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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搜 神 记——第八卷 朝歌山 七彩土3-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26:33 2005), 转信
第八卷 朝歌山 七彩土
第三章 相煎何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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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从林中出来,蚩尤、六侯爷、辛九姑等人就纷纷围上,七嘴八舌。六侯爷皱眉道:
“发生了什么事?怎地真珠竟突然说要回东海去了?是不是你小子说了什么让她难过的话
了?”拓拔野早知众人会有如此疑问,苦笑不语。六侯爷对他性情也颇了解,又对真珠了
如指掌,见他这般神情,心下了然,叹道:“罢了罢了,或许这样对真珠更好些。”
拓拔野道:“明日一早,候爷你便带著真珠,与九姑、柳浪、猴子、卜运算元一道先回东
海吧!”
辛九姑闻言大急,道:“没有救出纤纤,我死也不离开大荒!”
成猴子与柳浪等人初回大荒不久,还未玩够,哪肯如此回去?当下也纷纷各找藉口。
拓拔野摇头道:“眼下大荒动乱四起,土族似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行
动,太过引人注目,反倒不利轻便行军。你们先回东海,与陛下好好计议。最好能在我和
蚩尤救出纤纤之前,先反覆滋扰木族沿岸城市,找到并协助雷神东山再起,使得句芒老妖
疲于奔命,无暇顾及火族之事。”
柳浪点头道:“不错。眼下最可怕之事便是句芒老妖坐稳木族局势,与水妖以及火族烈碧
光晨等人联合。倘若有了水木两族的支援,烈碧光晨想要动什么手脚,就更方便了,即便
烈候爷与祝火神也奈何他不得。一旦烈碧光晨控制火族局势,必定要以纤纤和祝火神做为
垫脚石,爬上赤帝之位。那时纤纤便危险得紧了。”
拓拔野道:“所以我和蚩尤必须尽快取回七彩土,将琉璃圣火杯粘合,抢在烈碧光晨有所
行动之前,将赤帝从塔中解救出来。而你们必须尽早回到东海,不断打击、扰乱木妖、水
妖与火妖的计划,证他们不能顺心如意。”
辛九姑等人见他所言极有道理,一时也无话可说,虽然心中仍是老大不情愿,但也无可奈
何。想到他们因为假道灵山,已经耽误了几天时间,众人心中都忧急起来。
当是时,忽听山下远远地传来地动山摇的响声。众人掉头望去,却见火炬漫漫,那数万土
族大军穿梭调动,互为犄角,正缓缓朝这灵山脚下行进。天空中怪叫如潮,昂首望去,四
面八方有无数大鸟盘旋飞来,鸟上有不少劲装卫士,瞧那打扮,也是土族兵士。
众人见来者不善,心中大奇,纷纷猜想:“难道是那灵山十巫没有将姬远玄带来之人的病
情治好,姬远玄一怒之下,竟下令进攻灵山吗?”正胡乱猜想,忽听姬远玄叫道:“拓拔
太子!”从那巨树下昂首走来。
拓拔野对他先前暗中相助颇为感激,见他走来,连忙迎上,微笑道:“适才多谢姬兄鼎力
相助。”
姬远玄微笑摆手道:“拓拔兄言重了,姬某还欠兄台一条性命呢!”两人相视哈哈而笑。
拓拔野见他笑容中略带凝重,眉宇之间满足忧虑之色,便道:“姬兄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
姬远玄目光开动,踌躇片刻,突然弯腰行大礼,叹道:“姬某正有要事恳请拓拔兄相助。
”
拓拔野连忙将他扶起道:“不敢当!姬兄有事只管讲来。”
姬远玄望了拓拔野身后众人一眼,面有为难之色,柳浪等人识趣、纷纷道:“走!咱们瞧
瞧八郡主好了没有。”只有蚩尤巍然不动。
拓拔野笑道:“姬兄,这位蚩尤,乃是我的兄弟,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姬远玄朝蚩尤微笑行礼,待要开口,皱眉凝神,似乎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微微一笑道:
“你瞧见山下那千军万马了吗?”
蚩尤嘿然道:“这么浩大的声势还能瞧不见吗?姬公子的排场果然大得很。”
姬远玄微笑道:“蚩尤兄弟,不是姬某排场大。王亥将军所带的这三、四万精兵虽是土族
英雄男儿,但这次却是来要我姬远玄命的。”
语出突然,拓拔野与蚩尤齐齐惊咦一声。姬远玄微笑道:“姬某虽然是黄帝少子,但现下
却是土族全族通缉追杀的要犯。土族三十万大军在遍地追缉我,明日晌午之前,至少还会
有两三万大军从附近赶至这里。”
拓拔野奇道:“为什么?”
姬远玄苦笑道:“你可知我让灵山十巫救治的病人是谁吗?是我父王,当今土族黄帝陛下
。”
拓拔野与蚩尤又齐齐大吃一惊。天下五帝之一的黄帝竟然死了!难怪这一路上总是瞧见披
挂孝带的土族军士,难怪连日来土族境内剑拔弩张,气氛诡异。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想道
:“木族雷神蒙冤,火族圣杯破裂,赤帝被困,眼下黄帝又突亡,时间上如此之巧,难道
与水妖、木妖等都有关系吗?”心中波涛汹涌,寒意森森。
姬远玄道:“拓拔兄,蚩尤兄弟,姬某知道你们此次来我土族境内,是为了七彩圣土。”
拓拔野二人又是微微一惊,姬远玄微笑又道:“实不相瞒,前些日我与父王便在雷泽城中
。那夜无尘湖底大战,我们便在观战之列。宁姬惨死,琉璃圣火杯失踪,拓拔兄拼死相助
雷神,我们都瞧得清楚分明,心里好生景仰佩服,当时姬某便极想与拓拔兄结交。可惜当
时局势混乱,我们身份又极是特殊,终于未能相识。不想几日之后,却在本族境内邂逅,
果真是有缘。”
他顿了顿,又道:“当时我便想,纤纤姑娘被火族抓走,拓拔兄、蚩尤兄弟不往赤炎城,
却和火族八郡主一道朝西北土族而来,那又是为什么?想来想去,难道竟是那琉璃圣火杯
破裂了吗?拓拔兄为了救回妹子,必定要粘合圣杯,洗刷她的清白。八郡主也只有粘合圣
杯,才能将赤帝从琉璃金光塔中救出。而天下唯一能粘合圣杯之物,便是本族七彩土。”
拓拔野心中佩服,微笑道:“姬兄英明,一猜便中。却不知姬兄当日与黄帝驾临雷府,却
为何没有人提及?”
姬远玄嘿然苦笑道:“本族与木族芥蒂日深,雷神寿庆虽然广发请帖,但土族许多城邦都
是悄然前往,不敢让长老会得知。父王与雷神交情甚笃,但由于身份特殊,为了避免长老
会的阻拦,才与我,以及二十多个亲信乔装为普通土族使者前往雷泽城贺寿。”又叹息道
:“在无尘湖底,父王目睹雷神被奸计所陷,却不能施加援手,心中郁怒至极。幸好雷神
前辈福泽深厚,又有拓拔兄相助,终于从容脱身。但是,谁想仅仅两天之后,父王自己便
道奸人毒手!”
拓拔野皱眉道:“姬兄与黄帝既是乔装身份,隐密而行,又怎会遇此不测?”
姬远玄惨然笑道:“再好的田地都有裂缝。我们的行进路线虽然保密,但自然有人能够得
悉。”
蚩尤心中一动,沈声道:“是家贼内奸么?”自从当日蜃楼城被宋奕之出卖,他便铭心刻
骨,极为敏感。
姬远玄叹道:“不错!倘若姬某没有猜错,应当是家兄姬修澜受奸人挑唆,做出这等逆伦
之事来!”
蚩尤吃惊道:“姬修澜?”黄帝长子姬修澜乃是大荒十神之一的“黄龙真神”应龙的弟子
,七岁之时便曾空手降伏蔓蕖山马腹兽,十四岁时以念力拔出朝歌山上的“缠龙逆天枪”
,十五岁时一枪击败土族大将军侯尹芝,十六岁官拜土族十大将军之列,勇冠三军,被全
族上下视为昔年土族大神蛮胜转世。乃是大荒年青一辈中超一流的人物。即便勇悍桀骛如
蚩尤,亦颇为激赏。
姬远玄惨然笑道:“家兄长我十岁,又非一母所生,彼此之间原已不甚亲近,偏偏又有小
人在他身旁挑唆,捏造是非,近年来,他与我更加形如陌路。三个月前,长老会再次提出
设立太子,大长老白驼与家兄乃是翁婿,便提出由家兄为太子。家兄原本就声名卓著,族
人敬佩,若非他母亲是水族中人,三年前早已成为太子。眼下水族在北侧虎视耽耽,族人
极为担心,更加不敢奉家兄为太子。因此便有一些长老提出立姬远玄为太子。议言一出,
立时有小人造谣生事,说家兄不能为太子,都是我姬某在暗处所为。嘿嘿,姬某虽然不是
圣贤人,也想登位大子,但岂能做这种卑鄙下流之事?
