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搜 神 记——第九卷 赤炎城1-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29:26 2005), 转信
第九卷 赤炎城
第一章 迫在眉睫
------------------------------------------------------------------------------
--
万里蓝空,白云如丝絮,悠然飞舞。烈烟石坐在满山烟草中,环视着这紫情花绚烂盛开的
山谷。远处山坡上松林参差,高高的杨树交错矗立,杨花在阳光中闪闪飞舞;山坡下的那
一泓幽潭,闪着粼粼波光,缤纷凉意穿透这正午暖风,与花香草香脉脉纠缠,直达她的鼻
息。
距离她三十余丈处,蚩尤与拓拔野并排枕臂躺在山坡上,口衔香草,仰望蓝天。七只火红
的太阳乌在碧绿的山坡上昂首阔步,睥睨自雄。
这就是南阳仙子与赤松子初次相逢的地方。在情火如炽的帝女桑中,南阳仙子所说的每一
句话都鲜明而深切地烙印在她的心底,反覆触动她那蒙尘的心弦;尤其此刻,当她静静地
坐于起伏如浪的长草中,初夏的午风抚摩脸颊,她觉得自己就像深藏于阁楼的筝琴,某一
天舂风吹窗,拂动了绿色的颤音。
沉睡于体内的南阳仙子元神,在这暖风与阳光中,仿佛徐徐苏醒。当紫情花的香味丝丝沁
入心脾,便引起莫名的悸动。
但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烈烟石突然瞥见蚩尤横置于胸膛上的琉璃圣火杯,错乱的记忆
才渐渐鲜明起来。
今日飞过这瑶碧山上空时,她的心里便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犹如春草突破僵硬而寒冷的
大地,恣意而顽强地蔓延生长。一种宛如隔世的记忆,让她在万丈高空瞬间迷失。那一刻
,她觉得自己就是南阳仙子。
那一刻,她忘了怀中粘合如初的琉璃圣火杯,忘了赤炎城,忘了琉璃金光塔,仿佛有一股
强大的引力,拉拽着她往这美丽的山谷降落。
就在她于万丈高空俯身眺望的刹那,琉璃圣火杯突然从她怀中坠落。他们从阳虚城飞来,
归心似箭,却在距离赤炎城不到八百里时,被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山谷截获。
当拓拔野与蚩尤漫山遍野寻找着圣杯,她却失魂落魄地在这山坡上静坐,半个多时辰后,
她才逐渐从那迷茫而狂乱的心绪中沉淀下来。突然想起赤霞仙子对她反覆说的话:“真气
如火,心如磐石。你的心却像浮冰,表层似乎坚硬,下面却是游移不定的鱼。”
自从风伯山上那万里云层中的刹那握手,她心中的坚冰就瞬间破裂,慢慢地,慢慢地融化
开来……直到那帝女桑中,终于冰消雪融,化为汹涌澎湃的怒水春江。火族圣女所要求的
“心如磐石”,距离她已经那么遥远……
突然听见蚩尤哈哈大笑,那笑声爽朗自在,她的心微微一颤,酸甜苦涩都随着这笑声一齐
翻涌上来。
赤炎城在望,她的心中却突然没有了先前的渴切与期盼,反倒升起隐隐的惧意。到了城中
以后,她又将恢复为八郡主、小圣女,而蚩尤救出纤纤之后,必定也将远去。想到此处,
她便一阵锥心的刺痛。
只听蚩尤笑道:“乌贼,你记得那白驼当时的表情吗?好像吃了一嘴的臭黄鱼,却吐不出
来,瞪着眼睛脸色变个不停……”
拓拔野笑道:“我看倒像极了那年你逮着的变色鲇鱼怪,眼珠也是一般地凸出来。”两人
俱是哈哈大笑。
蚩尤恨恨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只是便宜了应龙那老贼。咱俩骨头都断了几根,那老
贼倒好,不但平安无事,还加封一等。”
拔野微微一笑道:“黄帝刚柔并济,分而治之。镇压了白驼叛党,人心惶惶,倘若大肆清
算,那岂不是又要天下大乱吗?那应龙厉害得紧,想要将他擒住也不是易事,倒不如安抚
来得省心。”
蚩尤嘿然道:“我瞧多半是姬小子的主意。这么一来,那应龙老贼还不对他感恩戴德吗?
这老贼号称黄龙真神,居然一点骨气也没有,真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语气中满是鄙夷之
意。
原来那日阳虚城中,黄帝突然复活,姬远玄以清冷钟召揭白驼与姬修澜的罪行,瞬间扭转
形势,兵不血刃,成功平叛。为了稳定局势,免生波澜,除了对白驼等首恶严惩之外,对
于其他从犯,黄帝一概采取怀柔手段,既往不究;即便是姬修澜,姬远玄也以“受奸人挑
唆,非其本愿”为由,代之求情。黄帝便也顺水推舟,只将他软禁起来。那应龙乃是大荒
十神之一,武功法术之高,不在黄帝之下,是以黄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他是局外
之人。应龙乃是识时务之人,当下便与白驼乱党划清界限。当白驼绝望中想要借助法器逃
离时,被他闪电般打断双腿,并断其周身经脉,以示对黄帝的忠诚。
白驼乱党见应龙尚且如此,登时也争先落井下石,大数诸位首恶的罪行;一时间众人纷纷
做迷途羔羊如梦初醒状,群情激愤,痛心疾首。专门起草法案的黄长老捶胸顿足,悔不当
初;痛哭流涕之余,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列举白驼等人罪状,洋洋洒洒成万言书。土族
历年冤案一时昭雪,大至弑君谋臣,中至贪赃枉法,小至鸡鸣狗盗,原来幕后所有阴谋指
使都是白驼。
众人恍然大悟,义愤填膺,纷纷唾面怒骂,恨不能食其肉、啃其骨。
沉冤既雪,君臣共欢。第二日白驼部署在朝歌山的大军赶回,见此情状也纷纷倒戈,便连
围守在灵山脚下的王亥等数万大军也闻讯归降。白驼叛党至此被完全镇压。
拓拔野三人也因协力平叛,而被引为土族贵宾。黄帝父子盛情邀请三人盘桓数日,并请族
中名医为二人疗伤。但不知为何,姬远玄那诚挚而明朗的笑容,似乎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令拓拔野心中有些异样的不安,当下便以火族事态紧急,无暇逗留为由,翌日午后带着七
彩土飞离阳虚城,迳直往赤炎城而来。
到了瑶碧山上空时;琉璃圣火杯从烈烟石怀中坠落,拓拔野三人只得降落山谷,四处寻找
圣杯。搜寻半晌,方在那水潭中找到。当下索性在这山谷中稍做休息。
拓拔野两人谈了片刻,见太阳已过中天,一齐跳将起来。拓拔野微笑道:“八郡主,走吧
!咱们也歇得差不多啦!”
烈烟石怔怔地凝视着蚩尤,碧眼幽然,苍白的脸上满是奇异的潮红。蚩尤被她盯得浑身不
自在,皱眉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她中暑了吗?”
拓拔野大觉好笑,低声悠然道:“中暑?是了,我瞧多半是你小子的十日鸟热气太盛,比
这毒日头更厉害的缘故。”
蚩尤见他神情,知道他多半在胡说八道,哈哈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当堂堂火族
八郡主是豆腐吗?她又冷又硬,比北海的冰石厉害得多了。”声音极响,登时震醒烈烟石
,一字不漏地传到她的耳中去。
烈烟石眼眶一红,心中酸苦:“原来在你心中,我还是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么?”刺痛难
抑,起身淡淡道:“走吧!”
蚩尤嘿然而笑,朝着太阳乌叫道:“鸟兄,走吧!”
拓拔野摇头苦笑,心道:“这鱿鱼简直是个海蚌壳,不撬不开。”他素来怜香惜玉,对女
人极是心软,见此情状,不由对烈烟石大起同情之心。
烈烟石刚要转身,突然周身一震,心中猛地有一种强烈而奇怪的感觉,令她狂喜而又恐惧
;霍然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红影从瑶碧山北面山谷冲天而起,在阳光下闪过眩目的光芒。
那道人影在半空中突然顿住,似乎朝她望来。阳光刺眼,她看见那人穿着破旧的乌金长衫
,蓬头乱须,仿佛乞丐一般;但那满脸玩世不恭的神情却好生熟悉……那人讶异地望了她
一眼,微微一笑,朝着东南赤炎城的方向闪电飞去。
烈烟石低吟一声,胸口如遭重击,脑中瞬间一片混沌。体内的南阳仙子元神倏地剧烈震动
起来,耳边突然响起无数的声音,仿佛许多笑声、说话声、哭声交缠于狂风中,蓦地穿耳
而过;天旋地转,阳光耀眼,登时人事不知。
拓拔野、蚩尤见她怔怔地凝望着自己二人身后的天空,双颊嫣红,目中闪过迷茫狂乱、恐
惧狂喜的神情,突然直直朝后倒去,都是大吃一惊。急忙冲上前将她扶起。仰头望天,碧
空澄净,白云悠扬,哪有什么异状?
