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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搜 神 记——第四卷 龙神太子1-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11:54 2005), 转信

第四卷 龙神太子


第一章 流波夔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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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之内寂然无声,珠光摇荡,照得众人脸上阴晴不定。拓拔野将珊瑚笛斜斜插回腰间,
上前扶起哥澜椎与班照,微笑道:“两位将爷真气极强,小弟是占了神器的便宜,倘若没
有珊瑚笛,早就丢盔弃甲了。”虽然珊瑚笛确是极厉害的神器,但龙神鼓与海王编锺也并
非简单之物。众人眼中自是瞧得分明,纵然没有珊瑚笛子,哥、班两人要想将他击败,也
无可能。见他坦荡谦逊,语出真诚,都不由心生好感。 

哥澜椎、班照向他邀战,原是恶意,但见他大获全胜,没有丝毫傲慢骄矜之态,反而为他
们保全颜面,都是羞惭感激。 

龙神拍掌笑道:“胜而不骄,果然是少年英豪。哥将、班将,你们能与科汗淮的弟子相斗
这麽久,已经了不起的很啦。下去领一斛珍珠罢。”哥澜椎与班照听她话语中并无责怪之
意,登时大为宽慰,感激的望了拓拔野一眼,退回席中。 

六侯爷微笑著鼓起掌来,角落内零零落落响起掌声,既而掌声越来越响,连成一片。敖松
霖等长老也不由自主的鼓起掌来。拓拔野微笑抱拳,退回座中。真珠柔声道:“拓拔城主
,你没受伤罢?”眼神言语之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龙神笑吟吟的道:“贵客光临,可不能怠慢啦。来人哪,好好收拾,重新设宴。”厅外众
龙兵、侍女鱼贯而入。片刻之间,厅内焕然一新,灯光粲然,宝气珠光。 

管弦再起,歌舞升平,轻纱罗衣的舞女翩翩曼舞。适才音律对决,肃杀之势恍若隔世。 


龙神嫣然道:“拓拔城主,此次来我龙宫,除了代表断浪刀拜会我之外,还有什麽事吗?
”拓拔野微微一楞,心道:“在那珊瑚岛旁,你不是听我说过了麽?”微笑道:“在下此
行,想向龙神借用龙珠……” 

话音未落,管咽弦断,乐声顿止,“乒伶乓啷”之声大作,众人手中酒盏摔落一地。龙宫
群雄面面相觑,脸上惊愕神色比之此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龙神故作讶然道:“什麽?是龙珠麽?”但她凝望拓拔野的眼睛之中笑意盎然,颇有捉狭
之意。拓拔野见众人惊怒交集的瞪著他,好不容易才有的融洽气氛荡然无存,就连六侯爷
也装做没有看见他,歪著头只顾喝酒。心中知道此事果然不易,但纵然再难,也非借不可
。当下点头道:“正是。” 

敖松霖冷冷道:“拓拔城主,你虽然是科汗淮的弟子,是龙宫的上宾,但也该知道适可而
止。你道这龙珠是馒头包子,可以随便拿走的麽?” 

拓拔野微笑道:“倘若是馒头包子,我又何必到这龙宫中来借取?实不相瞒,科大侠的独
生女儿眼下魂不附体,只有这龙珠才能起死回生,救她性命。”众人对科汗淮颇为敬重,
闻言尽皆失声,面色稍霁,但仍是满脸不以为然之色。 

一个长眉齐肩的老者缓缓道:“拓拔城主,科大侠是我们极为佩服的好朋友。他的女儿既
有生命之威,我们也情愿鼎力相助。只是这龙珠乃是东海龙宫的镇宫之宝,更是龙神权珠
与元神寄体。倘若没了这龙珠,便如人无魂灵。”他望了一眼拓拔野身边的真珠道:“这
位姑娘,想来是鲛人国的了?以你国国规,能将鲛珠给予旁人麽?” 

真珠一颗芳心始终萦系於拓拔野身上,悄悄的打量他的脸容姿态,突然听见那老者朝她发
问,登时吃了一惊,红著脸有些慌乱。听他说完後,鼓起勇气柔声道:“拓拔城主对我国
有大恩,所以我已经把鲛珠给他啦。” 

这回答出乎众人意料之外,那老者始料未及,颇为尴尬,咳嗽道:“这情景不同,另当别
论。拓拔城主,倘若是其他宝物,只需你开口,便随意拿去。但这龙珠,关系龙族上下、
龙神权威,恕难从命。” 

这老者乃是龙族第一长老、南海龙王龙椟柽,素有威信,即便是龙神,也要对他的敬重三
分。他此言一出,那几乎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拓拔野望向龙神,她依旧嫣然的盯著他,穿音入密,笑道:“俊小子,别打姐姐的主意。
早说过啦,这件事我帮不了你。倘若你能说服他们,瞧在科汗淮女儿的面子上,我便将这
龙珠借给你。” 

拓拔野忖道:“她说两不相帮,那便是大大的帮我了。我该如何说服这些长老呢?是了,
倘若救活纤纤,关系龙族存亡,他们总不能不借罢?”当下福至心灵,站起身来,脑中飞
转,口中朗朗说道:“龙长老,我此行来借龙珠,不但是为了解救纤纤,更是为了消弭龙
族眼前的千年大劫。” 

众人云里雾中,不明所以。敖松霖冷笑道:“危言耸听。小子,你当我们是小孩子,随意
吓唬麽?”拓拔野微微一笑道:“敖长老,你见多识广,能给大家讲讲眼下的四海局势麽
?”敖松霖冷笑不语。 

拓拔野道:“当今天下,神帝已死,战乱纷争,和平之势早已荡然无存。”一个矮小的汉
子嗤嗤冷笑道:“那是大荒之事,与我龙族何干?”拓拔野听六侯爷介绍过此人,知道他
虽然面目猥琐,却是龙神军中的三大元帅之一龟龙归鹿山。当下微笑道: “归帅,这自然
与龙族大有干系。” 

他缓步走到厅中,一面搜肠刮肚的理清纷乱的思路,一面微笑道:“神帝化羽,圣位高悬
,五族中想做神帝的人不计其数。但坐这神帝之位,不仅要神功盖世,还要众望所归。第
一条容易得紧,但这第二条便难啦。” 

哥澜椎对他颇为敬佩,见众人诘难敌意,有心相助,点头道:“那是自然。未来数年之内
,大荒上有得战打啦。”拓拔野笑道:“哥将说的不错。但依我之见,大荒的内战只怕还
得在数年之後,而烽烟最快燃起的地方,却是这荒外东海。” 

众人更加疑惑,纷纷皱眉。归鹿山久征沙场,精於兵法,听他所言与常理相悖,当下冷笑
不止。龙椟柽皱眉道:“拓拔城主,此话怎讲?”拓拔野道:“神帝新亡,倘若便急不可
耐的挑起战事,以武力强行称霸,那不是成为众矢之的,千夫所指麽?眼下五族之中,虽
然以水妖、金族最为强大,但要想以一族之力,称雄大荒,也绝无可能。妄起战事,只会
引火烧身,被其他各族联合消灭。” 

龙神笑吟吟的瞧著拓拔野舌战群雄,从容不迫,眼光中满是激赏之意。 

拓拔野见众人默然无语,又道:“既不能内战,又想提高威望。倘若各位是五帝,又会怎
麽做呢?”他目光炯炯的扫望座中群雄,一字字的道:“唯一的方法,便是朝大荒之外掀
起战事,逼迫外邦臣服,外王而内圣!”声音虽不大,却格外清晰有力。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耸然动容。 

拓拔野道:“大荒五族素来对大荒之外的国邦毫无兴趣,认为是化外之邦,夷蛮之地。但
水妖何以要倾尽全力,覆灭蜃楼城?又何以以此为据点,四年之内,大肆东侵,接连破了
东海七国?”众人面色凝重,深以为然。 

拓拔野道:“东海七国已经全部被灭。诸位,你们以为接下来水妖会向谁宣战呢?”龙椟
柽缓缓道:“拓拔城主的意思是,水妖要向龙宫宣战了?”拓拔野斩钉截铁道:“正是!
龙族与大荒素来不两立,从前划海为界,井水不犯河水。但倘若水妖能打败龙族,纳入臣
邦之内,岂不是鼓舞大荒、大振声威麽?烛水妖必定成为大荒英雄,两年後的五族长老会
上,神帝之位还逃得出他的掌心麽?” 

拓拔野此时思路清晰,脑中一片澄明,滔滔不绝,侃侃而谈:“眼下水妖占据七国,互为
犄角,已对龙宫成包围之势。水妖兵强马壮,高手众多,士气高涨,属於颠峰状态。以眼
下情形,倘若水妖突然开战,归帅,以你经验,龙宫胜算又有几何呢?”他突然望向归鹿
山,大声问道。 

归鹿山措手不及,先前那蔑视之态早已烟消云散,皱眉半晌,才低声道:“最多三成。”
众人登时变色。归鹿山为龙神骁将,他这般说自然不会有假。 

敖松霖道:“倘若如此,大敌当前,我们更不能将龙珠借与他人。”拓拔野微笑道:“是
麽?数日之前,我们汤谷军在古浪屿海域大破水妖、黑齿国联军,水妖十戈军被我击沈八
艘,俘虏两艘,仅有两艘得以逃脱。这等战绩,诸位以为如何呢?” 

众人大为惊异,水妖十戈军威震东海,竟遭如此败绩?归鹿山道:“倘若真是如此,拓拔
城主,你们汤谷军便是无可匹敌的精锐之师。” 

拓拔野笑道:“承蒙归帅夸奖。在下与汤谷城圣法师蚩尤,都是蜃楼城里逃出来的,乃是
水妖的眼中钉。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四年来,我们以复城为己任,无时无刻不在想著击溃
水妖,粉碎他们的阴谋。天道酬勤,我们终於团结一心,广纳群雄,组成了一支不弱的势
力,与水妖抗衡。但是孤掌难鸣,如果龙宫与我们能并肩联合,同仇敌忾,在东海之上互
为援引,要打败水妖,那不是轻而易举麽?” 