“家兄听信谗言,与我裂痕更深,父王担心兄弟之争使得族内原已不平静的局面更为生乱
,遂将立太子之事搁置下来。一月以前,父王得知雷神寿诞,决定暗自前往庆贺,对外则
称病不出。家兄身为土族大将军,肩负族人安危,近来又是多事之秋,自然不能由他陪同
。于是父王便让我带了亲信随行,一来拜会大荒十神之一的雷神前辈,二来也好长些见识
。岂料这隐密消息不知怎生走漏,又让家兄得知。家兄只道父王偏心,更加生气,半夜间
入我府中怒斥责怪,愤然离去。他素来沈默寡言,如此震怒极是少见。”
姬远玄道:“我生怕父王担心,此事便未向父王提及。”突然重重一拍身旁巨树,叹道:
“倘若我将此事告知父王,多加防范,只怕就不会有这局面了。父王对外称病,暗地里与
我们一道来了雷泽城,偏巧就遇上了那惊天之乱。那日情形诡诈,巧合之事实是太多,水
族圣女、木神句芒、火族吴回这些人竟然尽数在场,实在太过蹊跷。父王目睹雷神蒙冤,
郁怒至极,第二日便启程回阳虚山。”
姬远玄沈声道:“岂料我们还未出木族边境,便陷入重围。所有伏兵都是来自五族的一流
高手,我们苦斗许久才终于突围。一日之内,连遇七支阻兵,不下千人。我所带的二十余
名亲信战死近半,父王也身受重伤。那重重阻兵,虽然本领极高,但毕竟来自不同族别,
彼此不相信任,又深伯被我父王瞧出身份,许多绝招并未使出,是以我们才得以一再逃脱
。”
拓拔野那夜在松树林中与姬远玄邂逅时,所遭遇的几十名黑衣人无不如此,虽然身手极为
厉害,但都相互猜忌,掩掩遮遮。听姬远玄这般说,心有戚威焉。
姬远玄道:“当夜到了钦山之时,突然遭遇六个超一流高手。姬某不敢妄自揣测,但这六
人无一不是五族仙级以上的人物。以父王之威,亦难敌六人之力,终于被他们封住经络,
动弹不得。那六人将我们制服之后,竟以我的钧天剑将父王剁成十六段!”
拓拔野、蚩尤齐齐失声惊呼,半晌方道:“以你的钧天剑行凶?想来是要嫁祸于你了?”
姬远玄目中泣然,沈声道:“不错!那六人杀了父王之后,立时扬长而去。我悲痛中突然
记起所携的炼神鼎,连忙乘著父王的元神依旧附著于钧天剑时,将散逸的元神收纳入炼神
鼎中。只要元神未散,躯体就算断碎,也终究有法子复合。”
拓拔野点头道:“是以姬兄便护送黄帝的躯体,到这灵山上来请求十巫救治?”
姬远玄点头道:“不错!所幸这一路行来,没有遇见像那六人一样的超一流高手。在那松
树林中,被流沙仙子与那群追兵狙击时,又幸得拓拔兄相救,得以从容脱身。进入土族境
内后,本以为已过险境,不想一日之内接连遇见四支挂丧军队,才知道父王驾崩的消息已
经传遍土族。嘿嘿,这弑君凶手自然就成了姬远玄我了。
我们星夜兼程,避开自家军队,赶到灵山。在山脚下不巧邂逅一支侦兵,泄露了行踪。不
过半日工夫,王亥将军便调集了三万军队将灵山重重包围。”
拓拔野二人听到此处,来龙去脉已大致清楚。黄帝、姬远玄父子一行秘密前往雷泽城之事
,除了他们自身之外,只有姬修澜知道。能对他们路线了如指掌,并派遣诸多一流高手沿
途狙杀的,只有姬修澜、白驼等人。倘若白驼与姬修澜果真勾结水妖,就更容易解释何以
狙击的高手来自诸族。
拓拔野沈吟道:“姬兄,黄帝眼下状况如何?”
姬远玄摇头叹息道:“灵山十巫虽有通天之能,将父王躯体缝合如初,但由于父玉是被钧
天剑所斩,想要伤口重新愈合,除了法术之外,还必需要以本族朝歌山七彩土黏合……”
“朝歌山七彩土!”拓拔野与蚩尤心中剧震,突然明白姬远玄想要他们相帮的是什么了。
姬远玄目光炯炯地望著他们,沈声道:“不错!拓拔兄,蚩尤兄弟,眼下我们三人想要的
东西都是一样的。而且姬某相信,此次父王遭害,必定是水妖等外贼勾结家兄周围的小人
所为。神帝羽化之后,天下无主,五帝会盟在即,妖魔小丑自然都按捺不住要粉墨登场,
是以近年来五族中都是动乱频频。蚩尤兄弟,令尊乔城主当年也是被水妖所害,才家破城
亡;拓拔兄,龙族历来被水妖欺压,眼下水妖又层层进逼,冲突在即。无论怎样看来,你
我三人都是同仇敌忾,为何不一道取回七彩土,联手挫败水妖的阴谋呢?”
他这一番话简单明了,鞭辟入里,与拓拔野、蚩尤二人心中所想完全一致,两人对望一眼
,哈哈大笑,突然高高扬起手掌。姬远玄大喜,也高高地扬起手掌,三人对视大笑,击掌
互鸣。
六侯爷、柳浪等人远远地瞧见他们欢喜击掌,都大为诧异。
忽听山下传来震耳欲声的喊声,似是无数军士以号角同时喧奏:“逆贼姬远玄,阴鸷奸诈
,挑拨君臣,党同伐异。窃国阴谋败露,挟黄帝而潜逃,欲与木妖雷某狼狈为奸,劫难天
下。雷枭溃灭,孤立无援,竟残杀君父,丧尽天良,灭绝人伦。天地俱怒,人神共愤……
”
数万军士浩浩荡荡从四面八方,朝著灵山步步逼近,距离山脚已不过五里。漫漫火炬,闪
闪刀戈,兽骑似海,旌旗如林。
六侯爷等人听到呐喊之声,无不震惊。六侯爷嘿然道:“妙极妙极,太子殿下最为擅长的
便是结交‘逆贼’,今日果然又结交了一个。”
又听那山下的万千声音又齐齐喊道:“灵山圣地,岂容逆伦奸贼藏匿?十巫圣驾,万请缚
贼山下。山上人等,黎明前未下山者,均视为姬远玄乱党。一经抓获,格杀勿论。”
成猴子喃喃道:“他奶奶的,格杀勿论?怎地咱们总是卷入这等倒楣之事?”
卜运算元愁眉苦脸道:“可惜可惜,今日十卦都己算过,无法再卜上一卦啦!”
忽听巨树上传来巫咸、巫彭的怒吼声:“他奶奶的,老子在这里动手术,这群稀泥混蛋大
呼小叫的,存心让老子出错下不了台吗?快快叫他们滚蛋!”
巫罗、巫即等人叽里咕噜地应答一通,从那树洞中悠悠飘下。
八巫怒气冲冲地御风飞到崖边朝下眺望。土族万千大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警示话语,山脚
下等候明日问诊的病人被那排山例海的气势震慑,魂飞魄散,纷纷向外逃离,只有少数人
依旧躲在山脚帐篷之中。
巫抵、巫盼怒道:“他奶奶的,把老子的病人全吓跑了,老子让你们全变成病人!”
巫罗、巫即道:“病人,不好,看病,我们累。死人,好,不累。”两人颠三倒四地重复
了两遍,指尖一弹,一道金光弥漫,凝集为两支细小的号角,徐徐落到他们手上。
巫罗、巫即轻摇脑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稍作酝酿,两腮突然一鼓,“劈--呜--哔
”,号角登时发出刺耳嘈杂的尖锐杂讯。众人吓了一跳,彷佛千万只蚂蚁在心头攒动,又
如同千万只猫爪在喉咙轻轻抓挠、说不出的麻痒难受。心中齐齐闪起一个念头:生平听过
的难听杂讯,以此为最。忙不迭地将双耳塞上。
拓拔野心道:“雨师姐姐的号角苍凉凄厉,洛姬雅的号角诡异凄寒,但至少还有跌宕回旋
的韵律,这两个妖精却是全无章法,和他们说话一样颠三倒四,不可理喻。”
那嘈杂刺耳的噪音忽大忽小,恣意跳跃,听得成猴子等人哭丧著脸,恨不得以头撞树,只
有灵山八巫喜笑颜开,拍手叫好。巫礼、巫谢摇头叹道:“噫乎兮!五弟六弟之管乐也,
直可惊天地兮泣鬼神。九转缭绕而上青空,回旋变化若黄河。此曲当自天上来,吾等有幸
聆听之,幸何如哉!幸何如哉!”
