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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搜 神 记——第四卷 龙神太子3-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12:34 2005), 转信

第四卷 龙神太子


第三章 惊天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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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厉喝又是惊疑又是愤怒,众人纷纷掉头朝辛九姑望来,心道:“这个恶婆娘当真泼
辣,在龙神面前也这般大呼小叫。”龙神眯起眼瞧着她,突然嫣然笑道: “原来是你,十
年不见你可老多啦。”辛九姑见众人惊异、不安,眼色连连,突然想起这妖娆女子乃是龙
神。先前惊异恼恨,脱口而出,现下气势登时大馁,颇有悔惧之意,但素来好强,众目睽
睽之下仍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侧身不答。 

拓拔野知道龙神虽然笑靥如花,却是喜怒无常,当下连忙笑道:“原来你们认识么?这倒
巧啦,九姑是纤纤的侍母,是纤纤最为敬重的人了。”言下庇护之意昭然。龙神格格笑道
:“是么?这倒真是巧得很啦。” 

赤铜石等人与辛九姑交好,连忙恭身道:“龙神奔波辛苦,请到岛上休息罢。” 

龙神格格笑道:“免礼啦。还是先去救醒纤纤姑娘吧,省得我的乖儿子没日没夜的记挂。
”拓拔野面上微红,装做没有听见。众人均面露微笑,觉得这龙神倒不似传说中那般可怖
,颇为美丽可亲。 

龙神方一举步,感受到蚩尤身上的霸烈真气,面色微变,瞟了他一眼,微笑道: “你是乔
羽的儿子,却怎么有羽卓丞那个老混蛋的碧木真气和苗刀?”龙族素来恨极羽卓丞,若非
瞧在拓拔野与乔羽的面子上,她早已龙颜震怒。蚩尤微微一楞,听她喊羽卓丞老混蛋,登
时大怒,脸上的笑容立时消逝,冷冷道:“羽老前辈与我同化,他中有我,我中有他。”
龙神扬眉笑道:“是么?今日的巧事可真多啦,我和他可有六百年的宿怨哪。”言语温柔
,但其中杀机却是凌厉逼人。 

蚩尤素来桀骜不逊,吃软不吃硬,闻言怒意更甚;但突然想起纤纤仍需龙珠相救,硬生生
将怒火压了下去,淡淡道:“那好办的很,救了纤纤之后,要杀要剐,悉从尊便。”岂料
龙神不怒反笑,格格笑道:“果然是乔家儿郎。嘿嘿,只是瞧不出还是个多情汉子。”上
上下下瞄了蚩尤一番,啧啧赞叹,倒将蚩尤弄得面红耳赤,云里雾中。 

众人舒了一口气,连忙领着龙神往冰窖走去。赤铜石等人则带领军士在岸边等候迎接龙神
军。 

到了冰窖之外,众人纷纷止步,拓拔野、蚩尤、辛九姑拥簇龙神进入洞中。寒气逼人,光
线暗淡,惟有水晶棺处有一道淡淡的七彩光芒闪烁跳跃,乃是纤纤口中所含的鲛珠散射的
幻光。 

龙神走到水晶棺边,端详半晌,摇头道:“她和她娘长得不象,还是象科汗淮多些。”拓
拔野等人大奇,讶然道:“你知道她的母亲是谁么?”龙神“噫”了一声,满脸惊诧地扫
了他们一眼,将目光停留在辛九姑脸上,似笑非笑道:“你们竟不知道么?” 

拓拔野见她望着辛九姑,神色暧昧,心中狐疑。眼见辛九姑脸色刹那青白,又突转红紫,
惊疑困惑,喃喃道:“难道…难道…纤纤竟是…”猛然摇头,大声道:“这决计不可能!
”龙神格格笑道:“世上之事,偏生便是这般的巧。纤纤就是十年前我抢走的孩子。当日
在我怀中时,她也是这般沉睡,可是模样却变得多啦。” 

拓拔野、蚩尤越听越是惊疑,心中隐隐觉得此间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仿佛一团巨大的乌
云缓缓的移将过来,沉甸甸的压在头顶,然而你却不知道它何时下雨,雨下何方。 

辛九姑脸色转为惨白,目光恍惚,直楞楞的盯着棺中沉睡的纤纤,仿佛这是初次瞧见她一
般。龙神扬眉笑道:“倘若不信,你可以掀起她的衣裳瞧瞧。十年前你给她换了多少次衣
服,总忘不了她右腰下的那一点梅花痣吧?” 

辛九姑颤抖着将纤纤的衣服掀起,立时面色青紫,说不出的难看。突然历喝一声:“妖女
!我与你拼了!”银光一闪,情丝急电般的射出,朝龙神脖颈飞去。 

奇变陡生,拓拔野、蚩尤都是大吃一惊,抢身上前,想要阻止。却见那情丝突然崩散,辛
九姑闷哼一声,重重的撞在身后的岩壁上,昏了过去。拓拔野疾奔上前,探手鼻息,虽然
气弱游丝,却无大碍,心下稍宽。龙神格格笑道:“傻儿子,娘怎会下这重手。只是瞧着
她讨厌,让她睡会儿觉罢了。”款款上前,走到棺边,开始替纤纤运气活络经脉。 

拓拔野、蚩尤站在一旁,心中迷雾团团:“纤纤到底是谁的孩子?难道竟是辛九姑与科汗
淮所生么?龙神为何又在十年前抢走纤纤?她们与科汗淮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但
眼见龙神已开始救治纤纤,心中虽有万千疑窦,却不敢出言相问,生怕万一一点错失,引
得龙神大怒,拂袖而去。 

龙神瞟了他们一眼,吃吃笑道:“你们愁眉苦脸的干吗哪?怕我害了纤纤吗?” 唇如花开
,紫气渺渺,龙珠缓缓的飞了出来。冰窖之内满室异香,一片明亮。龙神的容颜在龙珠映
衬下更加莹白娇艳。 

随着龙神的兰馨气息,那龙珠缓缓的移动到纤纤唇瓣上,轻轻一震,便没入她的口中。洞
中的亮光陡然收敛,复归黑暗。只瞧见一团柔和晶莹的亮光缓缓的在纤纤的脖颈里滑动,
轻轻巧巧的到了她的腹中,在气海处寂然不动。 

龙神柔荑轻摇,吐气如兰。纤纤气海处的那个光球随之慢慢转动,隐隐可以瞧见万千彩光
散射开来,绚丽变幻,令人意夺神移。水晶棺与窖内冰雪被映射得光怪陆离,石壁上、众
人脸上都是光彩变幻飘忽,直如仙境。 

纤纤静卧棺中,面色详和宁静,美丽如仙。腹中的光芒幻彩旋舞不息,更添神秘。拓拔野
、蚩尤屏息凝神,心跳从未这般快速过。 

龙神纤指微弹,七颗“海神泪”与七颗“相思草”磨研的水丹破空飞出,划过美丽的弧线
,轻轻的落在纤纤的樱唇上,登时如花间朝露,倏然而化,流入她的口中。 

洞内彩光变幻,真气流转。拓拔野、蚩尤逐渐感到似乎有万千念力从那龙珠中散发出来,
悠扬飘舞,恣意西东。而一道沉睡中的念力从纤纤口中所含的鲛珠内渐渐苏醒,在那道道
交缠的念力作用下飘离出来,缓慢的游舞,到了龙珠之内。再经由龙珠,散入气海、经脉
,游走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纤纤的脸色渐转娇艳,肌肤上所附的一层薄薄的冰霜也慢慢融化。在黑暗
中,隐隐可以瞧见鼻息之间呵呼出淡淡的白汽来。拓拔野、蚩尤心中狂喜,两个刚强的男
儿竟突然止不住夺眶的泪水,无声的相互击掌拍背,瞧见彼此仓皇拭泪的狼狈模样,又忍
不住笑了起来。 

龙珠缓缓的飞出纤纤的嘴唇,光芒一闪,吞入龙神的口中。 

龙神凝神闭目,将念力真气缓缓收敛。过了片刻,格格笑道:“好啦。你们的纤纤妹子又
回来啦。”拓拔野拜倒道:“多谢母王。”蚩尤也恭恭敬敬的行礼道:“龙神大恩,永铭
于心。蚩尤之命,随时候取。” 

龙神将拓拔野拉了起来,瞧着蚩尤笑道:“免了罢,倘若要了你的命,我儿子还不要记恨
我么?”三人相视而笑。却听墙角低声呻吟,辛九姑已然悠悠醒转。 

拓拔野上前扶起辛九姑,笑道:“九姑,纤纤已经没事啦。”辛九姑颤声道: “什么?”
但眼中欢喜之色倏然而逝,转头恨恨的盯着龙神,怒火欲喷。 

蚩尤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龙神,纤纤的母亲究竟是谁?”突听辛九姑厉声道:“
妖女,倘若你敢说一个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声音怨怒凄厉,黑暗中听来,让人不
寒而栗。 

龙神格格笑道:“阎王和我是老相好,你化成了鬼又能对我如何?你不让我说哪,我就偏
生要说。”辛九姑全身战抖,气得说不出话来,猛地扑了上去。却被龙神隔空一点,气血
阻凝,登时动弹不得。 

龙神瞧着纤纤,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轻轻的叹了口气,笑道:“科大哥,当日你要发誓
,决不将此事说与第三人听。但眼下却有第四、第五人,总可以说了罢?那贱人对你那般
薄情寡义,你护了她十五年,也该够啦。” 

辛九姑虽周身动弹不得,但面上表情扭曲,眼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又是悲伤。龙神轻轻微
笑,自言自语道:“这贱人忍心这般对你,你却痴心不渝,念念不忘,始终给她留了颜面
。我可没有这般好的忍耐力,我偏偏要教全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嘴脸。” 声音温柔,但在九
姑耳中听来,却比这冰窖冰雪还要寒冷三分。 

龙神转身望着拓拔野、蚩尤,目光炯炯,微笑道:“纤纤的亲生母亲,便是当今大荒的第
一圣女。昆仑山,西王母。”

         ※       ※       ※

此语一出,洞中的空气仿佛都已冻结。拓拔野与蚩尤惊骇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转身
去看辛九姑,却见她又是愤怒又是痛苦,嘴角在不断的抽搐。辛九姑乃是西王母侍女,十
四年前方被流放汤谷,以时间推断,在纤纤出世之时,她当还在西王母身边。拓拔野熟知
辛九姑脾性,对西王母极是忠心耿耿,往日里能触使她大怒之事只有两件,一是负心男子
,二是对西王母不恭。眼下见她这般神情,两人再无怀疑。 

