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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搜 神 记——第十二卷 翻天印1-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38:55 2005), 转信

第十二卷 翻天印


第一章 地河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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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之中,拓拔野听见若有若无的箫声,寂寥淡远,刻骨苍凉:心中蓦地一阵欢喜,
喃喃道:“仙女姐姐……仙女姐姐……”突然惊醒,大声叫道:“仙女姐姐!” 

周身麻痹僵硬,血液彷佛凝固了一般,一时之间就连脖颈也无法转动。凝神察探,心中大
喜,周身经脉竟已痊愈完好,只是经络气血似是被极为冰寒之气镇住,暂时不能运转。当
下一边气随意转,缓缓调息;一边叫道:“仙女姐姐!” 

箫声顿止,万籁俱寂。明月当空,星辰寥寥,两侧雪崖冰壁高矗峭立,耀射着清冷的光芒
。竟是在一个寂静而狭窄的冰山雪谷之中。拓拔野心中忽地一阵迷惑,依稀记得自己从那
山腹甬道跃出之时,四周乃是山腹内壁,怎地竟到了这露天的山壑中? 

“你……你醒啦!”耳眸突然响起一个清雅温柔的声音,继而一张清丽绝世的脸容扑入眼
帘。一时明月失色,冰雪无光。 

拓拔野见她安然无恙,心中大喜,叫道:“仙女姐姐!” 

姑射仙子“啊”地一声,一双澄净秋水中,满是欢悦欣喜之意,低声道…“你叫我仙女姐
姐?你认得我吗?” 

拓拔野一呆,旋即恍然,暗自忖道:“是了,隔了四年,我变化如许之大,她自然认不出
我了。”但不知为何,心中仍然一阵失望,微笑道:“我……在下拓拔野……四年前曾经
在玉屏峰上见过仙子一面。”心中紧张,只盼她能立时想起。 

姑射仙子低声道:“拓拔野?……玉屏峰?”俏脸上一片茫然。拓拔野心中如遭重锤,蓦
地一阵失望酸苦:“原来她竟连一丁点也记不得了。在她心底,我原不过是一颗微尘罢了
!” 

姑射仙子微微摇头,怅然道:“对不住,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啦!”明眸凝视拓拔野,又道
:“公子既然识得我,能告诉我,我究竟是谁吗?为什么会与公子在一起?这里又是何处
?” 

拓拔野又是一楞,脑中嗡然一响:“是了!难道她竟然失忆了吗?”心中凛然惊骇,思绪
飞转:心道:“难道又是那些水妖施了什么妖术魔法,让她记不得从前之事?”忽然一阵
欢喜:“原来她并非单单记不得我,实是中了妖法失忆的原故!” 

见他脸上闪过惊诧、愤怒、欢喜诸般神情,怔然不语,姑射仙子心下诧异,又低声呼唤了
他几声,拓拔野方才如梦初醒,沉吟道:“从前之事,仙子当真一点也记不得了吗?” 


姑射仙子轻摇蛲首,低声道:“不错,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拓拔野呆呆地望着她,心中砰砰乱跳,口干舌燥。突然冒起一个古怪的念头:“难道仙女
姐姐失忆,也是上苍冥冥中安排的吗?她记不得自己的身份,便不再是木族圣女,也不必
守身独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定要让她恢复记忆?带着她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做一
对神仙眷侣,岂不逍遥自在?” 

姑射仙子站起身来,白衣飘飘若飞,叹息道:“原来你也不知道。”月光照着她的脸容,
迷茫凄婉,楚楚动人。身影孤单落寞,彷佛要随风飘去。 

拓拔野忽然一凛:“拓拔野!你这般自私卑劣,岂是大丈夫所为?”热血上涌,大声道:
“你是当今木族圣女——姑射仙子蕾依丽雅!” 

姑射仙子娇躯微微震动,低声道:“木族圣女?姑射仙子?”眉尖轻蹙,秋水波荡,反覆
低吟了数十遍,失望烦恼,摇头叹息道:“我记不起来啦!” 

拓拔野心中一动,喜道:“仙子,我怀中有一个玛瑙香炉,是当年在玉屏峰上你留下的…
…”姑射仙子冰雪透明的指尖轻轻一点,拓拔野的衣领登时翻开,玛瑙香炉从乾坤袋中徐
徐飞出,落到她兰花般的掌心。 

莹白剔透的玛瑙香炉在她掌心缓缓旋转。月光折射,眩光流舞。姑射仙子的容颜在折光照
耀下变幻不定,终于黯然摇头,指尖轻弹,将香炉徐徐送回拓拔野怀中。 

拓拔野心下失望,体内真气越转越快,终于将冰封的经脉尽数冲开,“啊”地一声,跳了
起来,周身冰屑簌簌掉落。从腰间拔出无锋剑,倒递与她,说道:“这剑乃是木族神器,
那夜你曾让我好好保存,你还记得吗?” 

姑射仙子握住剑柄,妙目凝视良久,摇头道:“是无锋剑吗?但为何又断为半截?” 

见她依旧浑然不觉,拓拔野心下一阵难过怅惘,想起那时月夜,她手握断剑,黯然神伤的
情形,拓拔野更是心潮汹涌,低声道:“人有情,剑无锋。此剑原是贵族当年圣女空桑仙
子送与神帝的定情之物。空桑仙子因情得罪,被流放东海汤谷,神帝伤心欲绝,将此剑抛
入龙潭,因缘际会,被我得到……” 

姑射仙子微微一颤,秋波荡漾,沉吟道:“空桑仙子?” 

拓拔野见她似是想起某事,心中一喜,但见她目光渐转迷茫心中又不由得沉了下去。忽然
心念一动,从腰间取出珊瑚笛子,悠扬横吹。 

笛声清越宛转,如幽泉呜咽,空林风语,说不出的苍凉凄伤。 

月光如水,一阵寒风吹来,冰屑纷飞,随着笛声节奏,韵律飞舞。 

姑射仙子怔然而立,出神倾听,白衣翻涌,黑发飞扬,竟似是痴了。不知何时,妙目中湿
光点点,一颗泪珠倏然滴落,低声呢喃道:“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
毕竟东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
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素手一颤,断剑铿然没入坚冰石岩。 

姑射仙子柔荑舒展,五指开落,掌心突然凝聚起莹白光气,滚滚卷舞,倏然化为一支玛瑙
洞箫。斜倚于唇,十指跳动,合著拓拔野的笛声,一起吹奏那《刹那芳华曲》。 

笛声清幽激越,洞箫苍凉悠远,交相跌宕,缠绵刻骨。两人四目凝视,突然悲喜交集,心
中不约而同地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很远很远的从前,两人就曾经这般临风齐奏…
… 

山风鼓舞,万千冰晶银魄在姑射仙子、拓拔野四周萦绕飞舞,在月光中闪着点点银光,彷
佛流萤,彷佛飞雪。 

一曲吹罢,余音袅袅不绝。漫天冰屑悠然飞舞,缓缓落地。半晌,两人两两相望,彷佛被
冰雪凝铸一般。 

姑射仙子玉靥泛起淡淡的嫣红,低声道:“这曲子好生熟悉,听了让人莫名的伤心。” 


拓拔野道:“仙子,你记起些什么了吗?” 

姑射仙子蹙眉思忖片刻,摇头道:“我记得这曲子的歌词,却记不得在哪里听过了。” 


拓拔野心下失望,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不知那些水妖使了什么妖法,竟然这等霸
道!” 

姑射仙子道:“公子说我是木族圣女姑射仙子,却不知公子又是谁?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吗
?我们为何会在此处?”虽然心中殷切,这一连串的问题依旧问得淡雅而从容,殊无急促
之态。 

当下拓拔野将四年前自己如何邂逅神帝,如何在玉屏峰与之相遇,又是如何从蜃楼城流亡
东海……等事,择其要点,一一道来。至于纤纤身份,则略过不提。说到自己追踪比翼鸟
,到了钟山,遭遇身中春毒的姑射仙子时,拓拔野不由大感尴尬,面红耳赤。 

见姑射仙子晕生双颊,妙目中微有愠意,连忙咳嗽道:“仙子放心,拓拔野虽非君子,却
绝非浮浪狂徒。并末对仙子有……有不敬之举。”他与赤身裸体的姑射仙子狎呢良久,虽
未污其处子之身,却已有肌肤之亲,“无不敬之举”可谓含糊之至。心中暗自羞惭,脸烫
得彷佛燃烧起来。 

姑射仙子秋波流转,瞥见臂上守宫砂鲜艳依旧,羞恼神色一闪即逝。脸上忽然又是微微一
红,低声道:“比翼鸟?” 