拓拔野心下诧异,忖道:“难道听了鱿鱼适才那句话,竟然气得昏倒了吗?”
却听蚩尤喃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敢情当真中暑了。”
两人为她输气调息,俱是大吃一惊;不知为何她体内的南阳元神跳跃震动,极为兴奋,原
本调入奇经八脉的情火与三昧紫火真气,又重新在经络之间乱窜起来。当下凝神替她调自
心理气。
过了片刻,烈烟石悠悠醒转,却满脸迷茫,丝毫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见蚩尤目光炯炯地
望着自己,心中蓦地一阵难过,起身淡然道:“走吧!”
三人骑乘太阳乌,朝东南而飞。赤炎城越来越近,蚩尤想到即将救出纤纤,心中极是激动
,但又有些许紧张怯意。
前方是一条狭长的山谷,两壁黄土红岩,树木茂密,由西南折返东南,绕成一个弯曲的弧
线。烈烟石淡淡道:“过了这红黄裂谷,就是本族境内了,距离赤炎城不过六百里。”拓
拔野与蚩尤俱大喜。
当是时,突听红黄裂谷中传来凄厉的兽吼声,此起彼落,交相呼应。暖风迎面吹来,满是
腥臭之气,如浊浪阵阵扑面,令人烦恶欲呕。
又听“轰隆隆”的巨大声响,从西南面狭长的山谷中传来,宛如钱塘大潮,奔腾将至。众
太阳乌极是兴奋,盘旋缭绕,嗷嗷乱叫。拓拔野凛然道:“看来又有许多兽群来了。”
大荒中倘有大量不同族种的兽群一齐狂奔,通常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有极大的自然灾害
。其二,有惨烈的战事发生。将近赤炎城,突然听见万兽齐奔的蹄掌声,三人不由均生不
祥寒意,当下缓缓降落在裂谷北面的山坡上,察看究竟。
狂风卷舞,腥臭逼人,满山的树木倾摇摆舞,长草起伏如浪。三人站在山坡上,向下眺望
,隐隐觉得万兽狂奔的强烈震动,经由脚下山坡传导体内。心跳如狂,血液也仿佛随着那
狂猛的节奏汹涌流动起来。
吼声震天,蹄声越响。南侧山谷突然冒起滚滚烟尘,一大群狮虎、角鹿、羚羊等野兽混杂
着惊嘶狂奔。
“蓬”地飞出几十株断木,枝叶纷飞;百余只巨大的兕象龙兽猛冲而出,长鼻甩舞,将断
树与中小型猛兽不断地重重抛出,尖利的兕角上还残留着皮毛血肉。紧接着成千上万的兕
象龙兽汹涌冲出,无数的野兽被它们抛撞在两侧的山石上,血肉迸飞。
兕象龙兽群怒吼狂奔,每一只龙兽上,都骑坐了一个恶丑巨汉;个个秃头黄毛,阔嘴獠牙
,赤身裸体,尾部都有一条斑斓豹尾,身上也有淡淡的豹纹,只有私处挂了一个红布囊,
或是系了几张绿叶。奔行之时,绿叶翻动,长尾起伏,极为丑怪。
豹形巨汉嘶声狂叫,嘶哑难听,似乎在欢呼,又像在怒吼。手持巨型弯弓,箭如长矛,“
嗖嗖”怒飞,将兕象龙兽抛摔出的猛兽陡然穿透。矛箭在空中染血呜呜飞舞,突然盘旋转
折,回到众豹人手中。豹人身后,龙兽背臀上,横堆了许多动物尸首,显是一路劫掠所得
。
烟土滚滚,万余豹人族的龙兽骑兵如怒海狂浪,从山谷中呼啸穿行,朝着东南方向狂奔而
来。
烈烟石面色雪白,冷冷道:“这些都是南荒豹人,被赤帝限定生活在南荒林原,不知为何
今日竟敢越境闯入。”
其时大荒,除了金木水火土五大族外,也有诸多蛮族,或臣服五族,或游离境外。这南荒
豹人族便是极为凶残剽悍的蛮族,善于御使猛兽,以兕象龙兽为坐骑,曾经纵横南荒,所
向披靡,也是火族的一大边患。一百多年前被赤帝打得大败,又惨遭火族“烈火将军”烈
十苗的灭族屠戮,几乎一蹶不振,彻底臣服,自此隶属南荒林原部,由现下的火族“火蛇
将军”统领,一向不敢异动。不知为何,今日竟敢大张旗鼓,越境肆虐。
突听号角呜呜怪响,“霍霍”之声大作,豹人怪叫声中,无数矛箭破空怒射而来。豹人族
龙兽骑兵已经发现了盘旋于上空的七鸟三人。
蚩尤哈哈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当我们是这些牛羊马鹿,任你宰割吗?”呼啸声
中御鸟俯冲而下,太阳乌见猎心喜,嗷嗷怪叫纷纷闪电扑击。拓拔野心中也不由起了少年
顽性,这些豹人族骑兵气焰凶狂,教训教训也好,当下也与烈烟石御鸟俯冲而去。
青光爆舞,矛箭纷纷断折,冲天激撞。太阳乌巨翅横扫,炎风红光如飓风卷席。兕象龙兽
悲吼声中,被巨翼狂风拍得翻飞而起,无数豹人咿呀怪叫着摔落在地,被万兽蹄掌踩得肚
破肠烂,登时殒命。
蚩尤纵声长啸,苗刀碧光怒放,横扫千军;鲜血激射喷舞,溅得两壁红岩黄土斑点血红。
龙兽悲嘶,豹人惨叫……当他哈哈大笑着御鸟冲天飞去时,豹人族骑兵已经乱做一团。
狭长的山谷中,最前的骑兵突然纷纷被斩成两段,断头龙兽朝前狂奔十余丈,撞在两壁山
谷,颓然倒地,血柱从断口喷涌不息。
巨尸堆积,血流成河。轰然连声,惊吼怒叫,龙兽骑兵相继撞在一处。无数豹人被撞得朝
前抛出,飞到半空时正好被后面怒射的如雨矛箭穿透,流星般飞舞,纷纷钉在远处岩壁上
,悬挂摇摆。
烈烟石打从见着这豹人族骑兵的一刻起,心中就突然有些不祥之感。心想:豹人族千里辗
转,自西南穿绕红黄裂谷,奔向东南方,其目的地必是赤炎城无疑,难道赤炎城发生了什
么变故吗?心念一动,俯身探手,猛地抓起一个豹人,与拓拔野、蚩尤一道冲天飞去。
太阳乌嗷嗷欢鸣,盘旋绕舞,冲上高空。如雨矛箭呼呼追射,到了半空纷纷掉落。豹人族
惊叫怒骂了半晌,无计可施,只好移开前方尸体,继续奔行赶路。但气焰已大为收敛。
蚩尤、拓拔野哈哈大笑,心情畅快。见烈烟石用手掐住那豹人,用奇怪的蛮语冷冷逼问,
那豹人哑哑乱叫,极是凶悍。烈烟石脸色突然微变,目中闪过疑虑之色,猛地松手,将那
豹人丢下万丈高空。转头望着拓拔野二人,淡淡道:“这蛮子说,是烈碧光晟让他们赶往
赤炎城的;除了豹人族外,还有南荒八支蛮族,也都在近日调兵赶往赤炎城。”
拓拔野二人面面相觑,心中齐齐闪过一个念头——赤炎城必有大变!心中大凛,当下刻不
容缓,骑乘太阳乌朝赤炎城急速飞去。
太阳乌穿行极快,刹那间将下方的豹人族远远地抛在后头。
飞到距离赤炎城三百里的凌暝山时,突然瞧见数以千计的百姓在火族骑兵两翼护送下,朝
着东北凤尾城方向缓缓撤离。人群绵延数里,老弱妇孺占了大半,俱都张惶忧惧,心事重
重。
三人心中惊疑更甚,当下盘旋俯冲,想向火族骑兵盘问究竟。
山谷中众人听见太阳乌嗷嗷叫声,纷纷抬头上望。火族骑兵勒马盘旋,认出鸟上骑坐的烈
烟石,登时面色大变。一个卫官厉声喝道:“是叛贼烈烟石!她果然来了!”一声令下,
箭矢纷纷怒射而上。
烈烟石又惊又怒,驾鸟俯冲而下,势如狂风,箭矢辟易。太阳乌嗷嗷怒啼,巨翅横扫,立
时将那卫官连人带兽一齐拍飞,重重地摔在十余丈的草地上。那卫官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来
,正要逃跑,太阳乌擦身飞过,狂风凛冽,登时又是一跤坐倒。烈烟石探手一抓,拎住他
的衣领直冲蓝天。
风声呼啸,那卫官只往下看了一眼,立时便魂飞魄散,闭起眼睛全身打颤。
烈烟石淡淡道:“我现在问你话,你回答时只要有一个字是假的,我就将你丢下去。”烈
烟石的脾气在火族乃是出了名的外冷内爆,那卫官早有耳闻,闭眼颤声道:“小的不敢。
”
烈烟石道:“谁说我是叛贼?”语气森冷。
卫官牙齿格格乱撞,道:“烈长老说八郡主、烈候爷和祝火神交结汤谷叛党和龙族妖贼,
又和雷老妖勾结,盗走了琉璃圣火杯,乃是……乃是本族十恶不赦的乱臣贼子。”
拓拔野与蚩尤对望一眼,心中大凛:“烈碧光晟果然阴狠,终于还是抢先动手了!”原以
为烈碧光晟尚不至于怀疑烈炎与烈烟石,即便怀疑,也不会这么快下手。纤纤可以暂时由
烈炎保护。但是,现下烈炎身为阶下囚,纤纤岂不是大为危险吗?
