所有乐声,清清晰晰的传到众人耳中。拓拔野心道:“撒网捕鱼
,见好就收。”当下笛声激越高亢,吹奏封印曲。那珊瑚独角兽仰天狂吼不已,突然间身
形扭曲,化为青烟,被吸入笛中。 

笛声顿止,厅内一片寂静。只听见众人的呼吸与心跳声。哥澜椎、班照面如死灰,跌坐在
地,茫然的盯著拓拔野,半晌才道:“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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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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