拓拔野道:“正是。”突然想起它们尚在乾坤袋中,连忙探手入怀,将它们小心翼要地掏
出。 

比翼鸟簌簌发抖,脖颈四下扭转,“蛮蛮”低叫。突然扑煽翅膀,抖落片片冰屑,一只朝
着拓拔野,一只朝着姑射仙子,欢快地鸣叫起来,极是兴奋。 

拓拔野吃了一惊,忖道:“比翼鸟如此激动,难道当真表示我和仙女姐姐……”心中狂跳
,瞥望姑射仙子,却见她俏脸嫣红,眼中满是羞嗔之色,两人目光对撞,齐齐扭开头去。
 

拓拔野定了定神,又继续往下述说。姑射仙子蹙眉道:“公子说我中了西海鹿女的极乐丹
,除了……除了男女交合之外断无可解,那么为何我现下安然无恙?说我中了奇毒,经脉
内全无真气,为何我现下真气充沛,经络丝毫无损?” 

拓拔野心中大凛,适才他见姑射仙子醒来,极是激动,一时间竟没有想到此节,被她这般
质询,登时说不出话来。思绪飞转,亦是迷惑不解。 

姑射仙子见他张口结舌,又道:“你说我们被雪崩困在山腹之内,为何又突然到了这山壑
之中?”语气渐转冷淡,似已有怀疑之意。 

拓拔野叹了口气,苦笑道:“仙子,此中奥妙,拓拔野实是不知。”见她秋水明眸深深地
凝视着自己的双眼,似乎想要看到他内心深处,心中一跳,凝神坦然相迎。 

姑射仙子凝望他半晌,眼中疑虑之意稍稍消散,轻轻点了点头,道:“倘若你说的都是真
话,我要多谢你啦!” 

拓拔野松了口气,心中忽地一阵委屈。在这清丽绝世、素雅端庄的姑射仙子身前,他竟彷
佛又变作了当年那个意乱情迷、忐忑不安的少年;心中紧张,患得患失。 

两人默然无语,各自沉吟。 

         ※       ※       ※ 

拓拔野四下扫望,这冰壑极是狭窄,最阔处不过六丈来宽,两壁陡立千仞,险峻之极。地
势倾斜,北高南低。回首上望,北边远处又是一座高峻险峰,冰雪其覆,崖项至高处有一
凸出的巨石,其中黑黝黝状如洞穴。 

拓拔野凝神细望,险些笑出声来;那山高大浑圆,果真如玉壶一般,凸出的洞石便像是王
壶的壶嘴。心中一动,忖道:“是了!想来我们便是从那壶嘴中掉出来的!” 

忽听比翼鸟“蛮蛮”乱叫,极是欣悦。拓拔野扭头望去,见那对怪鸟簌簌振翅,摇摇摆摆
地朝下方飞去。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对望一眼,一齐飘然追去。 

比翼鸟欢声呜叫,绕过横亘的冰崖,朝右飞去。冷风鼓舞,拓拔野二人忽地闻到一股奇异
的幽香,腹中登时一齐“咕咕”乱叫起来,方感饥饿难耐。拓拔野忍不住微笑,见姑射仙
子玉靥飞红,知她脸薄,连忙真气运转,将腹内叫声弹压住。 

雪地之中,冰壁之侧,几株矮矮的红树参差而立。那红树高不过六尺,赤干丹叶,开满了
五色奇花,异香扑鼻。那花儿共分五瓣,各为红白蓝紫黄,斑斓眩目。树梢上悬挂了灯笼
似的红果子,光滑红润,轻轻摇曳。 

比翼鸟扑翅飞到那丹树枝头,脆啼欢鸣,啄食红果。拓拔野笑道:“你们倒真是觅食的一
流好手。”伸手将红果摘下,以掌心真气擦尽,便欲递与姑射仙子。 

姑射仙子微微摇头,纤手曲伸,“哧哧”轻响,枝头五色花缤纷飞舞,轻飘飘地落在她的
掌心。一道浅绿色的真气螺旋飞舞,五色花登时化为颤巍巍的花冻玉膏,晶莹剔透。见拓
拔野楞楞地凝视着自己、她脸上微红,转过身去,掩袖将花冻送入口中。她饮食之时,姿
态极是优雅,左手衣袖遮挡口唇,右手指间真气夹取花冻,低首垂眉,目不斜视。 

拓拔野心道:“原来神仙姐姐吃的竟是鲜花蜜冻。”稍一定神,咬了一口红果。唇齿清香
缭绕,果肉又酸又甜,略带着一丝淡淡的青涩,竟似五味俱全,美不可言;入喉之时清凉
甘甜,如山泉汨汨,五脏六腑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 

拓拔野精神大振,心中欢喜:“不知这是什么仙果?”当下又接连吃了十余个,腹中饥饿
稍减,神清气爽。 

姑射仙子又吃了几朵五色花,便不再进食。妙目凝视拓拔野,见他狼吞虎咽之状,嘴角微
微牵出一丝笑意,别转头去。心中又升起那奇异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虽已记不得从前之
事,但不知何以,先前醒来见着这少年时,竟觉得十分熟悉,似乎早就认识一般;凝视他
双眼、与他说话时,这种感觉犹为强烈。是以虽然他所说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她仍是情
不自禁地颇为相信。隐隐中总觉得,这少年似乎与自己有着极为重要的关连,他断然不会
欺骗自己。 

比翼鸟突然尖声鸣叫,从枝头俯冲而下,在冰地上“咄咄”啄击。拓拔野笑道:“你们又
发现什么了?”虚空劈掌,真气蓬舞。 

“轰”地一声震响,冰块四射,一股黑色浆液冲天喷涌激射,蒸汽腾腾,异香弥漫;黑浆
在半空急速凝固,化为无数玉膏抛洒掉落。拓拔野吃了一惊,蓦然认出这黑色玉膏竟与玉
壶山腹中的玄黑膏石并无二致。 

密山冰壑气候苦寒,那黑色浆液喷涌了片刻,便凝固冰结,将冰层破裂处重新封堵住,彷
佛一株黑色的珊瑚树,伫立在雪地中。 

拓拔野伸手瓣下一块,以真气化为玉膏,送入口中;奇香贯脑,暖流遍体,果然是那山腹
中的奇妙膏石,大喜道:“仙子,这便是我所说的膏石了!” 

姑射仙子浅尝一口,轻“咦”一声,颇为诧异,低声道:“难道……这竟是玄玉荣英吗?
” 

拓拔野讶然道:“玄玉荣英?那是什么东西?”腹中记事珠飞转,也记不得《百草注》中
有这么一种膏石。 

姑射仙子淡淡道:“传说当年寒荒大神化魄为石,镇住密山大水。他的毛发化成了这丹树
,血液化成了玄玉荣英,人若是服了这丹树花果、玄玉膏液,便可以修补气血,受益无穷
。” 

拓拔野恍然道:“是了,我的经脉之伤必定是吃了这玉膏方才痊愈得如此神速!”心中一
跳,忖想:“莫非仙女姐姐体内毒素也是由这膏石化解的吗?” 

姑射仙子道:“但这不过是大荒传说,见过丹树与玄玉荣英的人少之又少,想不到……想
不到今日竟让我们遇见了。” 

拓拔野笑道:“既然上苍如此眷顾,那我们可不能辜负了他的美意了。”当下将玄玉荣英
一一化开,饱餐一顿。姑射仙子微微一笑,也低头服食。 

当是时,忽听一阵“轰隆”巨响,狂风大作,漫漫冰雪从两壁高崖滚滚而下,崩塌冲泻。
两人吃了一惊,真气蓬然飞舞,形成碧绿色的光罩气弧,将飞瀑狂浪似的雪石冰屑一一震
飞,顺着冰壑朝南边汹汹冲落。 

姑射仙子妙目瞥望拓拔野,俏脸上闪过讶异的神色,似是没有想到他的真气竟然如此充沛
。两人朝北望去,只见密山峰顶一道五彩绚光冲天飞起,扩散为道道眩艳光弧,在夜空中
如涟漪一般荡漾开来。密山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巨响连连,两壁的冰雪也应声崩塌,喧
嚣奔泻。 

狂风咆哮,冰壑中更为森寒,五彩光弧从密山顶上荡漾到冰壑上空,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
登时铺天盖地倾覆而下,竟如山岳压顶,将拓拔野迫得有些呼吸困难。比翼鸟在两人的护
体光罩中上窜下冲,尖叫跳跃,倏然钻入拓拔野的怀中。 

姑射仙子花容微变,蓦地低声道:“翻天印!” 

拓拔野心中一动,按《大荒经》所言,当年寒荒大神为了镇住密山大水,以魂魄化为翻天
石印,盖在密山顶上,大水乃消。难道这密山的震动果真是由翻天印引起?这可怕的巨大
压力竟是源自于斯? 

心中忽然又是一动,想起当时与姑射仙子一起从山腹甬道高高跃起时,依稀看见一个巨大
的五色巨石,耀射出层层叠叠的绚光。自己便是被那绚光中心所发出强猛森冷的压力击昏
的……难道那五色巨石便是翻天印吗?却不知自己与姑射仙子,何以能从那翻天石印下逃
出? 