蚩尤低声道:“可是大荒圣女必须是处子之身,倘若纤纤是西王母之女,西王母又怎能有
今日地位?”龙神冷笑道:“这贱人为了今日地位,连女儿和科大哥都不要啦。如果不是
她那同母异父的白帝哥哥替她百般掩饰,十五前就该被流放到汤谷了。”大荒之中,圣女
乃是各族极为神圣的标志,如同圣兽图腾一般不可侵犯。倘若圣女非处子,则犹如全族受
辱,不但那男子要被桀刑处死,圣女也逃脱不了被流放的命运。以当年神帝神农氏之地位
威望,虽自身得存,却也只能目睹空桑仙子流放汤谷。 

龙神望着棺中的纤纤,面色渐转柔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时光过得可真快,转眼便
是十几年啦。这些事情还象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一般。”她心中浪潮激涌,往事历历。十五
年来,这些事情她一直默默的藏在心里,无人倾吐。科汗淮失踪之后,悲痛交织,这种回
忆更成了时时刻刻的折磨。这一刻,面对纤纤与辛九姑,难过、委屈、愤怒、爱怜的诸多
情感一齐涌将上来,如同漩涡一般将她绞入其中。那回忆更是喧腾如沸,不吐不快。 

龙神坐在棺沿,轻轻的抚摩纤纤的脸庞,柔声道:“她长得可真象她的爹爹。这微笑的神
情瞧起来也是这般的寂寞。让人看了止不住的心疼。17年前,我初次在北海瞧见科大哥的
时候,他也是这般的微笑。” 

她顿了顿,眯起眼微笑道:“那天我和几个长老、使女,去北海的菊石岛。路上遇上了水
妖。一共三十多艘大船将我们团团围住,为首的就是他和那只姓丁的螃蟹。他站在船头,
乌金长衫飘舞不停,那笑容看起来又是落寞又是孤单,俊得让我的呼吸一下都停顿啦。”
她似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瞟了拓拔野一眼,格格笑道:“你娘年轻的时候也美得紧,喜
欢我的男人多得象海上的鱼,也有好多俊俏的,可是我一个也瞧不上眼。这命中注定的事
,当真是想改也改不了呢。” 

拓拔野笑道:“娘眼下老了么?要不是我是你儿子,也快要忍不住追你呢。”龙神脸生红
晕,笑着啐了他一口道:“你可没科大哥俊,最多算个候补。你别打岔。我说到哪儿啦?
”她停了停,续道:“是了,我瞧见科大哥第一眼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今生今世,非
他不嫁啦。臭小子,你别笑,你娘没羞的很,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她白了拓拔野一眼,又道:“他看见我们一共只有十几个老弱妇孺,就微微一笑放我们走
啦。哼,我瞧多半是看我长得好看,否则怎么老冲着我笑呢?那个姓丁的螃蟹不乐意了,
说:‘龙牙侯,你每次都这般心慈手软,空手而归,难怪别人笑你是泥土心肠,一冲就垮
。’我这才知道,他就是那时鼎鼎大名的龙牙侯科汗淮。从前我听说水妖断浪刀厉害得紧
,以一记断浪狂刀就打败了火族的刑天,三天之内打败了火族的十六位高手和三个魔法师
,人人都说再过五十年,他就天下无敌啦。没见到他以前,我心里不服的很,心想一个臭
男人,未必见得就是我的对手。岂知那天见了他,就被他一个微笑迷得神魂颠倒啦。”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仿佛在遥想科汗淮当日的魔魅风采,微笑道:“科大哥不顾螃蟹的
话,还是将我们放走了。我站在船尾一直看着他,心里在想,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是
不做这龙神也不打紧。” 

拓拔野与科汗淮曾共经磨难,又有授业之恩,在他心中,早已将之视如父亲师傅一般。被
龙神的话语勾起回忆,遥想万里荒原,科汗淮运筹帷幄,谈笑伏兵,心中也是激情澎湃。
 

龙神道:“自那日以后,我便常常一个人去北海,只盼能再遇见他。可惜那半年之内,竟
然一次也没有瞧见。那半年里,我天天想,夜夜想,象着了魔一般,长老们都说我是中了
水妖的蛊邪了。哼,那群老家伙,又怎能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呢。” 

她突然温柔的微笑起来:“上天总算待我不薄,终于让我遇见他了。那天龙兵来报,有人
擅闯海底花园,正和看园的海王盾甲蝎斗在一处。我和几个将军连忙赶去。没想到竟然就
是他。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瞧见我了,还对我笑了。他一定是认出我啦。我欢喜得紧,
心想他果然没有忘记我。可是那几个将军笨得紧,没有瞧出我的心思,竟然还围上前和他
相斗。哼,这些人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三下五除打得落花流水。只是他瞧着我的时候,
似乎也有些发傻了,竟然被那海王盾甲蝎蜇了一口,中了剧毒。起初我担心的很,后来又
欢喜起来,因为他中的毒只有我才能解,这样我就可以将他留下来啦。” 

她柔声道:“我用解药帮他解了毒,却故意加大了解药的分量,这样他又中了解药的毒,
需得另一种解药方能救治。我告诉他,要想解这毒,就得循环解毒,在龙宫待上七天。我
想只要他待上七天,我定然有法子让他死心塌地的爱上我。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笑了
一笑,就同意了。” 

“龙宫里的人许多和科汗淮交过手,没有一个胜过他的,瞧见我将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入
宫去,都惊呆啦。他听见众人喊我陛下时,也是十分的吃惊。后来有一次,他对我说:‘
倘若那日我知道你是龙神,定然要将你拿到钟山去。长老之位,指日可待。’我知道他是
开玩笑的,他心软的很,又喜欢我。再说,他当真要拿我的话,后来的机会可多啦。” 


“在龙宫里,我问他:‘为什么来这东海海底,是为了找我吗?’我这话当真是自做多情
,不害臊的紧。可是当时我日日到北海,找了他半年,心中真希望他也在这般地找我。不
料他笑了一笑说,是来找泪螺的。泪螺是东海海底罕有的宝贝,黛蓝色的螺壳,一丝桃红
的螺线,壳里有一颗黑珍珠和一颗透明的珍珠。瞧起来就象是美人含泪的眼睛。吹起来的
时候,悠悠扬扬,好听得紧。” 

拓拔野突然想起,当年在海滩上时,纤纤突然缠着要他下海找泪螺,难道便是这个泪螺么
?当时没有找到,纤纤赌气,撅着嘴生了两天的闷气。后来自己吹了一夜的笛子,才重新
哄得她开心起来。想起她气嘟嘟的模样,他不禁莞尔。 

龙神叹气道:“当时我可没想到,他找这个泪螺是送给那个贱人的。哼,为了那个贱人,
他竟然不远万里,孤身到东海海底,冒这等风险。我问他,要这泪螺干什么。他说要送给
一个人。那时我的心就一下沉了下去。他没有瞧出我的表情,还高兴的说,那人和我一样
,都是美丽温柔的女人。我当时虽然很不高兴,但第一次听他夸我,还是十分的欢喜。心
想终有一日,能让你只喜欢我一人。所以那时心里酸疼,脸上却还是装出欢喜的神情。可
是他说错啦,不管是那个贱人,还是我,都一点也不温柔。倒是他自己对待女人温柔的紧
。他的心肠好,总将旁人想的太好啦。” 

龙神蹙起眉头道:“原来他在那年的蟠桃会上遇见那个贱人,就和她偷偷的好上了。那贱
人住在昆仑上上,从来没有瞧见过大海,他便挖空心思讨她欢喜,想找到这泪螺,让她听
听泪螺吹将起来时,那宛如海浪的声音。当时他守口如瓶,始终不跟我说这个女人是谁。
我只道他怕我一怒之下将她杀了,岂料他是担心毁坏了那贱人的清誉。” 

“我听他说那贱人如何的美丽,如何的温柔,心里越来越生气,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我
说:‘我同你只是陌生人,你跟我说这些干吗?’他有些难为情,笑笑说,这些话他从未
跟任何人说过,一直憋在心里。但瞧见我时便觉得十分亲切,觉得我与他青梅竹马的一个
妹子十分的相似,所以没有帮我当作龙神,只当作妹子。他可真会胡说八道讨人欢喜。我
大了他好多岁,却说我象他的妹子。我听他这般说,心里顿时又软了下来。哼,要是当时
我知道他那妹子便是那雨师国的国主,极好男色的龙女,我可就要生气啦。” 

拓拔野心头大震,知道她所说的便是雨师妾。雨师妾与科汗淮自小关系极好,无话不谈,
宛如亲兄妹一般。听龙神说科汗淮将她当作雨师妾,心中温暖,忖道:“娘与雨师妹子,
果然有些相似。”不禁面露微笑。 

         ※       ※       ※

龙神道:“我问他:‘那日在北海,你放我走也是因为我象你妹子吗?’他说也是也不是
。我说:‘那眼下你知道我是龙神,又被我下了毒,你害怕吗?后悔么?’他微笑着不说
话,那笑容还是那般的寂寞。嘿嘿,女人的心真是脆弱,看见他的笑容我的心忽然间就碎
了,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欢喜,直想紧紧的抱住他,将他融化。那一瞬间,我决定,无论如
何我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心。” 

龙神突然转过头来望着拓拔野道:“你们男人总是说,女人心,海底针。但是你们的心不
也是难琢磨的很么?儿子,你倒是说说,怎生才能得到男人的心呢?” 

