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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搜 神 记——第十卷 寒荒凶兽5-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34:14 2005), 转信
第十卷 寒荒凶兽
第五章 楱杌虎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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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纤又是惊惧又是恶心,泪水在眼眶中不住地打转,险些哭出声来。双手颤抖着紧握寸心
折刀,两腿发软,几乎便要瘫坐在地。
那妖魔眼白凄凄惨惨地望着她,口中赫赫作响,口涎从豁嘴与舌头上不住地滴落,肠子悠
荡摇摆,无声无息地朝她飘移而来,腥臭阴风随之扑面卷舞。
纤纤尖叫一声,厉喝道:“不要过来!”折刀乱舞,泪水扑簌簌滚落。
被她这般蓦然哭叫,那妖魔竟似吃了一惊,顿住身形,喉中发出低沉的嘶哑声响,白骨十
指缓缓收拢下垂,畏缩不前。
纤纤心中惊怖狂乱,后悔害怕,茫然不知所措。忽然想起当年在古浪屿海域,被一只虎皮
鲨所追时,拓拔野所说的话来:“傻丫头,越是危险之时,你越需要镇定,切切不可自己
慌了手脚。或许它还更怕你呢!”当下强自镇定,凝神聚意,挺直了身子,动也不动,冷
冷地凝望着那妖魔。但那妖魔实在太过丑怖,盯了片刻,忍不住想要弯腰干呕。
那妖魔“赫赫”低呜,似乎被她瞧得不好意思,缩起头来,眼白翻动,不敢直视纤纤。见
纤纤妙目瞥向他的破肚,蹙眉嫌恶,掩嘴欲呕;白骨双手连忙遮遮挡挡,彷佛想将那摇摆
于体外的肠子收回去。
对峙半晌,那妖魔始终畏缩不敢上前,怯生生地望着纤纤。纤纤胆子稍壮,刁蛮淘气之心
又起,心想:“这妖怪似乎也胆小得紧。我且吓他一吓。”突然尖叫一声,挥刀疾冲上前
。
那妖魔果然骇了一跳,倏地朝后退去,如绿风飘舞,在石笋岩洞之后飘忽游荡,眼白翻动
,悄悄打量纤纤。
纤纤惧意大消,格格笑道:“原来你是个胆小鬼!”正得意洋洋,忽听那妖魔发出一声轰
隆怪吼,眼白崩爆,血舌飞探,蓦地增大数倍有余,狰狞可怖地闪电扑来!
纤纤大骇,尖叫声中,胡乱一刀刺出。绿风扑面,腥臭难当,她的寸心折刀穿入那妖魔体
内,竟如穿越一缕烟雾。妖魔怒吼着从她头上扑过,湿答答的口涎和绿色的粘液密雨般滴
落。纤纤尖叫不已,瘫坐在地,险些是厥。
那妖魔瞬息穿掠,在她身后发出凶狂的怒吼,“劈噗”之声大作,似乎与什么怪物殊死搏
斗。
纤纤蓦地回头望去,只见那妖魔狂暴吼叫,正与一条巨蟒缠抖,森森骨爪紧紧箍住那巨蟒
的七寸,使之动弹不得。巨蟒则亦将他死死交缠,一口咬住妖魔体外的肠子,死命拖拽。
妖魔眼自翻滚,狂吼一声,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残缺不全的利齿如尖刀般瞬间没入巨蟒体
腹!
巨蟒发出震耳痛吼,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妖魔眯起双眼,“嘘嘘”有声,贪婪吮吸不止。
那巨蟒的蛇皮蓦地皱起,如波浪般急速起伏!忽而鼓起,忽而塌瘪。刹那之后,巨蟒软绵
绵地趴倒在地,只剩下扁扁的蛇皮。其中血肉,竟被那妖魔吸粥似的吸到体内。
妖魔眯着双眼,血污大口吧圈有声,意犹未尽地从黑黝黝的鼻洞中喷出两道白烟,然后打
了一个响嗝,腥臭夺人。巨蟒的血肉从他悬挂于体外的肠子裂口不断滴落,红白稀软,堆
积一地。
纤纤再也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妖魔听到声响,彷佛突然惊醒,猛然翻动眼白,探爪抓
起那薄扁的巨蟒蛇皮,轻飘飘地朝纤纤移来;喉中赫赫怪响,似乎在同她说些什么。
那妖魔丑恶若此,纤纤惊怖交集,连忙朝后退去,突然泪水滚滚,凄声大叫:“拓拔大哥
!拓拔大哥!”一时恐惧悲苦,难过已极。
那妖魔连连摆手,赫赫嘶叫,甚是焦急。见纤纤哭得雨打梨花,玉箸纵横,他似乎也颇为
恻然,放下双爪,垂头丧气,不敢上前。
纤纤所有的委屈、伤心、难过、恐惧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索性伏地大哭。满地的女
童骇然讶异地望着她,泪水滚滚,却哭不出声。
纤纤哭了半晌,悲苦稍减,突然想起那妖怪怎地还没扑上前来,当下抬头望去。只见那妖
魔怯怯地望着她,极是狼狈。见她抬头望来,连忙举起那软绵绵的蛇皮,咧嘴微笑。眼白
翻动,森牙毕现,血盆大口咧到耳际,长舌耷拉摆舞,这一笑比哭还要可怖。
纤纤忍不住又是一声大叫,朝后退缩。
妖魔喉中赫赫半晌,突然探出白爪,在空中轻轻比画。爪尖划过之处,碧光闪烁,在空中
形成一句话,赫然是“这条蛇想要吃你,我把它吃了。”写完之后,畏畏缩缩地望着纤纤
,不再言语。
纤纤微微一楞,难道适才这妖魔暴怒扑来,竟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与这巨蟒搏斗么?心下
又是骇然又是难以置信,但那强烈的恐惧之意却已大大消散。纤纤咬唇道:“真的么?”
妖魔见她不再害怕,喜色浮动!表情却更显狰狞,连连点头。
纤纤又奇又疑,慢慢地爬起身来,心道:“这怪物不知是什么妖魔!半人半鬼。”心中又
想,既然这妖魔并无害己之心,赶紧带上这些女孩离开此地。
当是时,忽听洞外远远地传来怪鸟嗷嗷叫声,又听见一声似乎颇为痛苦的怒吼。纤纤一震
,全身刹那凝固那些怪鸟回来了!
妖魔也彷佛蓦地震骇,满脸恐惧,喉中赫赫连响,双爪突然急剧舞动。“哧”地连声轻响
,纤纤身上的紫裳登时抽丝剥茧,瞬间迸散开来,光芒闪动,在她周身之外盘绕飞舞。纤
纤又惊又怒,喝道:“你干什么?”话音未落,那妖魔骨爪飞舞,一道碧光击中纤纤咽喉
,纤纤只觉脖颈冰凉,彷佛突然被冰封凝固,登时说不出话来。那冰凉之意从喉咙瞬间弥
漫全身,登时周身麻痹,动弹不得。
丝丝缕缕从衣裳剥离飞舞,顷刻之间,她只剩下贴身亵衣,雪白一身地站在山洞中。而那
紫裳抽离出的丝线则在她身外团团包里,犹如春蚕结茧,将她紧紧缠缚其内。妖魔白爪一
指,丝囊高高飞起,青丝缠绕顶壁,将纤纤稳稳当当地吊在半空。
纤纤惊怒恐惧,这妖魔好生奸狡,竟乘着自己不备突施暗算。透过丝囊的交织空隙,看见
那妖魔白爪不断舞动,地上的二十余个女童又纷纷被缠缚人业已破裂的青丝囊中。碧光闪
动,丝囊接二连三地高高飞起,吊在半空,轻轻摇荡。
※ ※ ※
阴风阵阵,怪鸟叫声越来越近。妖魔将洞内收拾干净,见一切恢复如初,惊惶的神色方才
安定下来,眼白滚动,瞟了纤纤一眼,忐忑不安,飘飘悠悠地到了甬道洞口,低头垂臂。
嗷嗷怪叫声中,几只巨大的黑鸟阔步奔入,前爪上都提了一个青丝囊。众鸟扑翅乱飞,丝
囊横舞,一一悬挂在顶壁之下。怪鸟挂好丝囊后,纷纷收翅倒悬,后爪勾在岩壁凸石上,
彷佛蝙蝠一般摇曳轻摆。
却听甬道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带着一种妖异的节奏,若有若无,彷佛猫过横梁,雾锁大
江。不知为何,纤纤的心突然抽紧,森寒恐惧之意油然而生。屏住呼吸,透过丝囊空隙朝
外凝望。
“呜呜”风号,一道森冷白气从洞口蓬然飞舞,那妖魔在洞口旁侧随风摇摆,战战兢兢,
满脸惧意。阴风鼓舞,一个白衣男子摇摇晃晃地从甬道中走了进来。一股莫名的阴冷肃杀
之气登时如浓雾一般弥漫于山洞中,纤纤不由打了个冷战。
那男子硕长高,面目清秀,脸色苍白。斜长的双目,灰白的眼珠,顾盼之间眼神凌厉凶恶
,又彷佛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苦痛和厌倦。他冷冷地瞟了一眼那妖魔,迳自走到山洞之中。
妖魔眼白翻转,簌簌发抖,飘忽尾随。
白衣男子经过纤纤那丝囊时,突然凝身,鼻翼微微耸动,灰白的眼珠冷冷地瞥了纤纤一眼
。纤纤大吃一惊,心跳瞬间停止,血液也仿佛突然凝固,大气不敢出,闭上眼睛,害怕得
不敢朝外观望。那妖魔也骇然惊怖,骨爪微颤。
白衣男子徐徐扫望了其他丝囊一眼,冷冰冰地道:“今日就只有这些么?”妖魔“赫赫”
连声,似乎颇为畏惧。白衣男子双眉一拧,灰白的眼珠中爆射出凶厉无匹的光芒,右手闪
电般探出,猛地箍住那妖魔的咽喉,手掌上登时间起一道耀眼白光。
妖魔嘶声惨叫,青烟缭绕,绿色的身形动荡不已。纤纤大骇,若非喉咙被那妖魔以法术封
住,早已尖叫失声。见那妖魔痛苦难当,不知为何,竟颇为担忧同情。那些黑色怪鸟见状
嗷嗷惊叫,纷纷扑翅冲出甬道,一路怪叫着朝外飞冲。
白衣男子突然大叫一声,松开右手,坐倒在地。妖魔“赫赫”叫着奔跃开去,惊惧匍匐于
地。白衣男子面容扭曲痛苦,嘶声狂吼,又像是在大声嚎哭,吼声悲郁、狂怒、痛苦、哀
恸,在山洞中荡如轰然巨钟。
纤纤心中狂跳,屏息而望,越看越是心惊,骇然若木。
那白衣男子悲吼声中,全身骨骼“嘎嘎”作响,剧烈耸动变形,皮肤龟裂,满脸长出银白
色的绒毛,嘴唇瞬间裂为三瓣,牙齿迅速变长。“嗤嗤”连声!衣裳寸寸撕裂,全身彷佛
灌气般地急速膨胀,片刻间便成了三丈余高、四丈多长的庞然怪物!与此同时,遍体错落
长出银白、深黑的粗长毛发,如野草破土蔓延;尾骨飞速延长,白毛缭绕生长……
蓦地一声凄厉吼声,白衣男子爬起身来,碎衣迸飞,赫然成了一只巨大的人面虎身的怪兽
!