正思忖问,雪崩滚滚,来势汹汹,合著那神秘的巨大压力更加气势万钧,饶是他们真气强
沛,亦觉得有些摇摆不定。 

如此僵持了片刻,密山的震动逐渐转弱,夜空中那涟漪般扩散的道道五彩绚光也逐渐收缩
。笼罩于两人头顶迫在眉睫的可怕压力亦随之骤减。 

两人正自暗舒长气,忽听一声惊天爆响,地动山摇;密山峰顶乱石飞舞,彩光冲天,无数
道绚光倏然扩散。那巨大的压力又如山岳崩塌,水银泄地,轰然拍下! 

万仞冰壑彷佛被瞬间压碎,峭壁蓬然炸舞,冰雪巨石漫天错落飞扬,白蒙蒙的一片,不见
天,不见地,只听见狂暴的轰然怒响。 

拓拔野凝神聚气,奋力抵御,犹觉那压力寸寸逼迫,彷佛要将他硬生生挤入冰 

地之中。“喀嚓”脆响,脚下的冰岩迅速裂开。冰壑中雪流汹涌,从他与姑射仙子的四周
喧嚣奔腾,万千巨石当头砸下,被他的真气反撞弹起,又被那巨大的重压当空拍得四下乱
撞,发疯似的撞在两侧冰壁,惊雷暴响。 

“轰!” 

拓拔野二人脚下突然一空,地上冰岩蓦地坍塌开一个巨大的裂缝。惊叫声中,被那重压轰
然拍撞,登时朝下摔落。匆忙间拓拔野心念一动:“不管下面是什么地方,决计不能和仙
女姐姐失散!”热血上涌,猛地伸手抓住姑射仙子的皓腕。姑射仙子微微一震,想要甩开
,却又忽然作罢。 

两人手拉着手急速掉落,无数冰石白雪汹汹压下,眼前倏地一片黑暗,想来冰岩裂缝已被
随后冲落的冰石封堵凝结。 

“咕咚!”一声,突然掉入寒冷彻骨的涡流中,口鼻双耳登时灌入无数冰冷的水,朝下倏
然沈去。这冰壑之下,竟是汹涌奔腾的地河激流。 

拓拔野下意识地施展“鱼息法”,周身万千毛孔齐齐张开,水中的空气源源不息地涌入,
随着真气在周身经脉恣意流转,渗入血脉,流入心肺。他自从真珠学得这鱼息法后,在水
中直如游鱼一般逍遥自在。这地河虽然湍急汹涌,比起东海汪洋实是相去万里,刹那间他
己惬意舒展开来。 

忽然发觉姑射仙子手臂轻颤,体内真气乱走,冷水倒灌。心中一凛,明白她不谙水性,仍
自闭气强自苦撑。纵有通天本领,在这冰寒水里也是一筹莫展,当下紧抓她的手腕,朝上
浮去。 

岂料那地河涡流中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涡旋吸力,将他们猛地沉溺其中,螺旋飞舞,朝前顺
流急冲。拓拔野奋起神力,跌宕沉浮了许久,竟始终不能突破周围的涡流,甩脱吸力冲出
水面。 

眼见姑射仙子手臂越来越发绵软,体内真气岔乱,渐渐不支,拓拔野心中大骇,蓦地将她
抱入怀中,将口唇压在姑射仙子的唇瓣上,经脉间的空气如江河入海,尽数经喉到口,逸
散而出,再滔滔不绝地输入她的口中。 

姑射仙子微一颤动,倏然睁开双眼,脸颊飞红,又羞又怒,便欲将他推开。拓拔野被她这
般愠怒地一瞥,登时面红耳赤,连忙松开。心中一动,突然想出一个法子,右手拍在她后
心,真气流转,挟带着清新空气涌到掌心,又没入她的体内,直抵心肺。 

姑射仙子蓦一震动,方知他适才冒犯之举乃是为此,舒了一口长气,妙目凝视拓拔野,歉
然传音道:“公子,对不住。我错怪你啦!” 

拓拔野微笑摇头,想起与她温存缠绵的旖旎春光,心中忽地一阵酸苦:“倘若当时仙女姐
姐神智清醒,定然宁死也不会让我碰触。”其实这答案他早已知晓,但此时想来仍是情不
自禁地失望落寞。 

涡流湍急,吸力强猛,两人身不由己顺流螺旋而去。拓拔野掌心始终如磁石附铁,紧紧贴
在姑射仙子的后心,将空气源源输入。心道:“不知这地河流水为何这等古怪?难道也是
因为那翻天印的神力吗?不知要将我们带到哪里去?” 

突然想起寒荒城中,蚩尤、纤纤等人仍在守侯自己,心中一凛:“在密山山腹中耽搁了许
久,不知现下是什么时候了?”蓦地想起自己到达寒荒城的前夜,空中尚是一弯钩月,而
适才所见的明月,竟是一轮圆月!难道转眼间竟己过了十几日?心中登时寒意大盛,冷汗
遍体。 

不知过了多久,涡流越来越急。拓拔野心道:“倘若在这地河涡旋中随波逐流,不知什么
时候才能回到寒荒城?须得设法离开此地才是!”心念一动,精神大振,暗骂自己好生愚
蠢,传音道:“仙子,我腹内有定海神珠,咱们可借神珠之力,冲出涡流!” 

姑射仙子“咦”了一声,颇为诧异,传音道:“妙极。”又沉吟道:“只是这涡流好生古
怪,多半是受翻天印神力的左右。也不知定海珠能不能胜过翻天印?” 

拓拔野道:“权且试试便知。”当下凝神聚意,辨查涡流的旋转之势,蓦地倒转定海神珠
,周身真气如陀螺般急旋飞舞,激爆而出。 

“轰!” 

涡流崩乱,旋力骤减。两人低喝一声,借着定海神珠的反旋之力,朝上急冲。 

水花四下激舞,两人倏地冲脱湍急涡流,险些撞上坚硬的石壁;真气蓬然,贴着石壁滑出
十余丈,方才将那旋冲的巨力消殆干净。 

水声轰隆,回声如雷。 

拓拔野火目凝神,四下扫望,蓦地吃了一惊。此处乃空荡山腹,两人此刻竟是站在山腹内
壁的悬崖上。山腹正中,那滚滚涡流拔地飞涌,彷佛巨大的玉柱,笔直地朝上方旋转冲去
。 

拓拔野昂首上望,水雾茫茫,看不清究底。涡流水花离心飞甩,四壁湿漉漉地甚是滑腻。
 

侧头望去,姑射仙子白衣飞舞,翩翩若仙。在水中如许之久,竟不沾一颗水珠。拓拔野心
中怦然,将手掌从她背心收回。 

姑射仙子嫣然一笑道:“多谢公子。”那笑容如月夜莲花,清丽夺目。 

拓拔野心眩神迷,热血涌动,只觉得若能天天见到她的笑靥,即便是刀山火海也甘之若饴
。低声道:“能为仙子效犬马之劳,乃是拓拔之幸。” 

姑射仙子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凝视着对面石壁,道:“那处山壁最为薄弱,我们便从那
里出去吧!” 

拓拔野突然忖想:“一旦离开此地,仙女姐姐必定要离我而去!”心中登时大痛,险些连
呼吸也岔乱。 

姑射仙子见他凝视自己怔怔不语,神情迷乱,玉靥微微一红,低声道:“公子?”拓拔野
蓦地醒悟,胡乱回应一声,面红耳赤,终于忍不住道:“出了此地,不知仙子将去哪里?
” 

姑射仙子沉吟不语,半晌方低声叹道:“我也不知道呢!”出神片刻,又道:“公子说我
是木族圣女姑射仙子,又有许多奇怪遭遇……可惜我全都记不得了。我想……我想去往西
荒方山,寻找三生石,或许能记起从前之事。” 

拓拔野一震:“方山?是日月山吗?” 

传闻昆仑以西,西荒苍凉之地,有巍峨高山,四四方方,故名方山。其山乃日月降落之处
,因而又名日月山。又称巨山、常阳山。山有玉门、天门两大险峰,传说为天界门户。玉
门峰与天门峰之间的山壑,即是禺谷,又称禺渊。据说当年木族青帝羽卓丞就是在这禺谷
之中降伏十日鸟,封印入苗刀中。 

姑射仙子点头道:“正是。方山玉门峰顶的柜格松下,有无忧泉和三生石。据说喝了无忧
泉水,能将此生所有难过之事悉数忘记;在三生石上枕卧而眠,却可以将三生之事尽数记
起。” 

拓拔野突然记起,当年在东海古浪屿沙滩上观望日落时,蚩尤体内的羽青帝元神曾经慨然
低叹:“烂木奶奶的,老子漱泉枕石,却不能忘喜忘悲,超然物外……”想来那所谓的“
漱泉枕石”说的便是这无忧泉和三生石了。遥想羽青帝当年,枕卧三生石上,了悟前生来
世,漱饮无忧泉水,忘却情仇恩怨,不禁悠然神往,大觉快哉。 

突然灵机一动,脱口道:“仙子,我正要往昆仑山去,昆仑、方山都在西荒,不如携行同
往?” 

