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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搜 神 记——第十三卷 追日5-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43:00 2005), 转信

第十三卷 追日


第五章 雁门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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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凝神望去,微吃一惊。那人青丝飞扬,眉目如画,肌肤晶莹似雪,竟是一个典雅高
贵的美貌女子。她来势极快,转眼间便到了雁门山下;凝立山口,秋波四扫,衣袂翻飞如
浪,似乎在等候什么人。 

明月皎晈,从半山下俯瞰,依稀可以看见她的脸容,端庄秀丽,眼珠淡蓝,如海水一般清
澈透明;临风而立,宛如仙子飘飘欲飞,只是脸罩寒霜,双眉轻蹙,微带煞气,让人平生
敬畏之心。衣袖鼓舞,纤手低垂,十指真气缭绕逸舞,地上碧草随之出现涡旋形状,绕转
起伏。 

拓拔野心下暗惊,她真气之强,当在仙级之上,放眼大荒,有如此修为的女子决计不超过
二十人,她究竟是谁?这等雍容华贵的女子为何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到这荒野孤山?她等
的人又是谁呢?一连串的疑问在脑中沉浮跌宕,好奇心大起。 

那豹斑白衣女子耳廓微动,秀眉一扬,目光如电,蓦地朝山上扫来。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微
吃一惊,当下不敢多想,连忙凝神敛气,生怕溢散的念力、真气将她惊动,泄露行踪。敌
我不明,暂且静观其变。 

太阳乌嗷嗷乱叫,在崖边扑翅,昂首阔步。豹斑白衣女子只道夜鸟栖山,稍楷放心,凝神
北眺。 

当是时,忽听见雁门山西北方传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啸声;那啸声凌厉森冷,带着说不出的
诡异阴寒之气,似人非人,似兽非兽。拓拔野正自诧异,又听见山北传来阵阵鸟鸣兽吼,
此起彼落,滚滚而来,亦如啸声一般凄厉阴冷,竟像是从地府鬼界发出的一般。在这阴风
呼啸的暗夜中听来,震耳欲聋,肝胆皆寒,犹觉阴森可怖。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寒毛直乍,对望一眼,心中均泛起不祥之感;沿着山崖边缘御气绕走,
倚壁北眺。一望之下,险些惊骇失声。 

西北夜空阴霾惨淡,妖云暗涌,一大片怪鸟白茫茫地汹涌飞来,少说也有数千之众。月光
雪亮,照得分明,那群怪鸟只只白骨森森,眼洞幽然,竟全都是鸟禽尸骸!骨翼皮毛残附
,机械扇动,一齐发出凄诡森冷的号哭声,朝着雁门山层叠涌近。 

狂风恣肆,草浪汹汹。万千尸鸟之下,数百只巨兽尸骸轰隆震吼,在草原上齐头狂奔,白
骨缤纷,撩牙交错,在月光中闪着寒冷的幽光。 

狂奔的尸兽中,两只北海四牙猛狩奔突在前,其上坐了两个黑衣男子,双眼翻白,面色如
雪,幽灵似的飘忽摇摆,木无表情,张口号啸。适才那凌厉森寒的怪啸竟然就是出自他们
之口。 

两人手中各抓了一条巨大的玄冰铁锁链,两条铁链紧紧地缠绕在一只巨大的龙头怪兽颈间
。那龙头怪兽倒是皮肉俱全,红角碧眼,凶神恶煞:银白色的鳞甲寒光泠泠,胸腹部有一
处伤口,皮肉翻涌,鲜血虽已凝结,但仍有许多蝇虫吸附其上,缭绕飞舞;白色的蛆虫在
伤口中攒攒蠕动。 

龙头怪兽悲声嘶吼,四爪如飞,拖动着那两只四牙猛狩尸兽风驰电掣地狂奔。 

一切恍如梦魇,诡异可怖。寒风中弥散着强烈的尸骨腥臭之气,闻之欲呕。姑射仙子蹙眉
屏息,似乎想到了什么,沉吟不语。 

妖魅的夜雾从西北波光摇荡的大泽上,无声无息地急速弥漫扩散,瞬间将湛蓝的夜空遮挡
大半。那阴湿寒冷的诡魅气氛,就如同茫茫夜雾般笼罩而下,压得拓拔野有些喘不过气来
。心中惊疑不定。眼见万千尸鸟漫漫掠来,拓拔野悄然将太阳乌封印入断剑,施放“幻光
镜气”,将姑射仙子与自己包拢其中,凝神观望。 

众尸鸟到了雁门山上空时,轰然盘旋,团团乱转,号哭声如暴雨淋漓。与此同时,数百尸
兽潮水似的冲过山口,咆哮着环绕奔走,将那豹斑白衣女子层层围住。 

腥臭扑鼻,浊风涌动。 

豹斑白衣女子动也不动,衣裳鼓舞,纤腰丝带飞扬,淡绿色的刀形玉笙在风中轻轻摇曳,
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秋水明眸冷冷地望着那四牙猛狩上的两个黑衣男子,嘴角微笑,露
出淡淡的鄙夷神色,淡然道:“原来是你们抓了竐窳,传信青鸟,诱我到此地吗?”声音
温雅婉转,如清泉漱耳,说不出的动听。 

拓拔野心中一动,想起《大荒经》所说,西荒通天河中,有金族龙头神兽,名为竐窳,难
道便是这怪兽吗?但是那青鸟又是什么?突然心中大震,想起当今世上,最为著名的传信
灵禽乃是昆仑山西王母的三青鸟,难道……难道这豹斑白衣女子竟是西王母吗? 

一念及此,呼吸险些停顿,蓦地又想起大荒传闻,西王母常穿豹斑白衣,佩带刀形五笔,
善于啸歌……无下与眼前这女子一一吻合。心中狂跳,又惊又喜:“难道她真是纤纤的母
亲吗?”凝神细看,她的脸容秀丽典雅,与纤纤那俏丽调皮的姿容殊不相似。此时想来,
纤纤果然是更像科汗淮一些。 

尸鸟盘旋,亡兽咆哮,那两个黑衣男子木然端坐,眼白翻上,神情呆滞,竟似没有听见她
的话语。那豹斑白衣女子眉尖轻蹙,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一个女子远远地柔声笑道:“水
香妹子,他们只是鬼奴,听不见你说的话,你可别生气。” 

拓拔野大震,果然是西王母!西王母芳名白水香,盖因她出生之时,漫山异香,三月不散
;又因五行之中“金生水”,故取名白水香。只是自她十六岁登任圣女以来,金族皆称之
为“西方金王圣母”,故天下人也尊称为“西王母”,而不敢直呼其名。 

姑射仙子闻言亦微微一震,动容传音道:“是了,我想起来啦!她是金族圣女西王母。”
 

拓拔野此刻再无怀疑,心中惊喜难言,想不到竟会在此处邂逅纤纤生母,心中一动:“究
竟谁这般大胆,竟敢直呼西王母名字?”循声望去。 

西方夜空中,一个身着黑紫丝长袍的美丽女子翩翩飞来,丝带飘扬,赤足如雪,碧眼波荡
,花唇淡紫,漾着浅浅微笑,温柔亲切;素淡之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华贵之气。拓拔野
登时愕然,她赫然竟是水族圣女北海玄女乌丝兰玛! 

