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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搜 神 记——第六卷 大荒惊变3-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19:16 2005), 转信

第六卷 大荒惊变


第三章 月夜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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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黛色群山绵绵迤逦,漫天晚霞绚烂似火,夕阳挂在路边树梢之上,暖暖的夏风
吹来,枝摇叶舞,登时将阳光摇碎。 

一行五骑风驰电掣般地在黄土曲径上疾行,蹄声如织,尘土漫舞;低叱声与偶尔挥响的长
鞭,划破细密的晚蝉声,就连啾啾归鸟声也仿佛被瞬间击落。 

为首的两个十尺来高的彪形大汉,一面御兽狂奔,一面警惕地四下扫望。左面一个大汉从
怀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端详片刻,扭头对其后的一个男子道:“侯爷,过了前面的山脚
,再行百余里,便是空桑山了。” 

那男子修长魁梧,俊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虽然青裳布衣,却掩不住华贵之气。 

转头朝身旁的一个娇怯动人的少女笑道:“既然快到了,咱们今夜便在这山脚下过夜,不
必赶路了!真珠姑娘想必也已经累了。” 

那两个大汉齐声称是,稍稍拉紧缰绳,放慢节奏。 

最后一骑乃是一匹龙马,缰绳被系在那男子龙兽的尾后。那龙马被拖拉着跑了一日,早已
累得口吐白沫,脚下踉跄。马上一个瘦骨嶙峋的黄面汉子双手被缚,东倒西歪,仿佛随时
要从马上摔下来,满脸惊惶,苦着脸道:“侯爷,我堂堂御风之狼,却被你牛羊似的牵拉
了一日,传到大荒,我还有脸面吗?” 

这五人正是六侯爷、真珠、哥澜椎、班照与御风之狼。 

六侯爷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倒好面子。你小子太过狡猾,昨日信你一回
,险些让你溜之大吉,今日决计不能再信你啦!” 

御风之狼愁眉苦脸道:“侯爷大人大量,就信小人这一回,小人的骨架都快被颠散啦!”
 

真珠“噗哧”一笑,低声道:“侯爷,你就将他松开吧!” 

六侯爷见她笑靥娇羞,犹如雨后春花,风中簌簌,登时神魂颠倒,叹息道:“真珠姑娘的
话,那是万万不敢不从的。”当下伸手轻轻一振,立时将御风之狼手上的海蚕丝索连带龙
马缰绳,一道松解开来。 

御风之狼大喜,连声道:“多谢真珠姑娘。” 

六侯爷道:“小狼儿,我知道你逃跑起来快得紧,不过你别忘了肚子里的海蝎蛊! 

跑得太远,侯爷就救不了你啦!” 

御风之狼连声应是,心中却破口大骂,但想起那海蝎蛊发作起来的苦痛,登时打了一个寒
噤,喃喃自语道:“倒楣倒楣,一失足成千古恨。偏偏又遇上这群混世魔头。” 

五人驾御马兽,缓缓而行。 

前方突然烟尘卷舞,叱喝之声大作,闷雷似的蹄声浪潮般卷来。 

五人面色微微一变,班照骂道:“龟他孙子的,今日己是第三批啦!” 

六侯爷道:“眼下要事在身,又在别人的地头上,咱们还是暂且避开。莫像早上那般莫名
其妙起了冲突,沾惹不必要的麻烦。” 

哥澜椎与班照虽不情愿,但也只有点头领命。五人策马驰入路边树林,将马兽封口,屏自
心凝神。 

过了片刻,蹄声轰鸣,透过枝桠树叶,瞧见数百骑黄衣大汉驾御诸多怪兽呼啸而过;林中
树木乱摆,枝叶倾舞,仿佛蓦地刮过一阵旋风。 

眼见他们去得远了,五人方才吐了一口气,策马而出。御风之狼喃喃道:“奇怪,奇怪!
” 

哥澜椎道:“奇怪什么?” 

御风之狼道:“你没瞧见他们右臂上都系了一条橙色丝带吗?” 

哥澜椎瞪眼道:“那又怎地?” 

御风之狼喃喃道:“真是蛮夷海猴,连大荒礼节也全然不知。” 

哥澜椎耳尖,喝道:“你说什么?”扬鞭就要当头劈下。 

御风之狼忙道:“臂上系了丝带,那便是表示本族之内有贵人夭亡。” 

众人闻言一惊,微微失声。御风之狼又道:“今日系的是橙色丝带,则表示这夭亡的贵人
至少是长老级以上的人物。”瞧见六侯爷等人惊愕的脸色,又加了一句道:“说不定便是
帝、女、神中的一位也未可知。” 

六侯爷沉吟道:“果然有些古怪。倘若土族未发生什么大事,何以连日来我们一路撞见浩
荡大军?今日一天之内,便撞见三拨。而且这每拨人马,都是去往同一个方向。” 

班照道:“侯爷说的是。这些日子大荒动乱频频,只怕这土族之内也安宁不了。” 

哥澜椎嘿然道:“那岂不是正好?混水摸鱼,乘着乱七八糟的局面,咱们取那七彩土也方
便许多。” 

六侯爷哈哈一笑,见御风之狼满脸不以为然,嘴唇翕动,猜他又在暗骂海猴蛮夷。 

正要说话,却见真珠仰头痴痴地望着绚丽晚霞,俏脸上是淡淡的忧虑神色,当下低声道:
“真珠姑娘,你在想什么?” 

真珠猛然惊醒,双颊微微一红,摇头不语。心道:“拓拔城主孤身一人,不知一路上有没
有遇见这些怪人?也不知此时此刻,他见着雨师妾姐姐了吗?” 

那日众人在太湖之畔计议良久!决定兵分两路。烈炎与祝融分道赶回赤炎城,一则静观其
变,倘若情势危急可以挺身援助,制止火木两族战端;二则可以保护纤纤,虽然眼下火族
众人尚不至急于要纤纤性命,但若有烈炎在侧,终究更为安全。 

拓拔野众人与八郡主烈烟石一道前往朝歌山采集七彩土,粘合碎裂的琉璃圣火杯。 

烈炎回返火族之后声称八郡主为拓拔野所掳,挟众人质,亦可以使得火族众人投鼠忌器,
不敢伤害纤纤。 

拓拔野等人与烈炎师徒道别后,在太湖边拜别蛰藏水底的雷神,黯然上路,但一路上,拓
拔野查阅神农所赐的《大荒经》,发现土族疆域之内,竟然有两座朝歌山,两山之间相距
数千里,不知那座才是出产七彩土的圣地?想来这也是土族为护卫七彩圣土而故布的疑阵
。卜运算元与御风之狼虽然都是土族出身,但那七彩土本是土族圣物,以二人在族中身份
,亦无法得知究竟所在何处。众人计议之后,不得不再次兵分两路。 

蚩尤、烈烟石、成猴子、卜运算元、柳浪、辛九姑六人一行,前往南侧的朝歌山,拓拔野
与六侯爷一行则前往北侧的朝歌山。双方约定三十日后在火族凤尾城相聚。 

拓拔野记挂与雨师妾的七日之约,孤身赶往当日的破庙,与六侯爷相约三日后在空桑山下
聚首。 

明日便是约定空桑之日了。 

残阳如血,群山似海。黛蓝色的天空中蝙蝠穿梭!偶有晚归鸟群如乌云掠过。 

拓拔野坐在那破落的土地庙前的石阶上,手指玩转着珊瑚笛,心中却如那被密雨般的蝉声
击打的残荷。呆呆地望着层层降临的暮色,脑中一如这初夏的黄昏般空茫燥热。 

他已在此处苦等了三天了,按照约定,雨师妾昨日便应当到此与他会面。但他一夜一日眼
睫不交,等到此时此刻,依旧没有见着她的影子。 

三日来,心情由起初的兴奋欢喜攀转至紧张期待,再陡然下跌到此时的沮丧担忧。 

几年来也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但似乎都没有此次这样,在短短三日之内心境如此大起大
落。 

镇定如他,也不由胡思乱想。雨师妾既已相约,必定会在此等候。但约期已过一日一夜,
难道她竟已经遭了什么意外吗?想到此处,他心中登时如被霍然抽空,森冷疼痛,猛地跳
了起来。 

白龙鹿站在他旁边,低声嘶鸣,不断地以鼻子去蹭他的脸颊。见他突然跃起,吓了一跳,
怪叫了一声。 

拓拔野呆呆地站着,心中不祥的预感与寒冷的忧惧越来越盛。此次雨师妾原是与冰夷一道
,为木神句芒护送准新娘而来,但却为了他,抛弃一切,甚至不惜与冰夷、句芒为敌。倘
若被玄水真神烛老妖知道,定然不能相饶。心中大凛,胸中仿佛被巨石堵住。 

又突然想到:“是了!雨师姐姐是那水妖天吴的亲妹子,那烛老妖又对她喜爱得紧。 

当年虽然与我那般亲热袒护,最后也依旧安然无事。想来此次也应当不会有大碍。”心中
稍定,呼了一口气。 

但嘴角刚刚露出一丝微笑,又陡然一惊:“糟糕!那烛老妖从前定是贪恋她的美色,才对
她这般宠溺。这次雨师姐姐为我公然叛族,老妖只怕会恼羞成怒。”寒意大盛,方甫平定
的心海登时又波涛汹涌。猛地一掌拍在身边巨石上,“轰”地一声,那巨石立时裂开,断
成两半。 

白龙鹿见他怔怔地站在暮色中,忽而蹙眉,忽而微笑,神色变幻不定,刚刚放松神情,却
又陡然咬牙切齿,一掌将巨石震裂,大为莫名其妙。仰头望着拓拔野,呜呜直叫。 

拓拔野浑然不觉,脑中满是雨师妾的音容笑貌,耳边仿佛听到雨师妾格格笑道: “小傻蛋
,想我了吗?”一时间心中迷乱,双眼突然迷蒙,但她的笑靥却愈加清晰。心头酸楚苦涩
,情难自已,低声道:“好姐姐,你在哪里?” 