姑射仙子妙目凝视着他,淡淡道:“公子要务缠身,不必了。” 

拓拔野急道:“此去方山,路途遥远,多有风险。仙子孤身前往,又失却记忆,倘若遇到
心怀叵测的旧仇故恨,岂不危险?拓拔横竖同路,送仙子一程又有何妨?” 

姑射仙子沉吟片刻,微笑道:“既是如此,我就先行道谢了。” 

拓拔野大喜,忍不住纵声长呼;山腹内登时如焦雷连奏,嗡嗡震鸣。见姑射仙子诧异地凝
视自己,不由略感尴尬,哈哈笑道:“仙子,咱们先出了这儿再说吧!” 

此时满心欢喜,精神大振,足尖一点,飞也似地踩着湿滑的山壁冲到对面。反手拔出无锋
剑,轻轻一刺,立时没入山壁之中。真气灌往,手腕微抖,顷刻间便切下老大一块。 

过了片刻,断剑一空,一道光线霍然射入。拓拔野大喜,笑道:“成了。”剑锋劈斫,凿
开大洞,揉身跃出。 

         ※       ※       ※ 

“唆!”突然脖颈一凉,一道锐利无匹的刀光疾劈而来! 

拓拔野心下一惊,身形电舞,从刀光下瞬息绕过,指尖在那人手腕脉门上一扣,轻而易举
地将其手臂反转制住;那人闷哼一声,立时晕厥。 

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拓拔太子,是你!”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拓拔野立时辨出那声音,也是一阵讶异,笑道:“原来是芙丽叶公主!”转头望去,一个
华服玉冠的美丽少女优雅而立,淡蓝色的大眼中满是欣悦的神色,正是寒荒国公主。 

此处灯光绚丽,高堂大厅,富丽堂皇;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角炉火熊熊,极是温暖,
竟似是芙丽叶公主的香闰。却不知顺着涡流冲卷,何以竟会到了此地?拓拔野心下大为惊
异,惑然不解。 

芙丽叶公主惊喜稍逝,又恢复矜持之态,正要开口相询,瞧见洞中又翮然飞入一个清丽如
仙的白衣女子,登时吃了一惊,低呼失声。 

拓拔野笑道:“公主,这是木族圣女姑射仙子。”姑射仙子凝身而立,淡淡一笑。芙丽叶
公主见她清丽脱俗,果然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心中登时起了仰慕倾羡之意,盈盈行礼
。心下好奇更盛,不知拓拔野何以竟带了这么一个仙子,破墙而入。忽然“啊”了一声,
道:“难道太子已知寒荒城中情势,这才……这才另辟蹊径,从这里悄悄进来吗?” 

拓拔野奇道:“寒荒城中什么情势?”又笑道:“我这可不是另辟蹊径,实是误打误撞,
唐突佳人,还请公主不要见怪。” 

芙丽叶公主失望道:“原来太子还不知道吗?” 

拓拔野见她神色言语有异,心中一凛,道:“难道我走了之后,寒荒城中出了什么大事么
?” 

芙丽叶公主面色雪白,蓝眼中泪光澧然。忽地盈盈下拜,泣然颤声道:“寒荒国将有覆国
大难,恳请拓拔太子仗义相助!” 

拓拔野大吃一惊,她矜持高贵,突然含泪行此大礼,必有隐情。连忙将她扶起,温言道:
“公主放心,凡是拓拔能力所及,必定全力相助。” 

芙丽叶公主眼波中露出感激羞怯的神情,低声道:“太子大恩,楚芙丽叶永铭在心。”拓
拔野收敛心神,微笑道:“公主请细细说来。” 

他笑容温暖,自有令人镇定的神奇力量。芙丽叶公主蓦然波动的情绪登时平定,道:“太
子走了十几日,城中局势大变。现在寒荒国可谓风雨飘摇,危在旦夕。那夜你骑鹤走后,
突然来了数万只凶禽飞兽,围攻南峰大殿,父王……父王被妖兽桡杌打成重伤……” 

拓拔野吃惊道:“国主眼下没事吧?” 

芙丽叶公主眼圈一红,轻轻摇了摇头:“他受伤极重,眼下仍在昏迷之中。”继续道:“
金族使者英招、江疑两位仙人为了救父王,也被打得生死难料。多亏蚩尤公子及时赶回,
和拔祀汉等义士一道将众兽赶退。” 

拓拔野心中一沉,脱口道:“蚩尤受伤了吗?”他深知这小子打起架来,最是凶狂不要命
,当时情形凶险,只怕两败但伤。 

芙丽叶公主摇头道:“没有。只是……”迟疑片刻,低声道:“只是那夜之后他也忽然失
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拓拔野大吃一惊,心中寒意凛冽,失声道:“什么?”见芙丽叶公王面有愧疚之色,忙收
敛心神,忖想:“鱿鱼本领不小,应当不会有事。我这般失态,反倒惊吓了公主。”当下
微笑道:“这小子多半藏在别处,等候时机。公主不必担心,继续往下说吧!” 

芙丽叶公王低声道:“那数万只飞兽临退之时,在空中组成寒荒大神的神谕,说寒荒八族
忘了祖辈的八百虎盟约,自甘为奴,大神要引发密山大水,召集寒荒凶兽,将八族毁灭。
 

“神论说道,若要平息大神怒意,必须遵照八百虎盟约,独立于金族之外,并且……并且
收罗九百九十九个腊月出生的童女,送往密山做为祭礼。” 

拓拔野皱眉道:“密山?”与姑射仙子对望一眼:心中升起强烈的不祥预感。 

芙丽叶公主道:“父王重伤,无人能够做主,众长老便在南峰大殿中召开长老会讨论,两
位神女则在神殿中祷告。到了半夜,发生了一件可怕祸事。”声音微微颤抖,低声道:“
北峰神女殿外众卫士亲眼瞧见,金族太子少昊纠缠着女戚,一路走进神女殿,说要与她一
起祷告。过了片刻,殿中突然传出女丑神女的惨叫与呼救声。殿外卫士冲入查看,发觉…
…发觉少昊赤着身子,满身鲜血,而女戚赤身躺在地上,已被奸杀……”说到最后,红霞
似火,又羞又怒,蓝眼中泪珠已在不住地打转。 

拓拔野骇然失声,皱眉道:“少昊太子虽然好色,但是断然不会这么糊涂吧?”隐隐中觉
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心中那不祥不安之意越发强烈,蓦地失声道:“雷神!”突然之间
,种种疑惑彷佛冰消雪融,此事多半又与水妖有关! 

芙丽叶公主见他又怒又喜,神情古怪,便道:“拓拔太子,此事确有颇多古怪可疑之处,
你……想到什么了吗?” 

拓拔野摇头道:“你先说吧!” 

芙丽叶公主点点头,又道:“神女被少昊太子凌辱杀害,大伙儿都义愤填膺,吵嚷着要将
他杀了祭奠大神;但他是白帝之子,倘若当真将他杀了,只怕立时便要引起大战。众长老
争论不休,一时也没有讨论出个结果来,便先将少昊太子关押在密牢之中。” 

拓拔野道:“纤纤、拔祀汉他们呢?” 

芙丽叶公主叹道:“女丑说太子一行乃是不祥之人,惹怒大神,所以将纤纤姑娘、拔祀汉
等义士都关入密牢之中。” 

拓拔野虽然业已猜到,但心中仍不免有些担忧恼怒,点头道:“公主请继续说吧!” 

“那夜天镜湖水沸腾不息,空中又来了万千怪鸟凶兽,发疯似的攻击寒荒城;百姓们都害
怕得紧,躲进山腹甬道。女丑警告长老会说,这是寒荒大神动怒的征兆,必须尽快将冒犯
神威的少昊太子杀了,引领八族起义。” 

她蹙眉道:“但是这些年来,金族对我们颇为照顾,八族百姓都无造反之意。这般逆乱,
未免师出无名。况且金族实力远胜于寒荒八族,当真要打起战来,八族必定生灵涂炭,苦
不堪言。长老会中,许多人不敢答应;赞成的人与反对的人比起来,仍是少数。因此决议
始终不得通过。 

“这般僵持了三日,凶兽越来越多,不仅寒荒城遭灾,八族诸多村寨都备受妖兽侵害。眼
见妖兽越来越多,快要支撑不住,派往金族求救的使者又都被凶兽吃了,大家心里都害伯
起来。倪长老提议以天镜湖水寻找寒荒大神的转世之身,带领大伙儿度过难关。 

“岂料天镜湖水中出现的影像竟是当年寒荒三大祭司之一的祭天法师楚宁,也是我的堂叔
,他早年便是为了挑事对抗金族被驱逐出寒荒城。众人无法,只好请女丑以法力将他招来
。楚宁到了之后,召集了城中数百名壮士,施展法术,血战了一天,将妖兽尽数赶跑,大
家都对他极为敬服,都说他是无所不能。长老会当日便奉他为大巫祝,恢复爵位俸禄。”
 

拓拔野脑中思绪飞转,已经粗略地猜出大概。听她话语中对这楚宁隐隐有不屑之意,微笑
道:“公主认为此人如何?” 