杂讯变化莫定,每一声都彷佛要将人的耳膜撕裂:心肺挖开。漫山遍野突然响起各种怪吼
怒啸声,起初寥落尖利,片刻之间便如海啸雪崩,此起彼伏,声浪震天。细细辨去,少说
也有数万只猛兽在一齐呼啸。势如滚滚风雷,登时将数万大军的号角压了下去。
巫礼巫谢又赞道:“嗟夫!此非天籁之音乎?五弟、六弟之管乐也,感天动地,激发天籁
之音,天若有情,也应泪下如雨。噫嘻!巍巍乎高山,汤汤兮流水,令人间之茶饭不思,
肉味不识……”长篇大赋,滔滔不绝,比之那聒噪号角,还要令成猴子之属痛恨发狂。
巫咸、巫彭齐齐探出头来,大怒道:“老子叫你让他们闭嘴,你们倒和他们比嗓子吗?他
奶奶的,巫礼、巫谢再唧唧歪歪,老子打得你们屁滚尿流,汤汤乎流水,证你他奶奶的茶
饭不思,肉味不识!”
成猴子等人闻言大快,齐声叹道:“嗟夫!此非天籁之音乎?”
※ ※ ※
天空中“仆仆”乱响,无数怪鸟从山林中冲天而起,黑压压地在空中盘旋穿梭,鸣啼怪叫
不绝于耳。无数黑色之物簌簌掉落,密集如两,腥臭弥散,正是漫天鸟粪。
六侯爷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果真是‘感天动地,激发天籁之音
。天若有情,也应泪下如雨’。噫嘻!”
空中怪乌越来越多,随着那噪音起落高低盘旋,环绕霆山上空飞翔不息。黑漆漆的山谷中
突然光芒绽放,五光十色,闪烁不定。原本被万千火炬映得桃红的夜空,倏然变幻颜色,
横空掠过的无数鸟影也镀上了瞬息变幻的层层色彩。
山谷中兽吼如狂,蹄声震动。脚下的山峰彷佛也在急剧晃动,彷佛随时会崩塌。轰然声响
遍山响彻,到处都是树木折倒拖曳之声。蚩尤青光眼凝神望去,瞧见无数猛兽湖水似地从
密林中冲出,将一切阻挡物撞飞,在谷内汇聚如滔滔大江,澎湃汹涌,朝着灵山下发狂似
地席卷而去。
拓拔野当年在万里荒原上,曾经目睹雨师妾以苍龙角御使万兽奔腾,后来又曾与科汗淮等
数百游侠纵横千里,迎面冲击发狂的万千兽群;但二者都是在平原之上,不似今夜,万兽
自高山猛冲而下,挟带狂澜气势,席卷万物,宛如山洪爆发。另有一番惊心动魄的感觉。
目睹群兽呼啸奔腾,从狭长的谷中冲泻而出,朝着山下铁桶似的土族大军闪电冲击,拓拔
野等人都大感痛快,纵声长啸。高亢啸声与那尖利噪音交相呼和,群鸟惊飞,朝外翱翔怒
舞,与环绕于灵山上空的土族空中骑兵层层冲击,登时悲啼四起,羽毛漫天纷扬,无数鸟
尸与土族军士纷纷从高空趺落,凄声惨呼。
姬远玄皱眉不语,轻轻一掌拍在身旁大树上,目中满是沉痛之色。拓拔野心下了然,道:
“姬兄是在可怜这些土族军士吗?”
姬远玄沈声道:“他们都是土族的英雄男儿,大荒一等一的好汉。我们姬家兄弟之争,却
要连累他们抛头洒血,姬某心中不安。”
拓拔野心道:“这姬远玄身在逃亡,却有王者仁心,假以时日,必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更起激赏敬佩之心。
却见万千兽群滚滚汹涌,刹那之间便如巨浪般席卷到土族大军之前。土族大军肃穆严整,
龙马骑兽都已黑幕蒙眼,耳中塞棉,不知周围究竟。
王亥青铜大旗缓缓转动,土族大军立时变换阵形:中路骑兵快速后撤,迅疾而不慌乱;两
翼战车朝中移动,挡在阵前;层层曼叠三排青铜战车绵延近五里,将山谷出口包拢住:战
车上军士将长矛卡在卡口之中,万千长矛笔直挺立;弓箭手高低层垒,错落四排,弯弓待
命;投石车与烈焰车也缓缓地驶上前来,等待就绪。
青铜大旗朝右下一转,登时乱箭怒射,巨石如雨,朝着汹涌兽群不停攻袭。万兽中不断有
猛兽被巨石砸中,悲吼倒地,瞬间被后涌上来的兽群践踏而死。也不断有猛兽被长箭接连
射中,终于不支倒地,转眼化为肉泥。血肉迸溅,腥味弥散,兽群怒吼,冲势益狂。
轰然声响,百余只巨大的剑牙猛犸率先冲撞土族大军,密集的长矛立时没入猛犸体中。猛
犸悲声狂吼,战车被控得退了丈余,复被后面的战车卡住,终于稳住。但由后冲上的兽群
撞在那被长矛刺死的猛犸上,登时又将猛犸连同战车朝后撞退。如此反覆撞击,战车不住
地朝后滑退。
有些凶猛的猛犸负伤狂吼,长鼻卷舞,悍然将整架战车卷起,抛甩到远处去。车上战士惨
呼叠声,不是被长矛刺穿,便是被冲涌而上的兽群撕成碎片。
插翅豹、狮虎、刀牙狮等善于奔跃的猛兽纷纷从前方受伤垂死的野兽身上越过,接连不断
地扑到战车上,与车上军士扭打嘶咬。但再要跃起之时往往被第二排战车上的军士乱箭射
死。
蛇颈毒兽、斑纹兕等大型毒兽更为凶残悍勇,纵然被乱箭射得犹如豪猪,依旧狂吼喷毒,
触者无不尖声惨叫,横死当场。
兽群中许多见所未见的奇怪凶兽奔腾飞跃,怒哮扑剪,极是凶猛。一只两肋长了三对长刀
似的尖翅的猛兽狂呼着飞入土族大军,蜻蜓点水般在众人头上穿行,六翅霍霍,如刀挥舞
,所到之处人头四飞,鲜血喷涌。被土族数十名军士长矛齐齐刺穿,依旧怒吼跳跟,挥翅
将长矛齐齐斩断,斩杀六、七人后方才倒地身亡。
拓拔野等人站在崖顶,眺望群兽狂奔,前仆后继地冲撞土族大军的惨烈局面,心中都不免
微感恻然。
巫抵、巫盼眉飞色舞道:“他奶奶的,妙极妙极!满地都是残肢断臂,嫁接的材料一年半
载也不愁了!”
巫姑、巫真蹙盾道:“五哥、六哥,这些人死得好生难看。我看倒不如叫些虫子,给他们
全尸吧!”
巫抵、巫盼大急道:“万万不可!再来一些断腿!”