突然手上粘嗒嗒地一阵冰凉,微微一凛,低头望去,却是白龙鹿不断地舔舐自己的手掌;
见他望来,白龙鹿欢声嘶鸣,索性撒了欢似的朝他身上蹭来。 

拓拔野微笑道:“鹿兄,你怕我担心,故意逗我吗?”白龙鹿歪头“呵哧呵哧”地怪叫,
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说话。拓拔野哈哈一笑,心中稍霁,忖道:“罢了!以雨师姐姐的本
事和地位,当今天下,只怕也没有人敢将她如何。即便是被水妖捉了回去,也不致有虞。
”虽然这般自我安慰,但忧虑牵挂之意却丝毫未减。 

环身四顾,暮色凄迷,蝉声渐稀,但林中草隙的虫豸啼鸣声越来越密集。 

他心中怅惘茫然,一时竟不知该继续驻守此处,还是连夜起身,赶往空桑山去。思量片刻
,转身走入破庙,转到那日他与雨师妾藏身的神像之后,以真气注指,在神像上写道:“
仙姑,小傻蛋去朝歌山砍柴啦。” 

当日与雨师妾初逢于东始山下寒潭中,他装傻充楞之时,便与雨师妾有如此戏语;那时敌
我微妙,怎料有后来之事?此刻回忆写来,恍若隔世,怔怔地望了半晌,心中又是甜蜜又
是茫然。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再见着雨师妾呢? 

白龙鹿探首扫睨,咕哝有声,仿佛它也瞧懂了一般。拓拔野摸摸它的头,心潮澎湃,将珊
瑚笛横置唇边,悠然吹奏。 

笛声婉转缠绵,随心吹来,如泣似诉。庙外明月初升,淡淡的月光斜斜地照入庙中流了一
地,随着夜风枝影微微摇曳,仿佛在随着笛声流动一般。 

拓拔野心中甜蜜酸楚,一边吹笛,一边缓步而出。夜鸟噤声,夏虫沉寂,只有风声簌簌,
树叶沙沙。 

一曲吹毕,拓拔野拍拍白龙鹿,翻身跃上它的背脊,按捺心中的波涛,微笑道: “鹿兄,
走吧!”不再回头看上一眼。白龙鹿嘶鸣一声,撒开四蹄,朝西奔去。 

白龙鹿被封印于断剑中好些时日,早已烦闷不已。此时林野空旷,僻静无人,极为兴奋,
在月光中急速狂奔。 

林中夜雾白霾弥漫缭绕,夜露不断从树叶上滴落,洇入湿漉漉的草地中。一人一鹿奔驰了
一阵,突然林风簌簌,群鸟惊飞。拓拔野心中一凛,只觉一股怪异已极的森寒之气穿透幽
暗夜林,袅袅逼来。白龙鹿蓦地顿住,昂首嘶鸣,倒似是极为兴奋一般。 

树叶沙沙作响,鸟声、振翅声此起彼伏。拓拔野凝神倾听,听见远远地传来若有若无的号
角声。拓拔野心中大震,收敛心神,细细辨去,号角声之外,似有数十人在殊死围斗。刀
刃相击声颇为清脆,夹着叱骂呼喝。 

拓拔野又惊又喜:“难道是雨师姐姐在与水妖动手吗?”热血上涌,欢喜得险些叫出声来
。当下低声道:“鹿兄,去看看热闹。”白龙鹿最喜爱热闹,欢鸣一声,闪电般冲去。 


白龙鹿一路狂奔。凉风迎面扑来,树影倒掠,夜雾聚散弥合,宛如在梦中一般。惊鸟鸣啼
之声越来越远,连密集的夏虫也渐转稀少。号角声凄迷诡异,越见清晰,那阴冷妖魅之气
随之逐渐浓重,逐渐森寒。 

奔了片刻,拓拔野狂喜的心情逐渐沉落下去。那号角声妖诡凄寒,与苍龙角那苍凉凄厉的
声音又有所不同,多半不是雨师妾了,心中大为沮丧。但既未见到人影,心中尚保留了一
丝侥幸之意。 

又奔了片刻,林中腥臭之味大盛,扑鼻而来,颇为烦恶窒闷。拓拔野正心中诧异,突听白
龙鹿嘿嘿怪叫,显是兴奋莫名。又听草地上落叶簌簌作响,另有“丝丝”之声四面响起,
低头四望,心中一凛,登时恍然。只见无数条蛇犹如春水怒江一般,在林中草地急速蜿蜒
前行,浩浩荡荡朝号角声传来之处汹涌而去。 

蛇群五颜六色,斑斓各异,无一不是剧毒之物。显是有法力高强之人,以那号角召唤聚集
林中毒蛇。 

拓拔野心中好奇,不知那吹号角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白龙鹿更是兴奋,撒蹄践踏,如飞
前行,迅疾之间不知踩死了多少毒蛇。 

毒蛇越来越多,遍地尽是蛇流。树枝迎面拂来,也每每有毒蛇从梢上坠落,被拓拔野护体
真气一震碎裂迸飞。 

那号角声越来越响,虽然诡异难听,却不似苍龙角裂肝破耳,使人发狂。但那阴冷妖异之
气浓如重雾,湿漉漉沉甸甸地包拢在四周,令人窒闷得透不过气来。 

奔得近了,透过夜雾,影影绰绰瞧见几十人在松树林中激斗,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
体。中间十余人绕着一辆龙兽车,背靠背围成圆圈,奋力抵挡;周边三、四十人穿梭重叠
,层层进攻。 

一个黄衣少女背对着他斜倚曲松,黑发梳成万千细辫,宛如玄蛇随风摆舞,虽然瞧不见面
目,但肌肤晶莹似雪,身材娇小玲珑,曲线曼妙,当是美人胚子无疑,号角声便从她那儿
袅袅扬扬地吹出。耳垂上悬挂了一对赤练小蛇,随着号角悠然起舞。雪白的双足穿着薄如
蝉翼的鹅黄丝鞋,踩在夜露晶莹的草丛中,无数色彩斑斓的毒蛇在她脚下穿梭环合。 

拓拔野凝神查看,不见雨师妾身影,心中登时大为失望;但眼见周边众人以多欺少,心中
不由又起了不平之意。 

当下轻拍白龙鹿脖颈,缓步靠近,在距离百余丈处停住,驻足观望。才看了片刻,拓拔野
便心中微惊。这围斗的数十人,各个都是颇为高强的人物;尤其周边的三十余人,俱是一
流高手。虽然尽皆黑衣蒙面,且举手投足之间,似乎顾忌身份被揭,未尽全力,掩掩塞塞
,便连法术也无一人施展,但威力之强,已令人瞠目。 

中间的八男六女虽大为不如,但胜在团结一心,全力以赴,虽然狼狈不堪,一时间也没有
性命之虞。中间龙兽车旁立了一个黄衣青年,身高八尺,斜眉入鬓,双眼炯炯,举止从容
,气定神闲,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隐隐竟有一种王者气势;腰间斜挂的橙色黄铜长
剑虽未出鞘,但雄浑威霸之气却已凛冽逼人,与他那沉敛的真气倒是大相迳庭。他嘴唇翕
动,众人便随之调整阵形,变化极快,每每奏效。显然是这十余人的领军人物。 

拓拔野素好侠义,眼见周边众人以强凌弱、以多攻少,心中已大为不平,又见那黄衣少女
吹奏号角,召集万千毒蛇,蓄势待发,更加激发锄强扶弱之心,不知不觉中已决意相助,
但不知这些人底细究竟,当下按捺不发,先作壁上观。 

再瞧了片刻,惊愕更盛。拓拔野修行《五行谱》数年,虽然未参透其中奥义,但对于五族
真气的特性、运气方式以及武学特徵,都已有一定了解;此时目睹众人游斗虽不过些许工
夫,已瞧出周边的三十余人虽然衣服一致,但并非一族。大半是水族高手,其中也有真气
颇似火族、木族与土族的高手;倒是中间十余人真气纯朴,尽是土族中人。 

土族素以团结著称,不知此次为何援引并不如何和睦的其他三族,同时派遣高手,在这树
林之中狙击手足呢?这十余人究竟是土族中什么人物?那龙兽车中又藏了什么玄机? 