芙丽叶公主迟疑道:“父王对他曾有评价,认为有雄才大略,但是太过偏激暴戾,喜欢走
旁门左道。我只是觉得,他此时突然出现,实在……实在太过凑巧。”似是觉得如此评人
是非,颇为不该,面上一红,不再往下说。 

拓拔野点头道:“那么他登上大巫祝之位后,又做了什么事?” 

芙丽叶公主道:“他与女丑一道向长老会施压,说若要平息寒荒大神怒气,水得平安,必
须遵照万兽神谕,立即将九百九十九名童女送往密山,并且斩杀少昊太子,尽快举兵,分
疆裂土。此时他已颇有威望,长老会中不少人转而支援他。但仍是主张保持现状的人更多
一些。最后,长老会同意将九百九十九名童女先送往密山,少昊之事,再另外议定。” 


拓拔野面色微变,皱眉道:“长老会竟答应将千名童女送入虎口?”苦笑摇头,沉吟道:
“那么现在局势如何?” 

芙丽叶公主道:“楚宁说,倘若不在明日决定,寒荒七兽将会尽数复活,冰甲角魔龙会随
着密山大水一起肆虐寒荒。城里人心惶惶,都害怕得紧。楚宁从城中挑选了两千名卫士做
为‘神卫兵’,直接听从他的指挥。派遣这些卫士软禁那些倾向金族的长老们,监控一言
一行。”指了指那被拓拔野制服,昏厥在地的卫士,说道:“这卫士便是他遣来看守我的
。” 

拓拔野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那就不必对他客气了。”飞起几脚,踢中他的腰肋,将
其经脉尽数封住。脚尖一勾,踢入床底。 

芙丽叶公主忍俊不禁,微笑道:“不知太子又怎会与仙子从这墙里破洞而出?” 

拓拔野望了姑射仙子一眼,脸上微微一红,笑道:“说来话长……” 

忽听屋外嘈杂声大作,有人“咚咚”猛敲铜门,叫道:“公主,不好了!金族大军兵临城
下,已经将我们团团包围了!” 

拓拔野等人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芙丽叶公主高声道:“你说什么?” 


门外卫士惊惶喊道:“金族大军已经将我们团团包围了!各长老都已赶往神女殿,请公主
殿下移驾前往!” 

拓拔野与芙丽叶公主对望一眼,心湖翻腾汹涌,也不知是喜是悲。眼下寒荒国人心惶惶,
乞和求战者,大致相括。形势极为微妙。金族大军压境,则令局势如箭在弦。长老会要嘛
立时释放少昊,大开城门,捆缚楚宁等人请罪;要嘛拥立楚宁为首,以少昊为人质,当即
举兵造反。倘若是后者,今夜寒荒城必定血流成河…… 

门外卫兵见公主不应答,接连大声催促。芙丽叶公主蓝眼凝视着拓拔野,似乎在等他定夺
一般。拓拔野思念微动,心中已有了计议。微微一笑道:“公主,走吧!咱们去会会那无
所不能的大巫祝楚宁!” 

芙丽叶公主对他颇为信赖,见他轻松自如,成竹在胸,登时放下心来。嫣然一笑,蓝眼中
却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来,再次盈盈行礼,低声道:“多谢太子,多谢仙子。” 

第十二卷 翻天印


第二章 沧海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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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月皎皎,清辉漾漾。西海波涛汹涌,层层白浪轰雷奔腾,冲卷着灰白色的泥滩。 

那黑衣男子怪异地笑着,弯刀在手中呜呜旋转,亮起一道道眩目的白芒;身形如鬼魅飘忽
,朝着蚩尤、晏紫苏缓缓走来,所过之处,泥滩上竟浑无足迹。 

晏紫苏彷佛突然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眉刀羽真’鸠扈。”
探头四望,笑道:“老祖呢?没随你一道来吗?” 

鸠扈嘿然笑道:“晏国主只管放心,老祖他们都在万里之外呢!” 

晏紫苏笑道:“鸠真人这话说得好生古怪,老祖没来,我为什么要放心?”她巧笑倩兮,
音容妩媚,瞧得那鸠扈有些魂不守舍,一味嘿然怪笑。 

此时蚩尤腹中如绞,肝肠寸断,恨不能立即从泥滩中冲出,跃入冰冷的海中消减这炽烈的
痛楚。身上痛不可抑,心中却是历历分明。眼下西海水妖为了寒荒国之事,几已倾巢而出
,这等紧要关头,这眉刀羽真竟突然出现于此,绝非偶然。倘若当真是由西海老祖指使,
则岂不意味着诸水妖业已怀疑晏紫苏吗?眼下被这水妖抓个正着,她处境之凶险,可以想
见。一念及此,蚩尤心中蓦地一阵惊怒担忧。 

鸠扈盯着蚩尤,凶光闪烁,故作讶然道:“咦?这小子不是被晏国主神针打得死透了吗?
怎地又活过来了?难不成是我眼花了?” 

晏紫苏瞟了蚩尤一眼,格格笑道:“鸠真人电眼如炬,怎会瞧错?他就是那蚩尤小子。那
日我回到众兽山时,发现这小子竟然没死,活蹦乱跳地在山里奔走,料想他必定是有什么
辟毒宝物,诈死逃生,于是就一路追拿他去啦!费了老大的气力,才在这西海边上将他擒
住,眼下正要给他下蛊,绑回北海呢!” 

鸠扈哈哈怪笑道:“是吗?想不到竟有人能在老祖与晏国王的合击之下逃生,这可有趣得
紧了。” 

晏紫苏翩然转身,有意无意地挡在蚩尤的前面,笑道:“是啊!我也纳闷得很呢!想不到
这小子瞧来呆头呆脑的,竟有这般能耐。”眼波流转,嫣然道:“是了,鸠真人怎么也回
到西海来啦?难道寒荒国之事已经彻底平定了吗?” 

鸣扈嘿嘿道:“巧得很,晏国王那日前脚刚走,鸠扈就奉老祖之命,后脚跟去。” 

晏紫苏若无其事地笑道:“是吗?那可真巧啦!” 

鸠扈缓缓移近,弯刀韵律地旋转,杀气凛冽,逼人而来。嘿然道:“还有更巧的哩!那日
在众兽山中,鸠扈恰巧看见晏国王飞到天井崖下,救起了一个快死了的小子;又恰巧看见
晏国主带着这小子御风飞舞,一路朝西海而去。鸠扈眼神不好,依稀看出那小子像是死透
了的蚩尤,心中老大的奇怪,所以就忍不住一路跟来了。”声音阴冷,似笑非笑,绿豆似
的小眼死死地盯着晏紫苏的俏脸,彷佛要洞穿她的内心一般。 

蚩尤心中大凛,这水妖一路跟踪,必定瞧得分明,任由曼紫苏如何狡赖也是无济于事了。
突然想到连日来,自己与晏紫苏说话相处的诸般情状都落入这水妖的眼中去,心中蓦地一
阵莫名的狂怒。大吼一声,强忍剧痛,便想不顾一切地冲出泥滩,将其撕为万段! 

晏紫苏突然回身,纤巧秀足闪电般压在蚩尤的肩膀上,登时让他动弹不得,笑吟吟道:“
臭小子,又想胡闹吗?”传音叹道:“呆子,你能斗得过他吗?现在蛊虫发作,正是最为
凶险关键的时刻,千万不要乱动。否则我可不管你啦!” 

蚩尤剧痛焦躁,怒发欲狂。但听了她的娇媚话语,竟如清水浇顶,瞬间冷静下来:心道:
“是了,眼下我连蚂蚁也踩不死一只,又怎地与这狗贼相斗?重伤未愈,这般冒失地跳将
出来,非但无益,反倒给她增添顾忌。她机灵得很,定有法子对付这水妖。”当下意守丹
田,强自忍住。 

晏紫苏回眸笑道:“原来鸠真人早就瞧见我啦!既是如此,为什么不和紫苏打个招呼呢?
那不是太过生分了吗?”叹了口气,嫣然道:“既然被你瞧见,那我就说实话吧!不错,
是我将这小子救活了。我早就说过啦!要靠他向真神领赏,讨那本真丹呢!要是被老祖这
般一掌打死,我的封赏岂不是泡汤了吗?” 