“是了!”拓拔野低呼一声,陡然醒悟——既然土族白驼乱党与烈碧光晟等人也有勾结,
自然早有人将烈烟石与自己、蚩尤一道相助姬远玄,取得七彩土的情形透露给烈碧光晟。
以他的老谋深算,当然可以猜测出他们取七彩土所为何事,所以才抢先动手,阻止他们将
复合的圣火杯送回赤炎城!
烈烟石冷冷道:“赤炎城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将这些百姓带往哪里去?”
卫官道:“火正仙……啊,不,吴火神两日前观测星象地理,测算出明日凌晨子时,赤炎
山将会苏醒喷发。长老会说赤炎神震怒,乃是因为族中叛贼勾结外人,盗窃走圣杯;因此
……因此烈长老决定由吴火神举办祭神大典,将那盗走圣杯的处女纤纤做为祭奠圣山火神
的祭品,投入赤炎山口……”
“什么!”拓拔野与蚩尤齐声惊呼,蚩尤一把掐住那卫官的脖子,吼道:“你奶奶的紫菜
鱼皮!你说什么!”卫官登时面红耳赤,吐出舌头,赫赫乱叫,眼白直翻。
赤炎城之所以为火族圣城,乃是因为城中赤炎山是大荒境内屈指可数的火山之一,相传为
火族远古大神赤炎神死后所化,自上次大喷发以来,它已经沉寂了三百六十六年。恰逢每
次喷发之时,族中必有重大之事,所以有“赤炎神震怒”之说。
拓拔野连忙拉开蚩尤,沉声道:“你掐死了他,找谁问去?”蚩尤一凛,恨恨松手,面目
狰狞,怒火欲喷。
那卫官被他瞪得肝胆俱裂,尿水涔涔,渗透了半边裤子,抓着脖子说不出话来,半晌方哑
声颤抖道:“今夜子时,吴火神要在赤炎山口设立典坛,进行祭神大典。烈长老担心祭奠
失败,赤炎山又要大喷发,因此让城中百姓全部撤离。”
烈烟石淡淡道:“烈候爷和祝火神呢?”
卫官牙齿格格乱撞,摇头道:“不……不知道。他们应当是囚禁在赤炎大牢中,烈长老还
未下令将他们处死。”
烈烟石淡然道:“看来你只知道这些了。继续赶路吧!将百姓带到安全地方去。”手指一
松,那卫官登时往下掉去,手足乱摆,嘶声狂叫,险些晕死,突然发觉已经稳稳当当地骑
坐在原先的马兽上,丝毫未损,这才知道烈烟石手下留情,力道用得恰到好处。
惊魂未定中,颤声拜谢道:“多谢八郡主!”带着瞠目结舌的众士兵,策马前行。
蚩尤咬牙道:“今夜子时!我们现在只有不到五个时辰了!”大喝道:“走!”驱鸟疾飞
,朝着赤炎城闪电般地飞去。拓拔野与烈烟石御鸟追上,并肩翱翔。
狂风猎猎,白云飞散;三人倏然穿行,瞬息千里。
拓拔野思绪如飞,忖道:“那烈碧光晟知道我们取得七彩土,必定要想方设法阻挠我们救
出赤帝。但他会怎么做呢?在琉璃金光塔附近埋伏重兵等待我们现身么?除了这个笨法子
外,他还会有什么法子呢?为什么会预测出赤炎山爆发,遣散百姓呢?”突然灵光一闪,
失声道:“不好!”转头问烈烟石道:“八郡主,请问琉璃金光塔在何处?”
烈烟石道:“在赤炎山山腰。”
拓拔野沉声道:“倘若我猜得没错,烈碧光晟不是要祭奠赤炎神,阻止火山爆发。恰恰相
反,他是想要引爆赤炎山!”
蚩尤讶然道:“引爆赤炎山?那烈龟蛋疯了吗?”
烈烟石面色瞬间苍白,缓缓道:“不错!他定是想要抢在我们赶回赤炎城之前,引爆赤炎
山,借助无坚不摧的火山熔岩,将琉璃金光塔彻底毁灭!”她极为了解六叔,适才听说烈
碧光晟将百姓调离赤炎城之时,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被拓拔野这般一说,方才恍然醒悟
。
蚩尤大骇,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老贼为了做赤帝,连圣城圣塔都敢尽数毁了吗?
”这念头实在太过荒唐,但烈碧光晟既然敢联合外族,盗走圣杯,这种疯狂之事想必也做
得出来。
烈烟石低声道:“赤炎城现在必定已经空空荡荡,我们想找一个人做公证也是不成了。”
他们原本计划赶回赤炎城长老会,将圣火杯出示给众长老,众目睽睽之下,烈碧光晟想要
扣下或毁坏圣火杯都绝无可能。但眼下烈碧光晨以赤炎山即将爆发为由,将城中的贵侯长
老、军士百姓尽数遣散,城中留下参加祭神大典的,必定都是他的亲信高手。即使拓拔野
三人在赤炎山爆发之前拿着圣火杯赶到,也无人为他们做公证,只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这一招釜底抽薪可谓阴毒之极,彻底断绝了拓拔野三人的后路。
拓拔野缓缓道:“他明知我们必定要想方设法解救纤纤,所以故意以纤纤做为诱饵。烈候
爷与祝火神已被囚禁,单凭我们三人的力量,在这等紧迫的时间里,想要开启琉璃金光塔
,同时又救出纤纤,实在难于登天!”
蚩尤又急又怒,事关纤纤安危,脑中登时一片混乱,忽然想起一事道:“是了!赤炎山既
然已经沉寂了三百多年,烈老贼又怎能将它引爆?”
“倘若以本族的紫火冰晶混合其他火族圣物,投入火山中,再以仙级以上高手的赤火法术
与真气激化,就可以在火山内部引爆极大的能量,促使岩浆大肆喷发。”烈烟石碧翠的双
眼凝视着蚩尤二人,苍白的脸透明如冰雪,低声道,“这定然就是今夜祭神大典的真正目
的。”
三人心中寒意森森,背上沁出颗颗冷汗,狂风吹来,遍体侵寒。饶是镇定如拓拔野、狂傲
如蚩尤,这一刻也是恐惧茫然,手足无措。
此时此刻,赤炎城内必定已经戒备森严。他们三人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中,扭转乾坤,救出
纤纤、赤帝、祝融、烈炎,阻止赤炎山爆发吗?
拓拔野聚意凝神,努力摒除脑中纤纤如花笑靥、银铃笑声,心中不住地对自己呐喊:“静
下心来!决计不能乱了方寸!”但纤纤的笑脸与声音是如此鲜明,一次又一次地钻入脑海
,让他几乎要失控狂吼,过了半晌,方才逐渐平定下来。闭眼沉思,嘴角习惯性地露出微
笑。
蚩尤全身火燎火烧,心中焦躁狂怒,想要嘶声怒吼,但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
觉胸口仿佛堵了一块东西,郁闷已极,恨不能伸手将心肺尽数掏将出来。眼见拓拔野逐渐
镇定,微笑沉思,他焦躁如狂的心态才开始渐渐平稳。
三人神色各异,满怀心事,御鸟飞行。
拓拔野沉吟半晌,突然睁眼道:“他们既然以纤纤为祭品,多半会将紫火冰晶捆缚在纤纤
身上,用她做为引爆赤炎山的引子。所以我们要阻止赤炎山爆发,就必须先捣乱祭神大典
,救出纤纤。”
烈烟石淡淡道:“那么赤帝呢?”
拓拔野道:“倘若火山不爆发,琉璃金光塔自然就安然无恙。因此破坏祭神大典,救出纤
纤才是关键。”
蚩尤脱口道:“不错!只要阻止火山喷发,烈老贼的阴谋就得逞不了!”