巫罗、巫即不理,闭目摇头,鼓腮吹奏,满脸怡然自得。巫礼、巫谢亦随之闭目摇头,击
节赞赏。
空中漫漫鸟群将土族空中骑兵冲得溃散凌乱,盘旋俯冲,朝着土族大军宛如密雨般冲去。
青铜大旗缓缓转动,后方土族军士朝上次第弯弓,箭石朝天激射,鸟尸纷纷坠落。但更多
的鸟群闪电般冲击而下,拎起摔不及防的土族军士呼啸而去,啄破脑壳,吸食脑浆,而后
丢下万丈高空。
青铜旗前后摆动,突然“呼呼”之声大作,数十面金黄色的幡伞旋转腾空,金光纵横交错
,旋转飞舞。天上疾扑而下的鸟兽撞着这金光,登时嘶声悲啼,尸落如雨。正是土族的“
收魂幡伞”。
土族大军在王亥指挥下,迅速恢复镇定,前方大军井然有序地阻击冲撞而来的如潮凶兽,
后方大军则按部就班对付漫天冲击而下的鸟群。人兽对战,仍是土族大军稳占上风。
号角声忽转嘶哑嘈杂,尖利难当,彷佛瓦砾刮扫琉璃,众人虽掩耳,仍觉心痒难搔。
李九姑突然发出一声大叫,继而真珠尖叫一声,一路逃到拓拔野身边。众人忽觉脚下冰凉
,似有什么冰冷黏滑之物从脚上爬过,低头望去,只见无数的毒蛇迤逦蜿蜓,从林中游出
,夹杂着万千古怪的虫子,由众人脚间穿行而过。只有灵山八巫周围没有虫蛇穿梭。
拓拔野微微一笑,正想将真珠抱起,真珠却眼眶一红,双颊似火,朝六侯爷等人退去,在
六侯爷身边站定,闭起双眼,不敢下望,全身簌簌发抖。
六侯爷看了拓拔野一眼,笑道:“如此美差便由我来做吧!”不顾真珠尖声惊叫,将她猛
地扛起,抱到怀中。真珠面红耳赤,怯生生地瞟了拓拔野一眼,想要挣脱而下,但瞧见地
上层层涌进的虫蛇己厚达一尺,到了六侯爷小腿,登时面色发白,闭上眼睛不敢乱动。
拓拔野微微一笑,但心中却有些莫名的失落。
众人站在数尺厚的虫蛇流中,毛骨悚然。滔滔蛇虫翻江倒海,宛如瀑布似的落下悬崖,在
山谷中与四面八方围聚的蛇群汇合,朝着谷外河流般涌去。兽群、蛇群宛如两条平行的大
河,在那刺耳难听的号角声中,开始了新的一轮攻击。
土族大军见无数毒虫潮水似地涌来,登时起了小小的骚动。青铜大旗挥舞两次,军阵方才
稳定下来,无数火箭“咻咻”破空,直射蛇群。轰然声响,在大军与蛇群之前,燃起了漫
漫火海。
蛇群竟丝毫不惧,迳自游行。火光熊熊,青烟腾绕,风中满是烧焦的蛇肉气息。但那蛇群
涌过,大火随之熄灭,无数的虫蛇在厚厚的毒蛇尸体上继续蜿蜓前行。
终于,虫蛇如流水般从土族大军的下方钻入,所经之处,马兽悲嘶若狂,青铜车上战士纷
纷惨叫例下,战车严整的防线开始溃乱。
兽群欢腾,发疯似的狂猛冲击,波涛般一浪接一浪地越过战车,朝着后方的土族军士扑去
。天上漫漫鸟群密雨俯冲,劈头盖脸地猛击。收魂幡伞在群鸟接连不断的疯狂扑击下,“
扑嗤”连响,破裂了十余面。登时露出了些许空隙,鸟群乘隙猛冲而下,巨翼狂风,不断
将土族军士摔得飞到数丈开外。
青铜大旗绕转挥舞,两翼的军士不断地朝中间补充,填补缺口,铁桶似的将兽群重新格挡
在周边。但对于无孔不入的汹涌蛇虫,土族一时也没有寻到良方妙计,只得一面慢慢后撤
,一面派出大量军士在第一道防线与第二道防线之间迅速掘了几尺深、近丈宽的长沟,填
入燃料与青色的岩溶土。
等到第二道防线所有青铜战车都已集结完毕,第一道防线的战车、军士交替后撤,退入第
二道防线预留的近百个小缺口,然后再自动融入第二道防线。但撤退的过程中,虽然井然
有序,交错掩护,仍然被那兽群冲涌得伤亡过半。
兽群、蛇群漫漫汹涌,穷追不舍。将近那长沟之时,火箭“嗖嗖”破空飞掠,纷纷射入那
长沟之中,“砰”地爆响,一条五、六里长的“火龙”登时蹿跳起来,熊熊火焰将蛇群与
兽群暂时阻隔在周边。长沟之中,那青色的岩溶土彷佛液体一般涌动,随着火光一起跳跃
。
号角“支嘎”刺耳,兽群咆哮冲撞,冲过火阵。猛兽双足一旦触及那岩溶士,登时化为枯
骨,惨叫着宛如烂泥般拥软,直至完全陷入岩溶土中。刹那间无数的野兽悲呼痴倒,消失
于沸腾的浆士中。
但兽群数目极多,奔跑太快,后涌上的兽群踩着尚未完全陷入岩溶土的兽尸飞掠而过,朝
着土族大军继续冲击。而蛇群亦不顾一切地穿行烈火、岩溶土,从厚积的尸体上冲过。
土族大军依法炮制,再次徐徐后撤,在兽群与蛇群面前,又留下了漫长的深沟岩溶火阵。
如此反覆,山脚下的树林、平地上,留下了不计其数的猛兽、虫蛇以及土族军士的尸体。
姬远玄再也忍不住,大步走到灵山八巫前,躬身行礼道:“八位前辈,他们只是想要姬某
的性命,并无对灵山不敬之意,还请前辈手下留情,将这些神兽神蛇尽数召回。”
巫即、巫罗依旧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吹着金号,巫姑、巫真叹息道:“俊公子,瞧你仪表
堂堂,怎地是个呆子?人家说你是逆贼乱党,要拿你的人头呢!你倒替他们说情?真是傻
得没谱啦?”
姬远玄道:“仙子,想要拿我人头的,并不是这些军士,姬某不忍他们枉送性命。”
巫抵、巫盼瞪眼道:“他奶奶的,臭小子,你道我们是替你出头吗?姥姥的,这群不知天
高地厚的混蛋竟敢跑到灵山脚下捣乱,不给点教训那还成吗?”
拓拔野微笑道:“两位说的是!这等狂徒岂能不好好地教训教训?”姬远玄一楞,不想拓
拔野会说出这番话来。巫抵、巫盼正点头微笑,拓拔野又道:“只是灵山上的灵兽神蛇都
是极为珍贵的宝物,那些狂徙的贱命连草菅也比不上,若是用这些珍贵神兽去教训他们,
岂不是太过可惜了吗?”
灵山八巫齐齐一楞,道:“那倒是!”
巫即、巫罗正踌躇不决,忽听山下传来一个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青要山武罗拜会灵山
十巫。”
众人面色一变,姬远玄失声道:“武罗仙子!”
武罗仙子乃是土族圣女,素以公正严明著称,居于青要山上,不轻易下山,想不到今夜竟
也来到灵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土族大军潮水似地朝两旁分涌开来,一个淡黄色豹斑长裳的美貌女子
踏空而行,衣带飘飞,翩然出尘。身后两个俏丽女童怀抱长剑,御风相随。当她飘然掠至
兽群上方时,汹涌呼啸的兽群突然停顿安静下来,就连那漫漫蛇虫也突然停止了游动。
武罗仙子三人御风疾行,刹那之间便已到了这悬崖之上。
蚩尤传音道:“乌贼,这武罗仙子据说与你的雨师姐姐乃是死敌,你可小心了。”
拓拔野大奇,待要相问,武罗仙子已经飘然眼前。当下凝神观望,见她眉如柳叶,眼似新
月,肌肤莹白如冰雪;双耳一对金石耳环,灿灿生光;腰肢纤细柔软,彷佛一只手掌就可
以握住一般;嘴角眉梢虽微含笑意,却有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态。
姬远玄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姬远玄参见圣女仙子。”
武罗仙子淡淡一笑,道:“你闯得好大的祸!”声音如玉石激撞,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六
侯爷与柳浪但是心神尽醉,目光恍惚。
姬远玄恭声道:“圣女仙子,姬远玄从未做过任何恶事,无愧天地良心。”抬头坦然凝视
武罗仙子。
武罗仙子凝望他半晌,微微一笑,转身向巫姑、巫真微笑道:“两位仙子姐姐久日不见,
越发年轻美丽了。”
巫姑、巫真大喜,摸着脸颊笑道:“是吗?小妹妹你也越发俏丽了!”
巫抵、巫盼、巫即、巫罗四人木楞楞地望着她,满脸痴迷,说不出话来,连号角也忘了吹
了。
武罗仙子微笑道:“此行仓促,来不及准备礼物,特带了十六瓶‘荀草雪肤霜’给两位仙
子姐姐,还请笑纳。”两个女童弯腰将两个玉石盒子放在巫姑、巫真的面前,退了回去。
那玉石盒中装了十六个精美的玛瑙瓶子,每一个都将近巫姑、巫真那般高,巫姑、巫真大
喜,笑道:“好妹妹,多谢啦!”
武罗仙子微笑道:“聊表心意而己。”朝着巫即、巫罗微微一笑道:“两位前辈,山下敝
族将士,只是奉命到此请姬公子回宫而已,并无不敬之意。如有冒犯,还请前辈大人大量
,多多海涵。”
巫即、巫罗如梦初醒,结结巴巴道:“没有,我们,生气不,高兴,高兴。”
武罗仙子灿然笑道:“那便多谢二位前辈了。”朝着灵山十巫微一行礼,又转身对姬远玄
道:“姬公子,此次白大长老代表长老会,请我将你带回阳虚山。为了避免无辜生灵遭受
涂炭,请姬公子随我走一趟吧!”
姬远玄身边众黄衣男女突然一齐拜倒,哭道:“姬公子受奸人陷害,蒙不世奇冤,还请仙
子明察!”
姬远玄正容道:“圣女仙子,姬远玄清白一身,坦荡无愧,原本应当随圣女仙子即刻返回
阳虚山。但眼下奸贼环伺,父王生死一线,倘若姬远玄贸然回宫,被定罪问斩是小事,贻
误父王生机却是万悔莫及的大事!还请仙子谅解。”
武罗仙子蹙眉道:“你说什么?黄帝陛下还有转生的可能吗?”