鸠扈嘿然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忽地又皱眉道:“是了,鸠扈这一路上瞧见曼国
主似乎对这小子关心得很,抱在怀里嘘寒问暖,亲手作羹汤。嘿嘿,想不到杀人如麻的晏
国主对囚犯竟是这般温柔体贴吗?奇怪奇怪,有趣有趣。”嘿嘿干笑,竟似大有妒意。 


蚩尤又是一阵大怒,倏地面红耳赤,便要大吼恕骂;突然看见月光下,晏紫苏俏脸跎红,
娇喔羞怒之态,美艳不可方物,心中“咯咚”一响,竟似看得呆了。心中一阵乱跳,想到
一路上的温柔旖旎,呼吸窒堵,那羞恼愤怒竟突然变为说不出的甜蜜之意。 

晏紫苏格格笑道:“原来鸠真人竟是在吃这小子的醋吗?既然如此,你也乖乖做我的囚犯
便是。” 

鸠扈那张麻脸蓦地胀为紫红色,在夜色中说不出的丑陋险恶,干笑不语。在距离曼紫苏六
丈处站定,咳嗽一声,嘿然道:“晏国王,咱们已经兜了万里路了,现下就不必再兜圈子
了吧?” 

晏紫苏嫣然道:“既然鸠真人有话要说,只管开口便是。” 

鸣扈嘿嘿干笑数声,沉吟不语,一双绿豆眼在她的身上不住地打转。过了片刻,方才咽了
口口水、涎着脸道:“晏国王是明白人,难道还不明白鸠扈的心思吗?” 

晏紫苏妙目中倏地闪过羞怒神色,凌厉杀气稍纵即逝。蚩尤听得又是愤怒又是纳闷,心道
:“这狗贼不知想要挟什么?”腹内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汗水涔涔。 

眼见晏紫苏俏立风中,笑吟吟低头不语,黑衣翻飞,玲珑毕露;鸠扈麻脸上闪过怪异的神
色,整张脸彷怫都因激动而扭曲了一般,往前走了一步,嘎声道:“晏国主,只要你答应
了我,今日之事,我便忘得一干二净,决计不向旁人提起……” 

晏紫苏仰头笑道:“倘若我不答应呢?” 

鸠扈一楞,目光陡然森冷,桀桀笑道:“那也无妨。鸠扈他日拜见老祖之时,自会将近日
所见所闻,一一如实禀报。” 

曼紫苏格格笑道:“是吗?也不知老祖是信你多些呢!还是信我多些?” 

鸠扈阴冷地笑了几声,左手从怀中掏出一只银白色的四翅怪虫,嘿然道:“老祖即便不信
鸠扈,也应当相信这‘泪影虫’吧?这一路上,它可是哭个不停哩!” 

曼紫苏花容瞬间惨白,笑容也突然凝住了一般。蚩尤剧痛欲狂,迷糊中觉得这“泪影虫”
的名字好生熟悉。蓦地一凛,突然想起大荒中有一种罕见的奇虫,传闻它流泪之时,可以
将当时所见的情景影印入泪珠之中;泪珠滚落泪囊,凝结为内有影像的珍珠,因而这种奇
虫名为“泪影虫”。蚩尤惊怒之下,清醒大半。这水妖倘若己将自己二人一路情形影印于
那怪虫的泪珠中,晏紫苏纵有千张嘴,也辩不分明了。 

涛声阵阵,海浪层层汹涌。潮水倏然淹没了晏紫苏的赤足,又倏然退却。晏紫苏低头望着
自己雪白的脚趾,笑而不语,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鸠扈转头望望天空那轮明月,嘿然道:“晏国主,我跟了你们足有十日了,你可知我为什
么偏偏挑了今晚现身吗?” 

晏紫苏脸色雪白,依旧笑而不笞。 

鸠扈怪笑道:“嘿嘿,今夜是月圆之夜,再过几个时辰,晏国主再神通广大,也要变成一
只九尾狐狸。鸠扈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要抓住一只狐狸,总不是什么难事吧?”突然语锋
一变,厉声狞笑道:“晏紫苏,若是识相,就乖乖地脱光了衣服让老子玩个痛快!要是敬
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就将你先奸后杀,连带着这臭小子一起剁成肉泥!”面目突转狰狞凶
怖,周身黑衣蓬然鼓舞。 

蚩尤此时方知这鸠扈竟是妄图以此要挟,玷辱晏紫苏。熊熊怒火轰然灌顶,气得险些爆炸
开来,双目尽赤,狂吼道:“狗贼敢耳!” 

鸠扈大怒,右手一抖,那弯刀“呼”地一声,破空飞出一道雪亮的刀芒,闪电般斩入蚩尤
头侧的泥滩。“砰”地巨响,泥浆迸溅,蚩尤只觉一股锐痛直刺骨髓,与体内蛊虫裂痛相
激,险些晕去。他这一刀只是虚晃,倘若当真发力,蚩尤眼下避无可避,早已被劈为两半
。饶是如此,其气芒锋锐,也令现下的蚩尤大吃不消。 

晏紫苏格格脆笑,花枝乱颤,嫣然道:“鸠真人为何对紫苏这般不依不饶?” 

鸠扈听她温言软语,面上的煞气不由又淡了下来,嘿然道:“曼国主,谁让你这般撩人?
那日鸠扈在北海潜龙宫见了你,连魂魄都找不回来了。嘿嘿,那时我便下定决心,无论如
何也要尝尝你的滋味。”说到最后几字,竟连声音也颤抖起来。 

曼紫苏笑道:“是吗?那你便过来吧!”俏脸高仰,水汪汪的眼睛勾魂摄魄地望着鸠扈,
浅笑吟吟。 

鸠扈嘿然摇头道:“嘿嘿,晏国主身上少说藏了千儿八百只蛊虫,鸠扈就算长了一千个胆
也不敢靠近。” 

晏紫苏吃吃笑道:“胆小鬼,又想摘花,又怕刺扎。”眼波流转,柔声道:“鸠真人,你
究竟想怎样呢?” 

鸠扈咽了口口水,干笑道:“晏国主,你乖乖儿地衣服脱光,丢得远远的,千万别耍什么
花招。”手中弯刀虚晃,对准蚩尤的头颅。 

晏紫苏笑道:“咱们可把话先说清楚啦!这小子是我的聚宝盆呢!你若是伤了他一根寒毛
,我可就不客气啦!”一边说着,一边轻解罗衫,黑色长袍倏然滑落,仅穿着一件薄如蝉
翼的桃红色亵衣站在雪白的浪花中。 

玉体玲珑,浮凸有致,楚楚动人,活色生香。 

蚩尤脑中嗡然一响,心中悲郁狂怒,想要怒吼制止,却痛得发不出声来,经脉断裂处,如
刀割火焚,彷佛可以听见无数块垒崩散粉碎的声音。 

         ※       ※       ※ 

海风吹拂,亵衣翻飞,春光妙处隐隐若现。鸠扈全身僵硬,木楞楞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来。血红的小眼紧紧地盯在晏紫苏冰雪莹白的胴体上,顺着那纤美的脖颈一路下滑,那浑
圆骨感的肩头,优美的锁骨,隐藏于桃红薄纱之下的高耸雪丘,不盈一握的腰肢,雪白丰
美的臀部,修长曼妙的双腿……目中欲焰熊狂,喉中发出低沉的怪响。 

潮水倏然涌至,浪花飞卷,那桃红色的亵衣倏地被白沫卷落,随浪飘摇而去。 

晏紫苏一丝不挂地站在海中,站在淡淡的月色里,彷佛一树梨花,簌簌风中,美得令人瞬
间窒息。 

蚩尤怒不可抑,体内彷佛突然迸爆炸裂,发出一声凄列的嘶吼,恨不能将鸠扈的双眼挖将
出来。那熟悉的凛冽杀意在他喉中、脑顶熊熊焚烧,让他喘不过气来。强烈的恨意在心中
浓缩为越来越鲜明的呐喊,要将这无耻狗贼碎尸万段! 

鸠扈颤声道:“妙极!妙极!”左手连弹,黑光飞舞,接连不断地打在晏紫苏的身上,晏
紫苏低哼几声,动弹不得,周身经脉己被他尽数封住。晏紫苏格格笑道:“胆小鬼,将我
经脉封住作甚?难道你喜欢抱着一个木头吗?” 

鸠扈喘息着怪笑道:“你太过狡猾,还是小心为好。抱着木头就抱着木头吧!老子也管不
得了!”手中弯刀忽然旋转,贴在背上,形如鬼魅,闪电般朝晏紫苏飘去。 

蚩尤吼道:“狗贼,你敢动她一根寒毛,蚩尤爷爷就将你撕成碎片!”鸠扈理也不理,倏
地掠到晏紫苏身旁,徐徐绕走,喘息着瞪眼上上下下地凝视,手指颤抖地搭上了她雪白滑
腻的肩头。 

晏紫苏格格脆笑,挣脱不得。眼波凝望着蚩尤,双颊酡红,瞬间苍白,别转头去。 

蚩尤震天怒吼,眼角迸出血丝,整张脸扭曲可怖,狰狞如凶神妖魔,哑着喉咙厉声大骂。
一阵海涛汹汹卷过,登时将他和他的喊声一齐淹没。 

那冰冷咸涩的海水瞬间拍来,砸在蚩尤的脸上,却浇灭不了熊熊恨火。海水在舌根徐徐泛
开,说不出的咸涩。浪花朦胧中,看见那鸠扈的手爪颤抖着在晏紫苏莹白的肩膀上摩挲,
朝着巍巍雪丘摸去,心中苦怒悲愤,恨不能生啖其肉,渴饮其血。狂怒之下,全身竟剧烈
震颤起来。 

蓦地一声大喝,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量,竟从泥滩中跳将出来! 