众人听得砰然心动,他们亲眼目睹了这少年城主的绝世神威,倘若汤谷军当真大败十戈军
,那麽他所率领的汤谷军,确是一个极有强大的盟友。与他们结盟,即使水妖果真大举入
侵,也多了一道强有力的屏障。当下都暗暗点头。 

拓拔野道:“只是前几日,科大侠之女纤纤,即将登位汤谷圣女之时,忽遭意外,眼下魂
魄游离,极为危险。倘若不能在水妖进攻之前,将她救活,士气必定大受影响。汤谷军只
怕立时要分崩离析。”他语气低沈哀痛,众人颇受感染,更增同情之心。圣女在於一族中
的地位是极为重要的,犹如精神旗帜一般。一旦有什麽意外,实是大失士气。 

拓拔野道:“所以我这才冒昧造访,借东海龙珠。借龙珠与否,不仅关系科大侠独女的生
死,也关系到汤谷军的存亡,更关系到龙族的安危。各位长老,此中轻重得失,还请仔细
斟酌。” 

众人交相议论,面有难色,偷瞧龙神,她依旧是那般浅笑吟吟,不置可否。龙椟柽沈吟道
:“拓拔城主所言甚是。但是族有族规。龙珠绝不外借,这是上古遗训。我们纵有天大的
胆子,也不能违背族规行事哪。”连连摇头叹息。众人也是默然无语。 

拓拔野瞧他们神色,知道终究白费口舌,心中失望沮丧,无以复加,不住暗暗骂道:“当
真是榆木疙瘩,活人岂能被死规勒死?”但族规森严,徒呼奈何。 

忽听龙神格格笑道:“族规之中确实规定龙珠绝不外借。但是倘若拓拔城主成了龙族之人
呢?”众人大惊,纷纷起身。拓拔野心中惊喜迷茫,知道事情有了转机。 

龙神盯著拓拔野,嫣然笑道:“拓拔城主,我做你母亲,不会嫌我年纪大罢?” 此言犹如
春雷海啸,一时间将众人震得尽数楞住。拓拔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半晌才明
白过来,惊喜若狂,连忙拜倒,大声道:“儿臣叩见母王!” 

         ※       ※       ※

这一语既出,不仅众人惊诧震骇,便是龙神自己,也是有些始料未及。 

在那东海之上,瞧见拓拔野俊逸风流,谈笑之间,轻伏巡海夜叉,龙神已是莫名的喜欢。
觉得与这陌生少年之间,说不出的亲切,仿佛早就认识一般。瞥见他腰间的珊瑚笛,登时
大为震撼,立时猜到他与科汗淮之间,定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四年前,传闻科汗淮战死蜃
楼城之时,她极是伤心难过,侦骑四出,一无所获。只是得知一个少年带著科汗淮的独女
,逃离生天,此後音信全无。稍加推断,便可料知拓拔野当是那神秘少年无疑。 

惊喜之下,便想上前相问,岂料这少年胃口极大,竟是为了龙珠而来。虚实未定,她自然
不能轻易相信,更不能将龙珠率意相托。是以索性借六侯爷之手,加以试探。不料这少年
一路凯歌高奏,无所阻挡,轻而易举便进了龙宫之中。大厅之上,笛声孤峭,飘飘若仙,
神采飞扬,举手投足大有科汗淮出尘洒落之态,令她著迷锺爱。再见他思路开阔,口若悬
河,只言片语便直入人心,智勇兼备,更是大为激赏。 

但这锺爱欢喜,绝不同於当日对科汗淮的痴迷,倒是莫名之间触动了她的母性情弦。 

听闻他借取龙珠,乃是为了救活科汗淮之女,她早已犹疑心动,只是龙珠事关重大,若不
能说服众长老而一意孤行,也决非君王之道,是以隐忍不发。眼下既然群雄毕服,只是碍
於族规之囿,自然该是她出手相助之时了。龙珠乃是龙族圣物,非龙神及太子不能使用。
唯一的方法,便是认他为子。这个想法闪过脑海之时,连她自己也颇为惊异。但是刹那之
间她便打定主意,脱口而出。 

群臣震骇,木立当场,张大了嘴,合不拢来。龙神却是大为轻松,心中隐隐有些得意:“
我的心思,岂能让你们猜了去。”听见拓拔野惊喜拜倒,遥呼“母王”,欢喜之余又有些
遗憾──转眼之间,便从姐姐成了母王。韶华老去,莫以此为快。但想到这可爱迷人的少
年忽然便成自己的儿子,又有些腼腆害羞,双颊微烫,格格笑道: “起来罢。” 

两人这一番做作,众人瞧在眼中,岂有不心知肚明之理?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但外族
陌生少年忽然成了太子,无论如何,终究是大大的不妥。那龙椟柽沈声道:“陛下,拓拔
城主虽然少年英雄,但终究并非本族中人。突然之间立为太子,只怕也与族规不符。此事
关系重大,还请陛下三思。”龙族群雄纷纷道:“请陛下三思。”只有六侯爷、哥澜椎等
人颇有喜色。 

龙神蹙眉冷冷道:“我收谁为儿子,立谁为太子,又和族规有什麽抵触了?”她的语音突
转冰冷,春花般的笑脸刹那冰冻。龙神脾性瞬息万变,欢喜时温柔似水,暴怒时海啸山崩
。众人登时噤若寒蝉,不敢多言。只有龙椟柽不顾群臣眼色,道:“陛下要纳子,那自然
是天大的喜事。但陛下要立太子,却是要参照族规,依法而行。” 

龙神见他执拗,虽然心中恼怒,但念及他的身份,也无可奈何,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龙
椟柽道:“依照族规,龙族太子需由本族之内贵族子裔选出,德智勇缺一不可。以目前拓
拔城主来说,他既是陛下之子,自是贵族子裔。智勇双全,谦恭礼让,那也合适的很。只
是……”龙神道:“只是什麽?” 

龙椟柽道:“只是族规之中写得分明,想成为龙神太子,必须得收服东海之上最为凶猛的
灵兽。以此作为献给全族的重礼。”龙神皱眉不语,当年她便是降伏九头巨齿兽,威镇四
海,才被立为太子。倘若拓拔野越过此节,纵然强登太子之位,也难伏人心,必有後患。
她眼波一转,朝拓拔野望去。 

拓拔野点头微笑道:“龙长老,不知当今海上,最为凶烈的灵兽是什麽?”龙椟柽缓缓道
:“距此三千里,流波山,夔牛兽。”听得夔牛二字,厅中众人突然面色大变。 

白云飞扬,碧海波荡。长翼鸥群啼鸣清脆,逐浪掠影。飞鱼破浪而出,乘风滑翔。远处白
鲸吐浪,青鲨游弋。 

突然波涛汹涌,海面上蓦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巨浪冲天,一辆六驾海龙车昂然跃出。
龙车上一个金冠男子依红偎翠,与一个英气勃发的俊秀少年语笑晏然。十余骑海龙骑兵破
浪踏波,两翼奔袭。为首一个大汉恭声道:“太子殿下,六侯爷,此处已是风雷海,再往
前二百里,便是流波山。” 

那俊秀少年笑道:“哥将,眼下称我太子可有些太早啦,等我降伏了夔牛再说罢。”那大
汉哥澜椎应声退後。六侯爷哈哈笑道:“拓拔,也不知你有什麽魅力,竟能让素来谁也不
服的哥澜椎对你这般敬佩。嘿嘿,就连陛下见了你也这般神魂颠倒,居然收你作了儿子,
厉害,厉害。”拓拔野笑道:“侯爷莫非吃醋吗?” 

六侯爷哈哈大笑道:“我是陛下的侄子,一向颇得宠幸,不过你小子一来,就将我的风头
抢得精光,吃醋那是难免的啦。”周遭四个美女格格娇笑,媚眼横飞道: “能让侯爷吃醋
,这倒当真了不得。”六侯爷拍拍拓拔野的肩膀,不怀好意的笑道: “其实陛下的醋那只
是老醋,不吃也罢。但那美人鱼的醋,倒当真让我难受的紧。拓拔兄弟,未来太子殿下,
咱们一见如故,你便将她当作见面礼送给我罢。” 

拓拔野扬眉笑道:“侯爷,瞧你也是花丛老手了,怎地说出这般不入流的话?美人岂能随
便赠与?有本事便赢得她的芳心。”想到适才分别之时,真珠那依依难舍的温柔姿态,他
也不禁有些砰然。若非此行险恶,他还真难以拒绝。六侯爷叹道:“女人心,海底针。偏
偏你又象磁石一般。要想大海捞针容易,从你这里抢过来就难喽。”众美女瞟著拓拔野吃
吃而笑。倒真象铁针遇石,想要依附而上。 

正谈笑间,忽然平空响起一声惊雷,众女花容失色,尖叫连连。六只海龙昂首惊嘶,扑翼
不前。万里晴空,何处响惊雷?哥澜椎沈声道:“太子殿下,六侯爷,这便是夔牛的吼声
了。”虽然拓拔野尚非太子,他却丝毫不顾,径自呼之。 

拓拔野心道:“难怪这夔牛被称为‘荒外第一凶兽’。这一声吼叫便远胜於龙神鼓与海王
锺。”一路上六侯爷对於夔牛凶暴的介绍,此时才有初步的理悟。 

众龙骑兵勒缰不前,待命而发。六侯爷那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道:“闭
耳潜行。”众人领命,纷纷以海蚕丝塞住耳朵,并互相封点穴脉,暂时失聪。便连那海龙
兽,也蒙上黑色头套,塞住双耳。拓拔野也学六侯爷,将双耳塞上。众人之间,保持六尺
内的间隔,互以传音如密交谈。 

准备完毕之後,一行人方才潜入海中,朝著流波山方向匀速行进。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拓拔野等人已到流波山岛附近海域之内,当下缓缓上升。方甫露出
水面,便闻得狂雷霹雳般的吼声,虽然双耳塞住,封闭穴脉,仍是震耳欲聋。 

海面波涛激荡,狂风卷舞。虽是烈日晴空,但水汽迷蒙,一时间也瞧不真切。过了片刻,
才看清前方十余里处,一座孤岛桀然耸立,山势险峻陡峭,兀石嶙峋,光秃秃的石崖上,
只有一株青松傲然挺拔。 

那阵阵风雷巨响,便是从那山中传出。 

侧耳倾听,四周远处也传来巨响之声。群雄环首四顾,险些叫出声来。只见三十里外,百
余艘船舰横海环绕,将流波山围锁其中!船上旌旗招展鼓舞,尽是“玄水” 二字。隐隐可
以望见人头攒动,刀戈林立。一艘最大的战舰上,主旗猎猎,船舷百杆战旗上金字眩然,
“水娘子”三字历历分明,登时令龙族群雄为之色变。 

六侯爷抓起千里镜,缓移扫望,传音如密道:“果然是水妖!他们来此处作甚?”哥澜椎
皱眉道:“难道他们算准了我们的行程,到这里截击吗?”众人尽皆骇然。拓拔野心中一
动,恍然道:“是了!他们定然也是冲著这夔牛来的!倘若用这夔牛皮作成战鼓,不知是
否强过龙神鼓?”众人大骇,六侯爷微微变色,点头道:“不错。看来水妖果然蓄意已久
,多方准备,想向我们开战。”哥澜椎冷笑道:“来的正好,看看谁能抢得夔牛去。” 


拓拔野接过千里镜,凝神眺望。只见那主舰指挥台上,一男一女巍然而坐。那男的是一个
白发老者,仙风道骨,须眉飘飘,手中一个青铜镜滴溜溜的在指间旋转。那女子也正以千
里镜眺望他们,缓缓的放下筒镜,水弯弯的月牙眼秋波荡漾,豾若桃李的脸上露出一丝阴
冷的微笑。 