拓拔野心中疑窦丛生,隐隐觉得又有一件极为隐密而可怖的阴谋,在自己的眼前徐徐展开
。 

正寻思间,忽听那黄衣少女笑道:“你们倒真谦让得紧,对付这么几个小娃子还彼此推来
推去,不愿下手吗?”声音甜腻妩媚,略带磁性,宛如熟透的苹果,又沙又甜。 

众黑衣人还未答话,那黄衣青年微笑道:“仙子,他们想要杀我们容易得紧,可是想杀人
不落痕迹,那可就有点困难了!我姬远玄即便是死了,这身上的伤口也能说出凶手的姓名
来。” 

一个黑衣人冷笑道:“嘿嘿,老子将你烧成炭灰,瞧你还有什么狗屁伤口!”声音生硬,
语气艰涩,显然是故意矫饰过。 

黄衣青年笑道:“这位前辈第一个念头便是将我烧成炭灰,想来必定是火族前辈了? 

瞧你适才有几招以刀为钩,定是使惯了弯钩一时改不过来。火族中善使弯钩,又有如许功
力的前辈可只有一个。你定然便是青炎钩赤若思前辈了。” 

那黑衣人一楞,嘿然不语,显然已被说中。众人见姬远玄聪明若此,更为忌惮,纷纷缄默
不语,进攻大转凌厉,一时刀光剑影,如暴雨倾落。中间的黄衣男子“哎呀”两声,血雨
喷射,两个男子一个被切断手腕,一个被斩断臂膀。但两人极是勇悍,只稍稍后退,扎好
伤口,立时又挺身护斗。 

黄衣少女笑道:“姬公子果然机智过人。既然是聪明人就别做傻事啦!倘若姬公子将那三
百六十件香草送给了我,我就让这群讨厌鬼变作毒蛇腹中之物。你瞧如何?” 

拓拔野心道:“原来这女子并非与黑衣人一道,想来是瞧中了那黄衣男子的什么宝贝,趁
火打劫来了。” 

黄衣青年姬远玄微微一笑道:“仙子看中了姬某的这几根药草,乃是姬某之幸,原当双手
奉送。只是眼下这几根药草关系本族安危,还请仙子多加体谅。” 

那赤若思叫道:“仙子,你要那药草,我们要他首级,咱们同仇敌忾,各取所需,何不一
道合作?”众黑衣人对那黄衣少女似乎都颇为顾忌,只盼她能一道动手,纷纷侧耳倾听。
 

黄衣少女格格一笑,并不答话,又吹起那妖邪诡异的号角来。群蛇在战圈之外集聚堆积,
越叠越高,宛如巨浪,层层叠叠翻涌向前。曲扭穿行,相互缠绕,色彩鲜艳凌乱,气味腥
臭逼人。 

众黑衣人见她虽不应承,但显然已站在己方一边。即使不愿出手相助,也断然不会扶助敌
方,无不大喜。他们原本顾忌黄衣少女环伺在侧,敌我不明;又担心身份被黄衣青年拆穿
,都不愿竭尽全力。但此时黄衣少女倾向己方,后患已无;同时眼见姬远玄如此也能猜出
众人身份,无不杀机陡起,索性全力以赴。心中均想,倘若今日不将这小子挫骨扬灰,定
然后患无穷。纷纷竭尽全力,殊死进攻。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兵器交加,火星激溅中,众黑衣人如鬼魅般穿梭。赤若思拧头吹
气,突然一道蓝色火焰“呼”地喷出,登时将中间的一个黄衣男子烧成枯骨。那男子惨叫
一声,双手抛去兵器朝脸上掩去,还未触及脸颊,全身已变做焦骨,“咔啦啦” 

地碎裂散落一地。 

与此同时,守在南面的两个年轻男子凄声惨叫,一个全身衣裳寸寸破裂,皮肉翻飞,鲜血
激射,体内蓦地长出无数绿色的藤蔓,转瞬间被藤蔓绞死。另一个脑顶迸裂,鲜血、脑浆
以及其他液体如喷泉飞涌,冲天怒射,红白黄绿交相混合,四下洒落。在迷雾月光之中看
去,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众黑衣人终于使出了各自的法术,务求一举歼敌。 

姬远玄道:“原来是悬铃木秋长古前辈和水鬼浈度。难道你们此行,竟是得到单城主和天
池国主的首肯?” 

一个矮胖黑衣人阴恻恻地笑道:“小兔崽子,天池国主还让我将你的心肝带回去呢!” 


众黑衣人穿行交错,刹那间又有两名黄衣男子惨呼横死。众黄衣人虽然勇悍,此时也不禁
露出惧色,朝后围缩,凝神护卫。 

姬远玄倒是昂首而立,镇定自若,三番五次黑衣人的进击近在咫尺,他竟连眼皮也未曾眨
上一下,微笑着侃侃数落黑衣人姓名身份。拓拔野在远处瞧着颇为佩服,心道: “此人气
宇非凡,胆识过人,倘若有机会,定要结交结交。” 

黑衣人攻势益猛,黄衣人又重伤了一男一女,眼见便要不敌崩溃。拓拔野正要拍抚白龙鹿
,冲将过去相助,却见姬远玄笑道:“各位前辈苦苦相逼,恕姬某冒犯了!” 

蓦地“呛然”龙吟,姬远玄闪电般穿越众人头顶,一道淡黄色的亮光划破浓雾夜色,剑气
冲天而起。林中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原本白雾缭绕,已瞧不分明,此时更加一片混沌。
 

只听得偶有叮当脆响,闷哼之声不断,灰蒙蒙一片中突然涸散开暗红的血花。号角声凄诡
若哭,林内毒蛇丝丝作响,纷纷盘蜷一团,仰颈乱舞。 

拓拔野凝神观望,迷迷蒙蒙虽瞧不真切,但也依稀瞧见姬远玄如矫龙翔空,急电回旋,手
中黄铜长剑光芒眩目,迅捷莫测,在一片混沌中如入无人之境。心中惊喜,原来他竟是绝
顶高手,真气之强似乎也不在自己与蚩尤之下,自己适才倒是徒然担心了!内心更起了惺
惺相惜之意,不知这姬远玄究竟是何方俊彦? 

姬远玄微笑道:“得罪了!”又是一阵铿然乱响,“呜呜”破空之声大作,七、八柄刀剑
冲天飞起。几个黑衣人闷哼一声,跳跃开去。 

此时风势渐止,林中浓雾也被吹散了些,月光透过松枝雪白地照了一地,一切变得历历分
明。 

姬远支长身玉立,站在龙兽车上,一手背负,剑尖斜斜下指,一滴鲜血自剑尖滴落。 

黑衣人环立四周,又惊又怒地盯着他。突然五个黑衣人身形一晃,重重地摔在草地上,鲜
血在身下迅速地洇散开来。 

姬远玄道:“对不住!姬某不喜杀人,但是杀人者需得偿命,否则姬某又有何脸目面对自
己枉死的兄弟?”那倒下的五人正是先前杀死五名黄衣人的青炎钩赤若思、水鬼浈度等人
。 

一个黑衣人冷冷道:“原来姬公子的本事这么了得,失敬失敬!既有这样的身手,又何必
久久不出手,让手下徒然枉死?” 

黄衣少女笑道:“老木头,这还不明白吗?姬公子是要观察出你们的身份与弱点,胜券在
握才好下手哪!死这么几个手下,那不是值得很吗?” 

姬远玄微笑道:“仙子倒真会将心比心,为众人着想。各位都是前辈英雄,姬某不愿没来
由的结了化解不开的梁子,所以才一忍再忍,希望诸位前辈赐姬某一条生路。倘若现在大
家罢手,姬某定将今日之事忘得一乾二净,今后见面,仍是朋友。不知诸位前辈能放姬某
一条活路与否?” 

黄衣少女格格笑道:“姬公子真会说笑呢!这些人的身份都拆穿了,当真放你一条生路,
今后他们还会有生路吗?姬公子的记性有这么不济吗?”衣裳鼓舞,那阴冷妖魅的真气突
然大盛,林中白霾又渐渐聚合起来。 

黄衣少女王足轻摇,款款上前,耳垂上的赤链蛇随着她雪足韵律左右摇荡。林中围聚密密
麻麻的如海蛇群,也随着她的步伐朝中间涌去。 

号角声悠悠响起,众黑衣人见她即将出手,无不大喜,乐得坐享其成,纷纷跃上树梢,凝
神观望。 

拓拔野心道:“不知这女子是谁?真气如此妖邪厉害?这狙击的人群中,以她最为厉害。
”意念及处,竟觉得那黄衣少女的念力与真气宛如千尺冰潭,深不可测。不由又为那姬远
玄担起心来。 

黄衣少女走了几步,微微斜侧身子,笑吟吟地望着姬远玄。月光将她的脸照得莹白,拓拔
野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容,心中倒是大为意外。 

苹果也似的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嫣红的双颊、深深的酒窝、黑白分明的大眼盈盈
清澈,满含笑意;体态玲珑娇小,若不是那雪白浑圆的酥胸、微微翘起的丰臀,瞧来倒像
是十一、二岁的天真少女。 

在这明媚纯洁的笑容之后,竟是这等阴邪妖异的真气。 

黄衣少女嫣然一笑,素手轻轻地握着一个细长弯曲的浅绿色玉石号角,丰润娇美的双唇微
微嘟起,不像是吹号,倒仿佛在撒娇一般。 

号角声陡然一变,急促如密雨,陡峭如华山,激扬凄厉,破空而去。 

众人眼前一花,遍地毒蛇仿佛离弦怒箭,电射而出。“咻咻”破空,随着号角声四面八方
暴雨般密集地朝姬远玄等人飙去;腥臭之气强烈得仿佛要爆裂开来。 

姬远玄黄铜剑凌空划了个圆圈,登时一道黄光从剑尖电射激舞,倏然回旋。继而衣裳劲舞
,周身黄光暴涨,“轰”地一声扩散开来。 

顷刻之间,龙兽车周围仿佛罩上了淡黄色的光圈。蛇箭射至光环附近,纷纷“滋” 

地一声从头部裂开,碎为粉末。 

万千毒蛇滔滔不绝凌空弹射,前仆后继,“笃笃笃”地射在光圈上,无一例外地碎裂迸散
。 

众黑衣人面色大变,都极为惊愕。拓拔野心中也是大为骇然。以他真气、念力之强,要鼓
舞护体真气为气墙,自然不在话下;但要围拢如许大的范围,将众人、龙兽车尽皆笼罩其
内,却非借助“定海神珠”不可。想不到姬远玄的真气竟比自己还要强盛! 