拓拔野与蚩尤面面相觑,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既突兀又迷茫。纷纷苦笑摇头。 

龙神叹道:“是了,我忘了你对感情之事彷徨无计,连自己喜欢哪个女人也不清楚。问你
是白问啦。”怔怔的出了会儿神,续道:“那时我从没有喜欢过一个男人,也不知道怎生
讨一个男人的欢心。心想,凭我的美貌和真情,总能打动他罢?那个贱人,我倒是没有放
在心上。哎,年轻的时候太过骄傲轻敌,所以才错失了最好的战机。” 

龙神道:“他在龙宫里待了七天,我就在他身边陪了七天。所有的长老、将军都知道我喜
欢上水妖,忧虑的很。每日轮番派人来劝说我,都被我轰了出去。有些被我拒绝过的将军
对他恨之入骨,想方设法给他难堪。只要我离开他片刻,便有人找来挑衅。但他瞧在我的
面子上只是微笑着不说话。有一次那姓石的将军辱骂得很了,他忍不住出了手,一个手指
就将那笨蛋打得半个月爬不起身来。” 

“七天以后,他的毒全好了,要离开龙宫了。我那时傻气得紧,竟真的送了一只泪螺给他
。心想既然已经大方了,那便索性大方到家罢。他看见泪螺欢喜得不行,说改天也回送一
个礼物给我。我想起他说的,那贱人是金族女子,便故意说那好啊,不过我想要昆仑的风
啸石,自小生活在海里,还从没见过高山上随风呼啸的石头呢。那风啸石是昆仑的一个圣
景。他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就走了。” 

“他走了以后,我便开始后悔了。没日没夜的想他,想起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说的每
一句话。那七天里的每一刻都成了我反复回忆的时光。我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因
为一些小事大发雷霆。”她微微一笑,颇为苦涩,“我这凶残的名声,便是那时落下的吧
。” 

“这样又过了半年,我以为永远也瞧不见他了,对他又是牵挂又是怨恨,好几回想要挟带
全族之兵,攻到北海去,将那薄情人抓回龙宫。这想法当真可笑,可是女人喜欢上一个男
人的时候,就会变得荒唐傻气了。有一天晚上,我巡海回来的时候,在珊瑚礁上瞧见他。
他身上好些伤痕,冲着我微笑,手指上还滴溜溜的转着那颗风啸石。” 

龙神道:“瞧见他的时候,我突然就哭了起来,那一刻我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爱他爱得
这般刻骨铭心,脆弱得连一点欢喜与快乐也禁受不起。他瞧见我哭了,立即就慌了阵脚。
嘿嘿,女人的眼泪当真是什么也抵挡不住的利器。可是那时我太年轻啦,傲气得很,不懂
得好好利用这个武器。是了,是不是因为如此,在他的眼里,我一直是一个坚强而独立的
女人,所以不需要他去爱怜和呵护呢?”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给我那颗风啸石,和那贱人吵了一架,又在昆仑山待了几个月,
才悄悄的取下了这颗风啸石。他那一身的伤,便是在下山时与金族的大魔法师石夷相斗时
留下的。他对我的情意,难道真的只是对妹子么?男人的心,都是这般的云里雾中,瞧不
清楚吗?” 

她叹了一口气道:“那时我又是欢喜又是感动,以为在他的心里,我终于有了一个位置。
以后的两个月,是我这半生里最为快乐的日子。他一直在东海疗伤,除了陪我之外,也与
其他长老、将军们渐渐的熟稔起来,常常与好些龙宫勇士一道去降伏东海的怪兽。大家都
对他佩服得紧,瞧见他来了之后,我的性情大为好转,对他抗拒之心也就越来越淡。拓拔
,就在那段日子里,我将你身上的这枝珊瑚笛送了与他。每天夜里,他用这笛子吹的曲子
当真好听。” 

龙神素来自我率性,敢爱敢恨,这些事随想随说,坦坦荡荡,丝毫羞怯回避之意也没有。
起初蚩尤还颇有些尴尬,但听到后来,也逐渐自然起来。但他对这儿女情意的缠绵反复知
之甚少,只盼着早些听到纤纤的身世,是以有些不耐。而拓拔野素来景仰科汗淮,又生性
多情,听得出神。心想:倘若是我,只怕也是弄不清吧。 

龙神轻轻摇头道:“倘若这一生能永远活在那两个月里该有多好。但是世间之事,永不能
尽如人意。我们的探子得到消息,原来那半年中水妖族内发生了叛乱,烛老妖让科大哥率
兵镇压,岂料他竟然将他们放走。烛老妖一怒之下将他削为平民,他又被家人赶出家门,
他已经是无家可归啦。难怪他在我身边时,虽然微笑欢喜,但那笑容里依旧是说不出的孤
独。” 

龙神道:“有一日清晨,我和他在东海上游玩,突然从西边飞来三只青鸟,在他头顶盘旋
鸣叫。那三只青鸟与他极是亲热,给他捎来了一张羊皮口信。那时我可真傻,竟然瞧不出
那便是贱人的三青鸟。他看完之后极是欢喜,说要去见那贱人,准备与她一道远走高飞,
到没有其他人的海角天涯去。我听了之后仿佛被雷电劈着,难过得喘不过气来。但是那时
我骄傲得紧,不肯低头哀求他。心都碎了,脸上却仍是若无其事。嘿嘿,骄傲的自尊,当
真是一件愚蠢可笑的事。他的心那般软,倘若我当时哀求他,不知他还会不会去呢?” 


龙神摇头低声笑道:“多半还是要去的吧。在他的心里,终究还是牵挂那个贱人胜于牵挂
我。他急着去见那贱人,竟就立即与我匆匆告别,骑上那丑陋古怪的青鸟,朝西飞去。我
呆呆的站在海上,望着他一点点的消失在云层里,想到他可能永不再回来,心里就仿佛被
千万把刀齐齐绞碎,再全部掏空。那天我在东海上掀起了从未有过的风暴和海啸,淹没了
不计其数的岛屿和村庄。嘿嘿,拓拔,你娘当真是个又笨又凶的女人。” 

拓拔野听得心下难过,微笑道:“我可丝毫不觉得。后来呢?” 

龙神微微一笑,道:“那天之后,我便决定将他忘了。但越是这般想,越是难以淡忘。有
时常常会突然出现幻觉,宛如他就在我身边,朝我微笑一般。我开始自言自语,与幻觉中
的他说话,时而欢喜,时而难过,时而怨怒。长老们都怕啦,悄悄的到处派人打听科大哥
的下落。但是过了两个月后,他就突然回来了。满脸疲惫,就连笑容中也是充满了倦怠的
神色。他告诉我,那个贱人的哥哥阻止了他们,那个贱人为了家人已经和他从此了断了。
他想不出天地之大,哪里还有他容身的地方,所以又回到了东海。” 

“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以为他与那贱人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我想尽了办法要让他高
兴,就连从前宁折不弯的骄傲,也开始变成温柔的讨好。可是无论我怎样的努力,他似乎
都高兴不起来,在我身边的,仿佛只是他的躯壳,而他的灵魂,还停留在万里之外的昆仑
山里。” 

“我终于开始变得不耐烦了,寻衅与他吵架。然而他却一丁点吵架的火气也没有。嘿嘿,
独自一人的怒火是何等的无趣。日子就这般平淡的过去。我和他依旧这般不明不白的待在
一起。我究竟是他的什么人呢?我不清楚,龙宫中所有的人都不清楚,就连他自己,我想
也是决计不清楚罢。我越来越害怕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心想,可能这一生,我都永远没
有战胜她的机会了。” 

“一年以后的一天,大荒上突然传来消息,金族圣女西王母要开蟠桃会了。那蟠桃会素来
是大荒各族贵族王侯的盛事,除了风月调笑、比武会友之外,还要乘隙进行外交,扩大各
自的影响力。嘿嘿,我当然不知道那贱人竟就是西王母,更不知道他们两人便是在四年前
的蟠桃会上相识的。那日他听见这个消息,突然脸色大变,到了傍晚的时候,突然告诉我
,他要去见那贱人最后一面。” 

“我心中难过愤怒,几乎刹那便要崩溃。但我依然还是让他走了。嘿嘿,他不知道我早就
在他身上下了‘千里子母香’,不管相隔多远,我都能凭着‘青蚨虫’找到他。我心里愤
怒好奇,想要瞧瞧这让他神魂颠倒的贱人究竟是怎生模样,于是就悄悄的远随他身后。”
 

“我随着他横穿了整个大荒,到了昆仑山下。又随着他绕行千里,从背后山脊攀行上山。
到了昆仑宫时已是夜里,山上灯火通明,极是热闹,到处都是来往的贵族与仆从。他到了
那瑶池的亭阁之中,似乎以传音入密说了什么话,然后便悄悄离去。我猜想他必是与那贱
人约好在何处相见。于是又随着他离开。” 

“那夜昆仑山上五族显贵极多,他声明显赫,不愿被人识出,始终在黑暗里穿行。到了后
山一处极为隐蔽的石亭里,他便坐了下来。我远远的藏在石隙里,等着那贱人来。他在那
石亭里徘徊不息,我从未见过他这般焦虑。” 

“也不知等了多久,那贱人始终没来。山上的灯火慢慢的熄了,远远的听见更梆已经敲过
了三更,那贱人依旧没来。科大哥起初还来回彷徨,到了后来已渐渐失望,如磐石般坐在
石凳上,一动不动。我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快慰,心想你终究该死心了吧?但没有瞧见那贱
人,我也有些失望。” 

“那夜月光很亮,我清楚的瞧见科大哥的脸上那空茫落寞的神情。他忽然笑了起来,仿佛
在自嘲一般,说不出的哀伤,让我的心一阵阵的抽疼。突然之间,一阵风吹来,我瞧见他
的满头黑发仿佛被月光所镀,竟瞬间变成雪白。我心中难过,再也忍不住,便想跳出去紧
紧的搂住他,将他带回东海。” 

她脸上突然变色,蹙眉冷冷道:“岂料就在此时,从那山上突然跳出八个人来,朝科大哥
急速攻去。那八人身手极是厉害,又都会魔法,齐齐出手,立时将那石亭炸成粉碎。”她
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为了那圣女之位,竟然绝情如此。不来相会便也罢了,竟设了
埋伏,要将科大哥置于死地!” 