六侯爷微笑道:“拓拔磁石,这根针还是不要吸的为妙。这可是一根剧毒的母王蜂针哪。
这女人芳名姬泪垂,外号水娘子。据说多情的很,只要她的姘头死了,一定要落泪不已。
只可惜她的姘头都是被她杀死的。嘿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拓拔野忍俊不禁道:“她
倒和侯爷是绝配。”六侯爷苦著脸道:“最难消受美人恩,还是免了罢。” 

他颜色一整,沈声道:“你可千万别小看她。她的舰队可是水族六大精锐水师之一。六年
前,归鹿山的水军就曾被她杀得大败。”拓拔野点头道:“那个老头又是谁?”六侯爷眯
起眼,道:“此人更为厉害。叫做‘万兽无缰’百里春秋。是水妖十大幻法师之一,妖法
厉害的紧。最为擅长的,便是驯服天下灵兽,所以才有这麽一个外号。单就驯兽而论,他
可以和水妖龙女雨师妾、火族祝融并称天下第一。” 

拓拔野听见雨师妾三字,登时心潮激荡,心道:“一别四年,不知她怎样了。” 六侯爷见
他怅然若失,只道他在苦思良策,便住口不语。 

当是时,水妖战鼓咚咚,号角长吹,缓缓向流波山与龙族群雄逼近。 

         ※       ※       ※

阳光灿烂,兵刃眩舞,光芒耀眼。水妖船舰破浪疾驶,全速航行。转瞬间便只相距十里之
遥。众龙骑兵纷纷拔出长刀,回头望向六侯爷与拓拔野,只要他们一声令下,便要策龙飞
翔,拼死厮杀。 

拓拔野微笑道:“大家且慢。他们是冲著这夔牛而来的,只要我们不阻止,必定顾不上与
我们相斗。我们倒不如先放松放松,坐山观虎斗。”六侯爷笑道:“这等好戏岂能错过。
大夥儿把刀子收好。今天侯爷请你们喝好酒。”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十几个酒杯,一一
掷到众人手中。美女醇酒,一时春意融融。 

数里之外,水妖主舰指挥台上,百里春秋放下千里镜,皱眉道:“那不是龙族六侯爷麽?
他到此处干什麽?”那水娘子姬泪垂若有若无的笑道:“我瞧多半也是为了夔牛而来。”
百里春秋莞尔道:“就凭这十几个人?那可真是笑话啦。嘿嘿,六侯爷这个人虽然荒唐,
还不至於如此罢?”姬泪垂冷笑不语。但心中也不相信这十几人便敢来此降伏夔牛,多半
是巡海游弋至此。 

百里春秋沈吟道:“眼下咱们还没与龙族翻脸,姑且不必理会他们。否则打草惊蛇,得不
偿失。”姬泪垂素来对自己的水师极为自傲,丝毫未将十余龙族骑兵放在眼里,当下冷冷
道:“那是自然。蝼蚁之辈,理他作甚。”心中却想:“待到降伏了夔牛,再将那色鬼活
擒,一并带回北海。” 

姬泪垂令旗翻转,船行更快,眼看再行三里便是流波山。突然之间,号角悠扬,百余艘战
舰上齐齐射出无数火箭,在碧空上拖过千万道红线,呼啸破风,接连不断的射到岛上。顷
刻之间,岛上火光冲天,石山灌木,尽皆陷於火海之中。 

火焰跳跃蔓延,随风卷席,青烟滚滚,映得蓝天碧海赤红如霞。百里春秋迎风昂立,手中
春秋镜闪闪摆动,一道刺眼的金光电射而出,照在流波山上,所映射之处,火势突增,烈
焰滔天。 

龙族群雄出神凝望,一时连酒也忘了喝了。六侯爷叹道:“春秋镜果然是第一等的宝物,
只可惜被百里老妖拿来虐畜,当真是大材小用。可惜可惜。” 

那火海之中蓦地传出惊天动地的狂吼声,犹如百声春雷同时在耳边奏响。众人头痛欲裂,
摇摆踉跄。几十个真气稍弱的水妖惨呼著从船头落下。猛然间,一道黑影从火光中高高跃
起,划过一道圆弧,在半空中突然顿住。众人脱口惊呼:“夔牛!夔牛出来了!” 

黑影背光,瞧不仔细,只看见巨大的黑色轮廓横空掠过,突然周身闪起刺眼的光芒。刹那
之间狂风大作,闪电陡然劈落。滚雷声声,在天际响起。天地突暗,乌云滚滚,冷意森森
。 

那夔牛在空中昂首怒吼,海上登时炸起六七丈高的巨浪,将一艘水妖战舰掀翻。狂风呼呼
肆虐,浪花如雨点般密集洒落,彻骨清寒,惊涛骇浪。 

蓦地又是一阵发疯也似的惊雷,槌打海天万里。空中乌云沈甸甸的压将下来,仿佛就在头
顶,触手可及。闪电雪亮,照得分明,那夔牛长约三丈,通体青灰,形如野牛而无角,只
有一只粗壮的後腿,如擎天巨柱,巍然不动。眼珠血红,光芒四射,似乎愤怒已极。周身
上下时而发出太阳般的耀眼白光,照得众人睁不开眼来。 

那夔牛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又是一声裂石崩云的怒吼,单腿摆舞,急电般飞跃。雷声轰隆
,天昏地暗,暴雨哗啦啦的倾泻而下。流波山上的火光逐渐熄灭。 

夔牛怒吼声中,猛然跃入汹涌波涛之中。漩涡激转,海水如沸腾的锅水,立时四下炸将开
来,十余丈高的波浪瞬息翻涌,如道道巨墙以闪电般的速度朝四周推进。水妖战船跌宕摇
摆,眼看便要被巨浪吞没。 

姬泪垂娇叱一声:“定海神珠!”手指弹舞,一道白芒划过漆黑的天幕,电光石火,没入
怒浪狂涛之中。突然之间,隐隐有白光冲天而起,那十余丈高的水墙登时崩塌回落。 

拓拔野奇道:“那是什麽?”六侯爷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嘿然笑道:“北海水族神器,
定海珠。可以将海水吸纳,随时释放。倘若没有定海珠,他们怎敢来收伏夔牛?”话音未
落,那道白光又冲天飞起,呼呼旋转,回到姬泪垂手中。 

水妖见万顷巨浪瞬息平灭,登时士气大振,战鼓狂擂,号角长吹。 

乌云涌动,暴雨倾盆。海天茫茫,雷声隐隐。那夔牛入海之後再不出来,水妖战船层层推
进。几艘战舰从龙族群雄身边驶过,仰头上望,众水妖铁盔罩耳,全身劲装,弯弓搭箭,
只待夔牛出现。 

拓拔野与六侯爷忽觉战车摇晃,突然被掀了起来,海龙嘶鸣,众骑兵也是失声惊呼。众人
转身四顾,这才发觉自己已在一个巨大的渔网之中。渔网坚韧,闪闪发亮,乃是以北海冰
蚕丝所织。冰蚕丝上也不知涂了什麽物事,极是黏粘,海龙被缠住,再也挣脱不开,嘶声
悲鸣,状极痛苦。定睛一看,冰蚕丝上尽是细小的银色小虫,迅速蠕动。群雄惊骇,有人
叫道:“海木蚕虫!”那海木蚕虫乃是北海深处的虫子,只要依附到鱼虾身上,立时分泌
极为黏粘之物,溶入其体内,食血吸髓,极为可怖。冰蚕网的稍端系在诸战船的船尾回轮
上,正不断的拉拢收起。 

敢情百余艘战船撒开巨网,将夔牛赶入海中之後,便逐步收缩、拉拢。这方法虽然简单,
却是极为有效。 

拓拔野等人惟有弃海龙、战车,跃出渔网,跳入海水之中。忽听一声狂吼,海浪激溅,夔
牛冲天跃起。闪电中众人看得清晰,它的独腿上已被冰蚕丝缠住,无数的海木蚕虫吸附在
它的脚上,无法甩脱。水妖齐声欢呼,纷纷收网。 

那夔牛跃到半空被冰蚕丝拖曳,笔直落下,登时又掀起狂风巨浪。船舰缩围,大网一点点
收起。夔牛怒吼跳跃,突然如箭一般窜向最近的一艘战舰。 

“碰”的轰然巨响,那战舰登时被撞得粉碎,惊涛怒浪,将片片船板卷得漫天散落。众水
妖惨呼掉落。夔牛嘶声怒吼,狂风暴舞,巨浪奔腾,顷刻间又有两艘战舰掀翻。但那定海
神珠立时呼啸飞出,将汹涌澎湃的海势平定下来。 

如此拉锯反复,水妖又沈了近十艘战舰,方才将夔牛紧紧缠住。战鼓声中,万千箭矢疾射
夔牛,都集中射往头部、背脊,盖因腹部皮革需留存作鼓。但那夔牛皮质极为坚韧,虽然
水妖箭矢俱是以玄冰铁所制,却不能伤之分毫。反倒激起它的狂怒。震天雷吼穿透众人头
盔,登时将震百余水妖震得肝胆尽裂。 

狂风暴雨之中,一人骑著凤尾龙横空掠过,手中青铜镜高举过头,亮起一道眩目的金光,
照在夔牛的头上。夔牛火红的双目在金光中交织著愤怒、悲伤、恐惧、无助、彷徨,仰头
狂啸,吼声凄厉。 

拓拔野瞧见夔牛的眼神,心中大震。不知为何,刹那间他竟宛如读懂了夔牛的心情。无辜
受戮,绝境彷徨。他突然想起了当日蜃楼城里无辜受难的百姓,那横亘的尸体,焚毁的家
园。一股悲郁、愤怒的火焰瞬息从丹田升起,随著沸腾的热血烧遍全身。 

百里春秋在凤尾龙上闭目念诀,嘴露微笑。他的这面春秋镜中已不知收纳了多少凶灵猛兽
,今日又要将这荒外第一凶兽摄魂纳魄,封印其中。意念如潮,滔滔不绝,顺著那道金光
直破夔牛魂灵深处。 

那夔牛果然极为凶猛,顽抗不休,魂灵挣扎跳跃,冲撞攻击,在他的意念力下殊死战斗。
百里春秋号称“万兽无缰”,以训兽称绝大荒,在水族中念力之强,稳居前十。是以此次
才被委以重任,与水娘子一道偷袭流波,降伏夔牛。此次围捕也是由他策划布局,调虎离
山,层层围堵,稳扎稳打,一举收伏。 

但唯一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便是这夔牛太过狂野凶暴,被定海神珠镇压、冰蚕丝缠住之後
,竟还能杀伤如许多人,在他春秋镜的念光之下,居然扑剪跳跃,虎虎生风。当下意气相
生,凝神封印,以至刚至强的念力,朝夔牛发出猛攻。 

突然一道银光一闪,没入夔牛肩胛之中。那夔牛痛极狂吼,惊雷骇浪,气势滔滔。诸多水
妖发狂落水。百里春秋虽被那声浪震得难受,却乘著夔牛精神分散之机破隙而入,刹那间
将其控制,猛然向春秋镜内吸去。夔牛悲吼声中,一点一点的被那金光吸起,缓缓移动。
 