“啊!”晏紫苏惊叫一声,鸠扈也猛吃一惊,住手凝神戒备。 

蚩尤惊怒狂喜,一齐袭上心头:“难道自己的伤势竟己好了吗?”刚一念及,体内狂裂剧
痛,几将晕厥,踉跄着摔倒在地。 

鸠扈松了一口气,阴冷怪笑道:“小子,你嫌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么?老子就让你看个明白
。”乌黑的手爪猛地抓住那浑圆的雪丘,晏紫苏微微一颤,发出一声低吟,脸上羞怒之色
一闪而过。 

蚩尤怒吼着强自撑起,朝鸠扈冲去。侧面浪涛飞卷,轰然一声,登时将他掀翻在地。 

鸠扈哈哈淫笑,恣意的揉搓着晏紫苏的雪丘,斜睨蚩尤,嘿然道:“晏国主,这小子不是
你的囚犯吗?怎地看见你和我亲热,竟连性命也不要了?” 

晏紫苏咬着嘴唇,眼波温柔地凝视着蚩尤,悲喜交集。 

涛声悲奏,浪潮怒涌。蚩尤咬紧牙关,喷火双目盯着鸠扈,一言不发,缓缓地爬起身来。
那目光中充满了狂肆的恨意与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鸠扈明知他眼下形同废人,却还是忍不住感到一股森冷彻骨的惧意。惧意瞬间变成羞恼愤
怒,桀桀怪笑道:“小子,你给我乖乖地躺着看吧!”右手凌空疾劈,黑光破舞,当头击
在蚩尤额顶,蚩尤闷哼一声,鲜血长流,身形微晃,再次摔倒在地  。 

海浪倏然卷过,迅速洇开猩红之色。 

晏紫苏大惊,俏脸“咧”地惨白,连声呼叫,蚩尤昏迷不醒。鸠扈妒意横生,冷笑道:“
晏国主对这小子倒关心得很……” 

晏紫苏扭过头来,妙目森冷地凝视着鸠扈,淡然笑道:“鸠真人,我可是说过啦!若是他
少了一根寒毛,就别怪我不客气……” 

鸠扈突然大怒,重重一个耳光,将晏紫苏击倒在地,喝道:“贱人!老子忍你够久啦!你
以为自己了不得吗?有烛真神撑腰就谁也不放在眼里?他奶奶的,勾结外贼,还敢这般气
焰嚣张,老子今日倒要看看你怎么神气!” 

晏紫苏脸颊潮红,胸脯急剧起伏,格格笑道:“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鸠扈狞笑道:“想吓唬我?老子一不做二不休,将你先奸后杀!嘿嘿,横竖有这臭小子做
替死鬼。”拉着她的手臂在海水泥滩中急速拖行,到了蚩尤身前数尺之处停下,飞起一脚
踢在蚩尤的肚腹上,喝道:“他奶奶的,起来!” 

蚩尤猛一颤动,徐徐睁开眼睛。鸠扈蓦地揪住他的头发,硬生生提了起来,指着晏紫苏狞
笑道:“你不是喜欢这贱人吗?好好看看老子怎么玩你的女人!”狠狠地将他的头摔在泥
滩上,又猛踹了他一脚,蚩尤弓起身子,疼得龇牙咧嘴,泪水也禁不住冒将出来,心中怒
火狂沸欲炸。 

鸠扈喘息着瞪视着晏紫苏,狞笑道:“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俯身指住她的脖颈,往
她花唇上咬去。 

蚩尤悲怒狂吼,突觉喉中一甜,数百紫黑色的血块迸飞而出,体内忽觉空空荡荡,剧痛全
消。刹那之间,任督二脉竟似霍然贯通,继而阴阳二脉也突然畅通…… 

当是时,鸠扈即将触及曼紫苏花唇,晏紫苏突然盈盈一笑,目光中闪过怨毒、欢喜、愤怒
的神情。鸠扈心中荡地一惊,视线所及,突然看见一只幽绿色的怪虫闪电似的从她的两瓣
花唇间飞出,倏地没入自己口中! 

鸠扈大骇,突觉喉中一疼,宛如刀割剑剐,声带竟瞬间断裂;继而一团毒辣烈火轰然卷下
,直冲肠腹。晏紫苏银铃般的笑道:“这‘美人舌’味道如何?”鸠扈惊怒如狂,嘶声怪
叫,奋力一掌朝着她春花似的笑靥上拍落。 

突听蚩尤一声大吼,闪电似的跳将起来,左手如钢钳铁爪,蓦地指住鸠扈的脖颈,将他硬
生生提起,右手双指如流星飞舞,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入鸠扈双眼之中。 

“哧!”血箭飞射。鸠扈嘶声惨叫,双掌轰然猛击,黑光爆舞,激撞在蚩尤胸腹。蚩尤闷
哼一声,口喷血雨,冲天倒飞,口中却哈哈长笑:“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好痛快!”双手
一捏,将指缝间的两颗眼珠挤得粉碎。 

鸠扈双目黑洞幽然,满脸血痕,手爪乱抓,发出鬼哭狼嚎似的悲吼。突然反手拔出弯刀,
朝着半空中的蚩尤飞旋怒斩! 

晏紫苏失声惊叫,连忙默念蛊诀。鸠扈惨叫一声,立时仰天跌倒。 

但那弯刀业已脱手飞出,破空怒舞,在月光下闪起银轮眩光。刀势如风雷,“嗤”地一声
,不偏不倚,霍然劈中蚩尤脸额,入骨三分,镶嵌着震动不已。 

鲜血喷溅,蚩尤眼前一片血红,头颅犹如迸裂开来一般。大吼一声,奋力将那弯刀生生拔
出,想要朝那鸠扈掷去,但体内方甫通畅的几道经脉又蓦然断裂,真气瞬间荡然全无,重
重摔倒在浪花之中。鲜血汨汨,将潮水急剧染红。 

冰冷的海水四面波荡包围,蚩尤剧痛欲死,混沌中听见晏紫苏尖叫道:“呆子,快将头埋
到泥滩中!”当下竭尽余力,将脸额紧紧贴在柔软的泥滩上。细腻柔软的泥滩,温柔得如
同晏紫苏的手,伤口的剧痛登时消减。 

那鸠扈厉声痛吼,在海潮中茫然旋转,散发血污,形如妖魔。突然怪叫一声,周身肌肉急
剧波动,骨骼锐变,灰色毛羽纷纷破肤而出,瞬息间化为一只人面灰鸠,冲天飞起,在海
风中胡乱飞舞,怪叫迭声。 

晏紫苏娇叱道:“哪里走!”口中念念有辞。鸠扈在半空张开巨翼,发出凄冽的悲啼,通
体血红透明,剧烈搏动。突然“砰”地一声巨响,那只幽绿色的怪虫从他背脊破撞而出,
直冲霄汉。 

鸠扈嘎然惨啼,毛羽迸飞,血肉激溅,四下迸炸爆舞;刹那之间,只余下一具森森白骨;
白骨依旧舒展飞扬的姿势,在夜风中停顿片刻,蕞地化为纷扬的粉末。 

晏紫苏躺在海潮中,格格脆笑,欢愉快意。忽然看见漫天横飞洒落的血肉之中,竟有一只
银白色的四翅怪虫低低掠过,发出嗡嗡的叫声,朝着东边飞去,赫然是鸠扈的“泪影虫”
! 

晏紫苏面色骤变,心彷佛突然停止跳动一般,失声道:“糟糕!”想不到鸠扈临死之际竟
提前将这怪虫放飞逃离!倘若这怪虫按他指使,飞回西海老祖等人的手中……心下惊怒惶
急,不敢再往下想。但此时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泪影虫从头顶飞过,消失
在苍茫的夜色中。 

冰魄似的圆月、疏淡的星辰,在深不可测的夜空中耀射着冷冷的光。她僵直地躺在寒冷的
海水里,潮水已经淹没到她的耳际,满头黑发在海涛中迷乱地漂浮荡漾。周身冰凉,恐惧
懊悔,脑中一片空茫。 

突然心想:“是了,我真是吓傻啦!这里到众兽山,途中万里冰雪寒荒,泪影虫这般弱小
,又怎能飞到?即使不被风雪冻死,也必定成为雪鹫冰鸟的腹中之物。”一念及此,心中
登时欢喜起来。但隐隐之中,仍有一丝顾忌担忧。 

蓦地想起蚩尤生死不知,猛地一凛,方甫放下的心又立时高悬起来。寒意凛冽,急忙大声
呼喊;接连喊了数十声,四下浑无应答,只有海浪声声,鸥鸟鸣啼。凝神聚意,竟连他内
心的两心知也感应不到了。 

晏紫苏越发焦急恐惧,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那呆子吃了鸠扈一刀,已经……
已经死了吗?”心中突然如尖刀刺扎,痛不可抑,险些透不过气来,尖声大叫:“蚩尤!
呆子!你……你可别吓我!快些回话呀!” 