正惊佩间,忽听见黄衣少女笑道:“是了,我忘了你有‘炼神鼎’啦!可不能这般陪你玩
儿。” 

拓拔野心中一动:“炼神鼎是什么?难道也是什么神器吗?” 

黄衣少女轻吹号角,呜呜咽咽,仿佛秋水落叶,瑟瑟沉浮。凄凉之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 

众黑衣人闻声面色微变,立时腾空翻越,急速后退了十余丈。 

草地上的蛇群已经重叠覆盖,厚达数寸。听见那号角声,忽然急速分流、累积重合,如巨
浪般起伏澎湃。林木乱摆,悬挂于树上的许多毒蛇也随之纷纷掉落,随着蛇群急剧奔流变
化。 

众黄衣人惊疑不定地望着周围沙沙作响、潮水般涌动的蛇群,满脸俱是厌憎恐惧之色。五
个女子面色苍白,纷纷用手捂住嘴,忍不住便要呕吐出来。一个年纪最轻的少女早已躲在
旁人身后,闭上眼睛不敢看上一眼。 

蛇群自动地朝一处聚集,相互缠扭在一起,堆积得越来越高,仿佛山峦般蜿蜿蜒蜒,盘绕
周围。 

号角声突然高扬,如秋水乍破,叶随风起。林内“轰”地一声巨响,树木迸裂倾倒,众人
齐声惊呼。 

只见那无数毒蛇缠扭交错,蓦然冲天而起,在风中形成一条合围数十丈的巨“蛇”! 

冲势凶猛,刹那间将周围树木尽数撞倒,黑压压地挡住了半边天空。 

远远望去,那巨“蛇”高出树林老大一截,弹身扬颈,摇摆吞吐,伺机欲扑。凝神细望,
那巨蛇并无双目,巨大的身躯由万千毒蛇组成,蠕动盘绕,交相缠挤。便连那不断吞吐的
巨信,也是万千毒蛇交接绕卷而成。但那巨信吞吐之时,亦有青幽幽的气雾喷射弥散。 


众黄衣人抬头上望,见那巨蛇桀然天半,狰狞凶恶,不时地朝自己吞吐巨舌,臭气如热浪
般汹涌而至,尽皆又是恐惧又是恶心。那年纪最轻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弯腰
呕吐起来。 

黄衣少女格格笑道:“这位姐姐胃口不好吗?我这里还有许多好玩的物事没拿出来呢!”
脸上俏皮的神态倒真像是有许多宝贝想要炫耀的童稚女孩。号角长吹,那巨蛇 “呼”地一
声张开巨口,淡蓝色的毒雾猛地如狂风般朝众黄衣人喷去。 

蓝雾过处,树枝陡然萎缩,就连松针也刹那蔫黄如枯发。几株巨大的曲松急速乾枯,随风
倒地。 

姬远玄左手一弹,一颗七彩流动的透明珠子在头上转动,金光绽放,一道光弧从珠子中电
射而出,将那漫天蓝雾挡在其外;“哧哧”之声大作,蓝雾触着光弧立时凝结成淡蓝色的
冰晶,四下激溅,掉落一地。 

黄衣少女甜声笑道:“老头子连辟毒珠也给你啦?真是羡煞人了!” 

号角突如风雷乍起,轰隆呼啸。那巨蛇猛然扑下,巨“口”森然,无数毒蛇张舞蠕动,仿
佛尖牙一般,来势凶猛,犹如泰山倾倒,巨浪排空。 

姬远玄双手握剑,冲天而起,大喝一声,奋力当空劈斩。一道光芒从铜剑上闪过,没入他
的双臂,他全身陡然一亮,如烈日光华。轰隆巨响,蓬然黄光自剑尖爆炸开来,气浪卷舞
,直冲巨蛇而去。 

拓拔野心中一动:“怎地有些像鱿鱼?难道鱿鱼天生木灵,他竟是天生土灵?” 

黄光如电,砰然巨响声中立时将那巨蛇的“脑袋”洞穿,登时鲜血爆舞,腥臭激弥。 

无数的毒蛇高高甩起,抛过蓝色夜空,密雨般跌落,挂在树梢上,滑落在地。 

那巨蛇立时裂成两半,从空中重重砸落。但刚刚下落数丈,突然各自一振,急速化为两条
巨蛇,闪电般横空卷舞,朝姬远玄缠绕围绞。 

众黄衣人失声惊呼,姬远玄身在半空,避无可避,立时合臂抱剑,在空中飞速旋转。 

黄铜剑身光芒怒放,“呼”地一声射出一道光弧,绕体旋转。继而丹田处也有光芒一闪,
一道稍稍微弱的光弧激射飞舞,与铜剑光弧交相缠织,绕体盘旋。 

“滋”地一声,两道光弧猛地绕旋拓展,合成一个光球,将姬远玄紧紧地护在其中。 

那两条巨蛇堪堪冲到,倏然合二为一,闪电般将黄色光球死死缠绕。 

“哧哧”声接连爆响,与黄光相触之处,无数毒蛇碎爆迸落。但那巨蛇却丝毫没有松动,
越缠越紧。 

号角声越来越急,树林中无数的毒蛇滔滔不绝地涌将出来,从树上、草地上狂风暴雨似的
弹射而出,不断地加入那巨蛇之中。巨蛇急速盘旋,急速增大,缠绕得越来越紧,黄色光
球竟逐渐被绞挤成椭圆,接着慢慢收缩,逐渐变成花生形状。 

众黄衣人心急如焚,仰头张望,汗水透过手心,流到剑柄、刀柄,又顺着锋刃滑落在地。
 

那三十余名黑衣人站在远处的树梢上,见黄衣少女渐占上风,俱是大喜。相互使了一个眼
色,悄无声息地腾空御风而行,决意乘那余下的黄衣人不备之时,一举歼灭。 

拓拔野看得心中义愤,笑道:“鹿兄,一齐打架去吧!”白龙鹿早已等得不耐,欢嘶一声
,摇头摆尾地高高跃起,闪电般飞奔而去。 

拓拔野反手拔出断剑,在月光下亮起一道清冽无比的白芒。真气瞬息绽放,如滔滔潮汐陡
然升起,顺着经脉游走全身。 

热血沸腾,三日苦等却不见雨师妾的烦闷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高声叫道:“他奶奶的紫
菜鱼皮,哪里来的一群刁贼,打扰了爷爷的好梦!”胡言乱语声中,白龙鹿已斜斜冲入松
树林。 

第六卷 大荒惊变


第四章 流沙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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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龙鹿长嘶声中,拓拔野凌空踏步,御风飞行,刹那间便已超过那三十余名黑衣人,到了
松林中央。 

穿行之际,断剑气芒飞舞,光华眩目,奔在最前的六名黑衣人只觉腕上一震,整只手臂登
时酥麻,手中兵器如同长了翅膀般冲天飞去。 

其余黑衣人只觉狂风劲舞,人影闪烁,一道雄浑至极的真气瞬息间擦身而过。心中大惊,
难道是土族神仙级的人物赶到了?当空顿挫回旋,纷纷落地,凝神戒备。 

只见一个俊逸少年在空中微微旋转,轻飘飘地落在一只疾冲而来的似龙似鹿的怪兽背上,
面带微笑,衣袂飘飞,腰间斜插珊瑚笛,手中滴溜溜地转动一柄断剑,时而亮起一道刺目
的光芒。 

黑衣人中有几人齐齐失声,有人叫道:“无锋剑!”有人叫道:“龙神太子!” 

众人听得龙神太子四字无不变色;那号角声也微微一滞,黄衣少女大眼一转,瞟了拓拔野
一眼,脸上闪过古怪的神色。 

拓拔野哈哈笑道:“我这么有名吗?”他剑尖斜指,对南侧的一个黑衣人道:“你既认得
无锋剑,想来定是木族中人了?眼下木族大乱,阁下竟有闲情雅兴来此处杀人放火,当真
稀奇古怪。” 

又对着西面的两个黑衣人道:“两位体内是玄水真气,又识得我是龙神太子,难道是东海
上被我打得落花流水的水妖败将吗?” 