百里春秋见胜券在握,舒了一口气,回头望去,只见姬泪垂倚立船头,手持霹雳弓,朝他
淡然一笑。知道是她以玄冰箭破入夔牛体内,乱其心志。心中有微微有些不悦。 

水妖欢呼鼓舞,号角破云。突听一人冷冷道:“对一只野兽也这般卑劣奸诈、不折手段,
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那声音低沈愤怒,字字清晰,在暴雨雷鸣中传来,隐
隐夹带雷霆之威。 

众水妖倏然变色,叫骂不已。百里春秋循声望去,一个青衣少年踏波破浪,御风而来。俊
秀挺拔,衣袂飘飞,宛如海上仙人。但那眉目之间却是说不出的愤怒,杀气迎风,凛冽逼
人。 

         ※       ※       ※

姬泪垂站立船头,临风破浪,凝望这少年。适才在千里镜中瞧见他与龙族群雄之时,便有
一个奇怪的感觉。这个少年绝对不同凡响。他与那号称海外第一风流人物的六侯爷并肩而
立,神采风姿竟有过之而无不及。秀木於林,过目难忘。眼下相距仍有百丈,就可感觉到
他那凛冽浩然的真气,仿佛这海上狂风,呼啸卷席。 

龙族之中,究竟有哪个少年俊彦有如此风范?突然想起不日前,丁蟹惨败於蚩尤、拓拔野
乌合之众下,心里蓦地升起一种强烈而寒冷的不祥预感。 

百里春秋与夔牛的念力之战已到关键时刻,只需再凝聚意念,一盏茶内便可将其收伏。当
下对姬泪垂使了个眼色,闭目聚意,心无旁骛,将夔牛吸向春秋镜中。姬泪垂令旗飞舞,
登时箭如雨下,石如飞蝗,朝拓拔野射去。 

闪电雷鸣,拓拔野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充满了嘲讽与轻蔑。衣裳鼓舞,隐隐青光
旋舞其中。雨水未触及他的衣服立即便飞花碎玉般的四溅开去。第一枝箭矢射到他身上时
,突然青光爆绽,宛如一朵巨大的花瞬间怒放。那箭矢铿然飞起,直破云层而去。顷刻间
,万千箭矢触光弹射,仿佛雨丝倒窜,银蛇乱舞。 

拓拔野飘飘若仙,在风雷雨浪之中踏步穿行,箭矢辟易,雷电失色。 

姬泪垂的心蓦地剧烈跳动起来,这少年愤怒的眼神、冷淡的微笑、宛若天人的凛凛神威,
忽然之间比这电闪雷鸣,比这夔牛怒吼还要深刻强烈,直破她的心中。她手扶船舷,一股
麻痒的热浪从丹田辗转全身,妖豾的脸上泛起奇异的绯红。她微笑著咬紧银牙,突然好想
将这少年勒在怀中,咬得粉碎。这个念头方甫闪起,便令她兴奋得浑身战抖,猛然挽弓搭
箭,“嗖”的一声,朝拓拔野狂飙电射。口中喝道:“杀了他!” 

玄冰箭呜呜作响,在风中旋转飞行,挟起一道凌厉已极的气旋,闪电般射到。众多水妖纷
纷从船上跃下,驾驶小船,呐喊呼啸,朝拓拔野蜂拥而去。 

龙族群雄面色微变,陡然揪心,都暗暗为拓拔野捏了一把汗。这妖女素以“水带冰箭定海
珠”称绝天下,气旋玄冰箭威力极为惊人,以夔牛之悍勇,亦被它乘隙射伤。不知拓拔野
要如何避开? 

拓拔野哈哈大笑:“米粒之珠,也放光芒!”不退反进,身形更快,如狂风般迎进。手指
一弹,一道碧光激射而出。碰然厉响,光芒爆舞,那气旋玄冰箭突然一顿,由箭簇朝後裂
开,瞬息间变为八瓣,弹入风中,转眼不知西东。 

众人纷纷色变,姬泪垂只觉那股既麻且痒的热浪直冲头顶,心中狂躁不能自抑,猛地将那
定海神珠含入口中,清凉遍体,欲念全消。但那嘴角的莫测笑意却越来越深。 

那夔牛悲吼之声越近低沈,在金光中辗转挣扎,眼看便要被纳入春秋镜里。 

拓拔野凝神涌泉,真气旋舞於脚底,闪电般朝百里春秋冲去。快船纵横,无数水妖乘浪阻
住去路。箭矢迎面激射,长矛戈刀,四面八方围攻而来。这支“水娘军”,乃是水族六大
水师之一,训练有素,骁勇善战。若论勇悍,可列大荒十大精兵。且兵多将广,万余之众
同心协力,可沈山倾海。 

以拓拔野一人之势,能否披靡所向,将夔牛从百里春秋手上夺回?龙族群雄担忧焦虑,只
待六侯爷一声令下,紧随相护。但六侯爷却乜斜众人一眼,悠然笑道:“你们担心什麽?
倘若这点本事都没有,怎地做龙神太子?” 

却见拓拔野光芒卷舞,真气纵横,“呛然”一声,断剑出鞘,一道白光闪电般劈入万倾波
涛。涛声轰隆,浪花沿著白光两翼激卷而起。惨呼声中,两艘快船被剑气倏然斩断,血雾
喷洒。 

拓拔野断剑挥舞,光芒纵横,瞬息粉碎七艘小船,穿越三十余丈,破浪而去。水妖纷纷落
入海中,被冰蚕丝卷住,海木蚕虫吸肤入骨,惨叫凄厉,目不忍睹。 

海水冲天激涌,暴雨如注。水妖杀声如雷,前赴後继。拓拔野眼见夔牛困兽之斗,危在旦
夕,那愤郁怒火越燃越炽,忖道:“倘若再这般手下留情,不能震慑这群亡命之徒。”心
如钢铁,猛然大喝道:“挡我者死!”声如雷霆,震撼千里,刹那间连那风雷狂浪的声音
都被压了下去。冲在最前的十余水妖被这一声大喝震破肝胆,惨呼落水。 

断剑“碰”的一声,暴长光芒,拓拔野默诵潮汐诀,体内真气瞬息爆涌。双臂握剑,疾如
闪电,斜劈入海。“轰隆”巨响,远远望去,仿佛那海面也被刹那劈为两半。数十艘小船
或被剑气粉碎,或被巨浪掀翻,悲声惨呼,不绝於耳。 

拓拔野只觉那真气如长虹贯日,破体而去,这一刹那,仿佛自己也不能控制,身不由己,
随著那断剑凌空飞起。借势空中踏步,狂飙掠进。心中又惊又喜,知道自己已初步达到“
剑气互御”的境界。 

涛声悲奏,雷电似鼓。 

眼见与百里春秋只有七丈之遥,拓拔野长啸声中,手腕一抖,断剑脱手飞出,万钧雷霆,
狂风卷舞。那断剑突然光芒四射,一声怒吼,一只似龙似鹿的怪兽从剑中飞出,在空中昂
首奋蹄,朝百里春秋扑去。 

百里春秋与夔牛苦苦纠缠,即将大功告成,却感觉到那股凌厉的杀气急速挺进,森森寒意
直令全身鸡皮疙瘩泛起。心中惊怒,不知那姬泪垂缘何迟迟不动手。突觉杀意凛冽,吹得
自己须眉乱舞,怪叫声中,某物疾扑而来。心中惊骇,意念为之稍溃,那夔牛立时怒吼著
朝後退了几尺。 

百里春秋立刻凝神聚意,意念如绳,将夔牛周身缚住。左手屈指微弹,真气劲射。白龙鹿
被那真气击中,痛吼一声,高高跃起。但那断剑却如急电般从後射到,剑气破风,“嗤”
的将百里春秋的衣袖洞穿一个小孔。 

百里春秋大骇,张开双眼,见那断剑青光舞动,径刺自己眉心。立时右手微移,春秋镜金
光若电,猛地击在断剑剑锋。铿然龙吟,光芒四溅,那断剑冲天飞起,在空中盘旋。 

春秋镜既已移开,夔牛乘势逃脱,狂吼声中落入滔滔怒浪。 

拓拔野正要御使断剑,凌空进击,忽然看见四周海水飞溅,千万颗水珠笔直跳起,宛如无
数珍珠倏然串在一处,回旋流舞,变成一道荧光闪动的水带,猛地卷了上来。措手不及之
下,拓拔野双掌翻飞,真气如风狂舞,将那水带吹成万千水珠。 

但那千万颗水珠在黑暗中粲然生光,蓦地又聚合为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拓拔野周身
紧紧缠住。忽听右侧船头,传来清脆如泉的笑声:“管你是龙是虾,到了我这网里还想出
得去麽?”那笑声虽然甜美,却说不出的冰寒阴冷,又隐隐带著说不出的黑暗的喜悦。循
声望去,眼如月眉,豾若桃李,正是水娘子姬泪垂。 

她适才隐忍不发,便是等待最佳时机,务求一击中的。拓拔野奔袭突围,直至倾力掷出断
剑,难免真气有些续接不上。她便乘隙施放水带,将其束缚。姬泪垂的水带是其称雄大荒
的三大法宝之一,归根结底,仍是借助沈於体内的定海神珠,释放玄水魔法,以神器、真
气御使水珠为带,聚散无形,分合随心,与海少爷的春水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有定海神
珠相辅,威力自当强於那春水剑。 

拓拔野只觉那水带缠绕,奔转不息,刹那之间便将自己全身紧缚。当下意如明月,真气如
潮,瞬间怒放,想要将那水带崩散。岂料那水带柔韧无匹,纵被真气迸裂,立时复合凝聚
,紧箍之意更盛於前。一时之间,被那水带箍得动弹不得。 

百里春秋功亏一篑,恼羞成怒,对这少年又惊又惧,决意先将其收伏,再倾力对付夔牛。
冷冷道:“小子,既然你想代这禽兽受过,那我便成全你吧。”春秋镜金光眩然,笔直的
照在拓拔野的脸上。 

拓拔野只觉得光芒耀眼,剧痛攻心,仿佛一把利刃当头劈入,直至心骨,登时眼前一片混
沌。恍惚之间,瞧见无数的凶狂猛兽从那金光之中狂奔而出,咆哮嘶吼,巨口獠牙交替咬
下。那疼痛爆涨欲裂,意念仿佛被无数獠牙、无数利爪撕扯得粉碎。又有一股极强的涡旋
吸力将自己连根拔起,朝那春秋镜中吸去。 

龙族群雄惊怒失色,只见拓拔野全身动弹不得,满脸痛苦,被那束金光硬生生拔起,一寸
一寸的朝镜中移去。那白龙鹿怒嘶长鸣,旋风般撞向百里春秋,却被水娘子玄冰箭倏然射
穿肋腹,悲鸣著掉入海中,被冰蚕丝缠住。海木蚕虫瞬息附上身去。 

六侯爷也再忍耐不住,低声道:“动手罢。”忽见海水迸涌,光芒四射,夔牛狂吼著一跃
而出,也朝那百里春秋猛撞而去。巨口开处,一道雪亮的闪电陡然劈出! 