烈烟石犹豫半晌,缓缓点头。拓拔野见她没有异议,精神一震,道:“但是我们在救纤纤
之前,却必须要虚张声势,解救赤帝。烈碧光晟最怕的便是我们将赤帝放出来;只要琉璃
金光塔附近一有风吹草动,他定然就会调集大量高手防护,那么祭神大典的防守力量自然
就会相对削弱,我们要救出纤纤自然就容易些。”
烈烟石蹙眉道:“但以我们三人之力,想要骚扰琉璃金光塔,声东击西,救出纤纤姑娘,
只怕是飞蛾扑火。”
蚩尤眉头一拧,正要发话,却听拓拔野微笑道:“不错,单凭我们三人,确实难了点,所
以我们必须先救出祝火神和烈候爷!我们五人联手,想要阻止烈老贼就有五成胜算。况且
现在烈老贼忙于防守琉璃金光塔和祭神大典,对他们的防护必定最小。”
蚩尤、烈烟石心中一振,烈烟石突然眼睛一亮,道:“是了!还有一个人……”
拓拔野脱口道:“赤霞仙子!”
烈烟石徐徐道:“不错,我师父赤霞仙子!”
赤霞仙子乃是火族圣女。圣女专司族中祈天祭地的典礼圣事。烈碧光晟以赤炎山即将爆发
为由,驱散贵侯军民,但却独独不能请走圣女。即便今夜的祭神大典由新任火神吴回主持
,也少不得有赤霞仙子在场。
赤霞仙子素以典雅稳重,公平慈爱著称,又是烈烟石的授业恩师。倘若烈烟石能将事情真
相告白,说服她相助,立时便胜算大增。
三人心中登时振奋起来,眼见艳阳西斜,时间不多,纷纷长啸催促太阳乌。太阳乌怪叫声
中,振翼高翔,朝着两百多里外的赤炎城急速飞去。
将近赤炎城时,为避免被人觉察,三人驾御太阳乌沿着山势低空疾飞。树影横掠,石崖扑
面,穿过几个高峭的山头,终于看见了火族圣城赤炎城。
透过姹紫嫣红的花树枝头,远远眺望,青丘起伏,绿林如海。群山之中,一座高峻的碧翠
山峰巍然矗立。山顶参天摩云,白雪皑皑,黑烟缭绕。半山赤树红花,绚烂如霞,风吹而
动,又如火焰跳跃,漫漫一片,正是火族赤炎圣山。
赤炎山下,城楼险峻,暗红色的砖墙在绿树掩映下显得分外夺目。远远望去,如一条火龙
在群山之间蜿蜒穿梭。赤炎城面积极阔,环山而建,气势雄伟,足有阳虚城十倍之大。
其时大荒有“至险昆仑山,至深海龙宫,至富雷泽水,至雄赤炎城”之谚,盖因赤炎城倚
借四周山势而建,雄伟高峻,中立赤炎山,更添威霸气势。赤炎城的墙砖又都是取自赤炎
山冷却的浮石、熔岩,涂上火族特制的“赤龙血”之后,只需点上一把火,整个赤炎城的
外墙顿成漫漫火海,而且永不会将岩石本身灼坏。倘若有敌军想要攻城,面对这熊熊火焰
的城墙,也是无计可施。所以赤炎城才被称为“天下十三名城”中的第三名城。
此时红日西斜,已是接近黄昏。如血残阳、似侮蓝天映衬之下,这赤炎山更显得说不出的
雄伟壮观。
拓拔野三人骑乘太阳乌,环绕赤炎城缓缓飞行,寻找入城的隐密路径。烈烟石素手遥指,
低声介绍城中主要建筑及其布防。
城墙上士兵寥落,想必除了撤离的大部军士外,烈碧光晟都已将可信赖的精锐卫士调往山
顶和琉璃金光塔了。整座火族圣城,几乎已经成为一座空城。
烈烟石指着赤炎山南面山腰的一座白塔道:“那便是赤帝闭关修行的琉璃金光塔。”拓拔
野、蚩尤一凛,凝神眺望。那白塔屹立于艳红如火的赤树红花之中,高约十丈,共分十层
。式样古朴无奇,玲珑剔透,莹白如冰雪,全由雪璃石砌筑而成。塔顶八个檐角弯弯朝上
,塔尖如梭,宛如雪莲绽放。阳光下,莹白塔身反照四周火云赤霞似的花树,金光流离,
如仙界宝塔。此时塔下山坡刀戈晃眼,林木丛中站了数百个劲装卫士;白塔上空十余只三
头怪鸟盘旋飞舞,尖锐的叫声清楚地传入他们的耳中。
蚩尤眯起双眼道:“将琉璃圣火杯放到那塔尖上,就可以打开这塔了吗?”
烈烟石摇头道:“开启这琉璃金光塔需有专门的法诀。除了帝、女、神之外,族中只有我
知道这法诀。”顿了顿道:“只是我从未试过。”
拓拔野仰头眺望那赤炎山巅,心中默默测算琉璃金光塔与山顶的距离。
环绕赤炎城飞翔了三圈之后,拓拔野与蚩尤已将赤炎城的建筑布局与方位牢记在心。三人
寻着一处卫兵稀少、颇为隐密的城墙,准备入夜时分从那里越入。
日薄西山,彩霞漫天,蝙蝠在空中茫然飞舞。
眼看着夜色一点一点地降临,晚风渐冷,拓拔野、蚩尤的心中,却越来越发炽热。
黛蓝色夜空中,淡淡的星辰已经寥落出现,赤炎山顶的白雪在星光下折射着幽冷的光芒。
一条红光跳跃的火线沿着山腰,徐徐向山顶蜿蜒绕行,鼓乐声断断续续,苍凉而诡异。
烈烟石道:“祭司和巫神们开始上山了。”拓拔野与蚩尤心中一紧,蚩尤哑声道:“纤纤
……纤纤也在里面吗?”
烈烟石见他这般紧张,心中微微妒怒,淡淡道:“通常祭礼三天前便已沐浴更衣,焚香入
匣,放到山口中了。”
蚩尤大怒,喝道:“什么?那她岂不是三日没吃没喝了吗?”
烈烟石淡然道:“为了确保祭礼洁净,自然不能吃喝。你们放心,三日前她就已经被圣药
昏迷,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事。”
蚩尤听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语气冷漠,更为恼怒。想到纤纤已经昏迷三日,心中焦虑更
盛,恨不得立即驾御太阳乌飞到赤炎山顶,将纤纤救离险地。
拓拔野心中亦疼如刀割,纤纤素来娇惯,到这大荒之后备经磨难,原本以为还原圣杯之后
,可以轻松将她救离,岂料反倒使她身处险境。也不知这些日子被火妖如何折磨?心中不
敢去想,咬牙握拳,仰眺山巅,暗自心道:“好妹子,今夜我们一定将你救出来!”
虫声密集,流萤飞舞,赤炎城已经完全笼罩于夜色之中。赤炎山顶灯火通明,山顶冰雪堆
积处,无数道彩光冲天射起,光柱在深蓝的夜空中纵横交错。鼓乐喧哗,隐隐可闻。
拓拔野霍然起身道:“走吧!”三人翻身骑上太阳乌,穿过急速拂动的长草、横斜凌乱的
树木,无声无息地朝着那赤炎城飞去。
这时明月刚刚升上东山的树梢。
第九卷 赤炎城
第二章 心如磐石
------------------------------------------------------------------------------
--
明月初升,清辉普照。七只太阳乌贴着山头高低起伏,在树影中低低飞掠,转眼便到了赤
炎城墙下,突然展翅滑过墙头,鬼魅般穿入城中。
拓拔野三人轻飘飘地跃下鸟背,蚩尤将太阳乌封印入苗刀,随着烈烟石高窜低掠,在屋舍
街巷之间闪电穿梭,朝着城西赤霞仙子的“栖霞山苑”飞掠而去。
偌大的赤炎城中空荡无人,长街冷落,空巷清幽。两侧房舍高低错落,夜风吹窗,柴扉摇
荡,寂静得如同梦魇。月光照在瓦顶、巷墙,清冷如霜,三人影子倏然穿过。
烈烟石对赤炎城了如指掌,穿掠拐折,一气呵成毫不停顿。转眼之间便已到了城西栖霞山
苑外。
栖霞山苑坐落于城西的两座小丘上。山上碧树密集,绿草如织,山溪迤逦;山丘顶上珊瑚
树如火如荼,烂漫成片,仿佛云霞栖山,因而得名。珊瑚树高低交错中,两座暗红色的沉
香木宫苑巍然而立,檐角弯曲,仿佛火苗跳跃。晚风拂面,带来阵阵幽香。
拓拔野三人足不点地,直接自街巷墙头御风飞掠,斜斜穿入山丘西面的暗影中。几个纵跃
,便已到了栖霞山苑中。
苑中红墙起伏,碧树错落,珊瑚丛立,石径蜿蜒,颇为幽深雅致。
一阵夜风吹过,花木簌簌,流萤飞舞,沉香木宫的灯火突然一盏盏亮了起来,四周响起一
片悠扬的音乐。杀气锋寒,芒刺在背,三人周身的寒毛陡然竖起!