此女落落大方,亲切随和,但似乎心计颇为深远。当日在雷泽城无尘湖底,拓拔野以《金
石裂浪曲》相助雷神时,曾经与她间接交手,知道她真气极强,那根丝带行云流水,极是
厉害。以他目前之真气念力,依旧远非其对手。 

不知她今夜到此,又有什么目的?拓拔野隐隐之中感觉今夜必有某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凝神聚意,生怕错漏了一个微小细节。突然忖道:“想不到今夜在这荒凉的雁门山下,
竟然聚集了大荒三大圣女。我拓拔野倒真是有福了。”忍不住微笑。 

西王母微微一笑道:“原来是乌丝兰玛姐姐。那封信想来是你传给我的了?” 

拓拔野心下大奇,忖道:“近来寒荒叛乱,烛鼓横死,夸父大闹昆仑山,不知乌丝兰玛给
了西王母一封什么信?竟能使得西王母不顾一切,独自追到此地?” 

乌丝兰玛翩然飞舞,在拓拔野对面的山峰立住,微笑道:“水香妹子这两年深居简出,若
不是这封信,乌丝兰玛想要见水香妹妹一面都难得紧呢!” 

西王母道:“再过半月便是蟠桃大会,那时只要乌丝兰玛姐姐愿意,便可以和我联床说上
几天几夜的体己话……” 

乌丝兰玛嫣然道:“可是有些话是不能在蟠桃会上说的。说了出来,只怕水香妹妹要生气
呢!” 

西王母淡淡道:“是么?却不知是什么话?” 

乌丝兰玛微笑道:“那些话在信里已经说得很清楚啦!到了这雁门山下,妹子你就可以见
到生平之中最想见到的人。”又嫣然道:“那个人当然不是姐姐我了。那一缕白发,几颗
昆仑山上的思念石,妹子难道都认不出来了吗?” 

拓拔野心中一跳,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热血倏然上涌。但这想法实在太
过匪夷所思,当下定神倾听。 

西王母神色不变,淡淡道:“姐姐说的好生奇怪,我生平之中最想见到的人乃是我的母亲
,可惜她早就登仙了,难道姐姐还能让她还阳人界吗?” 

乌丝兰玛微笑道:“原来妹子的记性果然不太灵光。那人虽不是天山仙子,却偏巧刚刚还
阳人界。”拓拔野听得心中仆仆乱跳,呼吸急促。姑射仙子在一旁见他神情古怪,微感诧
异,当下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拓拔野凝神聆听,竟然没有察觉。 

乌丝兰玛低头道:“据比!危!你们让西王母看看他的模样。” 

那两个黑衣男子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号,徐徐点头,四臂齐振,将手中玄冰铁锁链
猛地朝外一拉一绞。那龙头怪兽竐窳嘶声狂吼,猛地昂首立起,上跃下冲,奋力甩头。那
两个黑衣男子木立不动,嘴唇翕合,眼白冷冰冰地凝视着竐窳,几道黑光从他们身上闪耀
跳跃,闪电似的穿过玄冰铁链,劈入竐窳体内。 

竐窳发狂悲吼,银鳞闪闪,光芒大作,周身突然扭曲变形;炽光耀眼,蓦地化为一个男子
身形,昂首怒吼。那男子白发飞扬,清俊的面容满是痛楚神色,竟然是“断浪刀”科汗淮
! 

拓拔野脑中轰然,张口结舌,全身瞬间僵硬。这念头片刻之间他虽然已经想到,但此时亲
眼所见,仍犹如被雷电当头劈中。一时之间,也不知是惊是喜是悲是怒,心潮狂涌,无数
的疑问排山倒海、劈头盖脸地倾落下来。科大侠倘若未死,这些年又在何处?为何会变做
这怪兽竐窳?又为何会落在水妖的手中…… 

         ※       ※       ※ 

此时狂风怒号,山口呜呜震动。尸鸟盘旋疾冲,鼓噪狂叫;尸兽团团奔走,怒吼咆哮,雁
门山下仿佛瞬间沸腾。西王母泥塑似的站在鸟兽尸骸重围之内,面色苍白,惊骇、悲伤、
愤怒、欢喜……诸多神情汹涌交叠,豹斑白衣猎猎鼓舞,玉笙叮当脆响;望着科汗淮在玄
冰铁链绞缠下剧痛颤栗,悲吼如狂,她忍不住颤抖起来,一颗泪珠倏然从睑颊滑落。 

乌丝兰玛微笑道:“水香妹子,现在想起来了吗?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 

西王母陡然惊觉,蓦地蹙眉闭眼,脸容迅速回转平静。过了片刻,睁开眼睛,冷冷地盯着
乌丝兰玛,淡淡道:“想不起来。不知他是谁?犯了什么罪?要遭受这等折磨?” 

乌丝兰玛摇头叹道:“看来妹子的记性当真是越来越不好啦!十八年前,在昆仑山的蟠桃
会上,是我亲自将他介绍给你的呢!” 

西王母微微一笑道:“每次蟠桃会上我见过的人犹如山上的飞鸟,水里的游鱼,多不胜数
;我又怎会独独记得他一个?”此时她已大转平定,言语温婉柔和,就连睫毛也没有丝毫
的颤动。 

乌丝兰玛笑道:“是吗?这番话他若能听见,不知会有多么伤心呢!好妹子,普天之下,
或许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和龙牙侯的情事,但是我,却是打从一开始,便知道得清清楚楚,
分分明明;你又何必瞒我?” 

西王母摇头微笑道:“姐姐是在说梦话吗?为何我一句也听不懂?” 