         ※       ※       ※

拓拔野与蚩尤齐齐失声,却听洞角一人厉声道:“妖女你含血喷人!圣女宅心仁厚,作不
出这等卑鄙之事。”辛九姑的经脉已经活络开来,听到此处忍不住怒声辩驳,但气血翻涌
,声音仍是十分微弱。 

龙神冷笑道:“是么?那贱人宅心仁厚,会这般对待科大哥么?”她年龄虽较科汗淮为大
,但两人脾性上却宛如兄妹,是以习惯这般称呼,在辛九姑面前一时也改不过来。辛九姑
怒道:“那日…那日…”想说什么涨红了脸却说不出来。 

龙神冷冰冰的道:“怎么?说不出口了么?那日那贱人不是和那个金族长老的儿子在床上
厮混么?”辛九姑倏然变色,怒目结舌,不住道:“妖女你!你知道什么?”龙神怒极反
笑,格格道:“我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嘿嘿,当时我瞧见科大哥站在石亭之中,满脸厌
倦疲怠,竟然躲也不躲。那八个狗贼齐齐出手,石亭登时碎了,科大哥摔到石壁上,依旧
没有还手躲避。只是躺在地上冲着他们笑。我知道他定是心如死灰,了无生趣,索性让那
贱人将他打死。那八个狗贼见他不躲闪,反而都楞住了。一时没有再出手。那时我又是愤
怒又是伤心,一切都不顾了,冲将出去使出龙珠封印,将那八个狗贼杀了三个,乘乱抱着
科大哥飞奔下山。” 

“山上的灯一盏盏亮起来,不断的有人呼喊,那五个狗贼没再追来。我抱着科大哥一面哭
一面跑。他在我怀里不断咳嗽,微笑着说:‘傻姑娘,别哭了,再哭今年就要干旱了。’
嘿嘿,他连气都喘不上了,还要开这种玩笑。我将他抱到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取出龙珠给
他含着,然后去找那贱人算帐。我知道他定然不肯告诉我那贱人究竟是谁,于是故意骗他
说,我已经见着那贱人,这就找她算帐去。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立时便着急了,说:‘你
别去,西王母宫里高人极多,去了只怕出不来了。’我这才知道,那贱人竟然就是金族圣
女西王母。” 

“科大哥情急之下晕了过去,我心中怒火如沸,将他藏好,便往山上飞奔。路上我抓着一
个厮仆,问出西王母宫的方位,将他杀了,径直赶去。那王母宫在炎火崖边上,背临深渊
。我攀着石壁进入宫中,又杀了一个仆婢,问出那贱人的居所。刚到那房间附近,便听见
里面有奇怪的声音,嘿嘿,你猜我瞧见什么?我瞧见那贱人正和一个半裸的男人在床上厮
混!”龙神愤怒森然,那冷冷的眼光盯在辛九姑的脸上,让人不寒而栗。 

辛九姑颤声道:“你知道什么?那禽兽…”龙神抢道:“嘿嘿,你也晓得那叫禽兽么?我
听那男子淫笑道:‘就许那科汗淮与你生个大胖娃儿,便不许我么?’那贱人竟然说:‘
科汗淮我见都没见过。干我何事?’那男子说:‘我今日在瑶池里听见你和科汗淮的话啦
,嘿嘿,你忘了我有顺风耳么?’那贱人竟然笑着说:‘那人是科汗淮么?我可从没见过
。’那男子又说:‘嘿嘿,那九姑抱着的女娃儿,难道是你一个人生下来的么?’” 

“我听那贱人生了科大哥的女儿,竟然丝毫不让他知道。夫妻恩情丝毫不念,不仅派人伏
杀,还与老相好在床上调笑,气得险些连肺也炸了。一脚将门踢飞,冲将进去。那贱人瞧
见我竟然还能笑得出来,问我是谁,念力强的很。我见她长得倒算端正,但上下举止傲慢
得紧,丑事被揪竟然还若无其事。那旁边的禽兽长得满脸下流之态,恶心之极,她竟为了
这等货色要杀科大哥,当真是令人作呕。” 

“我说:‘贱人,科大哥等你了半夜,你不去便罢了,为什么派人去杀他?’那贱人突然
面色一变,冷笑着说:‘科大哥?哪个科大哥?我怎地不认识?’我更加恼怒,说:‘你
连他都不认识,便和他生下一个小孩,这倒有趣的紧。’那贱人说: 

‘昆仑圣地,哪容得你胡说八道?’嘿嘿,与人苟且龌鹾,竟然还自诩圣地,厚颜无耻,
当真是天下无双。那男子涎着脸笑道:‘你们别争了,我去九姑那儿将女娃儿抱来,咱们
瞧上一瞧,不就清楚了么?’那贱人一听变了脸色,突然手里一抖,飞出一根银丝将那男
子脖颈缠住。我见她要杀人灭口,更加恼怒,这贱人当真心如蛇蝎,刚刚与他苟且云雨,
转眼便置于死地。当下冲上前想要救下那男子,留做活证,将这贱人的嘴脸曝露于普天之
下。” 

“岂料那贱人本事不弱,见我比她强了几分,接连使了三个魔法,从我眼前消失。那王母
宫原就是她的地盘,我要与她捉迷藏定然寻她不到。当下突然想到,将那贱人与科大哥的
女儿抢走。一来那是科大哥的骨肉,二来有她在,他日定可拆穿这贱人的面目。我出了房
间,又抓了一个婢女,问出辛九姑的居所,一路飞奔,冲到她的房里,果然瞧见她与一个
女婴睡在夹层的隔室里。” 

拓拔野、蚩尤忍不住转头朝辛九姑瞧去,辛九姑微微颤抖,怒道:“妖女,你害得圣女母
女不得团聚,还敢胡言乱语!”龙神冷笑道:“是么?嘿嘿,那贱人敢告诉天下人,纤纤
是她的亲生骨肉么?这般自私自利的贱人,不将女儿杀了便算是良心尚存了。”辛九姑怒
极,却说不出话来。西王母当年确实不敢认这女儿,是以想假以时日,宣称在山下拣着这
遗弃女婴,再行抚养。不料尚未三个月,便被龙神抢走,音信全无。 

龙神冷笑几声,又道:“我从这女人手中抢了纤纤,便飞奔下山。当时山上极乱,我一个
女子,丝毫没有引起旁人注意,很快便回到洞中。科大哥见着纤纤,极是欢喜。原来一年
前那贱人与他分离时,便说已有身孕,但执意堕胎。不想还是生了下来。我们连夜下山,
在江上漂流了几天,又改走陆路,回到东海。” 

“科大哥在小船之上,逼我发誓,决不将这秘密说与第三人听,嘿嘿,可是她忘了,女人
原就是反复无常,说话不算数的。他与纤纤在古浪屿上住下,不肯与我回到龙宫。我见他
始终袒护那贱人,又与他吵了一架。那夜他竟然告诉我,今生今世,他唯一喜欢的,便是
那女人。不管她是否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嘿嘿,那贱人负他如此,他竟依然这般痴心不渝
。我伤心愤怒之下,说了绝情赌气的话,回了龙宫。从那以后的十四年里,我再也没有见
过他。” 

“四年前,他托巡海夜叉告诉我,要带纤纤回昆仑山见她母亲一见。我没有理他。没想到
他西赴大荒,便卷入蜃楼城之争,下落不明,生死难测。”她目中泫然,低声道:“我找
了他四年,什么也没有寻见。嘿嘿,拓拔,那日在东海上瞧见你,我还真以为是他转世呢
。” 

拓拔野、蚩尤黯然不语,被她那低徊的言语,重新勾起对蜃楼城的回忆。辛九姑在洞角浑
身颤抖,满脸抑郁犹豫,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妖女,这原是西王母嘱托的秘密,不能
公之于众,但我决不能这般任你污蔑圣女。不错,纤纤确实是西王母的女儿,但即便是我
,也不知道她的父亲竟是科大侠。十五年前,圣女突然要进白金洞闭关修行,族人只道是
她在修行极深的仙术。过了九个月,某天夜里,白帝突然叫醒我,说是有一件极为秘密的
事需要我帮忙。” 

“我随着他进了白金洞,才发觉圣女竟是临盆生产。白帝便是要我做这产婆来了。我虽然
惊骇,但是圣女对我恩重如山,若非她从前相救,我被那负心汉子遗弃后早就不想活了。
不管是什么事我也愿意为她去做。将纤纤接生下来之后,我便将她藏在隔房里,每日哺养
。这秘密守了近三个月,那金族长老的儿子丹参又来骚扰我,我拼命抵抗之下,不小心触
动机关,移开了隔板,让他瞧见了纤纤。那畜生极是奸猾,立时想通了纤纤乃是圣女的女
儿,便以此要挟我,将我,将我玷污了……” 

辛九姑忆及往事那丑恶一幕,忍不住流下泪来,面上愤怒、羞耻交集,颤声道: “我只道
这畜生得了便宜便会守口如瓶。岂料他竟又以此要挟圣女,日夜纠缠。那日蟠桃会上,他
又要挟圣女,倘若不从他,他便要将这秘密公之于众。圣女想以缓兵之计周旋,便将他带
入房中。”辛九姑指着龙神怒道:“岂料被你这妖女一搅局,弄得更为糟糕。圣女无奈之
下将他杀死。而你…而你竟又从我怀中将纤纤抢走!我几日之内,两次负圣女所托,所以
才在长老会上自己顶下罪状,编出那禽兽丹参与我相恋,遭到抛弃杀他泄愤的谎言。若非
圣女极力救护,我早被杀死,怎能在汤谷苟活今日。” 

辛九姑胸口起伏,极是激动,大声道:“你说圣女要伏杀科大侠,这决计不可能。她冒着
天大的风险,将纤纤生下来,这种情意还值得怀疑么?若非她被丹参缠住,必定会与科大
侠相会!” 

龙神冷笑道:“说的好听。她会为了科大哥抛弃圣女之位么?倘若会,又何必这般躲躲闪
闪,遮遮拦拦?”辛九姑怒道:“圣女是族中圣位,怎能为一己之私令全族蒙羞?”龙神
突然格格而笑,花枝乱颤,正待反唇相讥,忽听水晶棺内传来轻轻的呻吟声。 

众人大惊,既而大喜,围身上前。只见纤纤柳眉微蹙,脸上满是颇为痛楚的神色。龙神面
色登缓,微笑道:“再过一夜,她便可醒啦。”拓拔野等人大喜,蚩尤颤声道:“已经完
全恢复了么?”龙神傲然笑道:“那是自然,否则要龙珠干吗呢?她的真气还会比从前强
上几分呢。” 

拓拔野、蚩尤心中欢喜不能自抑,龙神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走罢,将她带回屋里好
生照顾。可别让她再死第二次啦。”拓拔野脸上一红,应诺称是。抱起纤纤与众人朝洞外
走去。九姑怅然若失,心中百感交集,怔立半晌方才缓缓的跟了出去。 

阳光眩目,晴空媚好,众人心中那抑郁悲凉之意一扫而空。远处龙族群雄与汤谷群雄早已
颇为熟稔,欢声笑语,闻达千里。 

拓拔野将纤纤口中的鲛珠轻轻的取出来,交与真珠,微笑道:“多谢你了。”鲛珠浅碧流
离,其中犹有一个淡淡的纤纤身影。那是她残留于内的魂灵。真珠苍白的脸上泛起晕红,
低头接过鲛珠,目光中又是温柔又是淡淡的哀伤。明日起,六侯爷与盘古等人便要领军攻
打水妖与黑齿军,帮助鲛人复国了。但她的心中却不知为何没有那般的欢喜。沧海茫茫,
今后她还能不能瞧见这张温暖的笑脸呢? 

她不敢直视拓拔野的眼神,生怕被阳光和他的笑容刺痛泪腺。微微一笑,转身随着姥姥朝
海上走去。 

翌日清晨,拓拔野突然被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惊醒,蓦地坐起身来。眺望窗外,天空黛蓝
,海面漆黑。东边彤云滚滚,裂缝处金边如带。正是朝阳将出未出时。 

忽听外面传来嘈杂喧闹之声,有人喊道:“纤纤圣女不见啦!” 