只见它昂首怒吼,虎步缓行,头颈几已碰到山洞顶壁。一双灰睛凶光爆闪,巨口张处,上
撩牙竟长达一丈六尺,如森然长刀;刀牙交错,厚厚长长的舌头上,满布肉刺倒钩。全身
银毛黑纹,斑斓华丽,毛长三尺有余,拖曳在地。两丈余长的白尾忽而蜷卷,忽而绷直,
扫过之时如风雷电舞,岩石应声崩碎。
纤纤心中骇异,惊怖莫名,突然想起传说中西荒凶兽;是了!这是楱杌!楱杌乃是兽中极
恶,人面虎身,凶狂好斗,至死不休?其中又尤以寒荒楱杌最为凶暴,这种妖兽极为稀少
,银毛黑纹,长牙钢尾,是自古以来的寒荒七大凶兽之一。但最后一只寒荒楱杌早在七十
年前已被西荒群雄杀死,封印元神于众兽山上,今日又怎会在这洞中见着呢?
正惊疑不定,却见那楱杌悲声狂吼,长尾横扫,裂石崩壁,地动山摇。
洞中剧震,尘土弥漫,楱杌嘶吼连声,轰然倒地,偌大的怪物竟蜷缩在地上颤抖不休。皮
毛波动,突然纷纷迸裂开细小的裂口,脓血流淌。疼痛如狂,遍地打滚,巨尾胡乱扫舞,
登时又是一阵天崩地动。
那妖魔在一旁看得簌簌发抖,白爪飞舞,将几个丝囊解下,徐徐横空,送往那妖兽身前。
妖兽颤抖着探出虎爪,将丝囊撕裂开来。囊中女童惊怖欲狂,张大嘴,无声地号哭。
楱杌灰睛中凶光闪动,张口狂吼,虎爪一分,竟将那赤裸女童刹那撕成两半!
纤纤眼前一黑,险些昏厥。心中惊怒如狂,泪水滚滚而下。
却见那妖兽喉中“呵呵”闷响,眯眼大嚼,格格有声,口涎流了满地。女童那细嫩的断肢
残体被交错刀牙瞬间绞碎,鲜血喷溅。长舌翻卷,连骨带肉一点不剩地吞入腹中。
妖兽口中“吧嗒”作响,舌头一卷,将唇边残渣舔净,睁开凶睛,寒光闪烁。虎爪撕处,
两个丝囊都被抓裂开来,两个女童在囊中瞧见适才惨状,都已惊吓得尿水失禁,一个女孩
不过八岁大小,被妖兽狞厉的目光瞪视,登时吓得昏死过去。
寒荒楱杌眯起双眼,虎爪抓起另一个女童,将她送入口中;那女孩惧怖之下, 竟然号哭
出声,震天动地。妖兽大怒,尖牙错落,将那女童的天灵盖硬生生咬切下来。脑浆迸飞,
鲜血激射,女童惨叫一声,全身抽搐,不再动弹。妖兽长舌探入女童脑中,贪婪吮吸,将
白浆一一吸尽,然后虎爪一探,将半头女童整个塞入口中,眯起双眼,格格大嚼。
纤纤骇怒交集,恨火熊熊,若非被那妖魔以法术封闭经脉,早已不顾一切地割开丝囊,冲
出去与那妖兽拼命。见那妖魔战战兢兢地垂立一侧,猥琐不堪,心中更加恼恨愤懑。这妖
魔适才对自己颇为留情,还道是他良心未泯,不想竟是如此助恶肆虐的卑劣小人。倘若自
己一旦脱身,首先杀了那妖魔,再杀这妖兽,祭奠这几个女童亡灵。
正咬牙切齿,花容变色,突然想起自己真气稀疏平常,倘若当真与之相搏,只怕也是“喀
嚓”一响,被这妖兽咬得粉碎,成为它腹中美餐。又想到自己也如那些女童一样,被捆缚
于丝囊之内,等着送命,不知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那熊熊怒火登时又化为无穷无尽的惊
惧。
忧惧之下,泪水簌簌,脑海中立时浮现出拓拔野的身影。这薄情寡义的臭鸟贼,过了大半
日了,竟然还不能找到自己!或许他此刻还在哪个火族女子的温柔帐里,美孜孜地消魂,
丝毫不知自己身处险境……想到此处,纤纤更觉伤心痛楚,突然觉得还不如被这妖兽一口
吃了来得干净。
那妖兽顷刻之间吃了十五、六个女童,竟连骨头也没有剩下一根。凶睛光芒大作,精神熠
熠,懒洋洋地直起身来,打了个呵欠。在洞中徘徊了数圈,蹲踞在地,耸动双耳,然后寂
然不动。周身银毛油光发亮,闪起淡淡的白芒。
突然白芒大盛,光晕荡漾,妖兽倏地如水波幻化,重新变成一个裸身男子蜷伏于地。阴风
四起,散落洞内各处的衣裳碎片纷飞杳来,在那男子周围环绕飞舞,一片片飘落拼合,转
眼间又化做完整的白衣,将他紧紧包里。
那男子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妖魔垂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出。
纤纤心道:“究竟是这男子化做了楱杌,还是楱杌化成了这男子?”她虽知大荒之中,会
变幻兽身的人亦有不少,但今日亲眼见这男子变化,仍然颇为骇然惊讶。又想:“这妖孽
此刻睡着,倘若现下能出得这丝囊,立刻将他一刀杀了!”但周身经脉被严实封闭,真气
流动不畅,连手也抬不起来,心下沮丧,见那妖魔畏缩胆怯,恨恨忖道:“也不知这妖怪
使了什么妖法,过得多久经脉才能通畅?”