百里春秋骂道:“畜生敢耳!”却不敢直攫其锋,衣衫飘舞,霍然避开。水娘子接连三箭
,又射中夔牛。那夔牛悲声怒吼,却再不退却,忽然转身扑入那金光之中。 “轰”然巨响
,金光陡然被夔牛切断,拓拔野立时朝下坠落。 

迷迷蒙蒙之中,拓拔野瞧见夔牛悲鸣著被那金光朝镜中吸去,那双火眼始终望著自己,滢
光眩然,又是感激又是愤怒又是哀伤。海风呼啸,雷声喧嚣。他突然记起了当日南际山顶
,龙牙岩上,神农所说的那句话:“伏兽的根本之道,在於与它心智相通”。在这刹那之
间,他似乎与夔牛灵意相通,能够感觉到它的呼吸、它的愤怒和那骄傲狂野、勇猛不羁的
灵魂。 

第四卷 龙神太子


第二章 龙神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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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呼啸,一道闪电横空掠过,天地轰雷。 

拓拔野急速下坠,下面便是那横亘汪洋的巨大渔网。海木蚕虫在蚕丝上闪著幽冷妖豾的光
芒。夔牛那感激、愤怒、哀伤的眼神,令他蓦地从混沌中清醒。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反而
突然放松下来。原先那愤怒奔腾的情绪瞬息间又化为从容不迫的念力。 

水带在周身循环流转,越缚越紧,他的意念可以感受到那颗颗水珠旋转奔流,相互激撞的
微小声音。刹那之间,拓拔野突然灵机一动,心道:“是了!我怎地如此之苯?在这汪洋
之上,与定海珠的水带对抗,那不是如同与大海对抗麽?只有因势力导,随形变化,才可
以百战不殆。”当下精神大振,凝神聚意,辨析那水带流转的方向与力道。 

一股强大而奇异的念力从那妖女姬泪垂的腹中旋转发出,源源不断的将周遭海水聚入强大
的真气流之中。交缠聚合,急速飞转。定海神珠乃是镇海神器,借力使力,压制强势真气
,是其最为玄奇之处。他体内真气一旦在某处激生抵抗之力,立时有更多的海水交缠真气
成倍困缚镇压。抵抗越强,那困缚之力便也越强。拓拔野心下分明,微微一笑,已有计议
。 

当下意如日月,气似潮汐,瞬息涌起。磅礴真气随著体外水带的流转方向飞速旋转,身体
也随之旋转。那水带困缚压迫之力登时倾消大半。越转越快,刹那之间便已超过那水带的
转速,反而以他的气海为轴心,由内朝外,带动水带急速飞旋。旋转真气既强且快,水带
纷纷四下甩飞抛散,纵然立时回聚凝合,也被真气再度震飞。转眼之间,那水带竟已消散
大半。 

姬泪垂心中惊异,脸上却依旧是那妖娆阴冷的笑容。真气运转,腹内定海神珠突然飞速逆
向急旋,波涛汹涌,海水飞聚,登时又形成更为浑厚的水带。拓拔野也立即随之逆转真气
,身体反向旋转,刹那间借著定海神珠的旋转真气,如陀螺般朝她飞旋而来。 

拓拔野体内真气浩瀚无边,如黄河九曲天上来。姬泪垂只觉体内定海珠越转越快,逐渐为
他的节奏所控制。惊怒之下,便想挽弓取箭,将他射死。但自己的真气仿佛刹那间被吸入
定海珠,又顺著那旋转真气被抽纳到拓拔野体内一般,浑身酸软无力,连箭都拔不出匣来
。 

众水妖只道拓拔野被水带制住,束手就擒,欢呼鼓舞,号声长鸣。但六侯爷、哥澜椎等人
却逐渐露出惊喜期盼之色。 

拓拔野如飓风般卷舞奔掠,四周卷起巨大的螺旋水带,浪涛飞洒,转眼间便冲到水妖主舰
船头。周围水妖被那急速飞旋的水带卷入,登时惨呼一片,四下抛落。 

姬泪垂眼前一花,身不由己的离地而起,被吸入那水带漩涡之中。耳边轰鸣,全身转瞬湿
透。忽听拓拔野低声笑道:“借你嘴唇一用。”话音未落,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温暖的
嘴唇立时压到她的唇上,舌头顶开她的贝齿。一道强霸已极的真气便从她的口中涌入。 


水带急舞,天旋地转。姬泪垂又惊又怒,隐隐之中又有说不出的欢悦。脑中一片混乱。黑
暗中,那暴虐干渴的欲念又从腹中汹涌而起,贯穿每一处经脉与肌肤。直想纵声哭泣,将
这少年紧紧抱住,撕咬成碎片粉末。然而全身绵软,虚脱无力。 

恍惚间感到那少年的体内真气急旋,传来强大的螺旋吸力,将自己腹内的定海神珠一寸寸
的吸起。姬泪垂蓦地惊醒,这才明白他的意图用心。惊怒交集,却丝毫无计可施。猛然间
,定海神珠滑过唇舌,被拓拔野倏然吸入。 

拓拔野大笑道:“多谢了。”气旋突止,水带崩散。姬泪垂急速落下,重重的撞在船板上
,周身骨骼疼痛若散。她心中又是羞愤又是惊异,空洞茫然,五脏六腑仿佛被瞬间掏空一
般。眼角忽然流出一颗泪来。冰冷的泪水滑过面颊,让她初次觉得自己如此脆弱。 

拓拔野一击得手,立时御风转向,朝著百里春秋与夔牛急速掠去。雷声轰响,雨暴风狂。
百里春秋坐在凤尾龙上飘飘若仙,春秋镜金光眩目,夔牛的头已被纳入镜中。脚上绞缠的
冰蚕丝网也被一点点的拉起。 

众水妖见他兔起雀落,势不可挡,闪电般击倒姬帅,逍遥而去,都是惊惧交加。一时间楞
在当场,目瞪口呆,连号角战鼓都忘了吹奏。龙族群雄惊喜莫名,击掌长啸。 

拓拔野手掌翻舞,断剑飞旋,落入掌心。默念封印诀,意念如潮,白龙鹿从浪中冲天飞起
,身上已经附满海木蚕虫,悲嘶不已。拓拔野抚摩它的头,道:“鹿兄,多谢你了。”一
掌拍在它的背上,绵绵真气瞬息涌入,登时将所有海木蚕虫震得尽数飞出。毫不停顿,将
白龙鹿封印入剑中,继续踏浪飞奔。 

与百里春秋相距不过十丈之际,拓拔野拔出珊瑚笛,横置唇边,悠扬吹奏。笛声狂野,如
银蛇乱舞,虎啸山林。他以意念感受夔牛的精神,即兴吹奏,随心所欲。滔滔真气随著笛
声肆意激扬,高亢恢弘。笛声犹如魔咒,将拓拔野的强大念力源源不断的切入夔牛体中。
 

这正是五行魔法中皆有的灵犀魔法。即感应彼此意念,心智相通,以神器传达念力,遥相
作用。灵犀魔法凶险之处,在於感应双方需完全心智相通,且彼此绝无恶意。否则必受重
创,魂飞魄散。拓拔野仅与蚩尤试过此法,并不圆熟。但眼下形势危急,也顾不得许多了
。 

百里春秋听那笛声狂野愤怒,宛如一只桀骜不逊的野兽在旷野上肆意奔跑呼啸,又如同江
河泛滥,恣意喧嚣。层层巨浪般的真气移山倒海之势撞击而来,冲得自己气血翻涌,如风
中垂柳,浪中扁舟。这少年真气之强,已有领教,但此番力道之强,竟似更胜於前。双耳
虽早已塞住,但仍可清晰听到那恣肆的笛声。 

最为惊骇恼恨之处,笛声中似乎有一股极强的念力破入春秋镜的念光,抚摩触动夔牛业已
被春秋镜镇住的灵魂,不断的唤醒,不断的鼓舞。片刻之间,那夔牛混沌的意念似乎已逐
渐苏醒,那狂野奔放的灵魂,仿佛逐步融入笛声,随之跌宕奔腾。 

他的念力在水族中可排前十,借这春秋念光镜的威力,又增加三倍有余。以如许强劲的念
力,竟似也控制不住那夔牛的复苏。那少年念力之强,竟似不在自己之下。 

笛声急促,夔牛的魂灵在那迅疾、狂野、骄傲的韵律中迅速解冻。强健巨大的身体,在金
光中有力的挣扎跳跃,昂首怒啸。吼声如焦雷连奏,刚猛无匹,几将百里春秋震得肝胆尽
裂。 

笛声越来越热烈高亢,夔牛的吼声也更加骇人心魂。海上狂风巨浪,都随著那笛声与怒吼
肆虐奔腾,没有定海神珠的镇压,这吼声与风浪变得无以抵挡,众水妖战舰飘摇倾摆,险
状迭出。 

百里春秋惊怒交集,集中意念,聚力反击。以他的真气、念力与经验,再加上神器春秋镜
,单一较量,或可胜之。但同时与拓拔野及这“荒外第一凶兽”对峙,却是力不从心。笛
声狂肆,吼声震铄,手中的春秋镜竟逐渐抖动起来。那笛声、吼声与强大霸烈的真气交织
在一起,宛如巨浪翻涌,将他淹没其中。三股念力互相交扯,相持越久,百里春秋便越是
落处下风,心中惊畏之心越盛。 

众人远远的瞧见那夔牛在春秋镜金光之中曲伸舒展,逐渐昂立,甩头奋蹄,气势轩昂。拓
拔野洒然而立,悠扬吹笛。依稀可以瞧见,那笛声在风雨之中,如同青色光环,一道一道
的击向百里春秋。而百里春秋身形飘摇不定,须眉乱舞,如落叶随风。春秋镜在手中微微
震动。 

拓拔野此曲吹来完全没有苑囿,依据自己与那夔牛精神的共鸣处恣意吹奏,酣畅淋漓,快
意无比。只觉自己的意念宛如潮水般随著那笛声卷涌到夔牛身侧,与它那狂野的魂灵在风
雨中喧嚣共舞。滔滔不绝,呼啸恣肆。夔牛欢愉跳跃的念力,与自己相呼相应,将那强悍
凶暴的春秋镜念光打压得寸寸退却。体内真气也随心所欲,由这笛声收放自如。 

百里春秋的意念力被那交叉汇合的两道念力迫得缩微後退,太阳穴剧跳作痛,头疼欲裂。
夔牛的魂灵就这般一点一点的从他的掌控中滑落出去,突然之间,听到那夔牛一声震天裂
地的怒吼,春秋镜剧烈震动,险些脱手飞出。意念瞬息崩溃,感觉到笛声中那股强大的力
量,终於将那夔牛从金光之中硬生生的劈手夺去。 

夔牛高高跃起,仰颈怒啸,雷声暴响,光芒万丈。顷刻间海上波涛狂舞,巨浪滔天。战舰
翻倾,水妖被那吼声震死落海者不计其数。而那笛声突然变得欢悦激昂,仿佛碧海晴空,
风行万里。 

百里春秋面如槁木,双目怒火欲喷,却又惊惧交加。他精擅御兽之术,素以此自傲,但今
日竟被这无名小子以笛声将这夔牛反御而去。羞怒之盛,莫以此为过。半晌才沙声道:“
小子,你究竟是何人?” 