乌丝兰玛不怒反喜,柔声道:“既然听不懂,我就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说给你听吧!你
可知当年在蟠桃会上,我为何要将他介绍给你吗?”碧绿的眼波突然寒冷如冰,一字一顿
地微笑道:“十八年前,我将他介绍给你的时候,便在等着这一天。” 

西王母微笑不语,纤指缓缓转动,白色的真气如水雾缭绕指尖。 

乌丝兰玛微笑道:“我要亲眼看着你们如何相爱,看着你们怎样分开,看着他怎么痛苦沉
沦,再亲自将你们的丑事抖露给大荒的每一个人听。我要亲眼看着你如何身败名裂,被金
族驱逐流放;看着他如何受千夫所指,被万刀寸磔而死……” 

听她温柔地微笑着,说出至为森冷恶毒的话,令拓拔野突然心底阴寒,冷汗涔涔;想不到
这亲切华贵的水族圣女竟是这等阴毒的女人。心中又是惊骇又是纳闷:“她为何要这么做
呢?难道仅仅是为了整垮金族吗?”想到她十八年前便布局设套等着这一天,心中寒意更
盛。 

西王母微笑不语,似乎她所说的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乌丝兰玛微笑道:“十六年前的蟠桃会上,当他自以为瞒过了所有的人,偷偷地来找你的
时候,我的心里好生欢喜。原想等你们悄悄相会时一并擒住,将你们这一对淫邪男女送到
瑶池边上,让五族显贵、天下豪杰,看看你们这虚伪而卑劣的丑行。” 

叹了口气道:“可惜,你太过绝情,竟然连一面也不肯和他相见,让我埋伏在那里的八位
高手平白扑了一个空。那东海龙神又不知从何处跳将出来,生生将他劫走。” 

拓拔野心中一凛:“原来当日在昆仑山上,伏击科汗淮的八大高手竟是这妖女派遣的!娘
亲归迁于西王母身上,果然是错怪她了。” 

西王母依旧微笑不语。 

乌丝兰玛道:“当日听说科汗淮在蜃楼城战死,我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以为此生此世,
都不能将你们的丑行昭告天下了;想不到上苍有眼,竟让科汗淮活下来了。也不知通过什
么海底潜流,不偏不倚,竟在四年之后将他送到了通天河里,送到了这些鬼奴的手中。”
心下得意欢喜,忍不住格格大笑,碧眼闪烁,柔声道:“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好妹子,
你想不认输都不行呢!” 

拓拔野突然想起当年自己与蚩尤为了擒捕蜃怪,曾经随之卷入海底潜流,抛甩到数十里外
的海面,忖道:“难道当日科大侠果真是被海底潜流吸走的吗?但若是如此,又何以会在
四年之后活着进入通天河呢?”百思不得其解。又想:“既然科大侠未死,乔城主、段大
哥他们不知怎样了?” 

西王母摇头微笑,淡淡道:“姐姐这番话当真好生奇怪,我与断浪刀科大侠不过数面之缘
,光风霁月,又有什么丑行怕你拆穿?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乌丝兰玛姐姐和科大侠
沸沸扬扬的传闻,据说姐姐当年苦恋科大侠,却三番五次横遭拒绝,险些跳北海自尽呢!
也不知是真是假?” 

乌丝兰玛玉靥微红,碧眼中闪过羞恼愤恨的神色,微笑道:“不错!当年我的确是瞎了眼
,竟然喜欢上这绝情寡义的狗贼。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这些陈年往事,又有什么不敢提的
?” 

她顿了顿,望着那业已变为竐窳、在锁链中悲吼挣扎的科汗淮,目光寒冷,微笑道:“那
年他一刀击败火族刑天,三天内孤身纵横南荒,连败火族四大世家十六位高手、三位圣法
师,风头无两,就连黑帝也破例出关,封爵加赏。嘿嘿,那时他少年得志,风流倜傥,水
族的少女哪一个不对他崇拜欢喜?黑帝的女儿也恨不能以身相许!哪像今日这般人鬼难分
,禽兽不如?” 

那两鬼奴似乎听出她话语中的恨意,蓦地将锁链抽紧,旋扭绞缠。黑光爆射,竐窳昂首挣
扎,发出凄冽惨痛的怒吼,碧眼中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又是痛楚,终于抵受不住,轰然倒地
,嘶声悲鸣。 

拓拔野大怒,热血灌顶,险些便想冲跃而出。姑射仙子猛地将他的手腕拉紧,摇头示意,
传音道:“咱们听见了她们的秘密,不可现身。” 

拓拔野心中一震,忖道:“是了,西王母与那妖女都是圣女,这些秘密直比她们的性命还
要重要。眼下贸然出去,非但于事无补,她们多半还要合力围攻我们,杀人灭口。” 

一念及此,冷汗涔涔,暗呼侥幸。当下朝姑射仙子感激地一笑,这才发觉她那柔若无骨的
小手早已将自己的手紧紧握住,那滑腻温软的感觉如雷电似的钻入他的心底,登时神魂飘
荡,心里又“突突”地乱跳起来。姑射仙子见他失魂落魄地望着自己,微微一怔,俏脸泛
起淡淡的晕红,微笑着朝下望去。 

只听乌丝兰玛冷冷地笑道:“我当时太年轻啦!一时鬼迷心窍,竟也对他着迷不已,每日
想方设法地讨他欢喜,心里打定了主意,为了他我情愿立即放弃圣女之位,天涯海角相追
随。那日在北海的黑崖上,他淡淡地拒绝我的时候,我心中难过悲苦,恨不能投入海中,
让海兽将我撕吞干净。但我突然想到,若这般自寻短见,岂不是平白让天下人笑话吗?对
他又哪有一分一毫的损伤?那一刻起,我就下定决心,终有一日也要让他伤心欲绝,百经
折磨,受天下人笑话唾骂而死!” 

西王母眼中闪过古怪的神色,微笑道:“原来乌丝兰玛姐姐果然是因爱生恨。不过这是你
和科大侠之间的事,何苦拖我搅这趟浑水?” 

乌丝兰玛叹息道:“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他偏偏只喜欢你呢?十八年前的蟠桃会上,我看
见他打从第一日起,便目不转睛地望着你;你的身影到了哪里,他的目光便追随到哪里,
我知道他一定是喜欢上你啦!我突然想到,你是金族的圣女,倘若他和你有了什么见不得
人的勾当,那不是有趣得紧吗吗?他心气高傲,少有人能进得了他的眼睛,这等百年一遇
的机会,我又岂能错过?” 