心中默算时辰,此时当已是黄昏。那臭鸟贼与笨鱿鱼也应当赶来了吧?心里好生后悔,没
有在这路上留下些什么蛛丝马迹,否则也好让他们顺藤摸瓜,一路寻来。又想:“那臭鸟
贼诡计多端,倘若当真想要追寻自己,岂有找不到的道理?”心下大宽,牙根痒痒,盘算
着拓拔野来了之后,怎么给他脸色看。但转念又想:“倘若那臭鸟贼找不到此处呢?那妖
孽醒来之后,腹中饥饿,万一拿自己果腹……”寒意森森,又不自禁地害怕起来。
胡思乱想,心中又是恐惧又是委屈又是难过,泪水涔涔而下,伤心不已。
又过了片刻,忽然听见洞口外传来巨鸟振翅之声,隐隐夹杂着呐喊呼啸。纤纤猛地一震,
又惊又喜,侧耳倾听,那叫声稍纵即逝!辨别不出究竟是否拓拔野、蚩尤。
正忐忑不安,听见那声音越来越近,彷佛有巨鸟迳自飞入石洞甬道之中。巨翼扇动之声此
起彼落,“仆仆”连响,一只巨大的血红色蝙蝠从甬道闪电飞入,绕壁盘旋,倒悬在白衣
男子头顶。
纤纤大失所望,蹙眉心想:“这不知又是哪里来的怪物。”她对蝙蝠、毒蛇之类丑怪禽兽
均有莫名厌憎之心,见这血蝙蝠体长近丈,双翼完全张开时足有四丈宽,鼠头红肉、撩牙
利爪、翼膜透明、丑恶之极:当下扭转头颈,不愿再看。
那血蝙蝠收起巨翼,微微抖动,红光眩目,刹那间竟化为一个瘦小结实的黑衣少年,背负
暗红铁剑,轻飘飘地跃落在地。纤纤大震:“心念一动,只盼那黑衣少年是白衣男子的仇
敌,追寻到此,与之火拼。但见那妖魔伫立一旁,木无表情,似是与之相识,心中一沉,
侥幸之意荡然无存。突然又是一凛,想起传说的寒荒七兽中,便有一只血蝙蝠,百余年前
吸人鲜血、敲食脑髓,作恶无数。后来被寒荒群雄围剿,乱箭射死在雪山顶巅,元神亦被
封印于山腹之中。难道这只血蝙蝠便是当年那只吗?”
想不到今日在这山洞之内竟接连遭遇两大寒荒凶兽!但它们分明已被毁灭肉身、封印元神
,又怎能复活呢?又为何躲藏在这山洞中?又何以抓了这些女童?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果腹
吗?纤纤又是害怕又是惊疑,隐隐中觉得其间必有什么颇为可怕之事,当下凝神察看。
黑衣少年蓝眼长眉,满脸冷酷凶悍的神色,负手而立,低头望着白衣男子,嘴唇翕动,不
知说了些什么。白衣男子微微一震,彷佛突然惊醒,缓缓地爬起身来,冷冰冰地道:“金
龟子?果然来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阴冷而又欢悦的神情,一闪即逝。
黑衣少年点头不语。白衣男子又低声问了数句,黑衣少年只是点头或摇头,不发一声。纤
纤凝神倾听,只听见“神女”、“祭祀”、“老祖”等词;其中夹杂许多暗语,语意听不
连贯,无法揣测。心中大是好奇,不知这两人在说些什么。
白衣男子轻轻击掌,灰眼光芒大盛,冷冷道:“妙极!受了这么多苦,等了这么多年,便
是为了今日了!”衣裳鼓舞翻飞,心中激动,真气随之蓬然四溢。转身对那妖魔说道:“
这些娃儿已经分好了么?”
妖魔“赫赫”连声,点头不已,骨爪比画一通。白衣男子袖袍飞舞,一个银白色的丝袋从
掌心飞出,袋口翻卷,射出一道耀眼银光,阴风大作,洞中悬挂的丝囊急速摇摆,悬结的
丝带纷纷断裂,“呼呼”连响,丝囊密雨般地飞向那银丝袋,瞬间没入。
顷刻之间,洞内只剩下十来个丝囊,轻轻摇晃。白衣男子目光徐徐环视,从这剩下的丝囊
上一一扫过,纤纤心跳如狂,连忙闭上双眼,屏住呼吸,不敢与他对视。
过了片刻,听那白衣男子淡淡道:“走吧!”“仆仆”连声,步履飘忽,终于复归一片宁
静。
纤纤慢慢地睁开双眼,透过丝囊空隙朝外望去。见那妖魔在甬道洞口悠荡,探头朝外张望
,似乎如释重负。转头望了她一眼,倏然飘来,骨爪一张,纤纤所在的丝囊登时飘然落地
,自动翻裂开来。
纤纤穿着亵衣白玉玲珑地站在青丝囊中,见那妖魔直楞楞地望着自己,又羞又怒。妖魔突
然醒悟,“赫赫”叫了几声,转头不敢看她,指爪比画,“嗤嗤”作响,那丝囊青丝飞舞
,绕着纤纤盘旋穿梭,片刻之间又变为一件紫衣,翩翩飘然。
妖魔转过头来,爪尖一点,碧光闪烁,纤纤“啊”地一声,喉咙的冰冷之意瞬间消融,全
身麻痹感也随之消散,霍然起身,怒视妖魔,娇叱道:“你是人是鬼?”原想挥舞折刀,
乘隙偷袭,但转念一想,这妖魔既将自己放出,似无恶意,当下隐忍不发。
妖魔舌头摆舞,“赫赫”作响!口涎飞溅。见纤纤满脸厌憎,登时一楞,眼白翻动,似乎
颇为羞惭。忸怩片刻,朝后飘退,爪尖在空中比画;碧光连绵,形成“虎伥”二字。
“啊!”纤纤失声醒悟。传闻被猛虎吞噬之人,他的神魂必将为虎役使,成为鬼奴虎伥,
助虎为恶,替之觅食。除非此虎殒命,否则其魂灵永不能超脱,故世间有“为虎作伥”之
说。想来这妖魔便是被这恶兽楱杌所吞杀的虎伥冤魂。
这虎伥浑身血污!开膛破肚,手腿白骨森然,想必被楱杌吞杀时,死状凄惨。
纤纤虽然任性妄为,但却颇为善良,极富侠义心肠,见这虎伥惨状,心下恻然,厌憎之意
逐渐转为同情之心,也不再害怕。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虎伥畏缩羞怯,见她非但没有厌惧,神态反而转为温柔,登时大为欢喜,抓头挠耳,白爪
比画,写道:“猊飞泠。”
纤纤心念转动,曾听父亲说过,寒荒八族中便有一族猊姓,以六角犁牛为图腾,想来这虎
伥猊飞泠便是此族中人,当下发言相问。那虎伥猊飞泠大喜,接连点头,似是没料到她竟
也知道寒荒猊族。
※ ※ ※
一人一鬼这般交流了片刻,纤纤方知这虎伥身世。原来这猊飞泠乃是猊族长老猊岱之子,
年仅十八,颇为勇武,又精通寒荒法术。数月前寒荒国凶兆横生,传闻妖兽将肆虐横行,
猊飞泠与众少年见猎心喜,想要借此一战成名,当下瞒着父母结伴潜往众兽山。岂料到了
众兽山下,恰逢雪崩,十六人中立时被压死了十一人!余下五人又相互失散。猊飞泠孤身
入谷,夜半便遭遇这恶兽楱杌,惨遭戮噬,从此成为冤魂鬼奴。
纤纤心下怜悯,忽然想起一事,眨眼道:“既是虎伥,你为何不将我送给那楱杌充饥?还
要将我从那巨蟒下救出?”
猊飞泠眼白乱翻,忸怩不安,摇头不语。纤纤追问再三,他才比画道:“你像是天上的仙
女,可不能让这些妖怪吃了。”
纤纤一怔,又是吃惊又是欢喜又是感激,嫣然道:“谢谢你。”这一笑犹如春 风徐来,
牡丹盛开,俏丽不可方物。猊飞泠眼白直楞楞地瞪视,豁嘴大张,痴痴凝望。若是平时,
芊芊见着这等丑怪妖魔痴痴相望,早已恶向胆边生,将之大卸八块了。但此时一则同情这
虎伥命运,二则感激他相救之恩,只是抿嘴一笑。
猊飞泠虽为虎伥,但毕竟时日不久,良性尚未泯灭,爱美之心尤在。他生平从未见过这等
俏丽的少女,初见纤纤,便为之神魂颠倒,震撼莫名。是以不自觉间,便拼死相救,并且
甘冒被楱杌识破玄机、毁灭神识的危险,将纤纤藏入丝囊之中。此刻见她殊不嫌弃,渐转
温柔,还笑若春花,登时魂飞魄散,觉得即便为她立刻神识消亡也心甘情愿。
纤纤突然想起那些女童,柳眉拧蹙道:“你既是被楱杌所害,又怎能帮他害人?这些女孩
岂不可怜!”
猊飞泠见她嗔怒,顿时蔫萎,极为羞惭,“赫赫”低声。纤纤心想,他既为虎怅,神识已
楱杌控制,倒也不能全然怪他,当下道:“那两个妖怪是什么人?抓这些女孩来做什么?
”
猊飞泠全身一颤,簌簌发抖,只是摇头。纤纤见他恐惧害怕的猥琐之态,登时有气,怒道
:“你不敢说吗?”