三人心中蓦地一沉!难道赤霞仙子竟也是烈碧光晟的同党吗?刹那间心如沉到谷底。
突听周围响起一片哈哈狂笑声,其中一个女子格格而笑,笑声妖冶淫荡,骚媚入骨,拓拔
野、蚩尤登时莫名地面红耳赤。
烈烟石淡淡道:“什么妖魔丑物,竟敢闯入栖霞净地?”
又听另一个女子叹道:“既知是栖霞净地,你怎敢将这外族贼人带到此处?”那声音轻柔
和缓,极为动听。
烈烟石面色一变,低头恭声道:“师父!”
拓拔野、蚩尤心中一凛:“这便是火族圣女赤霞仙子吗?”
丝竹声声,曲乐悠扬,栖霞山苑中突然灯火通明,一片透亮。墙头上人头攒动,每个都是
极为奇怪的龟甲人,光头尖耳,手拉长弓,但弦上却空无一箭。几列彩衣蛮族美女从四周
红墙圆门鱼贯而入,或横吹长笛,或怀抱弦琴,语笑嫣然,媚眼横飞。
沉香木宫的房门次第打开,六个人从中缓步而出。左首第一人乃是一个高瘦老者,不苟言
笑,木无表情,正是拓拔野当日见过的火族长老米离。
第二人红衣曳地,雪肤明眸,端庄典雅的脸上满是淡淡的哀伤,当是火族圣女赤霞仙子。
第三人乃是一个姿容曼妙,妖冶艳丽的彩衣蛮族女子,弯弯的柳叶眉下,水汪汪的大眼勾
魂摄魄,浅笑吟吟;彩衣如两片薄布,以三根凤翎穿夹,里面空无一物,衣裳摆舞之间,
丰乳雪臀若隐若现。手上提了一支五弦琴,随着步履节奏前后摇荡。
第四人长得如同一只巨大的黑猩猩,红眼如血,恶狠狠地瞪着拓拔野三人,长嘴不断咀嚼
,一双毛茸茸的长臂时而挠挠胳肢窝,时而挠挠臀部。
第五人仿佛一只大鸟,周身长翎短羽,尖喙圆睛,一双巨大的翅膀缓缓张开,稍稍扑煽,
又缓缓合上。双翅之下,一双长臂肌肉蚪结,手中紧握两个尖锐的铜椎。
第六人也是个龟甲人,圆头短腿,背负长弓,木楞楞地望着拓拔野三人,沉默不语。
烈烟石嘴唇翕动,向拓拔野与蚩尤传音介绍这六人身份。原来后四人都是南荒十三族的蛮
族高手。那彩衣妖媚女子,便是素以歌舞著称天下的南荒鸾凤族三大酋长之一的曼陀铃;
擅长媚惑术与五弦琴箭,外表骚媚,却是极为凶残狠毒。
那黑猩猩似的怪物,是南荒枭阳国的第一高手毛金光,喜食人肉,凶猛无比;狂性大发之
时,骨骼蜕变,更加勇不可挡。
第五人是南荒羽民国的炙天羽,羽民国与东海翼人族相同,都是天生怪异,并非因先祖罪
罚而受困兽身;性情残忍,以掳掠为生。这炙天羽是国中第二高手,行动快如鬼魅,双锥
重逾山岳,擅长追踪术。
第六人乃是墙头上那数百名龟甲人的族酋,南荒蜮人族的酋首射工。蜮人族擅长无影箭,
箭势无影无踪,凌厉奇准,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射手;射工更是以“含沙射影”称绝南荒。
当年南荒各族中,以豹人族之狂肆声威,亦不敢对蜮人族的边境有秋毫之犯。
赤霞仙子是大荒五大圣女之一,修行一百五十六年,仙法真气无不是天下超一流高手境地
。以她的本领,拓拔野、蚩尤、烈烟石想要联手将她打败都几无可能;何况在阳虚城与应
龙对战之后,拓拔野、蚩尤经脉之伤还未痊愈,再加上这四个勇悍凶残的南荒蛮人、数百
蜮人射手,拓拔野三人今夜莫说救出纤纤、赤帝,想要逃离这栖霞山苑都难如登天!
身陷重围,强手环伺,拓拔野却不怒反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与蚩尤内伤未愈
,八郡主又是赤霞仙子的徒弟。以赤霞仙子一人之力就足以对付我们,但烈老贼竟然派了
这么多人,想必他对赤霞仙子还不很放心。”既然敌人有隙,想要逃离便有机会。
当下施施然地环顾众人,微笑道:“晚辈龙神太子拓拔野冒昧拜会赤霞仙子,不想竟惊动
这么多朋友。敢情各位都喜欢这栖霞山苑的风光,饭后到此散步吗?”
米离冷冷道:“拓拔太子可真会说笑话。本族赤炎大牢里的朋友们每天愁眉不展,拓拔太
子不妨到那里给他们解解闷去吧!他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拓拔野哈哈笑道:“如此说来,米长老天天哭眉丧眼、愁眉不展,一定是从赤炎大牢里逃
出来的喽?”
蚩尤大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送他回大牢吧!”
米离是烈碧光晟的亲信,倘若先发制人,抓他为人质,不但可以冲出重围,还可逼问出眼
下的情势。两人心意相通,突然闪电般冲出,青光电舞,一左一右,朝米离掠去。
红影晃动,一道烈火似的真气轰然击来,周围仿佛突然卷起烈焰狂风。耳边听到赤霞仙子
柔声道:“两位既是来拜会赤霞,又岂能反客为主,肆意妄为?”拓拔野、蚩尤被那真气
拍击,立时奋力翻掌,藉着冲撞之力,乘势冲天飞起,朝着沉香木宫的屋顶掠去。口中笑
道:“主人既然这般不好客,我们便只有先行告辞了!”
“嗖嗖”轻响,月光中亮起无数道淡青色的光影,四面八方朝着拓拔野二人怒射而去。蜮
人无影箭瞬间同时脱弦,连珠密雨,无影无形。
拓拔野踏风疾旋,念力感应,借助定海神珠之力,将无影箭纷纷倒射而回;青光倒窜,缤
纷夺目,蜮人纷纷缩头,龟壳上“咄咄”之声大作。十几个蜮人闷哼一声,从墙上仰头跌
落。
拓拔野二人哈哈大笑,凌空踏步,跃上房顶朝南奔去。
赤霞仙子淡淡道:“既来之,则安之,到寒舍喝杯淡茶再走吧!”翩翩飞起,红袖翻飞,
素手一弹,一面暗红色的铜镜急速飞旋翻转,在月光下闪起一道红芒,仿佛流霞飞舞,无
声无息,朝着拓拔野与蚩尤射去。
烈烟石站在庭院之中,面色苍白,身形微颤,失声道:“流霞镜!蚩尤小心!”
流霞镜乃是火族神器之一,相传远古大神女娲在南海观落日流霞,心中喜欢,便以南海红
铜为镜,将流霞紧数收入镜中,以便时时观赏。女娲大神登仙之后,流霞镜也不知所踪。
七百年前,火族圣女霍坷灵在南海海底掘得此镜,又加入紫火冰晶与逆光泠,威力更盛。
赤霞仙子得此神镜一百多年,仙法真气多浸淫于此,对流霞镜的掌控使用,可说古往今来
无出其右者。
蚩尤突听“流霞镜”心中登时大凛,大喝一声,双手拔出苗刀,回身怒斩。青光爆舞,气
浪狂烈,闪电般破入那流霞红光之中;但是那红光稍稍波动,继续如水纹一般漾入,“嗤
嗤”轻响,如丝带般将蚩尤周身卷缚。
蚩尤周身一紧,险些连呼吸也不能通畅,心下大骇,猛地气运丹田,真气四爆,想要将那
红光震开。孰料碧木真气刚一溢爆,立时如江河入海,滔滔不绝地被吸纳入那红光之中,
红光爆涨,眩目回旋,将他捆得严严实实,丝毫动弹不得!
拓拔野大骇,登时了悟,这流霞镜的霞光带便如水娘子姬泪垂的水带一般,都是借助反弹
真气,聚散无形,遇强更强。蚩尤以刚猛之力强行突围,正好受其所制。当日自己在东海
之上,能“因势利导”反旋水娘子的定海神珠与水带,乃是因为自己的真气远在水娘子之
上,所以才能侥幸胜之。但赤霞仙子的真气远胜自己二人,又有这火族神器流霞镜,自己
即便有定海神珠,想要仿效当日之法,未必能奏效。
刹那之间想不出更好的破解之道,只有传音道:“鱿鱼!因势利导,随形转动!”自己则
御风穿梭,躲避飞卷而来的第二道霞光。
蚩尤大喝声中,体内真气随着那霞光带的旋转方向急速飞旋。身体飞转,刹那间从红光之
中脱身飞出,冲天而去。
赤霞仙子红衣飘飞,流霞镜翻卷飞旋,道道霞光纵横怒射,“嗤嗤”破风。蚩尤避之不及
,刹那间又被团团缚住,从空中重重甩落。赤霞仙子低叱一声,流霞镜突然亮起一道眩目
无匹的七彩霞光,脱镜怒飞而出,在空中突然变形为巨大的凤凰,朝着蚩尤当头击去!