拓拔野大惊,跳将起来,狂奔出屋。御气飞掠,转瞬间便到了辛九姑房外。屋内屋外人头
耸动,语声鼎沸。龙神、蚩尤等人也已尽皆赶到。人人脸上俱是担忧凝重的神情。 

九姑面色苍白,木坐椅中。龙神伸手递给拓拔野一张羊皮纸。上面用胭脂石写了几行小字
,正是纤纤的字迹。“九姑,昨日在棺中,我其实早已醒来了。你们说的话,我全都听见
了。原以为爹爹死后,你和拓拔大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没想到我还有一个娘亲。你说的没
错,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便是生不如死,那天听见拓拔大哥说的话,原已觉得生无可恋。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要去找我的娘。不管走多远的路,我一定要找到我的娘亲。” 

拓拔野全身大震,羊皮纸险些脱落。转头望去,蚩尤也是面色苍白。此去昆仑何止万水千
山,路程艰险自不必说;大荒眼下又值大乱,她一个少女孤身远行,以她脾性,凶险可料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焦虑如焚,同时浮起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找到纤纤。
倘若劝说不得,也得将她安全护送到昆仑山去。 

龙神叹道:“早知如此,昨日便当在她身上涂上千里子母香。她取走了雪羽簪,以雪羽鹤
的翼力,现在当还在东海之上。你们乘坐十日鸟快去追罢。这里之事由我做主,不必担心
。” 

拓拔野与蚩尤心下大安,与赤铜石等人略为交代数句,便并肩奔出屋去。 

海上彤云绽破,红日喷薄。西边天际,风起云涌,碧波淼淼。他们要乘鸟飞翔,穿越苍茫
东海,重归大荒。 

第四卷 龙神太子


第四章 相见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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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春末的阳光暖暖的照在平阳河上,微波粼粼。河边垂柳依依,花香鸟语。日华
城内最大的驿站就在这平阳河旁。从驿站东面窗口向外眺望,正好可以瞧见巨鳞木与梧桐
树掩映中的黄色城墙。一条齐整的青石板大道从城门口拐弯延伸到驿站。两旁杨树挺拔,
树叶碧翠。暖风拂面,满城飞絮。 

日华城是木族三大城之一,城墙雄伟,乃是黄钢岩石砌成,坚固美观,称绝天下。城内多
杨树、巨鳞木与梧桐,故又称“三树城”。城外万顷良田,北面依山,南面伴水,富甲东
南。所居之地又是东南交通要冲,木族最大的官道便穿城而过。日华城三万人家,俱多殷
实,故而其时有“神仙也羡日华人”之谚。 

城主句芒,乃是木族两大魔法师之一,尊号木神,族中威望之高,仅次青帝与大长老。四
年前青帝忽然消失无踪,迄今杳无音信。一年之后,族中将行长老会公选,而传闻句芒便
是第一人选。倘若如此,则日华城便可成木族新都。虽是传言,却令城中百姓颇为振奋,
街头巷尾议论之事莫非如此。而新闻话资汇集来源处,自然便是南来北往客歇脚聊天的驿
站。 

此时驿站之内早已坐了许多人,多是木族各地的城使,经此向南,往木族太湖雷泽城为木
族另一大魔法师雷神贺寿。雷神亦是明年青帝的有力人选,是以各城城主亦不敢有丝毫怠
慢,尽皆派遣亲信赠予重礼。 

众人正兴致勃勃议论路上的新鲜事,忽然有人笑道:“哎哟,有人卖柴火来了。”众人向
窗外望去,只见两个少年从城门口走来,一个少年格外高大结实,肩上扛了一株断木,那
断木少说也有数百斤重,但由他扛来丝毫不见费力。但扛着如许大的断木招摇过市却颇为
出奇。另外一个少年腰上插了一枝珊瑚笛子,俊秀洒落,满脸微笑。 

众人这一路上目睹听闻的怪事多了,自不将这情景放在眼中,晒然一笑,继续口沫横飞,
高谈阔论。那两个少年径直进了驿站,在西南角靠窗处坐下,招呼茶水,凝神倾听。时而
交换眼色,微微一笑。 

他们自然便是拓拔野与蚩尤。 

两人从东海至此已有十余日,一路打探纤纤消息。但所经之处,众人瞧见他们骑乘的十日
鸟与蚩尤背上的苗刀,无不变色逃逸。苗刀乃是木族第一神器,六百年后重见天下,竟然
在一陌生少年的身上。此事重大,自然令他们既惊且疑,奔跑报信。是以两人不但丝毫没
有打听着纤纤的消息,反而成了木族众人的众矢之的。三日之内,连连遭遇三支追兵。两
人寻人心切,不愿纠缠,以辟易为主。到得后来,索性将那巨大的苗刀藏入巨木之中,由
蚩尤扛着提气御风奔行。 

自小耳濡目染,蚩尤对于木族城邦的典故传闻了如指掌,知道日华城繁荣,其驿站更是方
圆千里内消息最为灵通之地。当下由拓拔野查询《大荒经》,赶将而来。 

两人凝神聚意,将众人的说的每一句话听得清楚分明。只听一个瘦小汉子道: 

“你们倒说说,明年的青帝之选,究竟谁的胜算更为大些?”另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阴阳
怪调的说道:“古侯声,我瞧谁都有可能,就你们淄木城单城主没这福分啦。连家里的三
个老婆都管不过来,还管天下么?”众人轰然大笑。那古侯声却不生气,笑道:“他奶奶
的,阴阳鬼,你知道个屁,家里老婆就好比族里的长老,能尊重长老的那才能做青帝哪。
”众人哈哈大笑道:“是极是极,单城主家的长老果然长得老得很。” 

古侯声嘿嘿笑道:“单城主自然没有这个野心,可是你们的主上可就不同啦。宗春绍,这
些日子你们马城主隔三差五的往青藤城跑,这城里长老家的房子,可都看够了吧?”一个
中年长须男子微笑道:“房子倒没有瞧够,只是单城主的脸倒是瞧够了。每次都被单城主
抢先一步,惭愧惭愧。”众人又是哈哈轰笑。 

拓拔野与蚩尤听了片刻,便心下了然。他们在讨论明年推选青帝之事。似乎除了木神、雷
神之外,尚有四个城主也是颇被看好的人选。而众城使之间也因此互相拆台讥嘲。那淄木
城的单定与冷光城的马司南,俱是木族颇为出名的人物,当年与乔羽也有颇深的交情,但
忌惮青帝,蜃楼城之战时都未敢派遣援兵。 

蚩尤听到这二人的名字,脸上稍起怒意。拓拔野感觉到他念力的波动,洞悉其心,微笑着
传音入密道:“想要小小地报仇那还不简单,只需明年搅了他们的局,不让他们称心便是
。嘿嘿,先听听他们还讲些什么。”蚩尤闻言,想到“搅局”也不由起了顽皮之心,觉得
破坏他们的好事的确好玩的紧,心下怒意大减,微笑着喝了一口茶。 

那宗春绍道:“这推选青帝之事,看中的是威望与能力,无论是谁,需得能团结全族上下
,令人心服口服才行。”众人点头称是。宗春绍道:“其实最有实力的人选,咱们大伙儿
也心知肚明,除了木神和雷神,只怕是没有第三人啦。”一个老者点头道:“这话说的是
,除了他们两位,要想找出大伙儿都打心眼里佩服的,可就没有了。但是他们两位谁能做
青帝之位,眼下还难说的很。” 

古侯声笑嘻嘻道:“孔老君,依我看木神的可能性最大。早十几年他就是公推的东方第一
魔法师,管理城邦的能力又出众的很。你瞧这日华城里,风调雨顺,老百姓安居乐业,嘿
嘿,这等太平景象,想不服都不成。”阴阳鬼又怪声怪气的道:“我瞧未必吧?雷神的雷
泽城那也是富庶得紧。再说,你们没听说空桑仙子转世给雷神送圣杯之事么?” 

听得“空桑仙子”四字,拓拔野登时一凛,与蚩尤对望一眼,心中均道:“难道空桑仙子
终于还是回大荒了么?”众人轰然,有人奇道:“原来你也听说了么?我这一路上也是听
许多人说过此事。”众人哗然道:“空桑仙子转世?当真么?那又是谁?”阴阳鬼道:“
我可没有瞧见,但这一路上的村民都在传扬此事。说是瞧见一个天仙似的姑娘骑着当年空
桑仙子的雪羽鹤……” 

忽听!啷一声脆响,众人掉头望去,只见那两个古怪少年满脸怪异的表情,似乎又是狂喜
又是惊虑。那背着巨木的少年,已将手中的茶碗捏得粉碎,鲜血自指缝流下,却丝毫不自
知。另外一个少年骂道:“他奶奶的,老板,你这是什么猫尿茶?快给少爷换壶好的来!
”那背着巨木的少年也喝道:“再拿这等难喝的东西,老子就不是捏碎你的碗,而是拆你
的房了!” 

众人见他们凶神恶煞,自己重任在身,不便招惹,都纷纷转过头去继续谈论。驿站茶倌赶
忙过来,为两人换碗上茶。蚩尤适才听得阴阳鬼说的那“空桑仙子转世”分明是纤纤,心
中剧震之下,真气蓬然,竟将茶碗震碎,所幸拓拔野随机应变,没有引起众人疑虑。暗呼
惭愧。 

两人心中惊喜交集,暗暗击掌,侧耳倾听。那阴阳鬼续道:“空桑仙子被流放汤谷,已有
两百多年了,纵然不死也是老太婆啦。看那姑娘长相,又决计不是空桑仙子。那不是空桑
仙子转世又是什么?”众人啧啧称奇。阴阳鬼道:“最为出奇之事还不是这个,听说那空
桑仙子转世前些日子竟然到雷泽城登门拜访雷神,送了一件宝贝给他做贺礼。”他突然压
低声音道:“听说那宝贝便是族里的神器长生杯!” 