龙神太子拓拔野近来风头极健,大荒风传他在东海上收夔牛、败水妖的诸多事迹,近日又
孤身闯荡凤尾城,无尘湖底相助雷神。虽不过短短数月,却已成了大荒无人不知的人物。
众黑衣人见他突然杀出,莫名其妙之余暗呼倒楣,不敢多话,凝神戒备,心中各自寻思盘
算。 

众黄衣人见拓拔野摆明是相助己方,心中都是大喜,但未得姬远玄旨意,也不敢过于亲近
,只是齐声道:“多谢龙神太子。” 

拓拔野微笑道:“不必客气。”坐在白龙鹿身上,望着众黑衣人笑道:“瞧你们目光闪烁
不定,满脸奸险,一定是在想:这小子也是大荒公敌,索性一道除了,立下大功一件。是
也不是?” 

众黑衣人中确有不少人这般盘算,但传闻中这少年极为厉害,适才那几招如迅雷急电,确
实颇为可怖,心下又大为忌惮。这三十余人来自各族,虽然同仇,却未必共利。 

联手对敌之时心中仍不能完全相互信赖,生怕自己多担了风险,让旁人占了好处去,这也
是他们何以不能精诚团结之故。 

眼下联合三十余人之力,未必不能将这龙神太子降伏,但心中总是不敢完全信赖伙伴,生
怕万一被算计,徒然作了拓拔野剑下冤鬼,功劳却被抢占。况且此行目的乃是阻杀姬远玄
,眼下姬远玄未除,岂敢横生枝节? 

拓拔野先前观望了半晌,对他们这番心理早已了如指掌。哈哈笑道:“这么好的机会万万
不能错过了,你们哪位先上?” 

众黑衣人面面相觑,心中踌躇不决。 

拓拔野笑道:“既然你们如此谦让,那么我便不客气了!”话音未落,已如急电般掠出,
剑芒耀眼,气浪奔腾。最中间的两个黑衣人眼前一花,只觉当胸如被海浪拍卷,登时身不
由己,高高飞起。后脑重重撞在松树上,“喀嚓嚓”地撞断树干,余势未哀,继续撞倒了
两株树木,脑中嗡然,全身震痹,就此晕厥。 

众黑衣人大凛,交错飞掠,刀光剑气纵横如织。拓拔野“嗖”地一声,鬼魅般从六道剑光
中拔地而起,绕着松树疾舞穿行。身后人影追逐,剑气飞舞,树木拦腰断截,木叶纷飞。
 

拓拔野哈哈笑道:“捉迷藏吗?好些时日没有玩过啦!”贴着一株巨大的松树环绕上飞,
众黑衣人如影追随,剑光闪烁,那松树刹那间也不知被砍斫了几剑。当一串人影呼啸冲入
另一片树影,那株老松“喀喀”轻响,突然断为几十截,轰然倒地。 

众黄衣人瞧瞧空中苦苦支撑的姬远玄,又瞧瞧带着众黑衣人在林中闪电穿梭的拓拔野,眼
花撩乱,一时竟不知看什么才好。 

拓拔野突然半空翻腾,回身一剑刺出。剑芒爆涨,冲在最前的黑衣人“啊”地一声,来不
及闪避,便被那道气芒贯穿肩膀,凌空倒撞,狠狠地钉在一株树木上。气芒陡然消失,那
人鲜血喷射,从树上跌落,人事不知。 

拓拔野拔身疾掠,继续逃逸。众黑衣人又惊又怒,兵分两路,围拢而去。 

拓拔野哈哈笑道:“我在这呢!”突然转身又是一剑,将奔在最前的黑衣人刺断右臂,那
人惨呼一声,抓住自己的断臂急速掉落。其后的黑衣人心中惊骇,稍稍顿挫,拓拔野乘机
又翻身逃逸。 

如此穿行环绕,时而突然回身猛击,不过片刻工夫,那三十余名黑衣人已经只剩下二十不
到。 

一个黑衣人霍然醒悟道:“稀泥奶奶的,莫再追了,这是他的奸计!”拓拔野若要一人独
斗这数十高手,一时间想要取胜也颇不容易,是以故意诱使他们追击。以他的真气,自然
没人能追得上他。而这数十人真气参差不一,自然也追得快慢不一。待到他们分散之时,
猛然突袭,轻而易举先破当先追兵,然后如此回圈反覆,各个击破,削弱彼方实力。 

拓拔野年幼时四处流浪,常常被其他小孩欺负;他打他们不过,便常常用这个法子。 

眼下故技重施,大奏其效。 

拓拔野见他们讨乖,不再追来,猛地回身落在树梢上,笑道:“怎么?不玩了?我才刚到
兴头上呢!” 

一个黑衣人阴声笑道:“臭小子,我们抓你做啥?抓那群小羊羔子才是正事。”众黑衣人
齐齐闪掠,直冲龙兽车而去。 

拓拔野笑道:“罢了,罢了!”双手握剑,腾空掠出。默诵潮汐流诀,体内真气瞬息爆涌
,如怒海急流,万丈奔腾。滔滔真气直贯双臂,犹如长虹贯日,破体而去。 

轰然巨响,断剑光芒爆涨,闪电般带引拓拔野狂飙似的御风掠进。 

众黑衣人只觉身后暴风呼啸,身上衣裳“呼”地一声倒卷上来,头发贴着脸颊在眼前乱舞
。那雄浑尖锐的真气闪电般奔袭而至。心中大骇,猛地朝上、朝两旁拔身飞掠。 

动作稍稍迟疑者,忽觉背心一凉,“哧”地一声,衣裳碎裂成寸寸缕缕,继而鲜血喷射,
一道白光从自己身上贯穿飞出,肝胆俱裂,狂呼一声摔落在地,昏迷过去。 

十余个黑衣人侥幸逃过,落在树梢枝头,面无人色。眼见拓拔野御剑电飞,蓦地顿身回旋
,降落在地,心中都是说不出的惊惧。这少年年轻若此,竟已达到“剑气互御” 

的境界! 

被拓拔野席卷而出的林中落叶在风中飘忽,悠悠扬扬地飘落在地;一时间四野沉寂,只有
那妖邪的号角声呜咽依旧。 

是时,只听黄衣少女的号角声越发诡异凄迷,林中妖风阵阵,仿佛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轻纱
。众人抬头望去,那巨“蛇”在空中急速盘旋,将黄色光球越缠越紧,眼见便要将之硬生
生绞断。 

拓拔野心想:“糟糕,他快要撑不住了。”右手一转,断剑铿然入鞘,指尖一弹,将珊瑚
笛子取出,横置唇边,激越笛声划破夜空。 

拓拔野真气雄浑,又深谙音律之道,以这神器吹出的笛声,并非“金石裂浪曲”等召唤之
乐,但笛声清越高扬,与那黄衣少女的凄迷诡异的号角截然不同。挟带滔滔真气突然切入
,登时将号角的节奏稍稍打乱。 

虽然那节奏仅仅打乱了一刹那,但对于高手相争来说,这一刹那已经足够。 

那空中巨“蛇”稍稍一停滞,仿佛正在分辨那岔乱的号角节奏,忽听姬远玄一声清啸,那
黄色光球突然收缩,轰然巨响,黄光冲天激射,拖曳着姬远玄直破夜空。 

巨“蛇”蓦然绞空,盘旋弹舞,在号角声中急电般冲天飞射,尾追而去。 

拓拔野微微一笑,将珊瑚笛稍一旋转,重新插回腰间。 

那黄光在空中曲伸摆舞,猛地凭空爆起一声狂吼,震得众人双耳轰然。光芒爆闪,那道黄
光突然化做一只巨大的怪兽,独角龙头,鹿身马蹄狮尾,三只火目殷红如血,周身烈焰熊
熊。 

一个黑衣人失声道:“三眼麒麟兽!”众人色变。 

白龙鹿仰着脖子,鼻中“哧哧”作响,似是大为不屑。 

姬远玄骑在那三眼麒麟兽的背上,左手捏诀,右手铜剑光芒电舞,那三眼麒麟随着铜剑的
变化与节奏,在空中跳跃嘶吼,猛地张开巨口朝下猛扑。 

远远望去,湛蓝夜空,淡淡月光,一只合围数十丈、长约二十余丈的巨“蛇”冲天飞起,
张开巨口,喷出漫天毒雾;那火红色的三眼麒麟挟带熊熊烈火,直冲巨“蛇”口中。 

忽然一声怒吼,那三眼麒麟额上火目闪出一道碧紫色的电光,光柱如闪电霹雳破入巨“蛇
”大口。“哧哧”声中,白烟弥漫,淡蓝色的毒雾纷纷化做蓝色冰屑,密集陨落。 

继而红光爆舞,映红了半个夜空。那巨大的蛇头突然爆炸开来,数以万计的毒蛇轰然飞散
,仿佛无数细小的蚯蚓,悠悠飘落,立时又被炙热的狂风卷溺,迅速乾萎,在空中飘摇不
定。 

三眼麒麟兽仿佛一道红光没入巨大漆黑的巨“蛇”身体,那巨“蛇”登时如同被利斧劈中
的枯木,一路破裂迸散,碎屑飞扬。 

天空中仿佛焦雷连奏,暴雨倾盆。无数乾枯的毒蛇“哗哗”掉落,打在树桠枝干上、草地
上、众人身上。 

刹那之间,那数十万只毒蛇组成的巨蛇,便被这三眼麒麟兽冲撞成万千焦枯的蛇尸。 

众黑衣人目瞪口呆,黄衣人回过神来,忍不住喜悦拍掌,欢声叫好:只有那白龙鹿喷鼻怪
叫,连翻白眼。 

黄衣少女仰头笑道:“姬公子,我可小瞧你啦!想不到你拿到这钧天剑不过十日,竟就能
将这封印麒麟使唤得这般得心应手。” 

几个土族黄衣少女齐声娇叱道:“妖女,公子天纵神明,岂是你能抵挡?快快滚回流沙山
去吧!” 