她碧眼凝视西王母,紫唇浅笑道:“这些年我日盼夜盼,朝思暮想,都在想著有这么一天
。原本打算在蟠桃会上,揪出这薄情寡义的汉子,当众拆穿你们的奸情。但是转念一想,
这负心汉已经变得人兽不分,生不如死,我的恶气也该消了。而我对水香妹子又向来喜欢
得很,要我做出这等事来,真有些于心不忍……” 

西王母淡淡道:“姐姐有话便直说吧!” 

乌丝兰玛笑道:“妹子果然聪明得很!其实以我个人之力,又怎能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若没有烛真神的密旨,今夜我又怎敢约妹子到此处?只要你在此次的蟠桃会上,宣布与我
水族结成盟友,一齐悄悄杀了姬少典,从今往后共同对付那些不识好歹的土妖,今夜你就
可以将科汗淮带走。他是生是死,全部由你做主;你们之间的事,我也自会忘得一干二净
。” 

拓拔野大怒,心道:“果然又是烛老妖的奸计!他当日在土族兴乱未遂,贼心不死,竟想
着这等卑鄙之计。蟠桃会在昆仑山举行,金族倘若当真要暗杀黄帝,自然胜算极大;土族
无主,人心一乱,水妖、金族、木族三面夹击,任凭土族军民再神勇,也抵敌不住。” 


西王母纤指缓缓收起,又缓缓地张开,微笑道:“我已经说啦!科大侠与我一点关系也没
有,他既是水族中人,是生是死,自然不能由我做王。黄帝是土族之帝,他的生死自然也
不能由我做主。不过蟠桃会却是在昆仑山上,我既是地主,自当不能允许有宾客横遭不测
。” 

乌丝兰玛柔声叹道:“那真太可惜啦!既然如此,今年的蟠桃会上,我将带一块三生石,
让天下英雄豪杰一齐看看‘断浪刀’的前生今世。那时妹子在三生石中看见自己的影像,
想必有趣得很。”浅笑吟吟,目中寒光四射。 

西王母微笑道:“科大侠之事我自是管不着,悉从尊便。不过这竐窳却是我金族神兽,岂
能容姐姐随便锁缚带走?还请姐姐将它还给我。”莲步轻移,朝着竐窳行去。真气四逸,
豹斑白衣流水似的舞动,所行之处白光隐隐,长草贴地起伏。四周尸兽骸鸟狂吼乱啼,团
团紧围。 

拓拔野体内真气被她一激,险些奔腾逸舞,心中一惊,立时弹压调息。 

乌丝兰玛格格大笑道:“好妹子,有本事就只管拿去吧!”那两大鬼奴突然纵声怪啸,驱
使猛狩尸兽朝相反方向狂奔。玄冰铁链陡然绷紧,黑光眩目耀射。竐窳脖颈被陡然绞扭,
扭曲欲断,发出凄冽惊怖的痛嚎。光芒迸放,怪兽突然又再度扭曲幻变为科汗淮形状,辗
转苦痛,嘶声狂吼。 

拓拔野愤怒难过,忍不住又想冲出,救起科汗淮,但终于强行忍住。心道:“等到她们松
懈时,我蒙起脸,以最快的速度救走科大侠便是。”一念及此,心中稍定,凝神观望。 


西王母淡蓝色的眼中蓦地燃起熊熊怒火,白衣鼓舞,如闪电般朝科汗淮冲去。 

         ※       ※       ※ 

漫天尸鸟鼓噪狂鸣,突然急风暴雨般俯冲围袭,四周骸兽怒吼号哭,似潮水般的冲卷而上
;刹那之间,西王母便陷入万千白骨尸骸的层层围攻中。 

漫漫白骨中,突然发出一声激越高亢的啸声,如冰河进裂,巨浪激舞。“喀嚓”脆响,四
周树枝纷纷断折,漫天骨末纷扬,如白雾弥散。拓拔野只觉脑中轰然,心中陡然一紧,肝
胆俱寒,刹那间竟升起冷冷怖意。 

尸鸟骸兽恍若不觉,依旧桀桀怪叫着汹涌围攻。 

乌丝兰玛笑道:“水香妹子,这些尸鬼毫无知觉,可不怕你的‘惊神啸’。” 

西王母的“惊神啸”虽不及东海夔牛、雷神吼和兖州山鸣鸟的“天下三吼”那般有名,但
其锐烈刚厉,惊神裂胆,可令敌人未战先怯,气势陡消;真气稍差者,立时有心胆迸裂之
虞。然而这些尸兽既是骨骸,本无知觉,自然也就不会恐惧畏怯,虽被西王母啸声真气震
碎许多,亦前仆后继,殊不后退。 

西王母奔行若飞,白衣飘飘,双袖似舞。道道莹白真气从她指尖激射飞冲,仿佛箭矢纷飞
,银蛇乱舞。上方疾冲而下的尸鸟被真气穿射,登时迸飞碎裂,化为粉末,簌簌飘扬。尸
兽夹击冲来,亦纷纷炸裂飞舞,轰然塌落。刹那间也不知有多少鬼兽化为灰烬。 

乌丝兰玛做壁上观,笑道:“久闻西王母‘绕指柔’真气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
传。不过别怪姐姐没提醒你,只要被这些尸兽轻轻咬上一口,你就得立即将伤口剜出,稍
有迟缓,就要变得和它们一样啦!” 

拓拔野一凛,西王母真气虽然锐利凶猛,但这些尸鸟骸兽数千之众,以她一人之力想要尽
数歼灭而独善其身,何其困难!况且乌丝兰玛与两大鬼奴尚在一旁虎视眈眈,稍有不慎,
必被其所趁。心绪飞转,苦思良策,不知如何才能既不现身,又可助西王母一臂之力? 


尸禽鬼兽呼号声中,越涌越密,那包拢圈也收缩得越发狭小。西王母在其中奔跃腾挪,渐
转吃力。忽听轰雷震吼,十几只巨大的犀兕尸兽咆哮冲到,西王母突然昂首长啸,黑发冲
天而起,蓝眼厉芒大作,编贝玉齿竟忽地变为虎牙豹齿,端庄秀丽的脸容变得说不出的凶
厉可怖。双袖飞卷,素手虚握,突然凌空怒斩而下。 

“叮”地一声脆响,她腰间的刀形玉笙呛然长吟,冲天飞起,在月光下急速飞旋,爆涨起
青白色的耀眼眩光。倏地化为一道巨大的刀芒,轰然破天怒舞,白光刺目,雷霆似的横空
劈斩! 