忽听一个冰冷的声音淡淡地道:“他自然不敢说,只要我伸出一个小指头,就可以让他灰
飞烟灭。”
纤纤大震,猛地扭头望去,那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甬道洞口,灰色的眼珠冷冷地望
着自己,目光凶厉寒冷,如冰刀直刺纤纤心中,纤纤恐慌骇异,不由朝后退了两步。但蓦
地想起拓拔野所言!越是面临强敌,越是不可示弱,当下强忍惊惧,抬头挺胸,傲然相望
。素手负背!紧握折刀,掌心满是汗水。
猊飞泠“赫赫”大叫,铜铃白眼几将凸出!满脸怖意,突然匍匐在地,不断叩头。
白衣男子嘴角一撇,冶冶笑道:“要我放了这丫头,你道自己是阎王吗?小鬼奴,既然你
喜欢这丫头,我便成全你,让她化做虎伥,终日与你相伴便是。”话语阴森,纤纤不寒而
保,握刀的手竟不住地颤抖起来。
猊飞泠大骇,“赫赫”狂叫,连连摇头,又连连叩首。
白衣男子灰眼寒芒爆射,冷冷道:“小丫头,到我肚子来做客吧!”右手一探,指爪如钩
,森冷寒光瞬间爆放;纤纤只觉呼吸蓦地窒堵,一股强大的螺旋吸力猛地将自己拔地拉起
,凭空拽去,当下惊骇欲狂,大声尖叫。
猊飞泠“赫赫”狂呼!猛地跳将起来,如绿风碧雾横扫而过,重重撞向白衣男子。此举突
兀,快逾闪电,白衣男子亦未料想他竟胆大若此,摔不及防之下,右手已被猊飞泠一双白
爪紧紧抓住,虎口一痛,这虎伥鬼奴竟然不顾一切地咬住他的手掌。
白衣男子剧痛攻心,掌中光芒登时收敛,惊怒交集,大喝一声,银光一闪,左手急电般扼
住鬼奴咽喉,将他猛地拉扯开来。猊飞泠眼口翻动,“赫赫”有声!咬得甚紧,虽被扯开
!但那白衣男子的虎口竟被硬生生撕下一块肉来,鲜血直流。
白衣男子狂怒咆哮,飞起一脚,白光爆舞,踢在猊飞泠破裂的肚肠上,鬼奴凄厉惨叫,绿
光涣散,倒飞而出,彷佛瞬间碎裂迸散,又刹那愈合如初。
纤纤重重摔在地上,骨骼犹如散开一般,惊惧迷茫,知道那虎伥少年再次冒死救了自己。
泪眼迷糊中,瞧见猊飞泠朝着她翻转眼白,白爪比画,直指里侧山洞顶壁;心中一动:难
道那里面竟有逃生出口吗?
却见那白衣男子昂首咆哮,脸目突然裂变开来,撩牙交错,周身膨胀,银毛破体蔓延,又
将变成那凶暴可怖的妖兽楱杌。纤纤尖声大叫,想要爬起身,但两腿发软,站不起来。
此时那白衣男子已经幻化成巨大的人面恶虎,银毛黑纹,巨爪长尾,仰颈凶吼。蓦地扭头
,灰睛凶芒怒射,朝纤纤望来。
纤纤用尽周身力气爬了起来!朝洞中奔去。楱杌狂吼声中,长尾如银鞭卷扫,闪电般划过
一个圆弧,将纤纤拦腰缠住。纤纤尖叫一声,纤腰仿佛被陡然折断,剧痛难忍,面色煞白
,连气也喘不过来。
猊飞泠见状大吼,漆黑鼻洞中蓦地冒出森冷白气,猛地朝楱杌疾风般冲去。
纤纤颤抖着双手齐齐抓起折刀,真气聚集,猛一咬牙,将那楱杌长尾瞬间铡断!
楱杌痛极狂吼,长尾登时朝后弹飞蜷缩。当是时,猊飞泠已经闪电扑到,白爪张舞,将楱
杌脖颈攀住,怒吼一声,张开血盆豁口,残缺尖牙猛地咬入妖兽颈中。
“嗷——呜!”楱杌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虎爪横拍,千钧霹雳般扫中鬼奴脑袋,猊飞
泠的怪头登时粉碎半边,绿浆横飞,连那耷拉的舌头也被一齐打飞。猊飞泠紧紧咬住妖兽
脖颈,死不松融。
纤纤大声惊叫,泪水汹涌,怔怔伫望,见猊飞泠颤抖着伸出白爪,指向洞中深处,似乎在
催促她逃跑,更加悲伤难抑。想不到这萍水相逢的虎伥鬼奴,竟如此情深意重;突然明白
,倘若自己再不乘隙逃离,猊飞泠只会遭受更多折磨。当下抹去泪水,发足狂奔。
身后传来妖兽狂吼,继而是一阵惊天动地的裂响,整个山洞剧烈地震动起来,碎石簌簌。
纤纤不敢回头,含泪咬牙,奔入洞中深处,仰头四望!果然瞧见顶壁上有一处狭窄的裂缝
,四尺来宽,直通山顶,眩目的亮光晃得她张不开眼。
纤纤突然想起辛九姑给她的情丝,当下颤抖着在怀中胡乱探寻,抓出那情丝,在丝梢系上
折刀刀柄,朝顶壁缝隙中抛去,但丢了几回,都不能抛出山顶缝隙。心中焦躁恐惧,顿足
不已。
回头望去,轰然巨响,那半堵洞壁突然粉碎,乱石激飞,一声惊雷似的咆哮险些将她震得
晕倒。烟尘碎土中,那银毛黑纹的凶兽如狂风霹雳狂吼奔来,所过之处尖石岩壁无不迸散
碎裂。
纤纤大骇,用尽周身真气,猛地将情丝高高抛起;白光一闪,折刀拖曳着情丝笔直地冲出
山顶缝隙,“咄”地一声,牢牢钩住。纤纤凝神聚气,默念“移形换影诀”,猛一用力,
尖叫着朝上电冲而去。
此时,那妖兽堪堪冲到,咆哮声中,巨爪轰然拍击,山裂石崩,顶壁轰塌一块。纤纤闪电
上冲,尖叫不止,脚掌火辣辣地生疼。低头望去!见那妖兽暴躁旁徨,突然仰头怒吼,长
尾倏地弹射而上,但恰好与她差了数寸,重又蜷缩收落。
妖兽巨尾弹扫,山石迸裂坍塌,反而将纤纤身后的裂缝严实堵住。
耳旁呼呼风啸,身体不住地撞到缝壁凸石上,剧痛攻心。眼前豁然一亮,狂风扑面,终于
到了山顶。
穹苍似海,晚霞如火;万里群峰,如撩牙般将残阳吞没。荒寒漠漠!白雪皑皑;寒风吹来
,身后雪松震动,雪沫纷飞扑面,清寒入骨。
纤纤挣扎着爬起身来,担心那妖兽追来,慌忙收拾情丝、折刀,从头上摘下雪羽簪,解印
雪羽鹤。鹤声清明,灵禽从簪中闪电飞出,绕着青松飞了一周,轻盈地落在雪地中,曲爪
独立,扭颈扑翅。
纤纤跃上鹤背,叫道:“鹤姐姐,快走吧!”雪羽鹤呜叫一声,白翅煽动,优雅滑翔,朝
着西边飞去。
霜风劲舞,纤纤冻得簌簌发抖,想起那虎伥多半已被妖兽打得魂飞魄散,登时一阵难过。
珠泪划过脸颊,立即凝冻为两行冰柱。
忽听身后传来嗷嗷怪叫,回头望去,瞿然色变。十余只黑色巨鸟高低起伏,急速包抄追来
。
那群怪鸟来得甚快,转眼之间便冲到周围。错落夹击,纷纷横撞、俯冲,想要将纤纤抓获
。
眼见一只怪鸟闪电般从头顶冲下,四只怪爪张舞探来,纤纤大惊,掏出折刀,全力挥斫,
砍中巨鸟长爪。折刀极为锐利,登时将鸟爪斩断;那怪鸟哀呜一声,朝上冲去。
纤纤惊魂未定,又见两只巨鸟嗷嗷叫着左右夹击而来。当下故技重施,挥舞折刀劈斩怪鸟
巨翅。突然想起那怪鸟巨翅如万刀攒集,甚是锋利,念头方甫闪过,便“当”地一声脆响
,手臂酥麻,虎口震裂,险些从鹤背上翻落。折刀冲天飞起,高高地划过一个弧线,掉入
万丈山崖之中。
纤纤暗呼糟糕,紧紧抱住雪羽鹤脖颈,催促飞行。雪羽鹤突然一声悲呜,左翅洁白的长翎
竟被一只怪鸟错身之际以锋锐巨翅斩断数尺。雪羽鹤一阵摇晃,登时失去平衡。纤纤尖叫
一声,倏地从鹤背上滑落,双手紧紧地钩住鹤颈,双足悬空,迎风摇荡。
怪鸟嗷嗷大叫,交错俯冲,一只巨大的黑鸟短爪一探,抓住纤纤背心衣裳,将她猛地朝上
拖去。
纤纤尖声大叫,费力抓住鹤颈,但终于抵受不住那怪鸟的惊人气力,眼看就要被它拖上半
空。
当是时,忽然听见“呼”地一声轻响,彷佛有什么锐利之物破空怒射而来。
第十卷 寒荒凶兽
第六章 寒荒凶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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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在万丈高空极目远眺,千仞石崖,摩天雪峰!参差错落,漫漫无垠;群山之间
,横云断雾,凄清落寞,唯有西边天际晚霞如飞,给这荒寒西域的黄昏点缀些许亮丽之色
。
拓拔野、蚩尤分坐两只太阳乌,并肩齐飞,电眼四扫,追寻纤纤踪迹。太阳乌嗷嗷长呜,
对这寒冷西荒极为不喜。
纤纤此次再度不告而别,颇出二人意料之外。因为事先并未在她身上涂抹“千里子母香”
,因此仅能依赖当日在雷泽城中涂抹其身的残留余香,由青蚨虫一路追踪到此。但那残香
相隔甚久,原已颇为疏淡,纤纤乘鹤在高空中飞行一日,香气更加稀薄。青蚨虫飞到此处
,茫然盘旋,再也找不出准确方位。
四下眺望,万里荒寒,千山一律,哪里去找她的踪迹?这寒荒之地,凶兽众多,纤纤孤身
到此,极是凶险,需得尽快将她找到。想到此处,两人不免有些焦急。
拓拔野翻查大荒经,沉吟道:“此处往西百余里便是寒荒国松木寨,寨里有六个相邻的村
落,咱们去那里打听打听。”
蚩尤点头,咬牙道:“听说寒荒国有许多吸血蝙蝠,夜间出没,纤纤千万不要撞上了。”
两人心急如焚,驱鸟西飞。
※ ※ ※
穿掠百里群山,果然看见荒凉的裂谷之中,有几处村寨!迤逦相连。两人大喜,驱鸟俯冲
,蚩尤突然“咦”了一声!扬眉道:“那是什么?”