拓拔野心中一动:“流沙山?难道这女子竟是赤长老所说的大荒十大妖女之一的流沙仙子
洛姬雅吗?” 

其时大荒,有十位美艳绝世的女子,因行事诡异,出手歹毒,或不容于正统,而被称为“
大荒十大妖女”;龙女雨师妾便是被世人列为第一的妖女,是因此故,拓拔野对所谓的妖
女,并无那般恶意。想排行第一的妖女竟深情若此,痴心一片,其他妖女也未必就是传闻
中那般十恶不赦,敬而远之了。 

这流沙仙子洛姬雅虽是土族中人,却素来离经叛道,以“大荒第六族”自居。居住于万里
荒烟、寸草不生的流沙山上。容貌甜美纯真,语笑嫣然,仿佛一个没有心机的女童,心肠
却是歹毒无匹。据说十岁之时,竟然就施毒将自己家人尽数毒死,此后逃到荒无人烟的流
沙山上,不知因何际遇,竟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大荒第一毒神。 

她善于调制毒药,御使蛊毒与天下毒物,腰间悬挂的百香囊贮藏了普天之下至毒之物。一
只玉兕角以远古至毒凶兽斑斓玉兕的残角制成,乃远古神器之一;经她历淬剧毒、百经改
良,威力之怖更远胜从前。这玉兕角中封印了诸多凶狂毒兽,故又有“毒兽哭号” 

的名称。七十二根回旋子母蜂针神出鬼没,威力无双,单单暗器修为,便在大荒十强之内
。 

洛姬雅平时居住流沙山上,不与世人往来,唯有每年夏季必定离山远游天下,盖因其时百
草丰茂,生机勃勃,是她采集毒药的最佳时机。每当此时,她一路行去,随意以人试毒,
无论是谁,一旦被她遇上,必定成了带病的药罐子。十五年前,她一月之内一口气以三百
四十五人为药罐,试了七百多种剧毒。这三百多人中有五十多人竟是火族的贵族。杀人之
后,又以玉兕角召唤千余毒兽,指挥若定,在火族大军夹击之下从容突围而去。便从那时
起,她名扬天下,人人辟易。 

想不到竟与这天下第二的女魔头在此处邂逅!略加推算,这妖女当已有三十多岁芳龄,但
身材娇小,脸蛋又宛如女童,怎么看至多都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女。不知怎地,拓拔野
既知她是毒如蛇蝎的大荒妖女,但见了她那天真可爱的脸庞,始终起不了厌憎之心,反而
有一种奇异的亲切感。心中正诧异何以有这种感觉,恰好撞见她移转过来的目光,当下微
微一笑。心道:“我搅了这妖女的好事,她定然要怀恨在心了。” 

岂料洛姬雅嫣然一笑,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甜声道:“原来你就是龙神太子拓拔野吗?
果然俊得紧!难怪龙女甘愿为你背叛水族呢!” 

拓拔野微微一楞,想不到自己与雨师妾之事几日内已人尽皆知,微笑不语。 

洛姬雅回头望着徐徐降落的姬远玄,嘟嘴道:“姬公子,你当真赖皮,打我不过就偷偷地
请帮手来啦!若不是拓拔公子在一旁捣乱,令我分心,我的万蛇阵哪能这般轻易地让你破
了。” 

姬远玄在空中微笑道:“是!仙子承让了!”两人仿佛丝毫没有生死相搏过,谈笑晏然,
尤其那洛姬雅竟如同在撒娇一般。 

众黑衣人见流沙仙子似已放弃,尽皆又惊又怒,恨恨地望着拓拔野,直欲将他撕成碎片。
但此刻形势大变,更加不敢上前,一时攻也不是,走也不是,进退两难,颇为尴尬。 

姬远玄翻身下了三眼麒麟,大步走来,抱拳微笑道:“中土姬远玄幸会龙神太子,多谢太
子殿下出手相助!”众黄衣人齐齐拜倒。 

拓拔野微笑道:“姬公子言重了。拓拔野路经此地,困意重重,舒展舒展筋骨而已。” 


两人个头相若,站在一处都是玉树临风,英姿倜傥,心中不由都生出惺惺相惜之意,相互
行礼。倒是白龙鹿与三眼麒麟兽大眼瞪小眼,喉中呜呜作响,满是敌意。 

洛姬雅跺足道:“不打啦,不打啦!你们两个大男人加在一起,欺负我这个弱女子,太不
公平!” 

拓拔野啼笑皆非,微笑道:“仙子这一只号角胜过千军万马!咳嗽一声天地都要震上三震
,区区拓拔野哪敢欺负?” 

洛姬雅嫣然道:“嘴还真甜呢!可惜再拍马屁也没用啦!”转头对姬远玄笑道: “姬公子
,你福大命大,这三十六种香草还是给你留着吧!” 

姬远玄听她有意放弃,心中大喜,淡淡微笑着行礼道,“如此就多谢仙子了!他日姬某必
备罕见药草,送到流沙山上。” 

洛姬雅抿嘴笑道:“那就不必了,仙子我从来不要别人赠送之物,费尽心思偷来抢来的东
西,那才最值得珍惜。” 

拓拔野莞尔,心道:“这妖女倒与成猴子、御风之狼是知己。” 

忽听旁边的一个土族黄衣少女脆声道:“公子,我们需得上路了!只怕又有追兵赶到。”
众黄衣人面色凝重,丝毫没有放松之色。 

姬远玄微微点头,对拓拔野正容行礼道:“拓拔兄,今日之事,姬某永不相忘,他日定当
竭力回报。只是事情紧急,不能盘桓,暂且就此别过。” 

拓拔野连忙回礼道:“区区小事,不必记怀。姬兄请便,” 

姬远玄又行了一礼,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翻身骑上三眼麒麟,对洛
姬雅微笑道:“多谢仙子手下留情。”双腿一夹,那三眼麒麟怪吼一声,闪电般奔走。 


众黄衣人上了龙兽车,对拓拔野微微颔首微笑,扬鞭叱喝,车轮滚滚,转眼便消失在月色
密林之中。 

环立在四周的十余个黑衣人恶狠狠地瞪了拓拔野一眼,立时无声无息地尾随而去,对昏迷
在地的二十余个同党瞧也不瞧上一眼。 

转瞬之间,林中众人就走得乾乾净净,只剩下拓拔野、白龙鹿和那素不相识的流沙仙子。
 

流沙仙子转身望着拓拔野,目光闪闪,甜蜜蜜地微笑不语。指尖勾着玉兕角,轻轻摇荡,
莲步微移,绕着他慢慢环走。 

拓拔野见洛姬雅笑吟吟地盯着自己,稍感尴尬,咳嗽一声,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仙子,咱们也后会有期吧!”转身便走。 

洛姬雅格格一笑,闪电般挡在他的面前,甜声道:“拓拔野,你想耍赖吗?” 

拓拔野愕然笑道:“我怎地耍赖了?” 

洛姬雅道:“那位姬公子的龙兽车里有三十六种天下罕见的奇异毒草,我可是冒了性命危
险去抢夺的;现在被你这般一捣乱,我拿不到这罕见的三十六种宝贝啦!我不管,你须得
赔我三十六种天下少见的奇毒,否则我就赖上你啦!”跺足撒娇,殊无造作,倒像足了天
真烂漫的俏丽女童,让人不忍心拒绝。 

拓拔野笑道:“仙子,既然你想要那三十六种毒药,为何不去追姬公子?赖着我又有何用
处?” 

洛姬雅皱起鼻子,哼了一声道:“那小子有钧天剑和炼神鼎,又有辟毒珠,杀他太过费事
,不如赖上你来得方便。”双手插腰,笑吟吟道:“你坏了我的好事,做些赔偿原也是应
该的吧?” 

拓拔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实是无法将大荒第一毒神与这撒娇耍赖的小女子联想起来,笑
道:“仙子不是从来不要别人赠送之物吗?我即便是赔偿给仙子,仙子也必定是不要的了
?” 

洛姬雅翻了翻白眼道:“谁要你送我东西啦?瞧你那穷酸样,也定然没有什么奇花异草。
你只需陪我找到三十六种天下奇毒,我就不与你计较啦!” 