众人尽皆变色,孔老君皱眉道:“长生杯失踪已有三百余年了,难道竟在空桑仙子手中?
只怕这消息有假罢?”阴阳鬼变色道:“嘿嘿,难道我骗你不成?实话说罢,雷神府中有
我的好友,他们可是亲眼瞧得分明!”众人面色更为凝重,相觑不语。 

拓拔野与蚩尤心中大奇,搜肠刮肚想了半晌,也想不出纤纤离开古浪屿时带走了什么杯子
,难道群雄中有谁藏了这么个宝贝,被她拿去了不敢吱声么?即便如此,她寻母心切,又
为何改道将这杯子送与素不相识的雷神?两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心中隐隐
觉得十分不妥。 

宗春绍沉吟道:“倘若果真如此,那便是说雷神有空桑仙子转世相助,又有本族失而复得
的圣杯。嘿嘿,明年的青帝推选,只怕胜负难料了。”古侯声嘿然笑道: 

“这倒有趣的紧,短短十数日内,凭空跳出个空桑仙子转世,又跳出个羽青帝转世。”众
人中有些人大惊道:“什么?”古侯声诧道:“你们不知道么?前几日在百叶城附近,许
多人瞧见两个少年骑着十日鸟,背着长生刀。百叶城主还派了几批人马去捉拿呢!”他面
色懊恼,讪笑道:“他奶奶的,早知你们不知道,我便不说了。嘿嘿,这苗刀要是让我们
单城主拿着了,那青帝之位只怕也有得一搏啦。” 

众城使脸上瞠目结舌,惊疑不定。苗刀乃是木族第一神器,倘若被任一个青帝候选人拿着
,那都是极强的砝码。有人咽了口口水,突然抓出信鹰,匆匆写了几行字,放飞窗外。众
人如梦初醒,纷纷取出传信灵兽,往自己城邦放行。一时之间,鹰飞鸽舞,鸟声震天。 


蚩尤传音入密,笑道:“他奶奶的,没瞧出我这般受欢迎。我看明年倒不如去争这青帝之
位罢了。”拓拔野心中一动,喜道:“蚩尤,你说的是!倘若你以青帝转世的身份搅局,
夺得这青帝之位,那蜃楼复城,还不是指日可待么?”蚩尤此话原不过是玩笑,但听拓拔
野这般一说,立时心神大震。两人对望一眼,慢慢的浮起笑容,心中又是兴奋又是期待。
 

此时驿站之外龙兽震吼,车轮辚辚。众人转头望去,又是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人乃是一个红发赤足的美艳女子。阳光中她款款而入,黑丝长袍鼓舞不息,身姿妖
娆,若隐若现。腰肢扭舞之间,一个淡青色的弯角韵律的摆动。那张妖冶绝世的脸上秋波
流转,浅笑吟吟,耳稍两只小蛇卷舞曲伸,红信吞吐。万千风情,眩目神移,连这午后的
阳光也相形暗淡无光。 

拓拔野“啊”的一声,胸口如遭千钧重击,天旋地转,刹那间喘不过气来。想要起身呼喊
,却脚下酸软,张口无声。狂喜、激动、忧伤瞬息涌上心头。周身气血狂涌,如巨浪拍岸
,那声声重击都在他胸腔积堵,化成一个无声的呐喊。眼泪袋子,我终于又看见你了!

         ※       ※       ※

众人变色屏息,心跳如鹿,万千眼光齐刷刷的盯在雨师妾的身上,只觉喉咙干渴,一句话
也说不出来。刹那间驿站内寂然无声,只有窗外那声声鸟啼伴着雨师妾衣衫竜窣之声,摩
擦得众人心中又酥又痒。 

雨师妾格格一笑,对着窗边的一桌人,弯腰柔声道:“这里有人坐么?”那声音慵懒柔媚
,消魂刻骨,众人听得心神剧颤,心道:“倘若能让她在我耳边这般轻轻的说上一声,便
是立时聋了我也愿意。”就连那须发如银的孔老君也张大了嘴呆呆的望着,手中的茶碗突
然落地。铿然脆响,将众人从迷蒙中惊醒。那桌六人宛如大梦初醒,站起身来连声道:“
没人没人,请坐请坐。”站得太急,登时将桌上的茶碗尽皆碰倒,泼了一身。 

雨师妾掩嘴格格而笑,玉葱似的的手指间,红唇如花,贝齿胜雪。那六人看的呆了。周围
众人恼妒不已,只怨自己挑位置时太也没有先见之明,大呼倒霉。 

眼见众人痴迷之态,蚩尤皱眉不语,心中鄙夷。忽然感觉到身侧拓拔野的意念急剧波动,
真气鼓舞,登时大惊,转头望去。却见拓拔野满脸狂喜激动、张口结舌的神色,比之先前
得知纤纤消息,竟不知强了何许倍。正自诧异,突然心头一凛,恍然大悟:“是了,难道
这妖女便是拓拔从前所说的雨师妾么?” 首次看到拓拔野如此失态,不禁暗暗好笑。蓦然
心下又是一沉:“这小子对妖女如此迷恋,难怪对纤纤薄情了。”想起纤纤伤心自尽之事
,对雨师妾登时起了莫名的厌憎之心。 

拓拔野心中激动,喉中如被什么堵住一般,发不出声来。雨师妾那柔媚的声音就在耳边激
荡,巧笑嫣然,宛如梦幻。心潮汹涌,热泪突然模糊了视线。耳边忽然听蚩尤嘿然道:“
拓拔,定下心来。”一道温暖的真气从背上传入自己经脉,暖洋洋游走全身,焦躁狂喜之
心立时大为平定。心中一凛:“是了,她此行必有原因。先看看还有谁与她一道来。” 


丁零琅琅一阵脆响,雨师妾身后又走上来三人,走在最前的是一人穿着暗紫长衫,颇为俊
俏,只是木无表情,一时间辨别不出究竟是男是女。手腕、脚踝都套着晶莹透明的铃环,
呛然悦耳。耳朵、鼻子上也镶嵌了两个极为精美的玉石细环。雪白的长发用三十六只银环
套住,行走之间,摇曳飘舞。 

第二个是一个美貌少女,凤眼斜挑,轻纱蒙面。但那眉目之间,却是说不出的抑郁和哀伤
。拓拔野心中一动,觉得好象在哪里见过一般,但一时记不起来。心中又老是记挂雨师妾
,不能静心回想。忍不住又往雨师妾身上望去,忖道:“不知她现在瞧见我,会是怎样?
”心中温暖,嘴角牵起一丝微笑。视线再也不能从她身上移开去。 

最后一个乃是身高十尺,狮鼻阔口的巨汉,他进门之后,只能弓腰而行。那大汉弯腰等得
不耐,大步上前将那六个汉子同时提将起来,喝道:“走不动了么?老子送你一程。”,
双臂一振,远远的丢了出去。然后径自坐了下来。 

众人大惊,眼见那大汉如此横蛮,都大为不忿。纷纷起身,手按刀柄。雨师妾格格笑道:
“哎哟,真对不住。六位英雄,可摔疼了么?”那六人本已撞得骨骼散架,椎心疼痛,直
欲跳起拼命,但听得这娇媚温柔的声音,登时周身酥软,那疼痛立时烟消云散,笑道:“
不疼不疼,坐得久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这厅中众人,无一不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使者,但震撼于雨师妾的容光风情,竟心旌
摇荡,不能自已。直到雨师妾四人坐下之后,瞧见她那如火红发、淡青苍龙角,才有人突
然想起传闻中颠倒众生的雨师国主,失声道:“你是龙女!”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心中大
骇,面面相觑。自四年前蜃楼城之夏以来,水木两族大为友好,但彼此之间,终究心存芥
蒂。不知雨师妾远赴东南,所为何事,众人心中登时起了疑虑。 

雨师妾嫣然一笑,正待说话,突然肩头一颤,全身仿佛僵直了一般。她的脸徐徐朝拓拔野
的方向别转些许,又立时顿住。拓拔野从斜后侧望去,瞧见她的脸色突然变得雪白,耳上
的催情蛇蜷缩不已。意念凝集,可以感受到她那陡然波动的念力。 

拓拔野惊喜,难道她已嗅觉到自己身上的气味了么?热血登时涌上头顶,心狂跳起来。 


但雨师妾凝结了片刻,却缓缓地掉过头去,低声与那紫衣人谈笑。厅中众人也逐渐回过神
来,却仍是忍不住往她身上瞧去。先前的话题竟再也没有人提起,仿佛所有的兴趣都被这
妖娆多情的龙女所吸引。 

拓拔野心中砰砰直跳,只等着雨师妾回眸,但她始终没有转过头来。瞧着她与那不男不女
的紫衣人低头密语,颇为亲密,拓拔野的心中突然又酸又苦,慢慢的沉了下去,心想:“
难道她已经闻不出我的味道了么?”登时心如针扎,忍不住大口大口喝了半碗茶。 

蚩尤瞧着他失魂落魄之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这小子当真是着了妖女的魔了。
哼,这妖女水性扬花,又哪及得上纤纤万一?拓拔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想到纤纤一
腔柔情尽数萦系在拓拔身上,微感苦涩。当下凝神倾听众人言语。但众人不知是顾及雨师
妾,还是为其所迷,都极少交谈,只顾偷偷的从眼角里偷瞄龙女。偶有交谈,也是味同嚼
蜡,不知所云。 

拓拔野一时间竟将纤纤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眼中耳内,尽是雨师妾的音容笑貌。见雨师妾
半晌依旧没有转过头来,心中酸楚,突然一拍桌子大声道:“堂倌!你这茶怎地还是又馊
又酸,难道还是老猫的隔夜尿么?”他这一声故意叫得极为响亮,用足真气朝雨师妾耳中
传去。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掉头,惟独雨师妾动也不动,宛若没有听见一般。 

那凤眼少女瞥了拓拔野一眼,突然蹙起眉头,轻轻的“咦”了一声,眼波中又是迷茫又是
困惑。 

拓拔野却浑然不见,瞧着雨师妾如磐石般丝毫不动,优雅的低头啜茶,心中一阵急剧的酸
痛,忖道:“相隔四年,她终究是将我忘了。”突然心中一动:“是了!我怎地这般愚笨
,这四年里,我的声音早已完全变了,她哪能辨别得出。”心中登时重新欢喜起来。片刻
之间,患得患失,悲喜交替。 

那堂倌忙不迭的跑将上来,给拓拔野换新茶,赔笑作礼,却见他熟视无睹,只是直楞楞的
瞧着前方,忽而皱眉,忽而微笑,不由呆住,苦笑着望着蚩尤。蚩尤挥挥手让他下去,又
瞪了众人一眼。众城使被他那凌厉的目光一扫,不由得心下发寒,纷纷转回身去。 

蚩尤被拓拔野弄得有些不耐,心道:“这小子为了这妖女婆婆妈妈,真是不长进。”正要
说话,却见拓拔野嘴唇微动,心中一凛:这小子终究沉不住气了。 

拓拔野原本要比蚩尤沈稳镇定得多,但是见着雨师妾之后,心潮激涌,竟然方寸大乱,判
若两人,喜怒乐哀溢于言表。眼见雨师妾始终没有瞧见他,再也按捺不住,朝着雨师妾屏
息凝神,传音入密道:“眼泪袋子,我…我是拓拔野,你还记得么?” 心下紧张之极,竟
然有些口吃。 

雨师妾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在那紫衣人耳边浅笑低语,相谈甚欢。倒是那凤眼少女始终直
勾勾的盯着拓拔野,蹙眉不语,似乎在冥思苦想。 

拓拔野一颗心不断下沉,反复说了几遍,雨师妾都纹丝不动,依旧巧笑嫣然。那柔媚的笑
声此刻听来竟是说不出的刺耳。他心中蓦地一阵凄苦,不住的想:“她是已将我忘了呢?
还是故意装做不认得我?”只觉得胸腔窒堵,抑郁不畅,那股酸疼逐渐变为刀绞般的阵痛
,和大雾般空茫的悲凉。 

难过之下,心绪纷乱,竟想立时起身,到她身边质问。蚩尤知其心意,连忙伸手按住他的
肩膀,将他硬生生拖在了椅子上。 

那凤眼少女突然“啊”的一声,霍然起身,指着拓拔野娇叱道:“我记起你是谁了!你便
是数次三番羞辱十四郎的臭小子!” 