“轰隆!”雁门山南面断崖倏地崩落,拓拔野只觉锐气裂面,气息翻涌,若非姑射仙子与
他手心相连,幻光镜气立时便要被劈碎。 

悲嚎惨叫如滚沸之水蓦然炸开。白骨四射激舞,冲天飞扬。月光中望去,银光点点,缤纷
错乱,如漫天的飞雪,如纷扬的樱花。 

姑射仙子眉头微微一颤,低声传音道:“天之厉!”拓拔野心下骇然,蓦地想起蚩尤所说
,西王母有女娲大神所制的上古神器“天之厉”,状如刀形玉笙,威力惊天动地,想来便
是此物了。 

尸兽骸鸟陨落厚积,如冰雪遍地。西王母啸歌声中,疾电穿行,刹那间冲到两大鬼奴之前
。“天之厉”当空呼啸,耀耀旋转,电斩而下。 

“当啷”震响,那鬼奴危手中紧握的玄冰铁链竟被瞬间劈断;鬼奴手中一空,登时失控,
猛狩尸兽咆哮疾冲,狂奔十余丈,自行撞在雁门山壁,轰然碎裂为骨末。 

西王母足不点地,一气呵成,鬼魅似的飘忽疾转。“哧”地轻响,“天之厉”青芒怒舞,
将鬼奴据比手中的玄冰铁链应声切断。 

竐窳狂吼声中,立身甩头,玄冰铁链飞扬怒舞。周围围涌而上的众尸兽登时被他打成碎段
。西王母飞掠上前,素手微微颤抖,轻抚竐窳的脖颈。秋波瞬间迷蒙,猛地抓住锁链,低
声道:“咱们走吧!” 

拓拔野在山崖上舒了一口气,心下大宽;但是突然之间又觉得不妥,既然乌丝兰玛将西王
母诱到此处,自当极有把握,岂能这般容易地让她将科汗淮救去? 

却听乌丝兰玛微笑道:“大荒都说五族圣女之中,妹子的法力武功最是了得,今日姐姐便
来讨教一下吧!”黑袍蓬然鼓舞,丝带飞扬,从山崖上翩然掠下。 

“呼”地一声,狂风大作,那黑丝带无声无息地飘舞腾扬,如黑云一般滚滚散开,朝着西
王母急速卷去。 

西王母淡然笑道:“素闻姐姐的‘似水流云’和姐姐的性子一样,温柔可亲,杀人于无形
;水香自是甘拜下风。”左手提起竐窳颈间锁链,翩然飞舞,朝南冲去。“天之厉”随着
她的右手纤指轰然旋转,纵横劈斫,刀芒所到之处,尸鸟骸兽无不迸扬碎裂,灰飞烟灭。
 

乌丝兰玛笑道:“如此褒奖受之有愧。鸟丝兰玛也听说妹子的脾气就像这‘天之厉’一样
,太过刚愎霸道,惹人讨厌呢!姐姐今日就帮你磨磨棱角吧!”黑丝带突然电冲而出,螺
旋飞舞,卷成一道玄光气幕,将西王母二人围在其中。丝带陡然收紧,气浪迫人,汹汹滚
舞。 

乌丝兰玛的“似水流云”又称“冰蚕耀光绫”,乃是八百年前的水族圣女螭羽仙子以北海
冰蚕丝、玄神鱼鳞、西海禺谷柜格松松果等三十六种天下至柔至韧的神物交织而咴,即便
是火族三昧真火也烧之不得。绫上唯一的一道缺口,乃是八百年前的金族奇人古元坎,以
当年金族第一神兵、天下至利的天元逆刃所破。但是当年古元坎在西海大破大荒四神之后
,身负重伤,销声匿迹,那天元逆刃也随之绝迹天下。八百年来,水族、金族屡派侦兵,
遍寻西海,始终找不着这大荒第一神兵。世人皆称,天元逆刃不出,无一神物可破这“冰
蚕耀光绫”。 

西王母淡淡一笑,右手搃诀舞动,“天之厉”碧光怒射,疾旋破舞,形成一道巨大的光轮
,闪电似的劈向耀光绫。乌丝兰玛轻叱一声,耀光绫丝带翻飞,如黑龙腾挪,蓦地在“天
之厉”周边滚滚缠绕。远远望去,犹卯巨大的黑茧,其中一团翠光闪耀旋转。 

两人齐声低喝,耀光绫光圈与“天之厉”同时光芒怒放。轰隆巨响,玄光碧芒逆向飞转,
火星迸飞溅射。道道光弧飞离甩旋,狂风呼号,四周树木“咯啦啦”纷纷断折。尸鸟骸兽
稍一靠近,立时被螺旋气芒绞成粉碎。 

拓拔野掌心满是汗水,暗暗焦急。心中忧虑,想不到两人方甫交手,就开始比拼真气。二
女真气都是天下罕见,一个柔中带刚,一个刚中带柔,原本就是相克路数,这般粘着僵持
,若有一方临时退出,必定身受重伤。 

当是时,他忽然瞧见那两大鬼奴骑着尸兽在耀光绫玄芒气幕之外盘旋奔走,眼白翻动,口
唇翕张,念念有辞。心中一凛,凝神望向玄光气幕之中;只见竐窳碧眼光芒闪耀,周身颤
抖,四只巨爪抽搐不已,伤口皮肉翻涌跳动,其节奏竟与那两大鬼奴的嘴唇张合的韵律完
全相符。而西王母正全神贯注地御使“天之厉”,丝毫没有察觉竐窳异状。 

突然之间,一个可怖的念头闪过拓拔野的脑海。他心中陡然下沉,血液凝结,寒意直冲头
顶。惊骇忧惧,蓦地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大声叫道:“小心竐窳!” 

话音未落,鬼奴齐声怪啸,森寒凄厉。竐窳伤口剧烈鼓动,兽身猛涨,巨口森森,发出狂
暴怒吼,突然猱身飞扑,朝着西王母电冲而去。 

相隔咫尺,事出突然,西王母又正与乌丝兰玛相持,避无可避。竐窳狂吼声中双爪猛地拍
上西王母肩头,重重地迎面撞在她的身上:西王母低吟一声,檀口鲜血喷涌,朝后摔飞。
 

“天之厉”光芒登时收敛,耀光绫飞扬卷舞,乘势将之层层捆缚。乌丝兰玛格格笑道:“
妹子,还不撒手吗?” 

西王母脸色雪白,淡蓝秋水怒火如焚,咬紧牙关,凝神聚气,将“天之厉”一寸寸地朝外
夺去。倘若她此时撒手,不啻于将两人交缠的所有真气尽数反撞在自己身上,不死也必重
伤。势成骑虎,只能继续僵持。 

拓拔野惊怒交集,西王母是纤纤的母亲,科汗淮既是纤纤生父,对自己也是亦师亦父,两
人生死攸关之际,岂能坐视不理? 