拓拔野心想:“现下时间紧迫,须得赶去与六侯爷会合,不能与这刁蛮女子胡搅蛮缠了。
”当下微笑道:“我恰好有要事在身,只怕不能陪仙子了。等到事情了结之后,再任由仙
子差遣,如何?” 

洛姬雅摇头道:“那可不成!我要这三十六种奇毒也是紧要得很,你的事就先缓上一缓吧
!” 

拓拔野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怎地莫名其妙地沾惹了这妖女上身?罢了!先甩脱她
再说。”故意沉吟道:“这样吧!我要往空桑山去,倘若仙子在我到那里之前能捉得住我
,我一定想方设法帮你找来三十六种奇毒,但若不能追上,那拓拔便爱莫能助啦!”心想
:“以我的真气和白龙鹿的脚力,你追得上吗?就算追上了,想要捉我那也对不住得很。
”他对于美貌女子素来心软,但此次关系重大,这妖女又非等闲人物,只有硬起心肠使些
诈了。 

洛姬雅眼中放光,俏脸生辉,甜声笑道:“咱们一言为定,你可不能赖皮,” 

拓拔野点头道:“那是自然。”脸上突然露出欢喜之色,望着她身后笑道,“姬兄,你怎
地又回来了?” 

洛姬雅回头望去,林中月光皎洁,空荡无人,哪有半个人影?心中顿知上当,猛然回过头
来,只见拓拔野早已翻身骑上白龙鹿,闪电般奔出数十丈外,口中犹自笑道: “青山不改
,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洛姬雅望着他消失在树林之中,嘟嘴顿足,脸上却绽开甜蜜的笑容,望了望指尖上一只碧
绿透明的甲虫,歪着头柔声笑道:“拓拔野呀拓拔野,你这个小滑头,以为这样就能逃得
出我的手掌心吗?” 

中午时分,艳阳高照,蝉声密集。拓拔野骑着白龙鹿在小径上狂奔,汗水浸透了衣裳;两
旁都是金灿灿的田野,麦浪随风翻滚,远处山脚下有一处村庄,在正午的烈日下,仿佛海
市蜃楼。 

一人一鹿毫不停息地跑了这么久,早已口乾舌燥,饥肠辘辘。拓拔野舔了舔乾燥的嘴唇,
拍拍白龙鹿的脖颈,笑道:“鹿兄,咱们到那村庄再休息吧!” 

白龙鹿嘶鸣一声,撒蹄飞奔。 

奔得近了,瞧见村口有一处小小的驿站,里面坐了几个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饭。 

拓拔野大喜,驾御着白龙鹿疾驰到驿站之外。 

那驿站恰好在小溪边上,河水邻邻,垂柳依依。白龙鹿欢鸣一声,不待拓拔野翻身落稳,
已经一个箭步跃入溪中,水花四溅。待重新起来时,口中已经叼了一条两尺来长的草鱼,
欢嘶不已。 

众人没有见过这等怪兽,纷纷探头,小声议论。拓拔野哈哈一笑,转身走入驿站,一个伙
计迎上前来,笑道:“客倌要些什么?” 

拓拔野正要答话,却听角落里一个少女脆生生地笑道:“不用啦!我已经替他点了菜了。
”声音沙甜腻人,众人只觉心口仿佛被万千蚂蚁爬过,周身几万个毛孔齐齐打开,又是舒
服又是难过。 

拓拔野心中一凛,循声望去。角落中一个黄衣少女占据了老大一张桌子,桌上摆了二十余
盘菜肴,正托着香腮,满脸甜笑,大眼扑眨扑眨地望着他,正是流沙仙子洛姬雅。 

她身边匍匐了一只巨大的怪物,周身碧绿,光滑透亮,头顶三支尖角,倒像是一只大昆虫
。瞧见拓拔野朝这望来,立时六足一蹬,立了起来。一双大如车轮的碧眼直楞楞地瞪着他
,过了片刻,懒洋洋地扑煽扑煽翅膀,重新匍匐在地上。 

洛姬雅叹道:“你怎么现在才到?我等你半个多时辰啦!点的菜都凉了呢!”语气像是在
埋怨,又像是在撒娇,旁人听来,只道是他们约好在此处见面一般。 

拓拔野心中诧异,忖道:“不知那大绿虫子是什么怪物,竟然跑得比白龙鹿还快? 

她又怎能算准了我要经过此处?”突然一动:“是了!难道是昨夜着了她的道,被她下了
千里子母香之类的追踪蛊?”真气运转,寸寸查寻,却并未发觉任何异常。心想: “既来
之,则安之,可不能让她瞧扁了。”口中哈哈笑道:“这么热的天,菜冷了才好下口。”
大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洛姬雅递过一条方巾,抿嘴笑道:“擦擦汗吧!瞧你这一头一脸的,难不成是从水里游出
来的吗?” 

拓拔野接过方巾,笑道:“多谢。” 

方巾温软芬芳,不知是她的体香还是其他什么,闻起来薰人欲醉。 

心中微微一荡,正要揩拭汗水,突然想起此女乃是大荒十大妖女,天下第一毒神。 

自己坏了她的好事,又与她有约定在先,终究是小心为妥。当下又欲将方巾放下,但撞见
她似笑非笑的眼光,和嘴角微微撇起的笑纹,心想:“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这般示弱? 


就算有毒又如何?”当下拿起方巾,仔仔细细地将脸上的汗水擦拭乾净。 

洛姬雅眼波中露出赞赏、欢喜的神情,苹果似的脸上越发红艳动人。两个酒窝在双靥上旋
转开来,甜笑道:“这才是拓拔野呢!难怪雨师妾要喜欢你啦!” 

拓拔野听她说到雨师妾,心中微甜,但又稍觉尴尬。深深地闻了闻桌上的菜肴,笑道:“
好香。” 

洛姬雅为他盛了一碗饭,递给他,笑道:“那当然啦!这里的每一样菜都被我下了至少七
种毒药,闻起来能不香吗?” 

拓拔野见她眼光闪闪地瞧着自己,嘴角又是那丝笑意,心道:“这妖女下毒手段高明,倘
若当真要毒我,又何必在菜里下毒?就算下了毒我也可以用潮汐流真气逼将出来。” 

哈哈笑道:“是吗?那更要尝尝啦!拓拔野长了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么罕见的菜呢!”
 

托碗举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面吞咽每道菜肴,一面赞不绝口。那称赞中虽有夸大成分,但也有由衷之意。菜肴滋味
独特,极是可口,他自己原本善于烹饪,对于膳食更有心得,这些菜必是加过什么独特的
作料,才能有此翻陈出新的滋味。 

拓拔野腹内饥饿,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碗米饭才逐渐放慢下来。 

洛姬雅就这么坐在一旁,笑吟吟地望着他吃饭,仿佛比自己吃还要开心一般。待到他放下
碗筷,才笑咪咪地甜声道:“拓拔野,你这个大笨蛋!这里的每一道菜里当真都下了七种
剧毒,那条方巾也是用四十九种毒液淬过的。现在你的身体里至少有两百种奇毒。你已经
是天下第一号大药罐啦!” 

拓拔野笑道:“是吗?”洛姬雅现出酒窝,无邪地笑道:“你不相信?你的脸上是不是紧
绷绷的,开始发麻发痒?你的喉咙里是不是仿佛有蚂蚁在慢慢地爬呀爬的?再过上一会儿
,你的肚子里就要开始绞痛了。痛得你揉断肠子。”她皱起鼻子,格格脆笑。 

大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喘着气道:“大笨蛋,你以为自己很勇敢吗?” 

拓拔野心中一凛,果觉脸上紧绷麻痒,喉咙也开始异样起来,继而腹内开始隐隐绞痛,知
道这妖女所言非虚,微微有些后悔。旋即又想:“这妖女当真想要下毒,即便不吃这饭菜
,也难以避得开去。且瞧瞧她还有什么花样。”微笑道:“吃到这么美味的饭菜,中些小
毒又有何妨?” 

话音未落,腹中如被猛锉一刀,剧痛攻心。最后一个字登时说不出来,黄豆大的汗水涔涔
而下。 

洛姬雅大眼扑眨,笑嘻嘻地道:“哎哟!拓拔公子,吃坏肚子了吗?要不要我替你揉一揉
?”朝他脸上吹了一口气,柔声道:“好哥哥,只要你答应陪我去找三十六种毒药,我就
立时将你身上的毒尽数解了。” 

拓拔野想要回答,但觉腹内千刀齐剐,仿佛肠胃在一瞬间被校碎成千千万万片。饶是他真
气超强,念力如钢,也疼不可抑,险些便要弯下腰去。 

强忍剧痛,心想:“需得快快摆脱这妖女,运气逼毒,或是查看《百草注》,寻找解开这
毒药的草木。”当下哈哈笑道:“多谢仙子招待!咱们的约定还没有结束呢!拓拔野先行
告辞了。”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洛姬雅也不追赶,只是笑道:“刚刚吃饱饭,千万慢些走。” 

还未走出驿站,忽听见蹄声轰隆,兽吼人喝,大队人马直往驿站冲来。有人叫道: “稀泥
奶奶的!就是这臭小子!” 