风舞长袖,衣带如飞。拓拔野傲立於浪尖之上,将那珊瑚笛悠然反转,斜斜插入腰间,微
笑道:“汤谷城,拓拔野。”

         ※       ※       ※

东南吹来的海风温暖而潮湿,夹带著浓郁的花香。由舷窗向南眺望,碧波浩淼,白云变幻
。那古浪屿在朝阳下照耀下,金树银花,如同海上仙山。远远望去,依稀可以瞧见刀兵旗
帜,隐伏其间。岛东巨石之上,一个伟岸少年傲然而立,从千里镜中望去,狂野剽悍,满
脸骄傲不羁的神色。虽然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隐隐有君临天下的霸者风范。 

苏柏羊齿沈吟不语,放下千里镜。船舱之内众将齐刷刷的望著他。他看了一眼丁蟹,道:
“丁将,你所说的自称乔羽之子的小子,便是他麽?”丁蟹冷冷道:“生平奇耻大辱,怎
会忘记?”众将骚然,冷傲自负的十戈刀竟然当真便是败在这个黄毛小子手中。不知这小
子有何能耐,竟能丁蟹的手臂斩下一只来。苏柏羊齿点头道:“既然是乔羽之子,那便无
论如何也要拿下。” 

众将闻言大喜,跃跃欲试。蚩尤与当日那神帝使者拓拔野,四年来一直是水族缉拿的第一
等要犯,倘若能将之绳缚,青云直上指日可待。苏柏羊齿的“龟蛇军”乃是号称天下第三
的水师劲旅,不仅有百余艘百人大船、一万两千精兵、数百强将,还有六十余名一等巫师
,乃是水族宝石城称雄东北海域的根本。以此兵力当足以横扫这东海小屿。 

前日邂逅十戈残兵之时,龟蛇众将见骄狂跋扈的十戈军惨败,心中大有幸灾乐祸之意,对
这飞来战功,都心痒难搔,极是觊觎。当下日夜兼程,百余艘大船将这东海小岛团团围住
。 

但这苏柏羊齿别号“万年龟蛇”,素以谨慎著称。带领水军五十年,从无败绩。其中一个
最大的原因,便是从不打任何没有把握的战。对峙一夜,竟然按兵不动。苏柏羊齿轻轻敲
打桌子,沈吟道:“这战是非打不可,只是需瞅准时机,务必一举歼灭。” 

部将对他性情了如指掌,听他此言,知他仍在犹豫。果然又听他道:“此次我们出征东海
,乃是为了与水娘军互为援引,猎杀夔牛制成战鼓,然後再与丁将的十戈军三箭齐发,攻
袭龙族。眼下丁将十戈军被汤谷匪寇所乘,而水娘军又迟迟不来会合。形势极不明朗。汤
谷匪寇底细不明,不知是否与龙族暗中勾结。倘若我们此时贸然进击,如果不能将贼寇一
举拿下,又被龙族所乘,那便是全盘皆输。” 

丁蟹冷冷道:“依照苏将之意,什麽时候才是最佳进攻时刻呢?”苏柏羊齿清臒的脸上露
出一丝微笑,摸了摸雪白的长须,道:“围而不攻,伺机待发。倘若水娘军顺利归来,挟
夔牛皮鼓之威,大举进攻,唾手可得。即使水娘军不能顺利会合,也可等到这帮贼寇精神
懈怠,斗志消磨之後,予以突袭。” 

正说话间,忽听远处西边海上传来惊天动地的雷鸣怒吼声。船中众人大震,脸上不约而同
的绽放出欣喜之色,起身叫道:“夔牛!水娘子回来了!”纷纷奔出船舱,冲到甲板上凭
栏眺望。 

浩浩汪洋之上,远远的出现了数十艘巨大的梭形船舰,如龙鲨破浪,疾驶而来。众人奇道
:“那是什麽战船?”突然纷纷变色,失声道:“龙族鱼龙舰!”苏柏羊齿抓起千里镜眺
望,果见“龙”字大旗在每一艘战舰上猎猎招展,船头又都立了一竿小旗,似乎是“拓拔
”二字。 

水妖惊怒失措,纷纷向苏柏羊齿请命。苏柏羊齿脑中飞转,眼下与龙族尚未翻脸,又不知
水娘军与夔牛的究竟,自然不能蛮撞行事,当下下令道:“西侧战船让道,但是别让龙族
战舰进入古浪屿海域。”诸将领命,分赴各船就位。 

苏柏羊齿与丁蟹指挥主舰,朝西疾驶。百桨齐飞,船尾龙骨旋急速飞转,船速极快,片刻
间便已进入西侧防线。 

苏柏羊齿气运丹田,朗声说道:“玄水龟蛇苏柏羊齿,奉命剿拿大荒汤谷罪臣。路经东海
宝地,未及拜访地主,失礼之处,还请见谅。”真气充沛,远远的传抵到众人耳中。 

鱼龙舰乘风破浪,一人高声道:“东海之上,莫非龙水。率水之洲,莫非龙臣。龙神太子
拓拔野,奉命安邦定海。妄进疆界者,请速退出,否则格杀勿论。”那声音雄浑高张,真
气极强,伴著那语调说来,铿锵有力,气冲云霄。 

众水妖面色大变,听这语气,竟是公然敌意。龙族素来不与水族正面为敌,纵有纠纷,也
多以龙族让步告结。今日何以一反常态?却听古浪屿上欢呼雀跃,喧嚷之声宛如浪潮,细
细辨去,似乎在喊“拓拔城主”。苏柏羊齿心下惊疑,此拓拔野难道便是彼拓拔野麽?倘
若如此,这“龙神太子”又是怎麽回事?突然脑中一片混乱,隐隐之间感到一种不祥的惧
意。 

身侧丁蟹高举千里镜,突然面色大变,恨恨道:“果然是这小子!”苏柏羊齿透过千里镜
望见,对方主舰的船头上,一个俊秀挺拔的少年神采飞扬的临风而立,倜傥风流。身侧几
个人中,一个声明昭著,乃是那好色成性的风流六侯爷。一个小美人鱼容颜清丽,似是正
在缉拿的鲛人国公主真珠。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妖娆女子倚立栏杆,风情万种,却不知是
谁。 

苏柏羊齿心道:“那六侯爷既与拓拔小子站在一处,想来定是已经狼狈为奸,决心助他了
。也不知水娘子究竟如何。东海之上,孤军作战,腹背受敌,只怕不是龙妖的对手。”正
犹疑间,却陡然瞧见那船头竟然还有一只独腿无角的巨大牛怪,在昂首震吼。登时焦雷并
奏,狂风怒舞,平静的海面蓦然卷起滔天巨浪。先前的吼声果然是由这怪物传出的。 

苏柏羊齿等人大惊,难道夔牛竟已落入龙族手中了麽?突听拓拔野纵声长笑道: “老山羊
,你在等水娘子和百里老妖麽?他们早就落花流水逃之夭夭啦。”苏柏羊齿面色大变,心
道:“倘若水娘军未败,我此时撤走,那是为了保存实力,等候援引,情有可缘。但若是
水娘子果真落败,夔牛陷於他手,我再撤退,那便是临阵惧敌,罪不可赦。” 

当下高举令旗,传令变阵进攻。 

号角劲吹,战鼓疾擂。水妖立时变化龟蛇阵,二十艘战舰结成圆形龟阵,封堵在古浪屿的
港口。八十余艘战舰蜿蜒迤俪,如游蛇般穿梭变化,朝龙神军攻去。 

当日拓拔野在风雷海上纵横穿行,一举击败姬泪垂,夺得定海神珠;又以“灵犀魔法”感
应夔牛元神,用自创笛曲击败“万兽无疆”百里春秋,大挫水妖士气。其後夔牛咆哮雷霆
,肆虐风雨,将士气低落的水娘军震得大溃。 

而数路龙神军在龙神授意之下,由归鹿山等人率领,悄悄尾随拓拔野等人而来,一则有危
急之时可以援手,二则可以目睹这未来的龙神太子如何降伏“东海第一凶兽”。恰逢水娘
军军心大乱,四下溃散之际,当下予以迎头痛击,重创这水妖劲旅。水娘子与百里春秋被
龙神军打得大败,朝西北退却,一溃千里,与原定水妖三军会合之处相距数千里,是以迟
迟不能来临。 

那夔牛与拓拔野心智相通,又感恩於他,是以丝毫没有费力,便极为驯服的随著拓拔野与
龙神军返回龙宫。众人目睹拓拔野孤身纵横水娘军,叱吒风雷,夺定海珠、破春秋镜,连
挫水妖两大高手,更兵不血刃,驯服第一凶兽,都是叹服的五体投地。纵有若干顽固保守
者,对龙神立拓拔为太子仍有微词,但慑於龙神龙威,又不敌众人舆论,也只能沈默接受
。 

翌日龙宫之中进行盛大的太子加冠庆典,万里海域,各族贵人无不登门恭贺。场面浩大,
极尽荣焉。诸多家有明珠的贵族,都对这龙神太子眼波频传,春风暗度。但拓拔野心中牵
挂纤纤,恨不能立时揣带龙珠,飞回古浪屿,对万千粉黛的似水柔情,都置若罔闻,视而
不见。 

拓拔野在败跪龙神前受冠的那一刹那,突然有些恍惚,自己这无家无族的流浪儿四年间遍
历奇遇,今日竟在东海龙宫中成为龙神太子。当年年幼,在山川江湖之间流浪,但求三顿
温饱,自由自在,哪曾想过会有今日?世事难料,命运无稽,一切恍如梦幻。身边的红衫
翠袖、玉带高冠蓦然变得虚幻而不真实起来,宛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惟有当龙神柔软
而冰冷的手指轻轻拍拍他的脸颊,低声笑道:“乖儿子,起来罢。”他才突然醒悟,心中
又是欢喜又是茫然。 

加冠庆典的翌日,拓拔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古浪屿。龙神也极想瞧瞧科汗淮的女儿是
怎生模样,於是亲自点带六千精兵,乘坐五十余艘战舰,浩浩荡荡的朝古浪屿出发。 

拓拔野伫立船头,见水妖战舰迤俪而来,风帆猎猎,大战在即,听那战鼓喧天,号角欢鸣
,心中极是兴奋。想到无须多久,便可以让纤纤起死回生,心中激动欢跃更是无以言表。
当下转身对龙神道:“娘,儿臣想立即飞往古浪屿。”龙神格格笑道: “这般心急麽?也
好,我也急著想看看科汗淮闺女的模样。”当下取下发簪封印,念诀变为一条青龙,乘龙
东飞。拓拔野解印雪羽鹤,拉上真珠,与众人稍作道别,便乘鹤翩翩而去。龙神舰队则由
归鹿山指挥。 