姬远玄点头道:“多亏灵山十位前辈施以妙手,才挽回一线生机。”
武罗仙子全身一震,沉吟片刻,道:“姬公子,请随我来。”腰肢摆舞,朝着树林中走去
。姬远玄整理衣裳,随着那两个女童大步跟上。
众人面面相颅,都觉姬远玄这般贸然随行太过冒险,倘若被武罗仙子擒住绑回阳虚山,岂
不是万劫不复?那些黄衣男女的脸上闪过忧惧之色,只有六侯爷浑然不觉眼前之事,犹自
喃喃道:“好白的牙齿,像是雪玉石雕成;难怪……难怪说话声音这般清脆动听。”
第八卷 朝歌山 七彩土
第四章 清冷九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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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远远地瞧见武罗仙子与姬远玄在密林中传音对话,姬远玄面色凝重,侃侃而谈;武罗
仙子则时而微微摇头,时而蹙眉不语。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也可料知姬远玄必
是将近日发生之事如实相告,武罗仙子多半只是将信将疑。
巫即、巫罗吹响刺耳号角,将漫山遍野的兽群虫蛇迅速召回。巫抵、巫盼则又以武罗仙子
喜欢的究竟是谁展开殊死辩论,口沫横飞,终于忍不住掐住对方脖子,扭打一团。巫礼、
巫谢见状悲呼“噫乎兮!斯可痛矣!红颜祸水可以断言也!”但目光也忍不住紧盯武罗仙
子,咽了一口口水。
拓拔野传音蚩尤,询问何以武罗仙子与雨师妾是死敌?蚩尤嘿然道:“乌贼,你听了可别
发酸。当年在唇楼城里听水族游侠说过,龙女雨师妾喜欢的一个男人,喜欢上了土族圣女
武罗仙子。雨师妾一怒之下曾经孤身迳闯青要山,与武罗仙子打了一架,自此就结下了极
深的梁子。”
拓拔野心里果然有些发酸,笑道:“这倒像是雨师妹子的作风。”心中寻思,不知雨师妾
当年喜欢的男人究竟是谁?现又在何处?想要问蚩尤,又想他多半不知,只怕还要被他嘲
笑吃醋,当下作罢。
过了片刻,武罗仙子与姬远玄并肩从林中走出。武罗仙子叹息道:“你所说的,我会向长
老会转达;但是其中荒唐之处实在太多,纵然我相信你,长老会也多半不会相信。”
姬远玄行礼道:“多谢仙子。姬远玄问心无愧,即使世人皆不相信,也有日月天地相信。
”
武罗仙子微微一笑,道:“你不随我回去,众人更加认定你畏罪之心。你想以一己之力与
全族对抗吗?”
姬远玄摇头道:“姬远玄就算千夫所指,也毫不在乎。自有水落石出之日。但父王生机性
命,却是一刻也不得耽误。”
武罗仙子淡淡一笑,道:“那就随你了。”转身朝众人微笑道:“武罗告辞了。”与那两
个女童一起乘风而起,翩翩向山下飘去。月光斜照,山谷如笼轻纱淡烟,朦胧之中,她如
梦中仙子,飘然而来,飘然而去。
忽听巨树上传来巫成、巫彭哇哇乱叫的声音,众人这才霍然惊醒。拓拔野与蚩尤心中猛地
一震:难道八郡主出了什么事吗?对望一眼,齐齐腾空跃上树洞,众人也纷纷跟随。
冰心洞中灯光明亮,众人奔到那水晶墙前,朝里眺望。只见正中木台上,烈烟石安详仰躺
,面色红润,似已无大碍。旁边一个火炉熊熊燃烧,上悬的丹罐不断地散发出五颜六色的
气体,缭绕腾空。巫咸、巫彭在室内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跳踉大骂。眼见其他八巫赶到,
立时转身怒吼道:“他奶奶的,谁取了老子的‘清冷九钟霜’和‘清冷渊苦泪鱼胆’?”
巫抵、巫盼见他们暴怒,连忙叫道:“不是我!”
巫即、巫罗也口吃道:“是,不,我们,不是!”
巫姑、巫真红着脸,忸怩半晌道:“大哥、二哥,前些日子,我们的‘十合美容霜’还差
一味‘秋霜’,我们就把‘清冷九钟霜’拿去了。对不住,你们别生气好不好?”
巫咸、巫彭见是九妹、十妹,又听她们撒娇求饶,登时没了脾气,颓然叹道:“下回记得
先和我们说上一声。”
巫礼、巫谢见他们语气松动,连忙叹道:“嗟夫,吾心愧矣。吾‘苦菊茶’独缺清苦药引
,故不得己取兄之‘清冷渊苦泪鱼胆’,望兄海涵。”
巫咸、巫彭登时暴跳道:“他奶奶的!原来是你们这两个老醋精!你道老子的药是给你们
这两个酸菜干泡茶的吗?姥姥的!”双手一弹,“轰”地一声,巫礼、巫谢的高帽登时被
一团烈火烧着,两人“嗟夫!”声中把头鼠窜,迳自逃出树洞去。
众人莞尔,巫抵、巫盼更是幸灾乐祸,窃笑不已。
巫咸、巫彭气哼哼地盘腿坐在地上,瞪着拓拔野与蚩尤,过了半晌,悻悻道:“他奶奶的
,臭小子,不是老子救不了这小丫头,只是最重要的两味药都被我弟弟和妹妹糟蹋了。姥
姥的!”
拓拔野、蚩尤心下大惊,骇然道:“那眼下八郡主的情形究竟如何?”
巫咸、巫彭道:“他奶奶的,这小丫头究竟招惹谁了?体内有一个极为厉害的元神……”
蚩尤大惊,厉声道:“什么!南阳仙子的元神果真又附着她身上了吗?”
巫咸、巫彭道:“什么南洋、北洋,老子不知道。不过那狗屁元神古怪得紧,虽然在她体
内,却好像被封印沉睡,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巫咸道:“奶奶的,老子生平头一回见到这么古怪的事情。这狗屁元神定是从封印她的神
器逃入小丫头的体内。但是她为什么能从神器中逃出?又为什么能直接进入这丫头的体内
?简直他奶奶的乱七八糟,一场糊涂!”
蚩尤心中大震:“是了!必是在我离开帝女桑的一瞬间,南阳仙子附着入八郡主身体。南
阳仙子说过:八郡主能在扶桑树外瞧见她的元神形貌,是因为彼此同出一脉,元神相互契
合。因此她能借八郡主的躯体做为新的封印神器,逃离帝女桑!”
拓拔野道:“前辈,那这元神何时会醒转?醒来之后、八郡主又会怎样?”
巫咸、巫彭道:“他奶奶的,倘若她醒来,那这丫头的麻烦就大了!”见拓拔野与蚩尤脸
色骤变,又道:“嘿嘿,倘若只有这个狗屁元神那也罢了!偏生这小丫头的身体竟然还有
极为猛烈的三昧紫火和情火。他奶奶的,这两种狗屁火现下已经融入她经络骨血之内,想
要清除是狗屁可能也没有了。”
众人大骇,蚩尤惊怒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拓拔野微笑道:“倘若是其他庸医自然没法
子,不过到了大荒第一神医灵山十巫手中,就算是死了三、五年,也能医活过来。”
巫咸、巫彭满脸得意,哈哈笑道:“臭小子不愧是神农弟子,到底知道些道理。”咳嗽几
声,道:“所幸这小丫头乃是天生火灵,可以吸纳驾御火属灵力。只要先用我天下第一神
医独门配制的‘天下舞霜丹’镇住体内热毒,避免周身经络被情火和三昧紫火烧坏,然后
通过运气调息,借助‘天下舞霜丹’的药力逐步将情火与三昧紫火化为自己的真气。他奶
奶的!不但无害,反而有利。”
众人大喜,拓拔野与蚩尤舒了口气道:“那么……南阳仙子的元神呢?”
巫咸、巫彭瞪眼道:“他奶奶的,你当老子的‘天下舞霜’是普通药丸吗?自然可以将那
狗屁元神镇住,让她三年五载无法醒转。嘿嘿,等她醒来之时,早就被丫头的元神吸纳得
一干二净了!”得意洋洋,哈哈大笑。突然顿住笑声,满脸沮丧,恨恨道:“他奶奶的,
可惜老子的‘天下舞霜丹’还差了两味药料,都他奶奶的被……”
见巫姑、巫真泪汪汪地瞧着他们,登时又叹道:“罢了罢了!你们想要救这小丫头,就得
尽快找到‘清冷九钟霜’和‘清冷渊苦泪鱼胆’,与这炉中的丹药研磨一处喂服。”
蚩尤沈声道:“在哪里可以找到?”
巫成、巫彭还未回答,却听姬远玄朗声道:“丰山。清冷渊。九钟亭。”
※ ※ ※
红日冉冉,朝电流舞。碧空澄静,白云飞扬。七只火红色的巨鸟嗷嗷怪叫,从白云中倏然
穿过,闪电般朝着西边翱翔而去。
巨鸟上分别坐了十几个少年少女,为首的乃是三个少年。一个俊逸洒脱,腰间斜插珊瑚笛
;一个英挺桀骛,怀抱一个红衣少女;一个丰神王朗,眉宇神色凝重。最末一个少年身边
还放了一个巨大的紫鳞木箱,正是拓拔野、蚩尤与姬远玄。
蚩尤哈哈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那王什么亥的,在灵山脚下不知还要等上多久?”