突然“咻咻”之声大作,无数箭矢朝驿站怒射而来。“笃笃笃”密雨连珠似的爆响,驿站
梁柱墙壁瞬间插满了长箭,几个吃饭的汉子头也来不及抬起,便被急箭钉死在桌上。 

驿站大乱,众人尖叫飞奔。那只绿色的昆虫怪猛地跳了起来,双翅急速扑煽,发出 “那七
那七”的尖锐响声。 

拓拔野虽然体内剧痛,但护体真气仍然自动爆出,青光隐隐,已较平时大为减弱。 

箭矢“飕飕”射来,触着护体真气立时朝天射起,没入顶梁。忍痛望去,只见数十名彪形
大汉骑着巨大的龙兽以及几只猛犸,气势汹汹地猛冲而至。 

若是平时,这一群喽罗只会引得他哂然一笑,但眼下腹内剧痛,真气岔乱,情形又自不同
。冲在最前的两个猛犸骑兵呼啸着狂奔而入,“碰”地一声将木墙撞飞,青铜长矛一左一
右闪电刺来。 

拓拔野双手一抓,将矛尖握住。长矛一震,无法再突入分毫。猛犸继续前冲,那两个骑兵
惊呼乱叫声中紧握长矛,被高高斜举半空,胡乱踢腿,极是狼狈。 

后面的龙兽骑兵避之不及,登时撞将上来。龙兽怒吼一声,一头将两人撞飞。拓拔野将长
矛朝外一送,“嘁”地一声刺入龙兽双眼,龙兽痛极嘶吼,昂首扬掌,又与后面冲来的龙
兽撞在一处,登时人仰马翻,在驿站外乱作一团。 

那两只猛犸从拓拔野身边冲过,长鼻挥卷,怒吼着朝洛姬雅冲去,桌椅四飞。洛姬雅哼了
一声道:“鼻子甩来甩去的,美得紧?”素指一弹,两道细微银光闪电没入两只猛犸的长
鼻。 

“哧”地微响,青烟忽起,驿站内腥臭扑鼻。那两只猛犸的长鼻突然皮翻肉烂,一路朝头
部、全身蔓延。刹那之间,两只巨大的猛犸竟只剩下森森白骨,犹自向前猛冲。 

即将冲到洛姬雅桌前时,突然崩散,白色骨末簌簌落了一地,又迅速化成一滩黑水,转眼
化为青烟,消散在空气之中。 

绿色昆虫怪歪着头在那滩黑水前看了片刻,偷瞧了洛姬雅一眼,突然伸出六尺余长的细舌
,将几滴黑水在消融之前吸入口中。 

驿站外众骑兵勒兽不前,惊声叫道:“流沙仙子!” 

洛姬雅格格一笑,道:“滚得远远的吧!”众骑兵惊疑不定,徘徊不决。纷纷望向拓拔野
,见他双眉微蹙,脸上汗水涔涔,却挂着微笑,对一切视若无睹,缓缓的从众人之间穿过
,朝河边走去。 

一个骑兵低声咕哝了几句,众人点头,狠狠地瞪了拓拔野一眼,叱喝声中驾御龙兽朝前头
奔去。 

拓拔野走到河边,腹内绞痛如狂,连真气都险些提不上来,大声道:“鹿兄,吃饱了吗?
我们走吧!”白龙鹿从水中钻出脑袋,大声欢嘶。忽然瞧见他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
地从额上冒出,簌簌滚落,登时发出一声怪叫,猛地跃了上来。扬起前蹄,趴在他的身上
,不断地用舌头舔他的汗水,口中呜呜低鸣,似乎极是担心。 

拓拔野生怕汗水中有毒,贻害白龙鹿,连忙将它挡开,微笑道:“鹿兄,走吧,” 

翻身上了鹿背,朝着空桑山的方向行去。 

身后传来洛姬雅银铃般的笑声:“拓拔野,慢些走,我追不上你啦!”那只绿色昆虫怪似
乎也追了出来,翅膀扑煽,发出尖锐刺耳的“那七”声。 

拓拔野想要回答,却聚集不了真气,方甫聚气丹田,便觉腹内被万千毒蛇一齐咬噬,被万
千刀刃一齐剁剐,险些便要栽落下去。 

脸上奇痒,汗水流过,被阳光一晒,越发觉得麻痒难当。脑中又是剧痛又是昏重。 

白龙鹿撒蹄狂奔,四平八稳。但他依旧觉得迎面吹来的暖风仿佛要将他吹落下去。 

腹内绞痛越来越盛,每一次都翻江倒海,肝肠寸断,有几次几乎觉得被人拦腰绞断了一般
。 

当下默念潮汐诀,意如日月,气似潮汐,强忍剧痛,将真气一点一点运转起来。但体内所
中之毒极是猛烈,两百多种毒药齐齐发作,竟使得他的经脉仿佛扭曲瘫痪。真气虽然可以
勉强运转,却丝毫不足以将剧毒逼出,反倒加速了毒药在体内经脉的流转。 

意念集聚了片刻,脑中越发沉重胀疼,凝集的真气又渐渐涣散开来。这一刻心中方有些懊
悔,不该自负轻敌,自动往那妖女设好的陷阱里跳。 

又过了片刻,全身忽冷忽热,头痛欲裂。酷暑炎日,牙齿竟然情不自禁地格格作响。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耳边风声呼呼,逐渐变成各种奇异的声响,似乎极为熟悉,但又无法
辨别。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想要看清前方;但刚睁开一条缝隙,便觉阳光耀眼,脑中一
阵晕眩,终于昏厥过去。 

昏昏沉沉之中,听到有人笑道:“药罐子,亏你还是龙神太子,原来这般不济。” 

声音沙甜入骨,拓拔野努力回想,却想不出究竟是谁。费尽全力睁开双眼,瞧见一个苹果
似的俏脸在自己面前晃动,两个酒窝仿佛漩涡一般,那笑容纯真无邪,逐渐变形模糊。 


腹中绞痛如狂,全身亦无处不在疼痛。忽听白龙鹿一声怒吼,那沙甜的声音又笑道:“大
马鹿,你倒凶得紧。我偏生要逗他,气也将你气死。”白龙鹿接连怒吼,拓拔野许久未曾
听见它这般震怒,迷迷糊糊地想,究竟是谁惹它发狂? 

但体内剧痛,无法思考。说不出的痛楚,说不出的难受,仿佛魂灵被什么物事硬生生地从
身体绞了出来。终于又昏昏沉沉地沉沦下去。 

迷迷蒙蒙之间,仿佛匍匐在白龙鹿背上走了许多的路。有时停了下来,听见白龙鹿愤怒地
嘶吼,听见刺耳尖锐的“那七”声,以及那个奇怪的女子声音。有时感觉一只滑腻温软的
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耳边还能听见那奇异的笑声。 

当冰凉的手指撬开他的双唇,将清甜的泉水灌入口中,他突然在混沌中迷乱,一阵狂喜从
绞痛的心中蔓延开来。一刹那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那万里荒原之上。心中不住地叫道:
“雨师妹子!雨师妹子!”但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来。冰凉的泉水滑过乾裂的嘴唇,沿着
下巴流过脖颈,多么像眼泪袋子的泪水啊!他心中狂喜迷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伸
出双手,将那人紧紧抱住。 

突然听到一声尖叫,那人猛然从他怀中挣脱。“啪”地一声脆响,脸上突然吃了热辣辣的
一记耳光。力道之大险些将他头颅打断。 

拓拔野心中迷糊,难道雨师妾竟要离开他了吗?突然感到一阵远胜于周身绞痛的苦痛与悲
伤,热泪夺眶而出。 

忽听那沙甜的声音恨恨道:“小色鬼,吃了耳光便哭哭啼啼,当真不知羞。”又是 “哎呀
”一声尖叫,怒道:“臭马鹿,你再撞我,我就将你的四只蹄子毒得肿成熊掌。” 

耳边叫声逐渐模糊,但心中的悲伤却越来越甚,朦胧之间,仿佛又回到那破庙之中。 

月光如水,树影斑驳,冰冷的台阶上,他默默静坐。 

突然之间,他心中一凛,蓦地想起所有的事情,想起那沙甜腻人的声音。腹内绞痛更盛,
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掏空。是了!在那驿站之中,他太过托大轻敌,轻而易举中了那妖女洛
姬雅的两百多种剧毒。只是,为何他仍然未死呢? 

又想起六侯爷一行仍在空桑山相候,登时更加清醒了三分。不知经脉是否受损?倘若侥幸
完好,便可以再次尝试以潮汐流调集真气,将体内毒素暂时压制,然后再觅解药。 

当下努力积聚意念,一寸一寸地检查体内经脉,出乎意料之外,周身经脉竟然完好无损;
心中大喜,奋力意守丹田,感应气海潮汐。不料运行间,丹田陡然剧痛,全身仿佛被撕裂
一般,刚刚聚集的一点真气立即又分崩散去。 

突然“哗”地一声,周身冰凉,似乎被冷水从头浇透。拓拔野机伶伶打了个冷颤,虽然体
内绞痛依旧,但意识却大为清醒。睁开双眼,忍痛四下扫望。 

明月当空,青松横陈,两侧险崖陡峭,脚下便是万丈深渊,白雾穿梭,冷意森森。 

咫尺之距,水声轰鸣,瀑布滔滔飞泻;自己竟被绑在险崖青松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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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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