烈烟石与拓拔野齐声惊呼,这正是火族的“赤炎火凤诀”!以赤霞仙子的真气、念力以及
这流霞镜之威,这烈火真气形成的七彩凤凰比之烈烟石的火凤不知强了多少倍!蚩尤全身
被缚,内伤未愈,真气不畅,倘若被其击中,重则殒命,轻则经脉伤毁。
烈烟石魂飞魄散,叫道:“师父手下留情!”不顾一切地御风飞掠,彩石链爆然飞舞,瞬
息之间与她掌心迸飞出的红光真气交织怒放,形成红光火凤凰,朝着赤霞仙子那只七彩凤
凰猛撞而去。
与此同时,拓拔野闪电般掠到,眼见火凤凰已经咫尺鼻息,不及多想,猛地迎身挡在蚩尤
身前。气如潮汐,瞬息飞涌,定海神珠飞旋转动,大喝声中,蓬然真气爆起绿色光球,耀
眼刺目,从他双掌中倏然冲出。
“轰!”那只七彩凤凰猛地将斜冲而来的火凤凰撞得光碎形裂,夜空中突然绽开绚丽缤纷
的彩色光晕,仿佛涟漪一般刹那间层层荡漾开来。烈烟石“啊”地一声,嘴角沁出鲜血,
猛地朝后飘飞。
七彩凤凰稍稍晃动变形,立时又雷霆闪电般撞上拓拔野仓促间发出的碧木光波。又是一阵
震耳欲聋的冲撞声,那翠绿色的光波轰然炸裂,几道绚光冲天射起。
拓拔野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撞到身后的蚩尤。两人朝后翻飞,重重地往庭院中摔去
。“喀嚓”一声,压断了一株大树,摔在卵石小径上,痛得齐齐呻吟失声。
烈烟石见蚩尤龇牙咧嘴,“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接连不休,心中反倒安定下来。泪水在眼
眶中打转,险些便要汹涌流出。
曲乐大作,“咻咻”密响,蜮人无影箭再次暴雨怒射。四道人影飞冲而出,朝着躺在地上
的拓拔野与蚩尤扑去。南荒四大高手适才一直袖手旁观,直到此刻才乘隙偷袭。
拓拔野二人被赤霞仙子的真气凤凰撞得真气岔乱,虽然经脉并未再受损伤,但一时间也无
法以定海珠将密雨似的无影箭反弹激射。当下一面忍痛凝神,真气鼓舞,将射来的无影箭
矢震落开来;一面翻身跃起,背靠背,调息戒备。
毛金光率先攻到,大吼一声,泰山压顶,两只巨大的手掌当头拍下,十爪如钢刀,锐利生
风。蚩尤正怒火如沸,见这丑怪猩猩当头扑下,红眼狰狞,口涎涔涔,更添厌憎怒意,吼
道:“滚你奶奶的大龟蛋!”猛地翻身飞腿,闪电般穿过毛金光的两只大爪,一脚迅猛地
揣在他的丑脸上。
毛金光想不到他受伤之后竟然恢复如此之快,骠悍至斯,丝毫不及闪避。
“喀嚓啦!”一声脆响,毛金光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痛吼,巨大的身躯冲天飞起。鼻梁骨
和右颧骨已经被蚩尤一脚踢得粉碎,右眼珠竟然朝外挤飞,带着血丝与绿脓划过半空,落
在一个鸾凤族蛮女的双乳之间;血红色的眼珠在那莹白粉嫩的肉球中间跳了一跳,夹在乳
沟中,狰狞地瞪着那蛮女。蛮女大骇,尖声大叫,忙不迭地丢了手中乐器,手指乱弹,将
它弹飞。
毛金光剧痛攻心,十爪掩脸乱抓,变形的脸上血痕遍布,痛声狂吼,更如疯魔。重重地摔
在一株大树上,登时将树干打得粉碎。
蚩尤哈哈狂笑,身形一转,苗刀电舞,狂飙似的撞上炙天羽当空砸下的雷霆双椎。“轰隆
”巨响,嗡嗡不绝,炙天羽双手发麻,身不由己地朝后翻了五、六个筋斗,方才顿住,急
忙振翅翔空,心中大骇。
蚩尤适才不明究底,被赤霞仙子制住,险些身受重伤,心中已是羞怒交集,狂性大发。被
南荒众高手乘隙围攻,脑中更加怒火熊熊,烧得双目赤红。狂野真气瞬间爆发,倍增倍长
。电光石火之间,一脚踹飞体重逾千斤的毛金光,连气也不喘,又是一刀将炙天羽震飞。
骠悍狂野的气势,登时将庭院中众人震住。
烈烟石翠绿妙目眨也不眨地凝视着蚩尤,嘴角淡淡微笑,但泪水却终于淌落下来。瞧着蚩
尤狂野怒吼,在无影箭雨、鸾凤歌舞之中纵横来去,将南荒高手打得不住后退,心中暗自
欢喜。
突然听见赤霞仙子传音叹道:“冤孽!到沉香亭去,我有话要对你说。”烈烟石心中一凛
,不敢抬头望她,猛地飞身掠起,朝着庭院外飘然飞去。
赤霞仙子假意叱道:“你往哪里走?”红影飘飘,紧随在后。
米离闻声变色,立时也翻身越起,紧迫而去,但刚越过墙头,却见月光如水,四野空荡,
山下城舍街巷空幽冷寂,哪有半个人影?
烈烟石御风疾飞,刹那间便掠到半山的沉香亭中。赤霞仙子如影追随,突然双袖一振,“
哧”地一声,四周蓦地晃动,如水波荡漾,一道透明的光墙将二人笼罩其中。而此时远处
,米离恰好掠出墙头,四下张望,瞧不见她们的身影,在墙外踌躇片刻,又跃回栖霞山苑
中。
赤霞仙子施放幻觉仙法中的“隐身墙”,四周之人在一刻钟内瞧不见她们身影,也听不见
她们的谈话。
烈烟石见赤霞仙子凝视自己,脸上又是哀伤又是失望。她自小师从赤霞仙子,心底将她视
为母亲一般,乃是天底下唯一一个让她敬畏的人。见她这般神情,心中登时大为惶惑紧张
,跪倒在地,低声喊道:“师父!”
赤霞仙子叹息道:“烟石,你……你太让我失望啦!”
烈烟石心中委屈、难过同时一道涌将上来,泪水涔涔,颤声道:“师父!弟子没有叛族!
六叔他……”
赤霞仙子摇头道:“我知道。”烈烟石一怔,她知道?既然知道又为何帮着米离一道捉拿
他们?她失望的又是什么?心中一阵迷惑,又蓦地一跳,晃过一个念头,苍白的睑颊登时
变得通红。
果听赤霞仙子淡淡道:“你体内的紫火真气、情火真气是怎么来的?”烈烟石脸色煞白,
嘴唇翕动,低声回答,声音细如蚊吟。
赤霞仙子喝道:“大声一些,我听不见!”
烈烟石全身一震,自小到大,赤霞仙子慈爱和蔼,不管她做错什么,从未疾言厉色;她这
般发怒,更是见所未见。委屈、害怕,泪水更加汹涌而出,大声道:“我……我去了宣山
帝女桑。”
赤霞仙子猛地一颤,脸上闪过悲伤、痛苦的神色,缓缓道:“果然如此。”声音低沉悲凉
,竟似伤心已极。
烈烟石惶恐、担忧、难过、畏惧一齐翻涌,交相陈杂,心中突然一阵后悔,忖道:“早知
师父这般难过,我便不上那宣山了……”但忽然又想起蚩尤那桀骛不驯的脸容和那愤怒的
神情,心中登时一阵颤动。蓦然觉得,即便是此刻时光倒转,瞧见蚩尤冒着危险冲上炽热
的宣山,她多半还是会不顾一切地紧随而去。
见她茫然望着前方,碧翠的泪眼中闪过柔和的光泽,苍白的脸上突然一片嫣红,赤霞仙子
心中登时“咯咚”一响,淡淡道:“你体内的元神是南阳吗?”