拓拔野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一片黑漆漆的乌云远远地横空掠过,由北而南,速度极快
。凝神定睛,那团黑云大见是由数百只巨大的黑鸟组成,嗷嗷有声,俯冲低掠,朝着那松
木寨飞去。
拓拔野自小流浪山林,熟知飞禽走兽习性,见那群黑鸟长相狞恶,成群结队,来势汹汹,
多半是掠食凶禽。拓拔野心中蓦地升起不祥之意,嘿然道:“只怕是一群空中强盗,咱们
去看看!”
太阳乌嗷嗷怪叫,驮着二人急速飞翔,速度之快,远胜黑鸟十倍。
山崖交错,裂谷扑面,转眼间便到了那村寨上空。暮色苍茫!依稀看见村落屋舍之间,无
数人影奔跑如飞。突听有人喝道:“放箭!”
“咻咻”破空之声大作,无数箭矢如暴雨倒灌,攒集飞射。拓拔野二人微吃一惊,护体真
气蓬然爆放,碧光盘旋绕舞,箭雨纷纷错乱冲天。
“嗤”地一声轻响,一枝长箭竟然穿透护体真气!直射蚩尤胸肋!蚩尤惊咦一声,叫道:
“好箭法!”手如闪电,双指一夹,蓦地将它钳住。但那箭来势凶猛,力大势沈,以蚩尤
之威猛,亦觉得双指火辣辣地剧疼!险些夹它不住。蚩尤心下微惊:想不到这寒荒小寨之
中,竟也有如此英雄人物!低头望去,那长箭铜杆铁簇,上刻“天箭”二字。
拓拔野清啸一声,凝神聚意,运转定海神珠,真气纵横飞舞,将箭雨绵绵倒射拨落。太阳
乌嗷嗷呜叫,巨翅横扫!炎风卷舞,飞箭木杆纷纷焦枯。
惊呼四起,有人叫道:“他爷爷的,吃我一锤!”轰地一声巨响,风声迸裂,一颗直径六
尺的青铜流星锤呼啸撞来,直取蚩尤头颅。
蚩尤念力及处,计算出这铜锤之力凶猛霸烈,直可开山裂石,以护体真气不足以防范。哈
哈笑道:“好大一个西瓜!”左手化为掌刀,“呼”地一声,青光怒舞,一记“碧春奔雷
刀”破空斩出。
“当”地一声脆响,气浪迸爆,嗡嗡龙吟。那青钢流星锤悠然飞起,突然裂为两半,竟如
被劈裂的西瓜一般,坠落在地。那人失声惊叫,连喊了几声“他爷爷的,”说不出话来。
电光石火之间,两人已冲破箭雨刀戈,太阳乌嗷嗷怪叫,降落在地,昂首睥睨。众人惊惧
,潮水般退让开去。
拓拔野环视四周,身在青石广场,周围石屋错落,小巷纵横,数百名汉子身穿毛皮劲装,
背负铜盾,腰悬长刀,弯弓搭箭,又是惊惧又是佩服地望着他们。一个漆黑壮实,如铁塔
般的九尺大汉,手里拎着那裂为两半的流星锤,骇异地看看铜锤,又看看拓拔野。他的身
旁,站了一个身着虎皮大衣、背负双刀的男子,面容清俊,气宇轩昂,神情中隐隐有倨傲
之色,似是此中领袖。
虎衣男子右侧,昂然站立一个身着豹皮斜襟长衣的瘦削少年,斜挎一弓一弩!腰悬琥珀色
野牛角,手上还握着奇形弯弓,弦如满月,箭簇瞄准蚩尤,动也不动。蚩尤眼尖!瞧见他
腰间箭筒上刻了“天箭”两个小字,不由扬眉“咦”了一声,想不到射出那雷霆一箭的,
竟是这样一个瘦削少年,当下大起怜才之意,对那少年 微微一笑。那少年冷冷地望着他
,连睫毛也不颤动一下。
拓拔野见众人重重环伺,一触即发,心想:“这些人严阵以待,不知在防范什么?难道是
那些恶鸟吗?”抱拳微笑道:“各位英雄,在下拓拔野,与我兄弟蚩尤一道来自东海。路
经寒荒国,只是为了寻找我们失散的妹子,绝无恶意。”
众人见他笑容亲切,言语诚挚,敌意稍稍消融。虎衣男子双眉稍展,正要说话,忽听空中
嗷嗷怪叫,震耳欲聋。众人一凛,抬头望去,暮色苍穹中,黑压压的鸟群如乌云盖顶,呼
啸卷席,朝着村寨猛冲下来。
虎衣男子喝道:“放箭!”众人纷纷昂首弯弓,弦如霹雳,箭似流星,“嗖嗖”怒响,千
矢齐发。
群鸟雷呜,风卷电舞。漫漫黑翅拍击横扫,“叮当”爆响,箭矢竟如被快刀斩断,纷纷断
折四落;唯有豹衣少年等寥寥数人,箭去如风雷,倏然贯穿几只黑鸟,将其半空射杀。
拓拔野心中一凛,想起适才在空中查看大荒经时,瞥见书中有云:“西皇山又西三百五十
里,曰莱山,其鸟多罗罗,冠如血瘤,钩喙红睛,羽翅如刀,是食人恶鸟……”脱口道:
“罗罗鸟!”
虎衣男子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不错!这些便是寒荒食人恶鸟,想不到你来自东海竟也
认得。”弯弓怒射,一只罗罗鸟应声坠落。
罗罗鸟群怪叫着铺天盖地直冲下来,眼见便要冲到众人头顶。虎衣男子喝道:“盾牌!”
众人纷纷伏地,蜷缩在青铜盾牌之下,彷佛海龟一般,唯有虎衣男子与豹衣少年,以及那
使流星锤的铁塔壮汉傲立如故。虎衣男子见拓拔野二人仰头张望,伸手抛给他们两只盾牌
,沈声道:“罗罗鸟羽翼如快刀,你们还是暂时躲避一下吧!”对两人显然已无敌意。
蚩尤将盾牌抛开,笑道:“那你们为什么不伏在地上?”
虎衣男子傲然道:“我拔祀汉双膝从不跪地,又怎能为这些恶鸟破例?”
蚩尤大笑道:“说得好!想不到这寒荒村寨,竟有不少英雄豪杰!”呛然拔出苗刀,纵声
长啸,声如惊雷,千山响彻。
众人脑中一震,几乎晕倒,心下大骇!那铁塔似的黑汉对蚩尤极是敬佩,骇然道:“他爷
爷的,敢情今日来的竟是雷公吗?”