如此又叫了数十声,仍是一无回应,她心里更加慌张害怕,一面大叫,泪水一面接连不断
地涌将出来。 

         ※       ※       ※ 

风声呼啸,浪涛层叠铺卷。水花迷蒙中,星辰摇摇欲坠,夜幕彷佛要崩塌下来一般。她竭
尽全力大声呼喊着,一声接着一声,越来越嘶哑,终于连自己也听不分明了。周身在寒冷
的海水里颤抖,无边的黑暗的恐惧,空茫地包拢着,彷佛那越涨越高的潮水,要将她彻底
吞噬。 

海潮汹涌,一阵大浪冲来,将她朝岸上推送,继而又蓦然回卷,将她拖曳着浮萍般朝海中
漾去。正跌宕沉浮,突然臂上一紧,竟被人牢牢抓住。晏紫苏吃了一惊,转头望去,“啊
”地一声,哭出声来。 

那人眉目英挺,面色苍白,正是蚩尤。自右额头到左颊,被鸠扈的弯刀斜斜地砍了极深极
长的一道口子,伤口虽己被泥滩愈合,但皮肉翻卷,歪歪扭扭,连挺拔的鼻梁也断了一个
缺口,说不出的难看可怖。 

晏紫苏心中大痛,想要伸手抚摸他脸上伤口,却动弹不得,恨恨道:“杀千刀的鸠扈,早
知如此,便不让你死得这般痛快啦!”心下难过,泪水滚滚,柔声道:“呆子,还疼不疼
?” 

蚩尤费力地摇摇头,哑声嘿然而笑,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此时他体内经脉重归断裂混乱
之态,真气岔乱奔走,酸软无力。唯有右手紧抓晏紫苏的手臂,牢牢钳握,不知何处来的
力气。 

晏紫苏破涕为笑道:“呆子,谁让你这般莽撞地与他拼命?”听见他心中所思,忽然脸上
酡红一片,极是欢喜,低声道:“傻瓜,他哪能占得了我的便宜?” 

蚩尤呆呆地凝视着她赤裸的身躯,苍白的脸上突地赤红。想到那鸠扈竟恣意地揉摸她的肌
肤,心中愤恨怒火又熊熊跳窜,忖想:“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怎地那时突然没了气力?否
则便先将那狗贼的爪子砍下,再剁成肉酱。” 

晏紫苏眼中蓦地闪过羞恼愤恨的神色,突然得意地格格笑将起来。蚩尤大为纳闷,皱眉望
她。晏紫苏笑道:“呆子,难道我只会变脸不成?”脸上又是一红,却不往下说。 

蚩尤恍然,这妖女在那鸠扈步步紧逼之时,多半已经做了变化。那鸠扈所触及的她的肌肤
,自然已非其身了:心中莫名地大喜,那抑郁愤懑之意登时烟消云散。 

晏紫苏脸上更红,娇艳欲滴,呻了他一口,道:“你这般欢喜作甚?难不成觉得自己吃了
什么亏吗?”话语娇嗔,脸上却笑吟吟地颇为欢喜。 

蚩尤陡然大震,心里忽然一阵惊惶迷乱,忖想:“是了,那狗贼摸了妖女的身体,我为何
会这般狂怒?得知那狗贼摸到的不是她真正的肌肤身体,我又为何这般庆幸?难道……难
道……”自与晏紫苏重逢以来,这念头他便一直隐隐地藏于心底深处,偶有想到,也觉得
荒谬可笑,立时移念他想。 

若在从前,他素来不知、不想男女之事,一心叱吒大荒,重建蜃楼城,即便有今日际遇,
即便当真喜欢上这水族妖女,多半也是懵然不觉。但暗恋纤纤之后,初知其中甘苦;与八
郡主一段无由而始、无疾而终的因缘,更加让他逐渐懂得深究反思。 

此刻,被她一语点醒,登时如五雷轰顶,蓦地呆住。想到这一路八千里寒荒绝地,想到这
些日子以来的诸端情景,想到鸠扈纠缠她时自己狂怒欲爆的心情,那念头登时越来越发鲜
明,心中突然升起惊惑惶恐之意。 

正自慌乱惊恐,体内蓦地又是一阵剧痛,爆胀欲呕,难受之极。喉中腥甜,“哇”地一声
,猛地又喷出数十块紫黑色的血淤来,漂浮于潮水上,趺宕摇漾。 

晏紫苏不忧反喜,笑道:“好啦!好啦!我给你喂的那‘西海蝎蛇蛊’还当真有效呢!”
 

蚩尤心中一凛,那西海蝎蛇蛊乃是传说中极为可怖的蛊毒,一旦进入人体,便顺着气血经
脉四处疯狂咬噬,最后沿着脊柱钻入脑中,吸食脑髓,令人疯魔而死。 

晏紫苏笑道:“呆子,我要害你只需那‘两心知’便绰绰有余啦!这蛇蝎蛊虽然可怕,却
刚好能救你的命呢!你体内经脉被西海老祖打得断裂混乱,一塌糊涂,四处都是淤血,倘
若不能将这些血块取将出来,纵有神丹妙药,也不能将你经脉修复。”顿了顿道:“而这
蛇蝎蛊到了你体内,恰好替你将混乱的经脉一一缕顺归位,又可将你的淤血尽数吞吃干净
,岂不是妙得很吗?” 

蚩尤又惊又喜,心道:“原来先前任督诸脉霍然贯通,竟是这蛇蝎蛊虫的功劳!” 

晏紫苏道:“是啊!你的任督二脉虽有损伤,却幸亏没被老祖震断。蛇蝎蛊吃尽二脉中的
淤血后,这两脉自然便贯通啦!只是你太过心急,非要与鸠扈拼命,结果反而将这几处经
脉又震伤啦!”妙目凝视着蚩尤,嘴角微笑,不住地叹气。月光下瞧来,说不出的妩媚俏
丽。 

蚩尤征怔地望着她,想着这妖女对他的绵绵情意,心底彷佛有什么慢慢地融化开来。先前
的困惑惊慌逐渐转为温柔之意。那桀骛狂野的脾性又复苏起来,突地忖想:“是了,即便
我当真喜欢这妖女,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又有什么见不得人么?”如此一想,心头大快,
豁然开朗。 

但突然之间,脑中又掠过纤纤的如花俏脸,心中蓦地又是剧震,猛一摇头,暗自忖道:“
罢了罢了!我想纤纤妹子作甚?她喜欢的始终是乌贼。即便不能与乌贼一起,也断然不会
将我看在眼里。他奶奶的紫菜鱼皮,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即断,岂能这般粘粘糊糊,分不
清明?没地让人笑话!”但心中仍是一阵酸苦,又想:“此生此世,我只将她当作好妹子
便是……” 

这时一阵大浪卷来,晏紫苏“啊”地一声大叫,险些从蚩尤手中甩脱。蚩尤大惊,探出左
手,奋力抓住晏紫苏的另一只手臂。两人登时被汹汹波涛荡起,随波逐流,朝海中飘去。
 

波涛澎湃,数次三番险将两人分开。蚩尤精疲力竭,业已有些不支。但想到身在茫茫西海
之上,一且分开,只怕永不能相会了,唯有咬牙紧握双手。曼紫苏嫣然道:“呆子,你抓
得我疼死啦!”凝神聚意,默念法诀,“嗤嗤”连响,蚩尤身上的衣裳登时抽丝化缕,破
空穿海,缭绕飞舞,刹那间将二人紧紧缠绕住。 

万里明月,星汉无声。海上风声呼啸,邻光波荡。 

他们四目对望,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近的距离,肌肤相贴,呼吸相闻,听不见周围的风
浪,只听见彼此怦然的心跳。“两心知”在蚩尤的心里轻轻噬咬着,那麻疗而甜蜜的疼痛
,第一次带给他难以名状的幸福。晏紫苏温柔的眼波,嫣然的笑容,彷佛成了比西海风浪
还要凶猛的漩涡,让他沉溺其中,忘了呼吸,忘了思考。 

这一刻,他们似乎忘了西海汪洋风波险恶,忘了前途茫茫祸福难测,两人在此起彼落的巨
浪中跌宕沉浮,高一潮,低一潮,不知要飘到什么时候,也不知要飘到什么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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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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