烈烟石微微一震,点头应是。当下将这些日子发生之事一一讲述,自己对蚩尤的微妙感觉
自然略过不提。但说到“蚩尤”二字时,声音忍不住有些波动,眼神也变得柔和朦胧起来
,仿佛春水乍破,涟漪荡漾;就连嘴角也不自觉地漾出温柔的笑意。
赤霞仙子心中大震,先前那强烈的不安在这一刹那得到了证实。八郡主自小便是爱恨两极
,强烈的极端性子;孤傲冷漠,自小除了对她与烈炎之外,从不关心其他任何人或事。她
提到蚩尤时,那不自觉变化的眼神、笑容与声音,以及念力的强烈波动,都是从未有过之
事。那勇武桀赘,狂野如不驯凶兽的少年,究竟是怎样的人物?竟能在短短十余天之内,
彻底震碎并融化烈烟石冰山似的心扉?竟能让烈烟石方才不顾一切,甚至不惜冒犯恩师尊
严而拼死相救?赤霞仙子的心里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恐惧,难道一百多年前那令她悲痛欲死
的一幕,注定偏偏要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刻重演吗?
赤霞仙子凝神敛意,淡然道:“蚩尤?就是你适才拼死保护的少年吗?”
烈烟石脸色“唰”地苍白,又突然变得嫣红一片,低声道:“是。”从师父那平淡而奇特
的语气中,她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被其锐眼完全洞悉;害怕、愧疚、羞涩、欢喜交叠翻涌
,心中说不出的紧张。
但等了片刻,却不见任何下文。悄悄抬头,看见赤霞仙子正怔怔地凝望着自己,神色疲倦
,竟似乎在刹那间苍老了许多。烈烟石心中难过、惶惑,低声道:“师父?”
赤霞仙子叹了口气,摇头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师父。你走吧!和那蚩尤走得越
远越好,今生今世,永远不要回来了。”
烈烟石宛如当头挨了一棒,脑中轰然作响,心中迷乱,哭道:“师父!我……我绝不离开
你!”
赤霞仙子淡淡道:“在你心中,你还当我是你的师父么?”
烈烟石哭道:“我自然当你是师父,我……我……”泪水汹涌,喉咙堵住,想说却不知说
些什么,心中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
赤霞仙子目中突然泛起一丝泪光,厉声喝道:“既然当我是师父,我说的话你怎么一句也
记不得?我告诉你多少次,决计不要去宣山,决计不要靠近帝女桑!可是你听了么?”
烈烟石泣声道:“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赤霞仙子怒道:“知道错了有什么用?眼下南阳的元神,还有那紫火、情火都已经到了你
的体内,你知道从今往后,要受多少苦痛折磨么?”说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流出两行清
泪。
烈烟石此时方知师父乃是担心自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又是羞惭,哭道:“师父……
”
赤霞仙子瞧着烈烟石哭得这般难过,心中怜惜疼爱,叹道:“你……好生糊涂啊!”探手
轻抚她的头发,摇头道:“一百多年来,我只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你,一个便是你体内
的南阳仙子。当年你师姐南阳仙子,天资远胜于你,却和你一样的性子,好走极端,爱恨
两极。结果因为一段孽缘,终于落得生死两难的下场,在帝女桑里忍受几百年的煎熬。难
道……难道你也要像她一样吗?”
烈烟石全身一震,又听赤霞仙子说道:“当日我眼睁睁看着赤帝将那孩子焚烧于三昧紫火
中,仿佛那烈火也烧在我身上一般。圣女必须心如磐石,但是那一刻我却忍不住痛哭失声
。我知道赤帝的心底比我更痛苦,但是她是亚圣女,是未来的火族圣女,一言一行都关系
到全族的荣辱。她……她不能不死啊!”
言语虽然依旧平静,但是却带着说不出的哀痛。赤霞仙子素来典雅从容,烈烟石极少见到
她如今夜这般喜怒哀乐强烈波动。
赤霞仙子摇头道:“南阳在三昧紫火中那淌着泪的笑脸,始终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她为
了那段孽缘,竟至死不悔!喜欢一个人,竟会让她决断地抛弃这世间的一切吗?我的心中
竟然有些害怕,倘若第二个弟子也是这样呢?于是自那以后的一百年里,我再也没收过任
何弟子。但是我终于老了,不能永远做这火族的圣女;十五年前,我重新开始寻找合适的
传人。”
赤霞仙子叹道:“但是圣女与赤帝、长老不同,必须由天生火灵的女子担任,而这女子又
必须是长相清秀,聪明伶俐的处子,最重要的是,她绝对不能像南阳那样!我在全族少女
中足足挑了三年,才在你父母的葬礼上发现了你;那时厅堂中一片悲伤,你哥哥烈炎伏在
父母的灵柩上痛哭不己,而你却笔直地站在一旁,眼中没有一滴泪水。我非常惊讶,心想
:‘只有这样坚强冷漠的女孩,才能做心如磐石的火族圣女。’于是我选中了你。”
烈烟石心中微震,又想起蚩尤几次三番说的话。难道自己当真是一个冷漠而自私的人吗?
心中刺痛难过。
赤霞仙子道:“我将你带回栖霞山苑,传给你所有的仙法、武学以及圣女的礼仪。十二年
来,看着你一点一点成长为亚圣女,我的心里说不出的欣慰、骄傲。只希望你能尽快地替
代我,做这火族一百零六城的圣女。”
烈烟石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师父希望我成为圣女,我也是一心一意不辜负师父的
期望……”
赤霞仙子的瞳孔渐渐收缩,摇着头淡淡道:“但是你还是辜负了我的期望,步南阳后尘,
舍弃全族,舍弃圣女的责任,喜欢上了一个男子……”
烈烟石思绪狂乱,泪水一颗颗掉落,几乎立时想要答应师父,从此再不惦念蚩尤,但话到
唇边,立时心痛如刀割,险些岔过气去。只觉得倘若今生今世当真再也无法见着蚩尤,那
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这一刹那,周身的情火突然沸腾起来,烧得她痛入骨髓。
见她迷茫苦痛,泪水滚滚滑落,赤霞仙子心中又是疼惜又是难过又是忧惧;多么想紧紧地
抱住她,就此放手,不再逼迫她啊!但是事关全族荣辱,眼下又值火族存亡时刻,决计不
能感情用事。当下硬起心肠,淡然道:“你一贯坚强,见了他之后,就变得这般脆弱吗?
难道你忘了做为火族圣女,必须心如磐石吗?”
烈烟石脑中飞闪过十几年来的一幕一幕,赤霞仙子亦母亦师的教诲,殷切期望,从前的点
点滴滴都在这瞬间变得如此鲜明,仿佛绳索一般将她紧紧捆缚,无法动弹,不能呼吸。她
点着头,张开嘴,却发不出声;泪水一颗颗流入口中,在舌间迅速泛开,是那么地苦涩。
赤霞仙子强忍心中的难过,凝视着烈烟石,一字字道:“你是圣女传人,是未来的火族圣
女。我决不能让你像南阳一样,为了一个异族男子,抛弃全族!”
她从袖中缓缓地掏出一个小巧的玛瑙玉锁,低声道:“孩子,为了你,为了火族的神圣尊
严,为了火族一百零六城的百姓,我要将你的心永远锁上。”
栖霞山苑中,拓拔野、蚩尤与南荒众凶激斗正酣,逐渐控制了战斗局势。
蚩尤狂野剽悍之性已经被完全激起,苗刀狂舞,青光纵横。庭院中的树木随之韵律摆动,
丝丝脉脉的绿光从四面八方涌入苗刀之中,刀光越来越强猛,每一次挥出都如风雷呼啸,
地裂山摇。众凶节节后退。
数百名蜮人在墙头不住地射出密集的无影箭雨,准确无误地穿过众人身形交错的空隙,往
拓拔野、蚩尤的身上射去。倘若是旁人,对付这无影箭未免有些吃力,但拓拔野借助腹中
定海神珠之力,反击得轻巧自如。
道道淡光激射反弹,仿佛长了眼睛般射回原处,逼得众蜮人每发一箭,就必须将脑袋缩入
龟壳中,直听得“咄”地一声,箭矢击回在龟壳上之后,才敢重新探出头来。但拓拔野反
击时的力道远远强于来势,因此许多蜮人虽然缩头及时,但被一箭击中后,仍然从墙头飞
跌而下,震得晕厥不醒。如此过了一阵,墙头的众蜮人越来越少,余下的缩头缩脑,威力
也大大减小。
鸾凤族众妖女在外游离不定,曲乐妖媚,扰乱拓拔野与蚩尤的意志,时而以乐器中隐藏的
暗器与兵器突然袭击。但她们曲乐的媚惑力远不如清冷峰上众失聪美女的“清冷天魔舞”
,暗算突袭虽然凶残毒辣,但对拓拔野二人亦没有多大威胁。
拓拔野怜香惜玉,不忍对这些女子痛下杀手,经常是在身形交错时,将彼等经络穴道封闭
,令其动弹不得。但蚩尤狂性已发,顾不得是男是女!苗刀刀气及处,常常有鸾凤族女子
被当场斩杀。拓拔野瞧得不忍,索性清啸一声,冲入众女群中,十指如风,将她们如木头
般一一封穴击倒。
片刻之间,庭院中满地横七竖八地躺满了鸾凤妖女,墙头上也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光头伸
缩。南荒四凶虽然凶狂,但此时也不禁露出畏怯之意;唯有毛金光被蚩尤一脚踢碎了半边
脸,怒发如狂,嘶吼激斗。
拓拔野见赤霞仙子与烈烟石消失这么久还未回来,心道:“以赤霞仙子的本事,要擒住八
郡主无须这么久。难道……”嘴角泛起微笑,倘若自己先前猜测无误,赤霞仙子应当是友
非敌。当下振奋精神,仰望明月,笑道:“鱿鱼,咱们时间不多了。将他们全收拾了,去
找八郡主!”