又想,反正行藏已露,更无忌惮。当下以“抽丝诀”从松树上抽织一块青布,蒙住自己的
脸颊,牵着姑射仙子的手,一齐从山崖上翩翮飞下。口中变声笑道:“好不要脸,这么多
人欺负一个女子!” 

乌丝兰玛微笑道:“阁下在山上偷看了这么久,行藏鬼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岂不是更
不要脸吗?”两大鬼奴仰头怪啸,闪电冲掠,朝着拓拔野二人夹击而来;数千尸鸟亦急速
盘旋转向,密密麻麻地朝两人呼号冲去。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在山崖上藏匿许久,以二人念力真气,共同施放隐身幻法术,乌丝兰玛
与西王母起初均未参破。但西王母与众尸兽骸鸟相斗之时,真气狂肆,拓拔野体内的真气
不禁起了一些反激共鸣。乌丝兰玛与西王母这才突然发觉雁门山上竟藏着第三方神秘人物
。但二人俱是久经风浪、老谋深算的人物,谁也不愿第一个将此事拆穿,都佯装不知,伺
机再做打算。不想拓拔野目睹西王母遇险,终于沉不住气,自露行藏。 

乌丝兰玛碧眼闪闪,森冷地微笑道:“好妹子,死在你情郎的口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呢
?” 

那竐窳压在西王母的身上,“赫赫”喘气,闻声蓦地张开血盆大口,獠牙森然交错,长舌
卷舞,冰冷的口涎滴落在西王母的脸上。那冰冷的感觉使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流落的泪水
。科汗淮微笑的脸容闪耀摇曳,与这龙头怪物重叠幻换着;往事纷乱,刹那间汹汹狂肆地
涌过心头…… 

那怪物瞪着双眼冷冷地望着她,又是一阵凶暴怒吼,猛地朝她张口咬下。 

第十三卷 追日


第六章 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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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石火间,西王母的心中掠过一个念头:“难道我当真要死在他的手上吗?”迷惑、惊
惶、恐惧、悲伤、欢喜……如惊涛卷舞,在她淡蓝色的眼波中交叠闪过;顷刻间,心中忽
地平静下来,唇角泛起凄楚而甜蜜的微笑。 

拓拔野大骇,失声惊呼道:“科大侠!”双掌轰然怒舞,青光如电,在漫漫尸鸟中杀出一
条道路,与姑射仙子并肩飞掠。两大鬼奴交相冲到,阴风腥气飞卷横扫,将他们蓦然阻住
。 

竐窳怒吼声嘎然而止,森森獠牙在西王母脖颈下及半寸处顿住,碧绿的巨眼瞪着西王母,
喉中发出低沉而苦痛的吼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在苦苦地挣扎旁徨。 

众人心中蓦地一紧,呼吸停顿。乌丝兰玛冷笑一声,嘴唇急速翕动,竐窳仿佛被雷电所劈
,蓦地又是一声凄厉暴吼,胸腹部的伤口急剧扩张,血肉迸裂,一只色彩艳丽的怪虫怒箭
似地劲射而出,朝着西王母的胸脯冲去。 

拓拔野火目凝神,瞧得分明,那怪虫状如娱蚣,节节斑斓,头部有如尖刀,极是诡异;登
时明白那怪虫必是什么可怖的蛊虫,寄体竐窳,是以竐窳才会受乌丝兰玛与鬼奴的操纵,
生死两难。一旦这蛊虫进入西王母体内,只怕连西王母亦不能幸免。 

正自惊骇,却见竐窳嘶声怒吼,突然挥舞右爪,将那蛊虫蓦地打飞;顺势闪电反弹,雷霆
霹雳似的朝乌丝兰玛狂吼扑去。 

事出突然,情势陡转,众人都不由得一怔。乌丝兰玛惊怒交集,翠眼寒芒大盛,紫唇默诵
法诀;竐窳体内黑光四射,伤口突然迸爆,黄脓红血激射飞舞。怪兽惨叫着重重摔落。 


当是时,西王母清啸一声,冲天掠起,“天之厉”青光怒放,忽然爆涨为六丈余长的巨大
刀芒,半空折转,将“冰蚕耀光绫”轰然震开。 

乌丝兰玛闷哼一声,脸色雪白,飘然后退,耀光绫立时如黑云流舞,在她四周起伏缭绕,
紧紧相护。 

适才竐窳的雷霆反击,使得她仓促之间不得不分神施法,神念稍散,耀光绫的真气自然有
所减弱,是以西王母便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刹那之机,陡然反击,将“天之厉”从耀光绫的
缠缚中硬生生地挣脱出来。 

西王母哪容她喘息?“天之厉”青光电舞,大开大合,全力反击;乌丝兰玛耀光绫飞旋飘
扬,真气鼓舞,绵绵密密,将那锐利刚烈的碧芒刀光层层叠叠地阻挡在外。两人翩翩飞舞
,在漫天的碧翠刀光与黑丝玄芒中穿梭绕行,月色如水,宛如两个仙子在跳舞一般。 

拓拔野心下大宽,哈哈大笑,心道:“她们眼光锐利,我和仙女姐姐稍作停留,身份定被
拆穿;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救走科大侠,离开此地。”当下传音姑射仙子。 

姑射仙子点头传音道:“公子说的不错!科汗淮是此事的关键,他一走,她们自然打不起
来了。” 

两人不敢施展各自绝学,凝神聚气,以至为简单的招式将纷涌而来的漫天尸鸟打得迸飞四
炸,连连迫退两大鬼奴,御风疾掠,笔直地朝竐窳冲去。 

两大鬼奴木无表情,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怪啸嚎哭,脸容急剧扭曲,眼白翻凸,周身皮肤
宛如流水一般滚动。“嘎啦啦”连声脆响,身形急剧鼓起,瞬间胀大了一倍有余。手指“
嗤嗤”连声,黑气四溢,乌黑锐利的指甲急速长出,宛如半尺余长的弯钩,在月光下闪着
紫色的妖异光泽。 

片刻之间,两大鬼奴竟变成巨大的庞然怪物,森然号吼,巨爪飞舞,挟带着寒冷阴毒的狂
风朝拓拔野二人迅猛进攻;爪风所及,石进土裂,气势惊人。拓拔野二人凛然惊奇,这两
个鬼奴真气之强,竟逾真人级高手! 