拓拔野立时恍然,记起四年前蜃楼城破之日,曾与十四郎及这少女打过照面,当时自己怒
极之下,还乘隙轻薄过她。难怪适才见她之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般。心中微惊,但立
时恢复平静,隐隐间竟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莫名快意。 

众人被她这一声惊喝骇了一跳,纷纷朝拓拔野望来。那紫衣人也木无表情的朝他望来,眼
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突然精光暴射。拓拔野此时心中竟反而大为平定,淡然微笑,对
所有的眼光都熟视无睹,只是直直的凝望着雨师妾红发似火的背影。 

不知过了多久,雨师妾终于缓缓转过头,眼波流转,凝固在他的身上。 

那张春花般娇媚的脸上又是爱怜又是欢喜又是凄伤。那淡淡的微笑,深深的酒窝,分不清
是悲是喜是怨是怜的眼神,瞬息间将拓拔野卷入晕眩的漩涡。窒息迷乱之中,她那温柔而
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心里缭绕回转:“小傻蛋,姐姐的暗示瞧不出来么?这里危险得
紧,快逃走罢。” 

         ※       ※       ※

相别四年之后,这竟是雨师妾对拓拔说的第一句话。 

适才方甫走进客栈,她便隐隐有一种极为奇妙的预感,这种预感便宛如当日在东始寒潭,
月夜沐浴,初识拓拔野之时一般。当她坐在桌前,春风穿窗过堂,那缕熟悉而又久违的男
性气息钻入鼻息,撕心裂肺的疼痛与狂喜,如同一柄利刃刹那间将她的五脏六腑全部劈成
寸断。那一刻她几乎便要喜极而泣,不顾一切的转身朝那朝思暮想的情郎狂奔而去。 

然而她不能。 

自从四年前蜃楼城之夏以来,拓拔野便一直是水族追缉的重犯。而在她身边的这个紫衣人
,乃是黄河水伯冰夷。冰夷这个名字三年前还无人能知,但三年之后已经位列水族十大大
幻法师之首。自从科汗淮之后,这是唯一一个少年得志,窜升如此之快的人物。虽然年纪
轻轻,神秘莫测,但他的魔法之高却超乎想象。否则以烛龙行事之谨慎,也决计不会让他
负责这一次的任务。 

她唯一能作的,便是竭力收敛自己的情感。虽然这咫尺天涯的每一刹那,都让她感觉比这
四年还要漫长。当她听见拓拔野那一声大叫,那阳刚而磁性的嗓音令她禁不住便要回头去
看看,相别四年,他究竟已是怎生模样。几年深埋的相思,仿佛都在这一刹那破土而出,
瞬间肆虐蔓延,摩云参天。 

但她终于不敢。 

听到拓拔野传音入密的时候,体内突然爆发的阵阵痉摩的剧痛让她险些要弯下腰去。若非
多年的修行,使她费尽周身念力弹压住泪水与欲望,她早已崩溃于这种甜蜜而痛苦的折磨
。 

她多么希望拓拔野立时离开呵,但又生怕他真的离开。人海茫茫,这样的邂逅,会不会成
为一种永诀呢? 

当此刻,她竭力调整好所有的呼吸,缓缓转身望见拓拔野的时候,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流
了出来。 

拓拔野微笑着坐在角落里,透过窗子,阳光正好照着那张光芒四射的脸。俊逸的眉毛,闪
闪发亮的眼睛,那温暖而又满不在乎的笑容。一切仿佛变了,又仿佛没变。她的心忽然平
静下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欢愉与宁静。 

窗外阳光灿烂,春风煦暖,悠扬的白絮卷着落花,在蓝空与碧树之间自在的飘舞。四年后
的春末下午,她在日华城的驿站与拓拔重逢。 

拓拔野心中温暖甜蜜,几欲爆裂。突然之间仿佛万缕阳光全部照在自己身上,周身上下充
满了充沛的力量。直想起身昂首狂啸,将那欢喜之情传达四海八荒。他微笑着摇摇头,凝
望着雨师妾,传音入密道:“今日就算有天罗地网,我也决计不走。” 

雨师妾见他语气坚决,镇定自若,心中泛起异样的柔情,似乎第一次发觉,他已不再是当
日那稚嫩少年。双颊之上,竟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滚烫。再也说不出劝他离开的话来。心中
打定主意,只要冰夷一动手,自己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将他救离此地。 

厅中众人惊疑的望着拓拔野与雨师妾视线交合,无语微笑,隐隐之中都察觉到那诡谲而暧
昧的气氛。瞧着雨师妾那娇艳欲滴的俏脸,光彩照人,竟比先前还要美艳三分。 

紫衣人冰夷木无表情的望着拓拔野,突然道:“若草花,你没有认错么?”声音竟然娇柔
悦耳,仿佛少女一般。那凤眼少女盯着拓拔野,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红晕,低声道:“就
是他,决计错不了。” 冰夷淡淡道:“既是如此,那便请他随我们回北海做客吧。” 

话音刚落,那巨汉便起身离座,大踏步上前,探手往拓拔野衣领上揪去。拓拔野仿佛没有
瞧见一般,动也不动,依旧望着雨师妾微笑。雨师妾嫣然一笑,正待出手,却微微怔住。
 

那巨汉手指探伸到距拓拔野颈子三寸处时,突然听到众人失声惊呼,有人冷冷道:“滚回
去罢。”衣领一紧,自己竟被离地抓起,小鸡似的抛了出去。 

众人瞠目结舌,只见那扛巨木的少年站在拓拔野身边,傲然斜睨。这十尺高的巨汉竟被他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横着提起,高举过顶,抛飞出去。 

巨汉重重的撞在墙上,登时梁木簌簌,尘土飞扬。他哇哇大叫着跳将起来,如泰山压顶朝
蚩尤猛然飞撞去。蚩尤哈哈笑道:“当真是不识好歹。”左臂一抡,单拳击出。一道蓬然
绿光从拳上倏然奔舞,以雷电之势重重的击在巨汉身上。“扑”的一声闷响,那巨汉冲天
飞起,“格喇喇”的撞破屋顶,破云而去。 

惊呼四起,尘土漫舞。灰蒙蒙一片中,只有拓拔野、雨师妾、冰夷三人动也未动。 

众城使挟带各自的礼物,飞也似的四下奔逃,翻窗越门,朝街上奔去。四周百姓眼见一个
庞然大物撞破驿站屋顶,直飞上天,俱是惊呼迭迭,伫足观望。那庞然巨物飞到半空,停
了片刻,又急速下落,“咯嚓”一声压断了一根粗壮的巨鳞木树枝,又 “吃噶”一声撞破
了一个竹棚,摔在地上。尘土飞扬,那巨汉跳了起来,叫道:“好大的力气!”突然仆倒
,再也动弹不得。 

蚩尤许久未曾这般痛快的打过一拳,仿佛自纤纤离岛西行以来的郁闷都随这一拳瞬间释放
,说不出的舒坦。昂首振臂,仰天狂吼,屋顶的断木登时应声轰然掉落。 

雨师妾嫣然道:“小傻蛋,你的朋友当真厉害。”拓拔野微笑道:“咱们走罢。”目不斜
视,起身朝雨师妾走去。若草花“啊”的一声,朝后退了一步,胸口起伏不定,脸上红潮
更盛。却听那紫衣人冰夷淡淡道:“想到哪里去?”娇婉动听的声音倏然在拓拔野右耳边
响起,与此同时,一道妖异的真气如万蛇交错,离合缠旋,自右前方闪电般攻来。冰寒彻
骨,满室如冬。 

黑影一闪,浓香袭人,雨师妾格格笑道:“法师手下留情。”纤纤素手如花绽放,真气激
舞,将那冰寒妖异的真气尽数挡住。“哧”的一声轻响,紫气缭绕,半空突然凝结一层冰
霜,甭散碎裂。雨师妾低吟一声,朝后疾退。拓拔野大惊,抢身伸手将她拦腰抱住。 

方甫触及那柔软腰肢,便觉一股强盛的冰寒真气猛然袭来,迅速由指尖传达周身经脉。促
不及防之下,竟然被震得退了几步。心中微惊:“这阴阳人好生邪门。”凝神聚气,气海
如潮,将那妖异的真气瞬息逼退。抱住雨师妾,身形疾转,借势将她身上经受的寒气一一
卸散。低头望去,只见她眼波温柔,嘴角含笑,嫣红的娇靥之上,罩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被他真气一激,化为细细的水珠,飘摇掉落。 

雨师妾欢喜道:“小傻蛋,原来你的真气已经这般强啦。” 

冰夷悄然立在墙角,白发如雪,铃铛呛然,叹息道:“龙姑,你这是何苦?”蚩尤虽不喜
雨师妾,但见她适才为了拓拔野,仓促间竟舍身格挡,对她痴情也不由起了一丝敬意。移
步挡在两人身前,冷冷地凝望着冰夷,护体真气瞬间爆涨,碧光流舞。 

雨师妾微微打了个寒战,微笑着传音入密道:“傻瓜,你还不是他的对手,快走罢。只要
我挡着,他决计不敢对你怎样。”拓拔野心旌摇荡,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低头往她那颤动
的双唇上吻去。 