蚩尤长啸一声,突然周身急速旋转,如同陀螺般冲天而起,扬眉喝道:“我先宰了这只小
麻雀!”嗡然龙吟,青光怒舞,闪电般划过一道圆弧,朝着炙天羽怒斩而下。炙天羽怪叫
声中,奋然挥锥,两只尖锥“呜呜”声响,黑光飞舞,猛然格挡。
“当唧!”青光飞处,那两个大锥招架不住,轰然倒下,炙天羽一声惨叫,已被自己双锥
击中脑袋。“喀啦”一声脆响,颅骨迸裂,脑浆横飞。继而那道青光继续急电般当头劈落
,铜锥如西瓜般裂开,在空中翻成两片,重重砸落在地。青光挥过一道弧线,带着几滴血
珠虚劈当空。
炙天羽的身形在空中顿了一顿,突然裂成了两半,鲜血朝天怒射。
蚩尤哈哈狂笑,空中踏步,朝着射工喝道,“龟儿子,现下到你了!”射工骇得魂飞魄散
,倏地朝后疾退,挽弓搭箭,“咻咻”连响,无影无形疾射蚩尤面额。蚩尤哈哈笑道:“
牛毛细雨,一吹就散。”青光眼碧光怒放,默念“开落花诀”,突然“哧”地一声轻响,
一道淡淡青光射到他眼前时蓦地顿住,猛地翻成数瓣,彷佛香蕉皮般朝后剥落。蚩尤猛一
鼓腮,吹了一口气,那青光登时“嗖”地朝着射工飞去。
射工连忙空中翻身,光头与四肢刹那间缩入龟壳之中。“噗哧”一声轻响,青光没入那龟
壳中,穿透飞舞,一直洞穿了两株树木,才在红墙上顿住,嗡然震动。
射工痛吟一声,一道血箭从龟壳中喷出。龟背朝下,“当”地掉在地上,滴溜溜转动半晌
,突然伸出脑袋,在地上一顶,翻过身去,飞也似地窜上了墙头,逃之夭夭。满墙的龟甲
人也纷纷尖叫,消失得一干二净。
拓拔野青光爆舞,将曼陀铃的五弦琴箭瞬间震散,碧光一闪,断剑轻轻地架在曼陀铃的脖
颈上,笑道:“美人还是专心唱歌跳舞来得可爱。这刀呀剑的,可别再沾手了。”
曼陀铃花容失色,格格笑道:“小哥哥嘴甜手辣,真讨人喜欢,姐姐还会找你。”娇躯一
拧,彩蝶般翩翩飞舞,刹那间消失在红墙外、夜色中。
毛金光突然仰天狂吼,双手不住地捶击胸膛,獠牙森森,口涎滴落。“喀啦啦”一阵连珠
爆响,他的骨骼突然暴长了两倍有余!骨节浑隆,长毛密集,全身上下倏地闪过一道褐色
的金属光泽。十爪如三尺弯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冷光泽,交错闪舞,朝着蚩尤大步冲来。
拓拔野正要上前,蚩尤笑道:“乌贼,这猩猩还是归我!”将苗刀缓缓插回后背,昂然而
立,双拳紧握,骨节爆响。
毛金光嘶吼着狂冲而来,每一步踩下,都是轰然巨响,地动山摇。待他冲至一丈开外时,
蚩尤吼道:“这回是你的左脸!”猛地凌空飞起,闪电般踢出一脚,整个人如利箭似地穿
透毛金光十爪的雷霆夹击,再一次重重地踹在这黑猩猩的左脸上。
“喀嚓”脆响,毛金光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左脸登时粉碎。左眼珠与数十片碎骨一道射
入后脑,冲破颅骨,带着丝丝脑浆一齐飞出。
蚩尤右脚再顺势一踩,朝后翻身落下,狂飙似地冲入毛金光肋下,真气爆舞,齐聚右拳,
大吼一声:“回你的林子里去吧!”轰然电击而出。
“当”地一声脆响,仿佛击在钢板铜石上一般,蚩尤登觉拳头刺痛钻心。毛金光嘶声悲吼
,冲天飞起,朝着山下急速飞去;身在半空,左肋突然裂开,几根雪白的断骨蓦地刺穿黑
毛,凌厉交错体内,然后周身响起裂骨碎声,皮肤纷纷裂开,黑毛丛中突然长出无数绿色
的藤蔓,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缭绕,将他紧紧束缚。但是在这些藤蔓将他勒死之前,他已经
被那道可怕的气劲打碎了心肺,魄散魂飞。
米离木无表情,站在墙角,眼见南荒群凶的重围在拓拔野、蚩尤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以他一向的沉稳镇定,此刻也不由感到森寒惧意,面色大变,正要腾空逃离,忽听赤霞
仙子淡淡道:“这便是你们请来的南荒高手吗?”
红衣飘舞,赤霞仙子霞光带缠卷着烈烟石从红樯外翩然跃入,明眸扫望庭院狼藉场面,微
露诧异之色;她没想到以南荒四凶、数百蜮人之力,竟会这么快一败涂地,对这两个少年
更为刮目。烈烟石低着头,眼眶微红,苍白的脸上又恢复为最初冷漠的神情。
米离大喜,不顾她语中的讥诮之意,朗声道:“这两个小贼凶顽异常,请圣女将他们擒下
。”
蚩尤杀意凌厉,与拓拔野并肩而立,哈哈笑道:“回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他适才
被赤霞仙子瞬间制住,兀自羞怒交集,眼见她回来,决计无论如何也要一雪此耻。
忽听烈烟石传音淡淡道:“我师父已经知道烈碧光晟的奸谋,要和我们一道阻止。你们装
做失手被擒,她就可以将我们押送到赤炎大牢里,救出我大哥和祝火神。”
拓拔野大喜,自己的推测果然不假,微笑传音道:“此计大妙!”朗声道:“仙子,适才
我们兄弟念你是火族圣女,所以才谦让于你,这一次绝对不会客气了。”对蚩尤使了一个
眼色,朝着赤霞仙子踏步而去。蚩尤一楞,强忍怒气,哈哈大笑,也装腔作势冲上前去。
两人呼喝声中,穿花蝶舞,围绕着赤霞仙子激斗不休,苗刀无锋光芒爆舞,在月色中亮起
一道接一道眩目绿光。气势惊人,瞧得米离眼花缭乱,他的武功法术都稀疏平常,以他眼
光看来,三人确在殊死决斗无疑。
突然霞光流彩,“哎呀”连声,拓拔野与蚩尤齐齐被赤霞仙子霞光带缚住,动弹不得,口
中犹自愤愤大骂不绝。
米离大喜,心道:“赤霞仙子毕竟是族中顶级人物,这两个小贼丝毫不是对手。”又想:
“先前竟然想以那南荒四凶和几百蜮人看住赤霞仙子,实在是忒也小瞧她了。”老脸微红
,大声道:“还请仙子将几个小贼捆往赤炎大牢,等到今夜祭神大典之后,听从长老会发
落。”
拓拔野、蚩尤大喜,口中怒骂不已。赤霞仙子淡淡道:“这三个贼子已经束手就擒,还请
米长老向长老会通报一声。”
米离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道:“是,辛苦仙子了。”
赤霞仙子不答,牵起三人,朝外走去。
米离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之事,心中一凛,叫道:“且慢!”大步上前,念力四扫,在
拓拔野、蚩尤与烈烟石三人身上搜查一遍,却没有感应到琉璃圣火杯,心中惊怒,正要喝
问,却听拓拔野哈哈笑道:“你找圣杯么?倘若在我身上,我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进这赤
炎城吗?”
米离大怒,赤霞仙子淡淡道:“到了大牢之中,自有人会问出圣杯下落来;米长老不必费
心了。”
米离微笑道:“不错,只要进了赤炎大牢,就是石头也要说话!”当下恭敬行礼道:“仙
子请吧!”
望着赤霞仙子四人出了栖霞山苑,消失在幢幢树影之后,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冰冷而狰
狞的微笑,喃喃道:“只要你们进了大牢,有没有圣杯又有什么打紧?”
他抬头了望夜空,明月如钩,悬挂在东山梧桐树梢,距离祭神大典已不到两个时辰了。
--
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http://ark.hit.edu.cn/luntan/attachments/f7gM_zPjO6A==.gif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5.59]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33.052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