拓拔野哈哈长笑,心中豪情大起,暂时将挂念纤纤的忧虑抛却开来,拔出腰间无锋剑,抬
头仰望呼啸卷席的鸟群,凝神戒备。
松木寨众人适才目睹二人神威,早已颇为敬畏,此刻见他们拔刀相助,无不大喜。
当是时,群鸟轰雷乱叫,层层叠叠猛扑而下,狂风卷舞,腥臭之气轰然扑鼻。黑压压的漫
天翅膀如钢刀交错,“叮当”作响。
豹衣少年扬眉轻叱,箭如连珠,咄咄破空,三只罗罗鸟巨翅横扫不及,登时凄声惨叫,被
长箭贯穿倒飞而起。与此同时,那黑塔汉子吼道:“他爷爷的!”半只青钢流星锤呜呜飞
扫,虎虎生威,在空中抡起无数道青色光圈。一只罗罗鸟扑入其中,登时被打得脑袋迸碎
,肉瘤横飞,激溅出大量腥臭粘液。
太阳乌嗷嗷怪叫声中,突然朝天冲起,炎风猎猎!瞬间破入漫漫鸟群。拓拔野、蚩尤齐声
大喝,两道数丈长的碧翠光芒冲天爆舞,轰然声响!闪电般切入纷织交错的黑色羽翅。
“叮当”脆响,群鸟惊啼,层叠巨翅被那两道碧光刹那绞碎!漫漫血雨激天喷爆,断羽残
翎四射横飞,如利刃般“咄咄”作响,没入村寨墙舍、树木之中。
刹那间,漫天鸟群崩炸开来,哀呜悲啼,血肉飞舞。七道红影夹带炎热狂风穿透重围,冲
天飞去。二十余只巨大的鸟尸残体扑簌簌地掉落,砸在众人的背部盾牌上,如冰雹石雨,
“当当”作响。
但那罗罗鸟极是凶悍,虽被拓拔野、蚩尤迎面重挫,毫无惧意;轰然盘旋,瞬间聚合,继
续猛冲而下。
众人见无数恶鸟扑翅冲下,纷纷蜷缩铜盾之下,不敢探头。长爪纷扬,刀翅纵横,腥臭气
浪轰然压卷,七、八百只巨大恶鸟层叠俯冲,呼啸着袭击众人;数百双黑色翎羽劈空斩斫
,如万刀挥舞,接连砍劈在众人背部的铜盾上,“当当”激奏,
如暴雨残荷,空谷瀑布。三、四人手足未藏好!登时被群鸟刀翅瞬间斩断,凄声惨嚎,鲜
血喷溅。
群鸟闻着血腥味,更加发狂,纷乱尖叫,四爪勾抓,试图将青铜盾牌掀起。但众人紧紧抓
住,拉扯不得,只有两人手足松动,登时被几只罗罗鸟猛地连人带后拖到空中,还未来得
及反应,刀翅缤纷乱斩,血肉横飞,已然毙命。恶鸟纷纷冲击抢 食,扑翅探爪,喙如雨
下,残尸顷刻之间瓜分得精光。
虎衣男子拔祀汉与豹衣少年、黑塔汉子背靠背围在一处,傲然而立。黑塔汉子大吼声中,
半只流星锤轰然扫舞,在周边划起凛冽光弧,迫得众鸟不敢贸然迫近,拔祀汉、豹衣少年
箭如飞雨,接连射杀六、七只盘旋在外的恶鸟。
众恶鸟狂风暴雨般地转折冲到,前仆后继地扑向拔祀汉三人。“当当”连响,嗷嗷鸟呜,
黑塔汉子的流星锤打碎了两只恶鸟的脑袋之后,粗大的铁链蓦地被众鸟刀翅斩断。周边阻
挡一失,恶鸟登时从四面八方疾冲扑到。
拔祀汉大喝一声,双手闪电般地从背后拔出两柄乌黑的玄冰铁长刀,霍然飞舞,迎面将一
只罗罗鸟斩成三段。豹衣少年挥舞那奇形长弓,竟如长刀一般砍斫。
原来那弯弓以混金所制,外翼锋锐尖利,远胜普通刀剑。黑塔汉子虽失流星锤,勇悍如故
,嘶声大吼,挥动厚背钢刀,与扑击而来的恶鸟殊死相斗。
拓拔野与蚩尤在空中稍稍盘旋,立时驱鸟疾冲而下。身在半空,眼见拔祀汉三人在密集层
叠的恶鸟围击之下,临危不乱,浴血而战!心中都起了敬佩之意。这三人虽然真气平平,
但勇猛果敢,当真是一等一的好汉!尤其那拔祀汉,颇有大将之风,激斗恶鸟之余,眼观
八方,呼喝命令。藏在巨盾下的众村民,听他号令,忽然弹身跃起,挥刀斩杀恶鸟,然后
又迅速伏身藏于盾下。如此反覆,也杀了颇多罗罗鸟。
蚩尤呼啸声中,两人七鸟电冲而下,青光爆放,刀芒如虹,登时又将密集鸟群瞬间杀得溃
散。众太阳乌巨翅横扫,炎风似火,硬生生拍死了许多罗罗鸟;太阳乌杀得兴起,索性喷
出熊熊火球,将恶鸟烧得焦头烂额,七零八落。
暮色苍茫,村寨广场上血流成河,群鸟纷飞,刀光闪烁。遍地都是残肢断体,与抽搐的鸟
尸。拓拔野、蚩尤乘鸟反覆冲杀,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断翎缤纷。
但罗罗鸟极是凶顽,殊无畏惧退缩之意,依旧层叠盘聚,潮水进攻,攻势更加凶狠凌厉。
拔祀汉等人浑身鲜血,都已多处受伤。
拓拔野心道:“对于我和鱿鱼,这些恶鸟虽不足惧,但这些村民却大大不同。恶鸟凶悍,
一时杀之不尽,相斗一久,村民难免多有伤亡。”突然心念一动,忖道:“是了!群马之
中必有头马,群鸟之中也必有头鸟!只需杀了头鸟,鸟群自然溃乱,便可速战速决。”当
下凝神扫望,果然发觉鸟群之中,有一只巨鸟格外庞 大,顶上血瘤也足有其他恶鸟的肉
瘤三倍之大,它叫声特异,虽然亦有冲锋陷阵,但多盘旋其外,以翅膀扑扇的方向和叫声
“指挥”众鸟冲击。
拓拔野大喜,笑道:“就是你了!”气如潮汐,青光迸舞,断剑呼啸脱手,如急电一般怒
射而出。“哧”地一声轻响,头鸟发出一声凄恻狂怒的哀啼,巨大的双翅寸寸碎裂,断羽
纷扬;断剑倏地切入那头鸟脖颈,悠然旋转,划过一道圆弧碧光,又破空飞舞,稳稳地落
到拓拔野的手中。
鲜血激射,头鸟的断头高高抛起,被狂乱众鸟的羽翅瞬间斩成粉末。
群鸟悲啼,突然溃乱,纷纷冲天而起。
拔祀汉大喜,喝道:“放箭,”众村民掀盾起身,弯弓怒射。矢雨急飞,众恶鸟惊乱之下
,纷纷中箭掉落。众人大喜过望,箭如连珠暴雨,破空呼啸,转眼之间,竟就射杀了百余
只罗罗鸟。
罗罗鸟惊声哀呜,冲天飞舞,在空中集结成乌云,朝着西边急速飞去,片刻间便消失在浓
黑的夜色中。
※ ※ ※
众村民惊喜若狂,振臂欢呼,声如雷呜。他们与这些恶鸟交手许多次,从未有如今日这般
大获全胜,欢愉狂喜,莫可言表。对这从天而降的两个天神似的少年,都不由感激佩服。
村寨街舍纷纷亮起火炬明灯,石门洞开,妇孺老弱潮水似地涌出,围聚在广场上雀跃欢呼
。几个拄杖老者是村寨德高望重的长老,在众人扶持之下,颤巍巍地向拓拔野、蚩尤二人
道谢不止。拓拔野二人连忙回礼,但太阳乌却大剌剌地昂首睥睨,不屑一顾。村中巫师伏
地拜天,感谢上苍与寒荒大神派来两个天神人物,解救此番大劫,众村民也纷纷下拜,极
尽虔诚。
原来数月以来,寒荒中厄兆连生,无数早已绝迹的凶兽妖禽纷纷现身,肆虐作恶。这食人
凶禽罗罗鸟原本早在数十年前便被围杀得不剩百只,不知何故,近来竟突然集结数千只,
四处为恶,尤喜掳掠女童。恶鸟一旦抓到女童,便以特异妖法将女童衣裳化为丝囊,然后
将她捆缚其中,掳掠飞走。
近来附近村寨不知已被这些恶鸟劫掠了多少清秀童女,松木寨也接连失踪不下三十名女孩
。仅仅今日,罗罗鸟群便攻击了松木寨三次;松木寨迫不得已,只有坚壁清野,老弱妇孺
尽数藏在石屋之中,由六村大长老拔祀梦之子拔祀汉精挑细选出 数百名勇猛壮士,在这
村寨广场上严阵以待。
拔祀汉抱拳笑道:“两位思公所骑的神鸟颇为特异,拔祀汉只道是寒荒凶禽,所以大为冒
犯,还请恩公恕罪!”