两人适才对这鬼奴大意轻视,被他们这般突然狂攻,登时有些应接不暇。一时又忌惮身份
暴露,不敢全力以赴,立时被他们逼在下风。 

两大鬼奴忽地桀桀怪叫,撇下拓拔野,齐齐攻向姑射仙子,骨爪如飞,黑气凌厉纵横,将
她迫得险象环生。拓拔野喝道:“着!”右手一记“竹节刀”,青光怒射,闪电似的破入
左面那鬼奴据比的胸膛。“砰”地一声,黑血喷射,心脏破裂,破背冲出。 

岂料鬼奴据比竟似毫发无损,霍然回爪反击,迅如霹雳。拓拔野想不到他心脏已碎,竟还
能立即反击,心下愕然,待要退避已然不及,手臂登时被鬼奴指风扫中,剧痛攻心,伤口
急速溃烂,麻痒难当,一道黑森幽气闪电似的沿着血脉朝心肺冲去。 

拓拔野心下大骇,念力积聚,真气飞涌,大喝一声,将那道黑气生生倒逼迫退。“噗”地
一声,一股黑血从伤口怒射而出。月光雪亮,隐隐可以看见那道黑血玄光中竟有万千细小
的黑虫,在微微蠕动。 

姑射仙子花容微变,低声道:“九冥尸蛊!” 

乌丝兰玛远远地笑道:“姑娘好眼力。这里的每一只尸鸟骸兽的身上,都有无数的九冥尸
蛊,只要轻轻地沾上一点,三日之内,就会变得和这两个鬼奴一样。你这位公子已经中了
尸蛊,神仙也救不得了!” 

拓拔野大骇,念力四扫,果然发觉周身血液有些异样,似乎有万千细微菌虫溯流摇摆,急
速分裂繁殖。蓦地想起《百草注》中所述,有一种蛊毒唤作“尸蛊”。 

一旦中此蛊毒,身如行尸走肉,神识为蛊虫所控,非人非鬼,是曰鬼奴。想来这两个鬼奴
、这万千尸鸟骸兽,以及科汗淮,都是中了尸蛊,成了僵尸似的怪物;一时寒意森冷,大
汗淋漓。 

西王母淡淡道:“公子莫听她胡说八道。尸蛊虽然厉害,也并非无解,只要杀了放蛊之人
,将周身血液换过一遍,修养三十六日,便会彻底痊愈。蛊虫既是北海玄女所放,我们齐
力将她杀了,再一同为你换血,定当安全无事。” 

姑射仙子微微摇头,传音道:“公子,你体内的蛊毒是这鬼奴所放,你只需将他杀了,蛊
虫便无主是从,暂且没事。” 

拓拔野此时惊怖之意已经大大减退,心中略起惭意,忖道:“我这般惊惶,岂不是让仙女
姐姐瞧不起吗?即使当真无解,也不过一死而已,何惧之有?”惧意尽消,微笑道:“多
谢姐姐提醒。”姑射仙子第一次听他称自已为“姐姐”,不由有些害羞,娇靥微红,微笑
转头。 

拓拔野精神大振,哈哈笑道:“多谢各位仙子牵挂,不过我的命硬得很,只怕这些虫子反
要被我克死。”双手飞舞,施展;“碧春奔雷刀”,碧绿色的光弧团团飞转,从他掌沿源
源不断地冲出,纵横交错,朝着鬼奴轰然电斩。 

姑射仙子嫣然一笑,纤手若舞,也以手刀将鬼奴节节逼退;两人全神贯注,虽未尽全力,
但也立时扭转局势,反守为攻。 

拓拔野不愿被西王母与乌丝兰玛看穿身份,当下忽而施以木族武功,忽而以水族气刀,忽
而又以金族招术;虽然只是浮光掠影,并不精擅,但所学庞杂,乍一望去缤纷缭乱,西王
母与乌丝兰玛看得大为惊奇,丝毫猜不透这蒙面少年的来历路数。 

而姑射仙子所使的也只是木族中最为粗浅的武功,其脸容经晏紫苏乔化,俏丽可爱,与木
族中稍有声名的女子高手无一相似,西王母二人亦是一头雾水,心中惊诧纳闷,不知木族
之中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乌丝兰玛心下恼恨,忖道:“不管他们是谁,这两人听了我的秘密,决计不能留下活口。
”当下微笑道:“妹子,你与你的科大哥十六年不见,想必思念得很。姐姐就不打扰你们
叙旧了,你们只管好好聊聊吧!”耀光绫陡然盘旋飞舞,将西王母的“天之厉”刀光一一
卸开。左手一弹,一道黑光蓦地穿入竐窳背脊银鳞,口中默念法诀。 

竐窳痛吼狂奔,发疯似地将周围奔走的尸兽撞为粉末,爆声连响,它一如先前的两个鬼奴
一般,周身迅速胀大,银鳞开裂,黑血点点滴滴地渗透冒出,头上巨角艳红似血,撩牙如
刀,变得更为凶厉狰狞。 

竐窳蓦地嘶声咆哮,碧眼凶光怒放。红鬃直炸,四爪飞扬,朝着西王母猛扑冲去。 

乌丝兰玛格格一笑,翩然飞掠,耀光绫飘飞随舞,朝着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冲去。 

拓拔野心中一凛:“这妖女想要先杀我们灭口!”当下再不迟疑,大喝道:“鬼奴受死!
”气如潮汐飞涌,从双掌怒爆而出,形成一道两丈余长的碧绿光刀,朝着迎面冲来的漫漫
尸鸟与鬼奴据比怒斩而下。 

他的气浪刀光虽无当年科汗淮的“断浪气旋斩”那般雷霆神威,势不可挡,但胜在真气强
沛,生机勃勃,威力业已极是惊人。适才交手艮久,他知道这两大鬼奴虽然真气极强,周
身剧毒,但不过是行尸定肉,不能随心变化;若能诱使鬼奴在短短时间内不断变化,以鬼
奴的反应,必定露出空门,且不能随心所欲地立即调度起全身真气。于是趁着据比招式已
老,转身冲来的刹那,予以当头痛击。 

据比眼白乱转,猛地架起双臂抵挡。“轰!”地一声巨响,尸鸟冲天炸飞,据比发出凄冽
的嚎哭,双臂登时齐齐断裂,朝两旁飞出,黑血喷射。头颈处“喀嚓”脆响,被拓拔野气
刀倏然切断,怪头飞旋,正好甩入右面疾冲而来的尸兽的巨口中。 