香唇柔软,丁香暗渡。雨师妾低低的发出一声欢愉的呻吟,全身瘫软,双手懒洋洋的勾在
他的脖颈上。那温腻浓郁的体香如海浪般卷席包裹,登时将他吞没。拓拔野用尽周身力气
,紧紧将她抱住,脑中轰鸣一片,周围一切仿佛都变成了纷飞的碎片。猛烈的相思犹如烈
火,瞬息喷薄。 

一团又一团的烈火迅疾窜烧全身,在他的咽喉处崩爆,化作声声喜悦的喘息。他的贪婪的
吸吮着那甜蜜而柔软的舌尖,在阵阵的颤动中,席卷每一处香甜的肌肤。当他亲吻那冰冷
的耳垂,小蛇蜷缩,那滚烫的脸颊烙痛他心灵的深处。这一刻,他是如此粗暴又如此脆弱
。 

突然,一颗冰冷的泪珠滑过她的脸颊,流入他的耳中。 

拓拔野抬起头来,凝望着雨师妾。她温柔的微笑着,轻轻的拭去眼角的泪珠,低声道:“
你当真将我的泪珠挂在胸前呢。”拓拔野微笑道:“可惜你给我织的衣服破啦,只能穿在
里面。”雨师妾眨眨眼,吃吃笑道:“是么?让我瞧瞧。”手指微勾,挑开他的领口,脸
上忽然变得滚烫,竟然有些害羞起来。 

厅内尘土犹未散尽。窗外阳光灿烂,树叶沙沙作响。龙兽嘶鸣,蹄声如织,有人远远的喊
道:“城主就快来啦。” 

雨师妾面色微微一变,低声道:“你快走罢,否则就来不及啦。”拓拔野正要答话,突然
有人笑道:“贵客光临,未能及时相迎,恕罪恕罪!”笑声雄浑浩荡,震得众人双耳轰隆
作响。 

         ※       ※       ※

突然管弦齐奏,乐声大作,有人长声道:“木神到。”驿站大门缓缓尽开,一行翠衫少女
袅娜碎步,鱼贯而入。其后又有十余青衣乐师悠扬吹奏,徐徐行入。众人分列两旁,目不
斜视,乐声顿止。 

一个青衫男子翩然而入,拱手笑道:“句芒接驾来迟,万请龙女、法师恕罪。” 只见他头
戴碧纱罩,面如冠玉,斜眉入鬓。三绺青须,随风飘飘,顾盼之间,神采飞扬。竟是个神
仙也似的人物。 

蚩尤心下微惊,难道他便是木神句芒么?自幼曾听父亲说,木族除了青帝灵感仰之外,武
功魔法第一的人物,便是日华城木神句芒。没想到今日竟然遇上了。正寻思间,那句芒目
光突然一转,正好与他视线撞个正着。 

句芒目光一闪,又瞥了他背上巨木一眼,面色微变,眼中精光大盛。蚩尤只觉一股锋锐无
匹的真气闪电般劈来,心中一凛,护体真气又涨三分。心道:“此人碧木真气果然厉害。
” 

冰夷淡淡道:“木神躬身亲迎,折杀冰夷。”句芒哈哈大笑,瞟了角落中的若草花一眼,
双眼中光芒一闪即逝。见她脸色雪白,扭过头去,便微微一笑,转身望着雨师妾笑道:“
相别五年,龙女风姿更胜从前,这不是羡杀神仙么?”雨师妾格格笑道:“木神也是越来
越年轻啦,再过几年岂不是要喊我姐姐么?”两人相对大笑。 

拓拔野心中微微不悦,却发觉雨师妾右手背负,在他掌心上反复写下两个字。凝神感受,
竟是“快走”。他微微一笑,也用手指在她柔嫩的掌心写道:“一起走。” 雨师妾微微摆
手。 

句芒瞥了拓拔野一眼,笑道:“龙女,这两个少年英雄也是你们带来的么?”雨师妾格格
一笑,正要回答,却听冰夷道:“自然不是。萍水相逢而已。”句芒微笑道:“是么?我
正奇怪水族之中,怎会有碧木真气如此强霸的英雄。”冰夷淡然道: “碧木真气么?这倒
当真出奇的很,木神不妨自己问问他们。”施施然坐了下来。 

他忌惮雨师妾,终究不愿亲自动手,听得木神弦外之音,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蚩尤哈哈大笑道:“阴阳人,你倒乖巧,自己不动手,想要借刀杀人么?”冰夷置若罔闻
,慢慢啜茶。雨师妾抓住拓拔野的手,又反复写了“快走”二字。拓拔野将她手指轻轻合
起,握在自己的掌心。 

句芒笑道:“两位小兄弟,能将那巨木中的东西给句芒一观么?”蚩尤面对强敌,心中燃
起熊熊烈火,傲然道:“有本事便来取吧。” 

句芒微笑不语,朝前缓趋两步,突然衣袖鼓舞,碧绿真气蓬然四溢。拓拔野、蚩尤登时感
觉一股狂风巨浪也似的无形真气瞬息劈头盖脸,急卷而下,顷刻间将他们压得呼吸不得。
心中大骇,当下凝神聚气,猛地将那山岳般沉重的气浪朝上推起,借势朝后疾退,勉强冲
出那真气的层叠包围。 

两人对望一眼,始知今日遇上了生平从未见过的劲敌。不敢再有任何轻敌之意,凝神聚气
,凛然戒备。 

句芒目中闪过讶异之色,微笑道:“果然是少年英雄。”他这一记“移山填壑” 力势万顷
,随意而发,极是突然,原以为至少可令这两个少年立时屈膝跪下,岂料竟被他们瞬间反
弹。这两少年真气之强,实是匪夷所思。心中惊疑更盛。 

雨师妾格格笑道:“木神你也有趣的紧,竟然屈尊和两个孩子较劲么?倘若传扬出去那可
真成了笑话啦。”句芒微笑道:“龙女有所不知,这位少侠身上竟有敝族羽青帝的碧木真
气,背上所负的巨木中,又似乎有极为霸道的神器。事关全族,不得不问。” 

句芒瞧着拓拔二人,微笑道:“只要二位将这巨木中的东西留下,说清事情原委,愿走愿
留,句芒决不为难。”一边说话,一边踱步上前,衣裳猎猎鼓舞,气势如山岳汪洋。那真
气竟如雨后春笋,节节攀升,成倍成倍的增长。每行一步,拓拔野二人便觉得那排山倒海
压迫而来的真气又强了十分。体内真气竟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
朝后退去。 

片刻之后,隐隐可见一道巨大的绿色真气,在两人头顶匀速旋舞,一点一点的朝他们弹压
下来。驿站之内的碎木瓦砾竟如被涡漩所吸,缓缓的卷入其中,就连窗外白雪似的飞絮也
悠悠扬扬的卷舞入内。 

那道真气越来越强,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风雷之声。雨师妾花容微变,随着拓拔野朝墙角退
去,凝神辨析,只待一有机会便出手相援。 

拓拔野二人心中惊骇越来越盛。四年来两人在东海之上未遇强手,破水妖三大水师、伏流
波夔牛之后,颇有坐井观天之意。今日竟被这句芒手足不抬,便压得尽处下风,始知天外
有天,那妄自尊大的少年心性登时大敛。 

但两人都极为好强,遇挫不馁,反而激起强烈的好胜之心。意守丹田,真气浑身游走,寻
隙反击。 

拓拔野心道:“无论如何,今日也要和雨师妹子一道离开此处。但此人深不可测,那冰夷
又非善类,倘若硬拼只怕难以全身而退。眼下先机尽失,节奏被他掌控。需得先扰其心志
,乱其真气,伺机反击。”当下气运丹田,哈哈大笑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又
何妨?他便是六百年前的羽青帝转世,今日来此,便是要辅佐雷神登上青帝之位!” 

句芒面色大变,这几日探子接连传报苗刀重现大荒,今日方进驿站,便感受到蚩尤身上那
强霸的碧木真气与一道极为奇异的神器灵力,那灵力宛若传说中失踪六百年的木族第一圣
器长生刀。心中惊喜不言而喻。倘若果真是苗刀,且为自己所得,则明年的青帝之选,更
是胜券在握。眼下听这少年话语,竟似是果然如此。但他们若是当真辅助雷神,则事态尽
变。一时之间,竟意念浮摇,真气稍散。 

拓拔野大喝道:“蚩尤!动手!”真气爆舞,乘隙闪电般跃起,断剑呛然出鞘,一道白光
以惊天裂地之势朝句芒电斩而下。与此同时,蚩尤大喝一声,那根巨木爆炸开来,青光飞
舞,苗刀如狂龙飞电。“砰”然巨响,梁柱瓦砾粉碎迸散,驿站瞬息崩塌。 

尘烟曼舞,街上行人尖叫奔走,门外龙兽受惊嘶吼狂奔,立时踩死数人,撞倒两株巨鳞木
,冲出城去。一时间城门内外一片骚乱。 

混乱之中,突然乐声奏鸣,铿然悦耳。几道人影冲天飞起,穿林过河,瞬息间便无影无踪
。 

拓拔野紧紧抱着雨师妾,提气御风疾行,两旁树影倒掠如飞,惊鸟四起。 

阳光眩目,光影班驳。他倏然跃出茂密树荫,又忽然穿入横亘枝桠,仿佛海豚穿波逐浪,
瞬息千里。身后蚩尤呼啸而来。 

雨师妾环手抱住他的脖颈,突然翻身到了他的背上,突然咬住他的耳垂,吐气如兰,格格
笑道:“能从句芒手上逃走,姐姐还真小看你啦。”拓拔野心中畅快,哈哈笑道:“有你
在,我可没有心思打架啦。只好逃之夭夭。” 

蚩尤笑道:“他奶奶的,若不是你撒腿就跑,我非要杀个痛快。”他适才一刀逼退句芒,
豪兴正起,便被拓拔野传音入密唤走,颇有不甘之意。雨师妾摇头笑道: 

“你们也太小看他啦。从驿站逃出是被你们瞅了空子,要想逃出他的掌心那还早哩。” 


话音甫落,前面突然卷起一阵狂风,林木倾摇。“格喇喇”巨响声中,枝飞叶舞,飞砂走
石。有人哈哈笑道:“龙女当真是我知己。” 

拓拔野大惊,左脚蓦然勾住一棵树枝,倏然旋转,在枝桠处立住。蚩尤则跃上枝头,踏在
两片树叶上,起伏跌宕。 

前方空旷处,树木寥寥,木叶飘飞。一个青衣男子负手而立,满脸微笑,温文尔雅,赫然
便是句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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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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