拓拔野、蚩尤笑道:“恩公可不敢当!如不嫌弃,叫声兄弟便是!”拔祀汉大喜,当下拉
了那豹衣少年与黑塔似的汉子,以及诸多好汉与二人认识。原来那豹衣少年名唤天箭,乃
是六百里外熏吴村寨长老之子,熏吴村寨善骑射!天箭更是其中翘楚,他与拔祀汉乃是好
友,今日特来相助。那黑塔似的汉子叫做黑涯,亦是附近村寨的勇士,和拔祀汉私交甚笃
。他对蚩尤极为佩服,当下便称蚩尤为大哥,喜不自胜。
村寨长老纷纷邀请拓拔野、蚩尤在村中盘桓,参加今夜的欢庆。拓拔野摇头笑道:“多谢
长老美意,只是舍妹眼下生死不明,挂心不下,需得尽快将她找到。”
拔祀汉道:“拓拔兄弟,不知令妹长得什么模样?我们这些兄弟连日来在各处村寨奔波,
路上或许见过也未可知。”
拓拔野将纤纤的形容外貌描述一番,众人交头接耳,七嘴八舌。天箭突然道:“今日在来
这里的路上,我见到几只罗罗鸟抓了一个紫衣少女飞往众兽山,或许便是你的妹子。”众
人齐声惊呼,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拓拔野、蚩尤又惊又喜,道:“众兽山?”
拔祀汉沉声道:“两位兄弟,众兽山乃是寒荒国各种凶兽聚集之地,传说中的寒荒七兽都
是封印在那山脉之中。近来那里的妖兽越来越多,极为危险……”
蚩尤变色道:“那还等什么?拓拔,快走吧,”
拓拔野抱拳道:“多谢了!各位朋友,救出舍妹之后,我们再来登门道谢。”当下便要驱
鸟前往众兽山。
拔祀汉突然叫道:“且慢!”回身朝他父亲拜倒道:“这两位恩公对我们村寨有大恩,他
们既有困难,岂能坐视不理?孩儿想随他们一同前往,听候他们调遣。”
众人轰然,那众兽山乃是极为凶险之地,若无通天之能,去那里不啻于送死。拔祀梦点头
道:“去吧,不可堕了我寒荒男儿的威风。”
众人鸦雀无声,拔祀汉乃是拔祀长老的独子,此去生死难料,他竟殊无劝挽, 连眉头也
不蹙丝毫,这份胸怀度量让人钦佩无已。
拔祀汉微微一笑,傲然道:“必不辱寒荒豪杰声名。”转身大步而去。
天箭一言不发,紧随其后。黑涯叫道:“他爷爷的,黑涯是打猎高手,岂能少了我!”也
追了上去。
拓拔野、蚩尤心下感激,虽然这三人未必能帮大忙,但这番心意又怎能推却?微笑道:“
好兄弟,走吧!”
五人骑着太阳乌,在村寨上空徐徐盘旋几圈,在众人的呼喊声中冲天飞去。俯瞰下方,夜
色迷茫,村寨屋舍模糊难辨,灯火点点,那呐喊之声越来越淡,终于弥散於呼啸的狂风中
。
※ ※ ※
灰蓝色的夜空中,明月如钩,穿梭于乌云雾霭之间;万里荒寒,千山冰雪,在月光中泛着
凄冷的光泽。七只太阳乌嗷嗷叫着,急速翱翔。
拔祀汉三人从未骑坐过灵禽在如许高空飞翔,颇不适应,黑涯更是惊呼乱叫,他爷爷不已
。飞了片刻,在拓拔野二人教授下,三人逐渐掌握驾御之道,慌乱心情逐渐平定下来,反
而大觉有趣过瘾。
向西疾飞,寒冷益甚。漠漠寒山交错高矗,霍然倒掠,瞬息千里。过了半个时辰,五人终
于飞到众兽山脉。
众兽山脉由南而北,绵延数百里,其间险峰无数,如万仞刀齿,交错层叠,将寒荒隔绝东
西两翼。众兽山往西,便是更为荒凉之地,八千里高原裂谷,终年冰雪,寸草不生,是西
寒极地。再西三千里,便到了大荒西涯,比邻西海。
五人盘旋远眺,见那众兽山群峰错落绵延,如万千怪兽参差蹲距;山天交接处,彤红艳紫
的妖云怪雾汹涌起伏,阴风惨淡,时有白光从黝黑山颠破云而出。突然响起一阵尖利怪异
的吼声,继而千山沸腾,怪叫怒吼,此起彼伏。
拓拔野、蚩尤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中土灵山。灵山上虽有万千怪兽,但终究不过是
几座山峰,远不如这数百里广博山脉。心中忧虑,不知何处方能寻到纤纤踪迹。
拓拔野心想:“大凡百兽聚居,必分族群。那些罗罗鸟必定是聚集众兽山某处,若能找到
罗罗鸟栖息之地,就不难找到纤纤了。当下吩咐众人,御鸟前行,注 意寻找罗罗鸟。
天箭闻言,也不说话,取下琥珀野牛角!放在唇边,嗷嗷吹将起来。拓拔野、蚩尤吃了一
惊,那号角声洪亮高彻,极像罗罗鸟叫声。
黑涯笑道:“他爷爷的,这是天箭兄弟的拿手绝活,能模仿各种鸟兽叫声。”
拔祀汉笑道:“岂止是模仿?他会许多种鸟兽语言。”
拓拔野二人大喜,道:“那他现下在说些什么?”
拔祀汉道:“他在说:这里来了好多肥嫩女童,大家快来抢呀!迟了只剩骨头!”
拓拔野、蚩尤对望一眼,愕然而笑。
突听众兽山中传来震天价响的嗷嗷声,竟是罗罗鸟!拓拔野一楞,笑道:“果然来了!”
对这瘦削少年更起好感。转头望去,只见西北一座险峰上,突然冲天飞起漫漫鸟群,在山
顶盘旋积聚,怪叫着朝他们急速飞来。月光下瞧得分明,那些怪乌黑羽红瘤,正是罗罗鸟
。
蚩尤扬眉道:“是那座山峰了!走吧!”众人驱鸟疾飞,纷纷拔出兵刀武器,凝神备战。
罗罗鸟群嗷嗷怪叫,越飞越近,放眼望去,少说也有千余只。拓拔野道:一咱们不必恋战
,冲过去便是。”众人点头。
片刻之间,那漫天鸟群已经轰然冲到。蚩尤迎风站立,大吼一声,一记神木刀诀,苗刀奔
雷电舞,“呼”地一声,卷起三丈余长的耀眼青光,旋风似地朝着鸟群迎头斩落。起初在
山寨中,他生怕刀势余威伤及村民,是以未尽全力,但此刻在万丈高空,全无顾忌,这一
刀的威力远胜之前十倍有余。
“轰!”鸟群迸炸开来,血肉飞舞。
与此同时,拓拔野的断剑也呛然出鞘,挟带惊天剑气,纵横飞舞,道道碧光如闪电破空。
鸟声悲啼,不绝于耳,漫天中,都是翻飞纷扬的断羽残肉、喷飞激溅的鲜血浆液。
拔祀汉三人又惊又佩,始知两人神威一至于斯。豪情激涌,发箭挥刀,高歌猛进。鸟尸簌
簌,密集如雨。
刹那间,七鸟五人便杀开一条空中血路!呼啸而去。罗罗鸟群虽然凶悍,亦被 杀得溃乱
不堪,在空中茫然飞舞,不敢追击。
寒风卷舞,空中的血腥之气急速弥漫。千山万壑响起狂暴喧嚣的吼叫呜啼,无数黑影冲天
飞起,遮天蔽月,振翅之声如惊涛骇浪。
漫天翅膀扑扇交错,朝着拓拔野等人汹涌冲来。蚩尤凝神望去!翼鸟龙、秃鹫、巨翼飞虎
……数以万计的飞兽凶禽如层层巨浪一般,咆哮围涌,要将他们吞没其中。
拓拔野豁然道:“是了,我们这般冲杀,反倒弄巧成拙,血腥气味只会引来更多怪兽。”
当下叫众人围集一处,与蚩尤合力施放“幻光镜诀”。“哧”地轻响,五人周围蓦地闪起
幻光镜气,由外望去,彷佛五人七鸟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数万飞兽呼啸冲来,忽然不见目标,登时乱作一团,漫天乱舞。拓拔野二人的“幻光镜诀
”并不圆熟,又要护罩住这么多人,只能支援片刻。当下不再迟疑,乘着群兽茫然慌乱之
际,蓦地急速下沉,从万千鸟兽下方倏然穿过,闪电般朝着罗罗鸟栖息的山峰飞去。
※ ※ ※
月光雪亮地照在山峰东侧,尖崖兀石!白雪堆积,峭壁陡峰,冰霜覆盖。五人乘鸟在那座
山峰周围环绕飞舞,寻找罗罗鸟栖息藏匿之处。蚩尤蓦地看见山崖环合凹陷处的阴影之中
,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凝神望去,那山洞洞口的积雪中散落了些许黑色长翎,当是罗罗鸟
的刀羽无疑。众人大喜,驱鸟电冲。
洞口高六丈,宽五丈,尖石错落,彷佛巨口撩牙,择人而噬。腥臭阴风扑面狂舞,无数细
碎之物纷扬飘忽,定睛凝望,竟是骨骼碎屑。众人一凛,登时升起强烈的不祥之意。蚩尤
闪电似地朝里冲去。