拓拔野笑道:“等我们取了七彩土,再回去与他们打声招呼好了。”众人哈哈大笑。
原来灵山上有一处天然密道,地下蜿蜓近百余里,直抵大隗山脚,相传为伏羲胃肠所化,
只有极少数人方才知道。拓拔野听流沙仙子临别前提起,因此便询问灵山十巫。灵山十巫
见他竟连这“肠道”也知道,都大为惊骇、更觉惊佩。于是众人在灵山十巫带引下,连夜
从那肠道绕行到大隗山下,轻而易举地逃出王亥大军的重重包围。
在大隗山下,六侯爷、真珠等人与拓拔野分别,骑乘三只太阳乌赶往东海。拓拔野、蚩尤
与姬远玄一行则赶往丰山,去取那清冷渊中的苦泪鱼胆和九钟亭里的九钟寒霜。
相别之时,真珠欲言又止,只是红着眼圈望了拓拔野半晌,笑容羞怯动人,眼神却是哀伤
凄绝。当她随着六侯爷乘鸟东去,于半空中悄然回首,一颗泪珠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在
风中破碎飞舞。
那一刻,凝望着她迅速回转的背影,想到从今往后,与她再无任何瓜葛,他的心里忽然一
阵莫名的疼痛。想起昨夜她的表白、她的泪水和她那颤抖的吻,心中更为酸苦枯涩。“拓
拔城主,我喜欢你,我好生喜欢你……”那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回旋,深深地铭刻在他
的心底。他的心里,又开始变得迷糊起来,对这温婉羞怯的人鱼,他是不是也有着某种难
以割舍的情意呢?
晨风扑面,他们背向而飞,终於越行越远。但是这样的结局、对彼此来说,或许才是最好
的吧?
拓拔野正怅然回忆,忽听姬远玄朗声笑道:“拓拔兄,蚩尤兄弟,你们真是姬远玄的贵人
!不瞒两位,姬远玄也正打算先去一趟丰山九钟亨呢!”
拓拔野与蚩尤大奇,笑道:“竟有这等巧的事?”
姬远玄叹道:“可不是吗!可见你们二位定是老天派来助我土族渡此难关的。”
拓拔野与蚩尤哈哈大笑,拓拔野心中的怅惘逐渐消散开来,微笑道;“不知姬兄去丰山九
钟亭做什么?”
姬远玄微微一笑,传音道:“向清冷渊耕父神借一口钟。”
拓拔野二人大奇,道:“借清冷九钟里的一口钟吗?”姬远玄点头微笑。
蚩尤扬盾道:“难道那钟能救黄帝的命么?”
姬远玄轻抚那紫鳞木箱,摇头笑道:“那倒不是,但是却关系到土族安危存亡,日后两位
便明白了。”突然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我倒希望这清冷钟永没有用着的时候。”
拓拔野二人心中好奇,但见他不肯说,知道必有他的道理,当下按捺不问。拓拔野道:“
是了,适才姬兄说的耕父神又是谁?”
姬远玄肃然道:“清冷渊耕父神乃是本族仅次于帝女神仙的真人级第一号人物,武功仙法
都极是厉害;所创的歌舞阵天下闻名,实是本族罕见的奇才。当年也是长老会长老,只因
太过好酒好乐好色,被称作‘三好长老’,而最终被取消长老资格。”
拓拔野笑道:“原来如此。”忽然摇头道:“可惜可惜。”
蚩尤、姬远玄齐齐道:“可惜什么?”
拓拔野道:“可惜我让六侯爷与柳浪先回东海了。否则,以我的好乐,加上蚩尤的好酒,
再加上那两人的好色,与这耕父神岂不是有得一比么?”三人大笑。
谈笑间,太阳乌嗷嗷鸣叫,朝下俯冲;白云离散,风声呼啸,一片雄奇高峭的山脉扑入眼
帘。耳边突然听见淡淡的钟声,清雅辽远,悠然回旋,众人心中但是一震:到了!
山高万仞,云横雾锁。被朝阳镀照,彷佛滚滚波涛中的金山玉岛。太阳乌鸣啼声中绕着群
峰盘旋飞舞。群峰环立,中有深谷,其中最高峭的一座山峰南侧如利斧所劈,巍然峭立,
一条白练似的瀑布从峰顶飞泻而下。
姬远玄道:“这座山峰便是丰山主峰清冷峰,那峰顶上的亭子便是九钟亭。”众人顺着他
的手指朝前望去,只见那清冷峰上碧树茂密,彷佛绿色云海,随风起伏。绿林之中,可以
看见一个银白色的九角亭傲然矗立,那钟声便是从亭中传出。
太阳乌欢声鸣叫,展要朝着清冷峰滑翔而去,瞬息之间,清冷峰已扑面而来,钟声浩荡,
极为动听。
越过清冷峰对面的山巅,飞至山谷上方之时,众人陡然觉得一股彻骨森寒从下轰然而上,
遍体生冷,那几个黄衣少女情不自禁地打起寒颤,牙齿“咯咯”作响。
拓拔野向下望去,群峰环立,瀑布飞泻,中间幽暗森冷。千仞之下波光摇曳,白气腾腾,
似是一个水潭。姬远玄道:“你们所要的苦泪鱼便是在这清冷渊底。”话音未落,太阳乌
已经越过清冷峰崖石,将深谷抛在身后。
绿林碧树翻腾如浪,在下方瞬息涌过,转眼间众人已乘鸟飞到九钟亭上,环绕盘旋。
九钟亭虽名为亭,却是个不小的宫殿;银白色的琉璃瓦在朝阳下折射着刺眼的光芒,九个
檐角高高弯曲翘起,檐下无数白玉风铃叮当作响,伴着那空远的钟声,煞是清脆动听。九
根雪白的冰璃柱雄伟矗立,浅蓝色的水晶帘叶在冰璃柱之间交叠垂落,随着晨风与钟声韵
律地摆动。亭中不断地传出悠扬的乐曲声,以及谈笑声。
拓拔野心中诧异:“难道那耕父神大清早便在九钟亭里玩赏歌舞吗?”
姬远玄似是看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这清冷九钟清晨必结寒霜,霜起之时,钟声最
为好听!所以耕父神必定是每日凌晨在亭中听钟赏舞。”
却听亭中传来一个雄伟浩荡的笑声:“贵客临门,何不进来一同欣赏美人、钟声?”
那水晶帘叶纷纷卷起,声音“叮咚”如山泉。众人眼前一亮,只见亭内宽阔,淡蓝色的海
底水晶石铺满地面,九个银白色的大钟悬挂在九个角落。数十美女身披轻纱,胴体曼妙,
一览无遗,在亭中随着悠扬的乐曲与钟声节奏翩翩起舞。四周九张玉案,各坐三、五人。
北面中央的玉案后,坐着一个雄伟高岸的金发男子,虽然两鬓微斑,但顾盼神飞,气势昂
然。想必就是那“三好长老”耕父神。
席间美酒醇香,缭绕鼻息。蚩尤间到浓郁的酒香,心中大喜,哈哈大笑道:“美人音乐倒
也罢了,但这等美酒却不能不尝!”第一个跳下太阳乌,抱着烈烟石大步而入。
拓拔野笑道:“美酒美人倒也罢了,但这般美妙的钟声却是不能不听!”与姬远玄等人紧
随而入。
亨中满座人物都纷纷望来,见这三个少年气宇轩昂,各有风流,都暗自奇怪,不知五族哪
个世家的俊彦到此?姬远玄虽然近年族内闻名,但耕父神隐居丰山已近十年,府上清客又
多是附庸风雅之辈,甚至是酒色之徙,对于姬远玄倒是无一人认得。他进入九钟亭之前,
又将钧天剑等神器收藏妥当,是以没有一人认出。对于拓拔野与蚩尤则更加无人知晓了。
耕父神笑道:“妙极妙极,两位好酒好乐,便可算是我的知己!”击掌三声,早有人上前
摆好玉案,斟满美酒,引领拓拔野等人次第入席。
蚩尤喉咙干渴,闻着那清冽醇厚的酒香早已按捺不住,指尖一弹,将那酒坛封盖打开,张
口吸饮,碧绿色的酒浆立时破空倒流,涌入蚩尤口中。蚩尤“啊”了一声,只觉一股清甜
香冽的甘流瞬息之间滑过咽喉,在腹中奔流缭绕,“轰”地熊熊燃烧,浓烈甘香直冲脑项
,彷佛周身毛孔瞬间同时打开,说不出的酣畅痛快。
蚩尤大喜,源源不断地张口吸饮,刹那之间便将一整坛美酒喝得精光。唇齿留香,舌间满
是清冽甘甜之味。笑道:“妙极!妙极!再来一坛!”转眼又将一坛酒吸得一干二净。
众人见他方甫坐下,便急不可待地将整整两坛酒刹那吸光,面色不变,意犹未尽,都不由
大惊。如此酒量,果真少见得很!
耕父神大喜,笑道:“好朋友来了!快端上美酒!”几个大汉扛着六、七坛美酒摆放在蚩
尤身边,蚩尤也不客气,哈哈大笑,转眼又喝了两坛,连呼痛快。
西侧一个眉清目秀的黄衣男子斜着眼道:“朋友,你这般牛饮了四坛酒,分辨得出这四坛
酒究竟是什么酒吗?”