雪羽鹤欢声啼叫,展翅高飞。拓拔野翘首前方,只见古浪屿上空万道朝霞流离变幻,红日
跳跃,层云尽染,大海金光粼粼,就连真珠的脸颊、头丝都成了金黄色。晨风鼓舞,将她
的长发吹得四下飘舞,拂在他的脸上,又麻又痒。想到她为不顾安危,不远万里,陪伴他
遨游海底,探访东海,心中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歉疚。 

真珠察觉到拓拔野正在看她,红了脸不敢回头。他的左臂紧紧的揽在她的腰上,自相识以
来,这种姿势已不知有几回了,但每一次都令她慌乱甜蜜,全身酥软。眼下与他共乘一鹤
,脖颈间感受到他呼吸的温暖气息,感觉相距如此之近,就连心与心的间隔,也不过咫尺
而已。突然生怕自己急剧的心跳让他听见,登时脸上红霞更盛。晨风拂面,喜乐安平。忽
然想到片刻之後,一旦到那岛上,纤纤醒来,姥姥在侧,自己与他之间,将再无这等亲密
的时刻,不禁又大为心痛,那欢愉甜蜜的心情逐渐暗淡下来。 

拓拔野并不知道,就在这数十海里的距离,怀中少女的心情,竟比夔牛吼声下的大海还要
跌宕波折。 

         ※       ※       ※

夔牛怒吼,白云崩散,巨浪激扬。万里高空之上,拓拔野三人穿云!翔,那雪羽鹤与小青
龙虽然塞住双耳,听得夔牛吼声,仍不自禁的随其节奏起伏摇晃。拓拔野暗暗将真气传入
真珠体内,护罩她的双耳。真气在她耳稍流转,麻痒难当,真珠忍不住便咯咯笑出声来,
心中害羞,脸上更添酡红豾色。 

龙神微微一笑,穿音入密道:“臭小子,你这般无意之中的温柔多情,可要害煞人家啦。
”拓拔野微微一楞,微笑著传音道:“娘,我可没有这般意思。”龙神摇头笑道:“傻小
子,你若有这般意思那倒罢了,偏偏你有心无意,动不动这般撩拨,把人惹得意乱情迷,
你却若无其事。若无呷蜜意,请勿攀花枝。你哪,若是对人没有兴致,还是离得远远的罢
。” 

拓拔野被她那句“若无呷蜜意,请勿攀花枝”说得心中大震,茫然不语。他对真珠确是有
喜欢爱怜之意,但是这种情感是否就是真正的爱意呢?他生性开朗洒脱,对人热情体贴。
对其他大事都明晰决断,惟有这感情之事,犹疑不诀,难分彼此。突然心中一沈,忖道:
“是了,纤纤今日如此,只怕也是被我无意间的多情所累。”雨师妾、纤纤以及那白衣女
子的身影陡然涌上心头。这些人中,究竟哪个才是自己生死难忘、此生不渝的所爱呢?一
时间脑中一片迷乱。 

突听前方怪叫连连,穿云透雾,凝神望去,却是百余巨翼怪人展翅高飞,呼啸而来。 

海上波涛汹涌,夔牛吼声如霹雳穿空,震耳欲聋。虽然众水妖早已塞紧双耳,但忍不住面
色惨白,左摇右晃。真气不济者,早被震碎肝胆,轰然倒毙。 

苏柏羊齿心中极是担忧,龙神军以夔牛为天鼓,气势极甚。己方纵然不被那夔牛声震得溃
败,也军心散乱,士气不堪。但此役关系重大,倘若败北,则夔牛失却,东海重为龙族控
制。数年来的部署完全打乱。即便他日集结重兵,卷土重来,天时地利不再,胜负更难预
料。当下猛然咬牙决意,将那雪藏了十年的神器使将出来。 

苏柏羊齿身经百战,内心虽然忐忑,面上却是镇定自若。挥舞令旗,开始传令舰队。仰头
上望,瞧见拓拔野三人翩翩!翔而来,心道:“这小子既为龙神太子,便是敌酋。只须一
举拿下,以为人质,则此战不殆。”虽曾听闻丁蟹说起,这少年纵横汪洋,大破黑齿军。
但黑齿军终究是三流军队,即使真有这般能耐,也未必能说明什麽问题。他瞧了瞧身边的
翼人将真爵羽,低声授命。真爵羽早已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得令大喜,反握巨鳞斧,带
领百余翼人振翅翔空,拦截而去。 

这百余翼人。原都是水族罪臣,被封印魔法变为这等模样,只等戴罪立功,回复原身。眼
下既有如此大好机会,都是精神大振,呼啸呐喊,气势汹汹。 

眼见那群翼人喧嚣呐喊,层层围涌而来,龙神嫣然笑道:“乖儿子,这群苍蝇嗡嗡的好生
讨厌。娘倒要瞧瞧,你用几招才可将它们打掉。”拓拔野微微一笑,道: 

“娘说几招呢?”龙神斜著眼望他,格格笑道:“要是超过三招,娘就把你这不合格的儿
子给革了,重新找上一个。”拓拔野莞尔道:“那可难啦。要再找上一个,就得一千年以
後啦。”龙神格格笑道:“当真臭美的紧。” 

笑声中,那翼人群已经围攻而上。箭矢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拓拔野微笑闭目,凝神以念
力感应,瞬息间察觉有七十六枝长箭在四十五个方位破空疾舞。当下真气急转,聚入腹内
的定海神珠,刹那之间从那定海珠中朝四十五个方位弹射出七十六道强劲已极的真气。 


青光爆舞,四散激射。那七十六枝长箭突然顿挫反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逆返电射。惨
呼迭起,血光迸溅。瞬间便有四十余个翼人反应稍慢,被自己射出的长箭贯胸而死。另外
二十余人侥幸躲过,却吓出一身冷汗,瞠目结舌,振翼不前。 

定海神珠最大奇效便是弹压对方真气,逆向镇伏。拓拔野凭借此珠,借力打力,身形丝毫
未动竟就杀了对方近半人。不仅众翼人匪夷所思,便是龙神也不自禁露出激赏惊异的神色
,格格笑道:“这算半招。乖儿子,还有两招半呢。” 

拓拔野睁开眼,对著众翼人笑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们何必自取灭亡?”那群翼人惊
怒交加,但想到自己已被封印,倘若再临阵脱逃,回去之後必是生不如死。当下怒吼狂啸
,挥刀挺矛冒死杀来。拓拔野瞧著他们悲苦、恐惧、愤怒交集的神色,心中却起了不忍之
意,加之数日来心情极佳,当下笑道:“这是何苦来?” 

双手一弹,漫天之中突然多了许多细小的青色藤蔓,随风卷舞,突然四下暴射,闪电般穿
入众翼人巨翼之间。刹那间众人痛呼不迭,双翼上陡然绽放无数绿色藤蔓,急速生长,转
瞬间便如巨绳将众翼人双翼紧紧捆住。羽翼受缚,立时不能飞翔。狂呼乱叫,齐齐朝下坠
落,蔚为壮观。 

这正是木族魔法“万壑春藤绕”,原是极为凶险的两伤魔法,但一则眼下拓拔野念力极强
,二则这群翼人念力不济,是以未尽全力,便一网打尽。拓拔野探头笑道: “不知从这等
高处落到水中,是什麽滋味?” 

龙神见他心生怜悯,手下留情,摇头笑道:“想不到我这心狠手辣的东海龙神竟有你这般
软心肠的儿子。一世英名全毁尽啦。” 

真珠突然吃惊道:“拓拔城主,那是什麽?”三人低头下望,只见漫漫东海巨浪飞扬,水
妖舰队依旧飞速蛇行,但所有船板上空无一人,水妖都已躲入舱板之内。惟有主舰船头,
苏柏羊齿长身伫立,左臂套握一个黑色的龟状盾牌,右手一条雪白的百节鞭似铁非铁,在
风中扭舞如蛇。身边十戈刀丁蟹、十几员贴身侍将以及百余巫师盘膝而坐,神情凝重。 


那蛇行舰队首尾相接,高空下望,竟真似一条巨蛇迤俪海波之上。拓拔野瞧了片刻,皱眉
道:“好生奇怪,这舰队的行进仿佛是随著那百节鞭的节奏变化的。”突然想起当年在玉
屏山顶,十四郎御使幻电灵蛇之事,心下一凛,忖道:“难道这舰队也是封印麽?”抬头
撞见龙神含笑的眼光,她似是看懂他的心思一般,笑道:“不错。这便是苏柏羊齿的北海
海蟒封印。他终於忍不住要使出来啦。” 

四十年前,北海海底一条巨大的海蟒横行称霸,兴风作浪,祸害水族。玄水真神烛龙下令
将其降伏。水族六大水师齐力合剿,历时三月,终於在九螭海将其降伏。而其间功劳最大
者,便是苏柏羊齿。为行奖赏,烛龙将这海蟒之骨剔其骨髓,熔入玄冰铁,制成百节蛇骨
鞭,以为神器。而将那海蟒的巨骨分而截之,作为龟蛇军的战舰龙骨。如此一来,百节蛇
骨鞭便成了御使这蛇骨封印的神器。只需以这百节鞭,便可以唤醒海蟒魂灵,使整支舰队
成为凶猛无敌的海蟒。 

苏柏羊齿得此神器,除却在北海演练,始终未得施展。一来原本素无敌手,二来想雪藏这
神器,到危急时刻作为杀手!使将出来。眼下面对虎狼龙神军,凶兽夔牛,惟有舍命一搏
了。 

苏柏羊齿以一己意念,联合百余巫师的念力,贯注於这百节鞭上,务求将其发挥最大效力
。正意念如潮,交缠汹涌。忽见前方两侧叫声不断,扑簌簌的落下几十翼人来。众人大惊
,抬头上望,那一龙一鹤早已翩翩而去。 

苏柏羊齿原本以为以拓拔野一人之力,在那高空之上必不是众翼人的对手,为寻稳健,他
已将所有翼人尽遣而出。岂料片刻之间便这般迅速的打道回府。眼下舰队中已无飞翔将士
,惊骇悔痛,徒呼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瞧著那三人乘鹤翔龙,腾云而去。 

前方夔牛咆哮,巨浪滔天。与龙神军相距以不过五里。忽见龙神军舰队降下猎猎风帆,两
翼大桨缓缓回撤,所有将士也退回舱板之下,似乎准备圆舱下潜。 

苏柏羊齿缓缓道:“全部回主舱,各就各位。下潜前行。”众将巫师纷纷得令,刚要入舱
,忽听见前方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一个巨浪拍打上来,船身剧晃,众人险些跌倒。循声
望去,面色大变,失声惊呼。 