拓拔野拍拍众太阳乌脖颈,道:“鸟兄,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去就来。”领着拔祀汉
、天箭与黑涯朝洞中奔去。
山洞极大,黑漆漆的一片,拓拔野以火族法术“燃光诀”在指尖烧起一团火焰,带着三人
紧追蚩尤。山壁上尽是粘滑腥臭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难忍的恶臭。
山洞甬道转折向下,极为陡峭。四人飞速冲下,又绕过转弯的甬洞,追上了蚩尤。一路狂
奔,转眼间又奔了数里之距,算来当已到了山腹深处。沿途望去,高阔的洞中四壁粘滑,
有暗绿色的液体徐徐流下,除此别无一物。
下行甬道越来越陡,脚下粘滑,每一抬脚都能拖起许多暗绿色的粘液荧丝!黑涯不胜其烦
,低骂不已。
转过一个狭窄的甬道,眼前蓦地一亮!前方乃是一个极大的山洞,洞中飘浮着无数淡蓝色
的珠子,如虫子一般轻轻颤抖蠕动,围绕着一根直径丈余,顶立正中的银白石柱团团飞舞
,发出幽幽碧光,像是万千浮动的灯盏,将洞中照得青光碧影,颇为亮堂。
拔祀汉奇道:“西海碧光虫!这些怪虫怎地会跑到这众兽山里来了?”西海碧光虫乃是西
海两栖怪虫,既可在海底最深处以海藻、浮游生物为生,也可在岛屿陆地生存,甚至可以
寄居于巨大海鱼、怪兽的体内,依靠其食物残渣生存。性喜群居,发出幽碧光芒,在深海
每每引来无数鱼群。
黑涯突然大叫道:“他爷爷的,怎么……怎么那些女娃儿全在这里!”浓绿浅碧,幻光流
离。山洞中高高悬挂着将近千只青色丝囊,轻轻摇晃。
众人又惊又喜,误打误撞,竟然在这些恶鸟的老巢中找到数月来寒荒各族被掳掠走的女童
。拓拔野、蚩尤一边大叫:“纤纤,”一边挥舞手掌,真气纵横,将所有丝囊轻飘飘地切
落下来,割裂查看。遍地丝囊中,尽是清秀圆润的裸体女童,最小的约莫五、六岁,最大
的也不过十一、二岁;个个圆睁双目,骇然惊恐,张大嘴说不出话来,显是受了极大惊吓
,又被人以妖法封住经脉,动弹不得。
拓拔野、蚩尤手如闪电,目如流星,割开了九百余只丝囊,始终没有瞧见纤纤,心中焦急
忧惧,莫可言表。忽听天箭说道:“就是她了!”
拓拔野二人大喜,叫道:“纤纤!”疾风掠进,俯身望去。一看之下,大失所望。那少女
黑发凌乱,身着紫色亵衣,颈上悬挂白金项锁,丰腴洁白,脸容秀丽,
一双淡蓝色的大眼中泪光隐隐;虽然有些惊慌怯惧,但却掩不住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之气
。并非纤纤。
那少女看着众人,眉尖轻蹙,蓝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但迅速又变成矜持高贵的神态。
拓拔野微微一笑道:“姑娘莫怕,我们是来救你回家的。”他的笑容温暖亲切,天生有着
让人安心信任的魔魅之力,那少女蓝眼中闪过害羞的神色,娇靥嫣红,轻轻点头。
蚩尤皱眉道:“天箭兄弟,你白日时见到的便是她吗?”
天箭点头道:“是她。”他箭法神准,自然眼力清晰锐利,既然这么肯定!当不会有错。
拓拔野、蚩尤心中一沉,转身继续寻找。
但寻遍洞中九百七十多只丝囊,始终没有发现纤纤。拓拔野二人心中失望已极,心中沉重
恐惧,思绪凌乱。当下将众女童经脉一一解开,登时哭声大作,响彻洞壁。
拔祀汉三人在九百余女童中找到各自村寨失踪的女孩,极是欢喜。待到众女童恐惧稍减,
哭声渐止,拓拔野等人逐一询问众女童身份。年纪大些的纷纷说出自己姓名,家住何地,
但年幼女童张口结舌,夹杂不清!唯有暂且作罢。众人依据众女童所述,在各自丝囊上写
下记号,留待出洞之后一一返送回家。
当众人问到那被天箭误以为纤纤的少女时,她瞥了拓拔野一眼,低声道:“我叫楚芙丽叶
,爹爹是寒荒国主楚宗书。”
拔祀汉三人大吃一惊,脱口道:“芙丽叶公主!”见她颈上白金项锁刻着芙丽叶三字,更
无怀疑,微微弯腰行礼道:“寒荒族民拔祀汉、天箭、黑涯拜见公主殿下。”
寒荒国主楚宗书,为人谦和慈祥,在八族中享有极高声望。以拔祀汉之倨傲不羁、天箭之
冷峻骄傲,亦颇为折服尊敬。听说这少女竟是楚宗书掌上明珠芙丽叶公主,登时肃然起敬
,躬身行礼。
忽然,远远地听见山洞外突然响起嗷嗷叫声、密集嘈杂的扑翅声以及轰雷般的怒吼声。
众人一惊,拓拔野道:“走吧!那些怪兽要冲进来了!”
蚩尤找寻不到纤纤,正自焦急气恼,眼中厉芒大盛!怒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杀不尽
的龟蛋猫狗!”
众女童见他瞬间彷佛变做另外一人,竖眉嗔目,森然杀气破体而出!都吓得不敢哭叫。
拓拔野传音叹道:“鱿鱼,你这小子又来了!走吧!莫吓坏了这些小女孩儿。”当下让蚩
尤取出那乾坤袋,施展法术,将众女孩一一吸入乾坤袋中。乾坤袋果然暗藏乾坤,收纳了
九百余名女童竟干瘪如故,只是抓在手中颇为沉重。
那芙丽叶公主说什么也不愿到那宝袋中去,众人想她以公主之尊,自然不愿屈驾蜷缩于小
小丝袋,也不敢勉强。拓拔野见她衣不蔽体,楚楚而立,当下默念“春茧诀”,十指跳动
,将她脚下丝囊瞬间交织成紫色长裳,披覆其身。芙丽叶公主脸上红霞涌动,目中感激,
低声道谢。
当是时,上方甬洞震响如狂,尖叫声、扑翅声、蹄掌声、怒吼声如惊涛骇浪,奔雷倾泻,
轰然撞击洞壁,地动山摇,说不清有多少凶兽恶鸟冲袭而下。众人微微色变,洞中殊无回
旋之处,任拓拔野等人有通天之能,也绝无可能在数万凶狂禽兽的冲击之下安然无恙,独
善其身。但若要朝上冲出洞口,更无可能。
蚩尤大喝一声,挥舞苗刃,崩雷闪电似地砍向洞壁,想要硬生生劈出一个出口来,岂料那
洞壁竟极为坚硬,被蚩尤这般巨力猛砍,仅仅迸开一道寸许深的裂缝。蚩尤惊怒,调聚真
气,奋力劈斫十余刀,山壁震动,裂纹数道。众人一筹莫展,唯有四下探望,寻找其他出
口。
眼见那万千恶兽凶禽即将奔泻冲至,拓拔野突然发觉角落山石凹处,有直径丈余的隐秘甬
洞,大喜过望,带着众人朝下疾奔。
拓拔野见那芙丽叶公主殊无武功根基,又矜持骄傲,不愿拔祀汉等人扶持,下冲时险状百
出,几番险些跌倒,当下也不多话,拦腰将她抱住!搂在怀中,朝下飞速冲去。
芙丽叶公主“啊”地一声,低声道:“放我下来!”拓拔野只当没有听见,疾冲如飞。芙
丽叶公主自小金枝玉叶之体,从未在男人怀中待过,被拓拔野这般紧紧抱住,登时呼吸急
促,心跳如狂,挣扎不得,终于软绵绵地蜷在他的怀里;淡蓝色的双眼盯着拓拔野侧面,
长睫颤动,似羞似怒。
甬道盘旋转折,斜陡光滑,众人奔行片刻,索性坐落在地,呼啸着冲滑而下,拐弯时则以
手掌轻轻撩拨山壁,控制方向。滑行如飞,身后群兽巨响如浪潮汹涌相随。
如此过了一柱香的工夫,眼前突地一亮,赫然到了甬道尽头。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
蓦地狂风扑面,身下一空,大叫着腾云驾雾,冲到半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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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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