蚩尤从小便嗜饮烈酒,但因其时粮食并不丰裕,酿酒实是奢侈之极。蜃楼城虽远比大荒许
多城邦富庶,但主要以海鱼为食,藏酒实在不多。所幸段狂人时常从大荒带回许多陈年佳
酿,瞒着乔羽,半夜偷偷地叫上蚩尤,到海滩边豪饮。段狂人带回的酒五花八门,蚩尤喝
得多了自然也就分辨出各种年份以及酿酒水质,对于辨别美酒,倒也有一定经验。只是流
亡东海之后,一则起初无酒可酿,二则一心复仇,对于美酒品鉴没有什么长进。
眼下听这黄衣男子出言刁难,心中登时激起好胜之心,舌头回卷,仔细回忆辨别,嘿然笑
道:“第一坛酒清冽甘香,水质清甜,必定是十五年以上的水妖白沙城‘松竹梨花胶’;
第二坛酒醇厚香浓,多半是二十年以上的‘五粮春’;第三坛清香平淡,但是回味极佳,
是小咸城的‘春水回’;第四坛……第四坛……”皱眉不语,一时辨别不出,道:“他奶
奶的紫菜鱼皮,这第四坛酒清寒幽香,有点像是北海的‘玄冰冻露浆’,但有多了点清甜
……”
耕父神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小子你年纪轻轻,不仅酒量奇佳,还有如此品鉴!难
得之极!这第四坛酒乃是我用清冷渊的初春雪水,按照北海‘玄冰冻露浆’的方法酿制,
大荒之下,只此一家,你第一次喝自然说不出啦!”
众人哈哈大笑,那黄衣男子目中也不禁露出敬服之色,举杯微微笑道:“在下高梁山杜九
,幸会了!”一饮而尽。蚩尤微微一楞,当年曾听段狂人说过,大荒中有几个极能喝酒、
品酒的人物,其中一个便是土族高粱山杜九。此君万事不管,只管喝酒,终日背一大葫芦
,倒骑狸雉兽游历天下,四处取原料酿美酒,就地掩埋。他日重游之时,再掘出痛饮。当
年听了颇觉有趣,不想今日竟在这清凉山上偶遇,当下微笑回敬。
耕父神笑道:“小子,这席间美酒每一坛都有不同滋味,因此喝一坛酒,就得依据这酒的
味道,听不同的音乐,赏不同的美女,这样方能得其真髓。”
拓拔野笑道:“蚩尤,你牛饮得太快啦!适才第一坛酒,应当听长笛;第二坛酒,应当听
编钟;第三坛酒,应当听桐木筝;第四坛酒,应当听玉笙。”
耕父神大喜道:“说得对极!这位好朋友果然是乐中高人!”转头四顾,诧异道:“今日
是什么日子,竟有这等知己登门!”众人齐声大笑。
拓拔野、蚩尤也放声大笑,都觉这耕父神果然是豪爽可亲的性情中人,值得结交。
耕父神大声道:“斟美酒,奏佳乐,上美人!”丝竹齐奏,觥筹交错,粉黛穿梭。姬远玄
传音微笑道:“这耕父神对朋友最是豪爽,与你们一见如故,妙极!”
※ ※ ※
这时晨风吹来,钟声清扬,风铃叮当。亭内丝竹声声,乐曲飘荡,众美女婆娑起舞,春色
无边。拓拔野听得心旷神怡,心道:“这耕父神倒当真懂得享乐,远离尘嚣,在这高山之
上,呼朋唤友,饮酒听乐赏美人。”心中忽然有些羡慕。他素来喜好自由随意,这等悠闲
逍遥的日子大对其脾胃,但自蜃楼城破以来,与蚩尤两人身负重任,不知何时方能大功告
成,如此逍遥快活?突然心中一凛,想起此行目的,正要传音蚩尤,却听他大声道:“耕
父神,多谢美酒款待!但蚩尤来此,乃是另有他事,恳请耕父神帮忙。”
耕父神轻轻击掌,众美女徐徐退下,转身望着蚩尤笑道:“我这清冷峰上,除了美酒之外
,只有美女与这清冷九钟。你既不是为美酒而来,难道是为了美女与清冷九钟而来么?”
突然又摇头道:“你怀中抱着如此美人,多半也不是为了美人而来。她体内真气燥热凌乱
,必有内伤,想来是要这清冷九钟的寒霜了?”
拓拔野微微一楞,心道:“这耕父神好锐利的思路。”
蚩尤也是一楞,道:“不错!我正是来恳请耕父神赐予‘清冷九钟霜’和苦泪鱼胆的。”
耕父神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苦泪鱼在清冷渊三百丈深处,水底寒冷无比。小子,你
若是有能耐,想捕几条都由得你。但是这清冷九钟,嘿嘿,不是我耕父小气,而是这九钟
乃是本族神器,当年耕父行为荒唐,长老会让我在这清冷峰顶看守九钟,任何人也不许将
这九钟上的寒霜带不山去。若是我耕父之物,你这等知己朋友,送你又何妨?但本族神器
,长老会有令,只好对不住了。”
姬远玄等人面色微微一变,拓拔野哈哈笑道:“耕父神,神器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是我
们狂妄,只是此钟不仅关系到这姑娘性命,还关系到眼下大荒安危,因此无论如何也必须
借清冷九钟一用。”
此言一出,亭中哗然。耕父神扬眉笑道:“有趣有趣。看来你不仅想要这九钟寒霜,还想
将这九钟一道搬回家去喽?”
拓拔野笑道:“九钟倒不必,一个就足够了。”
众人哈哈狂笑,一个矮胖汉子喘着气笑道:“好狂的小子!他当这里是自己家么?”
耕父神似乎大感有趣,哈哈笑道:“妙极妙极!小子,你若是想要这清冷九钟也可以,只
要能在限定时间内将这九钟从这亭中横梁上解下,你要几个都尽数拿去。”
拓拔野与蚩尤对望一眼,一起站起身笑道:“一言为定。”
蚩尤将烈烟石交给姬远玄等人,与拓拔野一起走到亭中,环首四顾。那九钟两两相距十丈
,悬挂在九钟亭九个角落的横梁上,似是以极为坚固的混金属链条栓住。九钟银白厚重,
不知是什么金属制成。每一个都有蚩尤那般高,想来重量当在三千斤以上。
耕父神笑道:“两位且慢心急!如此盛大之事,岂能没有歌舞助兴?”轻拍手掌,一群大
汉将玉案美酒撤离到水晶帘之外,管弦乐手、亨中众人也随之纷纷退到亭外,将双耳以冰
蚕丝棉塞上。只有耕父神依旧横案坐在亭中,自斟自饮。九个大汉鱼贯而入,在九个角落
各点起一根三尺高的香柱,然后手持青铜椎,站在九钟下方。三十余美女徐徐而入,嫣然
而笑,将拓拔野、蚩尤围在中心。
耕父神笑道:“倘若你们能在这香柱烧完以前,将这九钟从横梁上解下,我就当作什么也
看不见,随你们挑拣。但是,倘若解不下呢?”
拓拔野笑道:“随你处置。”
耕父神拊掌大笑:“快人快语!”突然挥手道:“奏乐!”
九个大汉齐齐击推九钟,铿然长吟,亭外管弦齐奏,绮靡华丽,如春风过江南,百花齐放
。那三十余名美女身上轻纱曼然飘舞,雪足如雨点,在淡蓝色的水晶石地上瞬息变幻,围
绕着拓拔野与蚩尤翮然起舞。
耕父神笑道:“清冷九钟,娇媚美人,是为清冷天魔舞。两位好朋友血气方刚,正好适合
。”
曲乐悠扬,华靡冶荡,彷佛蝴蝶翮翩,春水回旋,似锦繁花干里次第开放。洞箫吞咽,琴
弦绵绵,夹杂那清脆风铃,犹如少女低语,声声呢喃。拓拔野只听了片刻,便觉得心旌摇
荡,似乎无数女子在耳边柔声私语,吐气如兰。
那二十余名妖冶女子翩然穿梭,随着那绮靡曲乐韵律起舞,眉眼盈盈似水,笑靥绚烂如花
;雪臂如蛇扭舞,酥胸似浪起伏;腰肢折转,雪臀款摆,玉腿交错,赤足飘飞,彷佛烟柳
随风,花絮逐浪。
蚩尤虽不似拓拔野善于音律,易于感动,但听了片刻,也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麻痒舒服,热
血如沸。周围美女嫣然回旋,轻纱薄如蝉翼,纤毫可见,飞扬之间,素胸玉腿咫尺鼻息,
浓香扑鼻。他虽然并不好女色,但终究少年血性,见三十余个近乎全裸女子在身边辗转起
舞,节奏又与那靡靡之乐浑然契合,更加血脉贲张。
突然钟声铿然,九道森冷凶猛的真气闪电攻来,冰川倾泻,雪山崩塌。拓拔野、蚩尤二人
正沉浮于那万种风情、淫靡之音,摔不及防,大骇之下,齐齐分身错步,避让开去。
钟声悠然回荡,九道真气交错穿梭,闪电般回旋劈斩,森冷阴寒之气瞬息笼罩九钟亭。拓
拔野、蚩尤耳中仍是那绮靡乐声,眼前犹是玉体横陈,周身上下依旧被那节奏所控,利那
间竟被无形绳索所缚,挣脱不开。心中大惊,齐齐大喝,真气爆然膨胀,双掌挥处,青光
怒卷,登时将那九道真气轰然炸开。
“哧哧”之声大作,白气腾绕,冰屑飞舞。耕父神拊掌笑道:“妙极!果然是少年英杰!