只见龙神军诸舰也已首尾拼合,浑然一体。阳光耀眼,海上金光迷离。倏然望去,那舰队
蜿蜒盘卷,宛如一条巨大的青龙破茧而出,仰天怒啸。巨浪狂涛,无风自舞,随著那巨大
青龙的韵律蔓延喧嚣。 

苏柏羊齿瞳孔收缩,半晌方沈声道:“青龙封印。这便是东海龙神的青龙封印。”众将相
视骇然,突然觉得万里晴空仿佛阴霾遍布,那声声夔牛怒吼猛烈的敲打在他们的心口。 


当是时,东方隐隐传来咚咚战鼓与呜呜号角之声,杀声隐隐,风声萧萧。转头望去,那碧
翠海浪之上,朝霞流舞,红日如火,白鸥惊飞,一道淡淡的青光冲天射起。几在同时,一
声雷霆也似的长啸穿云而去。 

         ※       ※       ※

那声长啸真气霸烈,在夔牛巨吼与风浪声中犹听得清晰分明。拓拔野笑道:“蚩尤又忍不
住啦。”俯首远眺,只见古浪屿海湾中,三艘扶桑巨舰以品字型急速前行,撞沈了两艘水
妖战舰。但那龟型船阵极是坚固,层层阻挡,浑然铁桶。扶桑巨舰虽然坚硬逾钢,却也一
时突破不得。 

那道青光在阳光中眩目迷离,闪烁暴舞。跳跃穿梭於水妖诸舰之间。所到之处,鲜血横飞
,势如破竹。自是蚩尤的苗刀无疑。龙神听闻拓拔野谈及蚩尤,知道是自由之邦蜃楼城的
少城主,对乔羽的凛然正气她素有钦佩之意,眼见其子如此神勇,也颇为欢喜。 

西面海上轰然巨响,却见那龙神军战舰已逐渐蜕变,在波涛中飞扬卷舞,鳞甲眩目,赫然
是一条巨大的青龙。拓拔野又惊又喜,笑道:“原来咱们也有这般的封印麽?”龙神颇为
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那只老山羊只道他的海蟒封印是秘密武器,难道不晓得这海里
的事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麽?他的龟蛇军来了,你娘岂能不留上一手?” 

这青龙封印乃是东海四大封印之一,与珊瑚笛等不同之处,在於它的解印神器是龙珠。龙
珠之为东海镇宫之宝,乃是由於其中聚收了所有龙神的元神。当世龙神只需将龙珠吞吐修
炼,便可以强化自身的念力与真气,还可以御使诸多封印。 

九百年前的东海龙神,与青龙同化合体,大战木族青帝力竭而死。其元神困於那青龙体内
不得逃逸。龙族将那元神以龙珠收纳之後,截取青龙龙骨,作为战舰的龙骨。一共一百二
十七艘龙骨战舰,合称青龙封印。九百年来,除却四十二艘龙骨战舰毁坏之外,仍有八十
五艘。此次龙神远征,为防范水妖海蟒封印,特点取青龙封印随行。 

拓拔野听得精神大振,笑道:“原来如此。以龙斗蛇,胜负早就定啦。不知娘要几招方能
将这海蟒打败呢?”龙神见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白了他一眼,笑道:“臭小子,你猜呢
?” 

苏柏羊齿等人早已退入舱中,围坐在主舱之内,念力齐聚,百节鞭霍霍作响。战舰首尾之
间碰然有声,龙骨相接,灵动异常,宛如巨蛇突然复活一般。 

十年来,龟蛇军在北海演练海蟒封印不下三十次,每一次都意气风发,军心振奋,然而这
一次每人心中却都是说不出的恐惧与忧虑。盖因青龙封印乃是龙神封印。见青龙如见龙神
。难道龙神竟也在此次的敌舰中麽?虽然此次远征,早已准备与青龙封印一决高下,但原
拟三军齐发,夔鼓助阵。眼下孤军两翼作战,夔牛在彼一方,情形艰险,均怀忧虑。 

海上风浪狂舞,突听一声奇异的怒啸,碧蓝的天空蓦然闪过一个巨大的青色龙头,怒目獠
牙,神威凛凛,倏然而逝。那青龙封印已经彻底苏醒,在万里高空之上、龙神腹内龙珠的
作用下,青龙元神透过八十五艘战舰的龙骨,汇聚凝合,破体而出。 

青龙张牙舞爪,卷舞呼啸,与夔牛怒吼交相呼应。海上登时风浪大作,波涛倾舞。 

那海蟒封印也在瞬间解开,八十余艘水妖战舰浑然天成,甩舞自如。突然高高跃起,在半
空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重重的冲入惊涛骇浪之中,激起十余丈高的水墙。入水之後,犹
如一条巨大的海蟒,扭舞摆动,在海中蜿蜒穿梭,朝著青龙封印急速游去。 

夔牛震吼,猛地从那青龙头的主舰上跃落海中,光芒闪耀,如日落月出。与此同时,青龙
冲天而起,在空中盘卷弹舞,如同利箭般径直射入海中,海面上登时出现巨大的漩涡,急
速旋转,顷刻间便将那摆舞的龙尾吞没。 

高空之上,雪鹤青龙盘旋飞舞。往下眺望,海面上风平浪静,宛如什麽事也没有发生过。
真珠又是担忧又是好奇,睁大了眼珠屏息翘首。每过片刻,海面上便会突然漾开一个巨大
的涟漪,一直扩展数百里。涟漪忽东忽西,变化莫测。 

拓拔野凝神聚意,却能感觉到三股凛冽的真气穿透万倾波涛,直贯长空。那三股真气似乎
在海中交缠撕斗,极为惨烈。每一次撞击便从海底传出地震般的撼力,波动涟漪。咫尺之
距,一股鼎盛狂冽的念力从龙神腹中滔滔不绝的注入海底,其势之强,令拓拔野也为之诧
异。 

突然“轰隆”巨响,海面犹如炸将开来一般,真珠尖叫声中,那巨大的海蟒紧紧缠绕著青
龙冲天飞起,海水如暴雨般洒落。青龙狂吼,突然转头狠狠的咬在那海蟒的身上。海蟒曲
弓身体,猛然缩紧,张开森然大口,红信吞吐,朝青龙反噬,竟然一口将青龙巨头吞入口
中。 

真珠失声惊叫,突觉失态,飞红了脸掩嘴不语。龙神冷笑道:“一条小蚯蚓也这般猖狂。
”樱唇微启,异香扑鼻,一颗透明浑圆的珠子带著一缕紫气飞了出来,在她唇外停住,旋
转不已。这龙珠与鲛珠颇为不同,珠内晶莹剔透,浑无一物。龙神吐气如兰,龙珠滴溜溜
的转动,在阳光下仿佛一颗悬而未落的雨珠。龙神闭目凝神,唇边牵起淡淡的微笑。那龙
珠悠然转动,紫气缭绕。 

海蟒在半空中将口张到最大,一点点将青龙吞入腹中。那青龙陡然将巨尾一摆,瞬息间钻
入巨蛇肚内。真珠看的心惊胆跳,想起船上的诸多人,不由自主的为他们担心,焦急得连
眼圈都红了。心中只不住的念道:“上苍保佑。”龙神虽未睁眼,却似乎瞧见她的神情,
格格笑道:“傻姑娘,你瞧瞧我怎生拿这蚯蚓喂鱼。” 

只见那海蟒巨腹鼓胀,有物蠕动其中,在空中停顿了片刻,重重的朝海上落去。犹在半空
,那海蟒突然发出一声痛苦已极的嘶叫,“蓬”的一巨声,腹皮陡然崩爆,片片飞扬。青
龙狂啸怒舞,电冲而出。 

海蟒悲嘶声中,颓然陨落。青龙张牙舞爪,横空摆尾,凭空卷起一阵狂风,流云飞散,吹
得真珠摇摇欲坠,若非拓拔野左臂抱住,早已掉了下去。真珠面红耳赤的坐直了身体,芳
心乱撞,掠了掠头发,定神朝下望去。却见那巨蟒已被龙尾拦腰切断,变成两截,急速坠
落。 

离海面尚有十余丈之时,浪水分翻,夔牛踏浪而出,抖擞精神,仰颈一声霹雳也似的暴吼
,那两截蛇身登时被震得分崩激射,四下散落。 

这一刹那,一道光影横空掠过,倏然逃逝。漫天的海蟒断体忽然变成了艘艘断裂的水妖战
舰,碎木迸溅。海蟒封印被破,元神逸散,那幻象也登时灰飞烟灭。八十余艘战舰竟只有
三十余艘尚存,在碧波上摇曳荡漾。遍海波涛之上,尽是船桅碎木,重伤水妖。呻吟之声
闻达千里。 

龟蛇军横行海上数十年,只此一败,但竟就败得颜面全无。 

水妖主舱之内,苏柏羊齿的百节鞭铿然碎裂,叮叮当当掉了一地。众巫师被那强大的真气
撞得横陈在舱内的每一个角落。有些真气稍弱的,面如金纸,七窍流血,眼见是不活了。
 

苏柏羊齿面色惨白,脑中轰隆作响,体内真气岔乱奔走。握著百节鞭的手不住的颤抖,心
如死灰。原以为挟海蟒封印之威,与青龙尚有一搏,即便不敌,也可以从容逃逸。岂料竟
在几个回合之中,便被杀得片甲不留。几十年心血毁於一旦,懊丧悲凉无以此为甚。半晌
方低声道:“下潜,回航。” 

三十余艘水妖战舰缓缓沈入海底,偃旗息鼓,悄然而去。 

青龙飞舞,夔牛欢鸣。龙神微一张口,将龙珠吞入,格格笑道:“走罢。去看看科汗淮的
宝贝女儿。”拓拔野初次见著如此巨大的封印对战,适才以意念感应,洞悉彼此念力、真
气的激斗过程,大有收获。当下微笑道:“数来数去,娘杀条蚯蚓也用了七招,可大大的
不如我啦。”龙神啐了他一口笑道:“臭小子贫嘴。” 

东边海上杀声震天,水妖龟阵在蚩尤与扶桑巨舰的猛烈冲击下,逐渐崩溃。再听闻西边远
远的传来龙族群雄欢呼之声,明白大势已去,登时斗志全无,溃散奔逃。 

汤谷群雄远远的望见雪羽鹤翩然飞来,大喜欢呼。一时之间,东海之上欢腾如沸。 

拓拔野三人方甫落到船上,便被群雄团团围住,欢笑问候之声盖过了海风巨浪。拓拔野与
蚩尤拥抱拍肩,离身指著龙神笑道:“众位兄弟,这是我娘,东海龙神。” 群雄登时鸦雀
无声,惊疑之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适才远远听见拓拔野自称龙神太子,只道是他虚张
声势、唬敌之计,岂料竟果真如此。但瞧那龙神金发碧眼、红衣雪肤,妖娆绝世,又怎象
传说中的凶暴龙神?可那吟吟浅笑之间既有风情万种,又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逼视。面面
相觑半晌,均想拓拔野断然不会以此为玩笑,方齐声道: “拜见东海龙神。” 

人群中只有辛九姑突然失色,厉声道:“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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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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