”
拓拔野二人听见姬远玄传音沈声道:“这是耕父神自创的‘清冷天魔阵’,以妖艳蛊惑的
美人天魔舞,扰乱你的视听,控制你的节奏。然后再以清冷九钟极寒极冷的钟声真气予以
突袭,使你体内真气岔乱,寒热交加,动辄有经脉伤毁之虞。你们干万小心了!”
拓拔野心中一凛:心想:“是了,我素好音律,相较之下更容易受这天魔乐的干扰。”想
要将双耳塞上,又想:“那岂不是让这九钟亭外的人瞧不起吗?”当下传音道:“鱿鱼,
莫管这歌舞音乐,速战速决,尽快突围将清冷九钟取下。”
两人凝神聚意,脑中澄净,充耳不闻,视若不见,猛地高高越起,兵分两路,凌空踏步,
朝着东西两翼的清冷钟掠去。
耕父神哈哈笑道:“哪有这么容易?”金刚筷在王案上轻轻敲击,九个大汉猛地疾捶九钟
,清越钟声接连不断地回荡激旋,重叠交织,震耳欲聋。亭外众人虽塞紧双耳,依旧觉得
耳中嗡鸣,胸闷气堵,说不出的难受。一个汉子“哇”地一声,仰面而倒,喷出一口酒水
血箭。
拓拔野、蚩尤身在半空,突觉四周狂风卷舞,气浪激旋,刹那之间,彷佛成了网中之鱼。
森冷真气白白蒙蒙,漫漫一片,陡然朝他们笼罩收缩。当下大喝一声,两道青光冲天飞起
,九钟亭中碧光一闪,众人须眉皆绿。
无锋剑与苗刀挟带惊天气势霍然怒斩。众人无不惊咦失声,想不到这两个少年竟有如许强
盛的真气。眼力锐利者立时看出这两柄神器的来历,更是大声惊呼。
耕父神放下唇边的酒杯,讶然道:“苗刀无锋?”
“莲”然巨响,冷气森寒,清冷九钟急剧摇晃,声声清鸣连绵不绝,更猛更强的九钟真气
四面八方地冲击而来。“叮叮”声响,檐角诸多风铃突然迸裂飞散,被晨风卷舞到澄蓝晴
空之上。
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想起当日在日华城外的树林中,与勾芒血战的情形来。当时勾
芒以转生轮施展“风生浪”,借他们的真气反击,他们进攻越猛,受到的反击之力反而越
大。眼下情势彷佛,受困这九钟亭中,清冷九钟将他们包围其中,他们的狂野真气爆放发
出,反倒激起清冷九钟更大的反击真气。九钟本身只是神器,并无生命,无论他们以多么
强的真气攻击,都不能伤其分毫。如此下去,想在香往烧完之前将九钟链锁斩断,殊无可
能。
两人心有灵犀,齐齐传音道:“无风不起浪。”凝神沈气,在九钟真气之间穿梭闪避。拓
拔野传音不绝,将“因势利导,随形变化”的感悟临时说与蚩尤听。蚩尤登时了悟,当下
与拓拔野一道在纵横交错、气势凶猛的九钟真气之间飘忽跌宕,借力回旋。但他素来崇尚
刚烈霸道的真气驾御法,对这以柔克刚之道始终没有拓拔野那般随心所欲,变化无形。
亭外众人起初还带着嘲讽地微笑观看,但看到拓拔野二人以苗刀、无锋对抗九钟之时,已
是大惊,再看到两人在凌厉汹涌的九钟真气中跌宕沉浮,貌似危险却安然无恙时,心中更
是又惊又奇。姬远玄等人紧张的心情也开始慢慢放松下来。
乐声一变,如月夜春江,缠绵欢悦。美人轻纱尽解,玉体横陈,嘴角眉梢春情无限;指尖
勾点,赤足转舞,眼神治荡勾人魂魄。
二十六个雪白浮凸的美女随着那妖冶放浪的节奏穿梭交错,每一次回眸、每一次顿足、每
一次扭腰,都与那洞箫、玉笙、长短笛声声契合,令人目眩神迷,欲火如沸。那低切渴盼
的笑声、沙哑甜蜜的呻吟,合著箜簇弦琴,从耳中一路痒到心里,让人热血贲张,情难自
已。
拓拔野、蚩尤凝神于九钟真气,因势利导,竭力周旋。偶尔放松之时,听见那妖媚曲乐,
瞥见如花美人,登时刹那失神,依顺于那天魔乐的节奏。而九钟真气彷佛游弋在外的九把
凌厉快刀,一旦他们稍微不慎,便霹雳闪电似地攻袭而入。饶是两人反应敏捷,真气超卓
,在这清冷天魔阵中也颇感吃力。一时间只有闪避回旋之力,根本无暇斩断那九钟铁索。
清冷九钟激荡回旋,钟声忽快忽慢,节奏变化多端。九钟真气随之错舞盘旋,威势凌厉。
拓拔野、蚩尤每每刚要动身去斩断九钟铁索,就被这莫测的钟声真气瞬息之间封住所有道
路。
拓拔野心道:“这天魔舞以淫乐搭配妖舞,虽然不能伤人,但是节奏强烈,扰乱心志。因
此节奏是其根本。倘若能……”心中一动,传音道:“鱿鱼,意守丹田,一齐大吼,将他
们节奏打乱,然后分头砍断九钟铁索!”
蚩尤点头。两人突然气运丹田,仰天狂吼;真气澎湃,宛如晴天霹雳,焦雷滚滚。水晶帘
叶叮当飞舞,风铃摇曳脆响,九钟却依长鸣,无数道白色真气纵横交错,朝着两人呼啸而
来。而亭外丝竹悠扬,曲声绮丽依旧,没有瞬间顿挫;亭内美人长舞,乳波臀浪,媚笑嫣
然,亦没有丝毫错乱。
拓拔野、蚩尤大骇,这三十余个舞女与那亭外管弦乐手,瞧来平平常常,难道竟有如此定
力,被自己这般蓦然狂吼,亦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惊骇之中,那九钟反震的滔滔真气已经交错攻到。两人转身错步,背靠背,瞬间调具真气
,大吼声中齐齐双掌拍出,绿光爆然飞舞,将那森冷真气硬生生迫退,冰屑簌簌掉落。九
钟真气回旋碰撞,与那九个大汉陡然击推所发出的新一轮九钟真气相互激荡融合,形成更
为凶猛的气浪,纵横怒卷,四面攻来。
耕父神大笑道:“这三十六个美人与四十九个管弦乐手都是聋子,你们就算将天喊塌了,
他们也听不见!”
“什么!”拓拔野、蚩尤大惊失声。这浑然天成、丝丝入扣的华丽音乐、韵律契合、节奏
鲜明的妖冶舞步竟是由聋子演绎的?
两人凝神望去,亭外管弦乐手摇头晃脑,怡然自得,亭内轻纱裸女韵律起舞,摇曳生姿,
怎么也不像是听不见音乐与节奏的聋子。
耕父神嘿然道:“乐手与舞者必须心无杂念,才能将音乐舞蹈完美无缺,淋漓尽致地表现
出来。我创造这‘清冷天魔舞’已近十年,起初无论是怎样技艺高超、意志坚定的乐手和
舞者,听到周围声音,仍然难免有些许杂念,影响了这‘清冷天魔舞’的完美演绎……”
拓拔野脱口道:“所以你便找了聋子来训练吗?”
耕父神一楞,哈哈大笑道:“天生的聋子又怎能知道旋律与节奏?嘿嘿,我绞尽脑汁,终
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我将精挑细选的三十六个美女、九个钟椎手和四十九个乐手的
耳朵全刺聋了。听不见声音,就不会有杂念,没有杂念,就不会受任何干扰。所以你们今
日才能欣赏这纯净完美的音乐歌舞。”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拓拔野、蚩尤听他为了歌舞的完美,竟将乐手与舞女的双耳刺聋;言谈及此,毫不愧疚,
反倒得意洋洋,二人心中大为震惊。原本觉得这耕父神豪爽好客,亲切随和,虽然恣意享
受,却是善于享受的性情中人。但此时顿觉此人之自私虚伪、凶残冷酷当真世间少有。见
周围妖娆裸女笑意盈盈,翮翮绕舞:心中恻然难过,惊骇之余,对这“三好长老”登时起
了狂怒憎恶之意。
耕父神没有瞧见他们脸色突变,依旧怡然自得,轻敲金刚筷,笑道:“可惜可惜!像这般
绝色的才艺女子太过难找,否则我再找上百来个,一齐刺聋了,跳这清冷天魔舞,那将何
等壮观完美?”
拓拔野哈哈大笑道:“可笑可笑!像你这等卑鄙小人,也配谈什么纯净完美的音乐歌舞吗
?”
蚩尤森然怒笑道:“不如我们也将他的狗耳刺聋了,让他心无杂念,体会体会完美纯净的
音乐。”
刹那间,两人心中怒火如沸,燃起熊熊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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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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