那尸兽怒吼撕咬,将怪头咬得粉碎,血肉模糊地从白骨缝隙间掉落在地,又被从后冲涌而
上的尸兽踩成碎末脓浆。 

与此同时,鬼奴危也被姑射仙子震得惨嚎不已,朝后飞退。 

狂风鼓舞,乌丝兰玛的耀光绫漫漫卷到,陡然横过夜幕;明月在这玄黑纱绫之后透射出淡
淡的眩光,阴寒之气四下弥漫扩散,大雾般笼罩而下。 

远处突然传来巨浪冲天的激响,大泽百里,水面粼光闪闪,轰然炸裂,冲天螺旋飞起巨大
的水浪,像万千蛟龙呼啸怒吼着盘旋纠缠。无数道淡黑色的气流从大泽冲天而起,漫漫蒸
腾飞涌,急速飞来。 

姑射仙子蹙眉道:“公子小心!她要借助大泽的水气灵力,增强耀光绫的威力。” 

拓拔野恍然心想:“难怪她要约西王母到雁门大泽来。此处荒野万里,大山寥落,西王母
想要借助金属灵力几无可能;而她却可以借大泽的灵力,化为己用,击败西王母。”又想
:“此处长草虽多,但树木稀少,我和仙女姐姐所能借调的木属灵力远不如她多。他奶奶
的紫菜鱼皮,这妖女处心积虑布下此局,果然阴毒之至。” 

眼见耀光绫在四周鼓舞如浪,真气汹汹迫面,而漫漫水气灵力又正急速横空涌来,拓拔野
一时脱身不得,苦无良策,不由微微焦躁起来。 

         ※       ※       ※ 

远处,竐窳狂吼跳跃,腾挪剪扑,朝着西王母狂肆进攻。黑光纵横,妖风鼓舞,将她迫得
不住后退。四周尸鸟骸兽则在鬼奴危的调度下,盘旋奔走,伺机猛攻。 

竐窳原是金族凶厉神兽,被施以尸蛊之后,更加狂暴凶野,威不可挡。乌丝兰玛适才担心
困囿其体内的科汗淮元神再度挣扎作乱,又施以更为毒辣的法术,使得它神智尽失,状加
疯狂。西王母一旦被其击中或咬伤,必定身中尸蛊。而以西王母与科汗淮的感情,断然不
会出于伤害,是以唯有闪避之功,而无还手之力;想要将它生擒活捉,却是断无可能! 


如此一来,乌丝兰玛便可先毕集全力,将这两个神秘人先行斩杀灭口,然后再转而与鬼奴
、竐窳合力围攻西王母。 

乌丝兰玛在半空翩然飞舞,素手招摇,耀光绫形成的气幕光圈越收越小。漫天涌来的万千
黑光水气急速冲下,随着丝带飞旋绕转,仿佛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在雁门山双峰之间螺
旋飞舞。土石白骨纷纷卷入,沉浮旋舞,气浪汹汹。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站在气带光幕中,只觉得似乎有万千大山齐齐压下,万千巨浪同时飞卷
拍击一般。胸闷气窒,呼吸急促,体内血液开始随着耀光绫周转的韵律缓缓流动;周身彷
佛被巨蟒紧缠,寸寸收紧,随时都要绞断一般。 

姑射仙子握住拓拔野的手,经脉相连。两人体内真气在彼此之间回圈周转,形成一个小螺
旋气浪,对抗身外的耀光绫气旋。 

乌丝兰玛的“似水流云”柔中带刚,气势滔滔,变化无常,深得水族法术与武功之真髓;
此时又化大泽水灵为己用,气势更盛。拓拔野与姑射仙子若想全身而退,非得竭尽全力方
有可能。但如此一来,至少姑射仙子的身份必被揭穿。 

拓拔野心中一动,忖道:“是了,我先故意示弱,等她松懈得意之时,再以长生诀中的‘
风生浪诀’作用于定海神珠,借势反弹,打她个措手不及!”一念及此,心下大定,正要
传音姑射仙子依计而行,忽然听见东南方传来一阵狂呼乱叫声:“烂木奶奶的,骨头还能
跑来跑去?好玩好玩!咦?还有人打架?有趣有趣!” 

那声音激越高亢,真气雄浑,竟是夸父!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对望一眼,心下大喜。想不到
这疯疯癫癫的老小子竟在此时赶来。 

扭头望去,月光皎皎,四野明亮,一个十二尺高的巨汉风也似的从南狂奔而来,果是夸父
!东张西望,哈哈大笑,口中兀自大叫道:“烂木奶奶的,这骨头又大又粗,还有个长鼻
子晃晃悠悠,难道是大象吗?这个又是什么?他奶奶的,长得这般奇形怪状,故意不让我
猜出来吗?” 

拓拔野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气运丹田,传音哈哈大笑道:“疯猴子,你跑得也忒慢了
!我们在这已经等了足足一夜啦!” 

夸父听见他的声音,陡然一惊,探头四望,突然瞧见拓拔野与姑射仙子站在一道巨大的螺
旋黑光之内,拓拔野虽然蒙着面纱,但姑射仙子却的的确确是今日午后开始赛跑时,与蚩
尤一起的刁钻女子。心中惊疑沮丧,难以置信,大叫道:“栏木奶奶的,你……你们怎么
先到了这里?你在干什么?” 

拓拔野传音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跑得像乌龟,我们早就超过你啦!跑了一天,
出了身汗,所以就叫这丫头给我们浇水洗澡啦!” 

夸父眼珠乱转,惊疑不定,搔头道:“不对不对,我怎地没瞧见你们从我身边跑过?” 


拓拔野传音怒道:“烂木奶奶的,你跑不过我,还要耍赖吗?”夸父面红耳赤,哇哇大叫
道:“烂木奶奶的,谁说我要耍赖了?没跑到最后,谁赢谁输还不知道哩!” 

乌丝兰玛与西王母见这巨汉一面狂奔,一面大呼小叫,也不知和谁说话。虽然疯疯癫癫,
但真气之强,却是生平罕见。暗暗警觉心惊,只道是对方召来的神秘帮手。 

乌丝兰玛不敢大意,轻叱一声,全力收紧“似水流云”,欲将拓拔野二人生生绞死。与此
同时,鬼奴呼啸,竐窳怒吼猛攻,尸兽骸鸟发狂似的层叠偷袭。西王母心中惊怒,俏脸如
罩寒霜,腾挪闪避,苦思对策。 

拓拔野聚意凝神,与姑射仙子联手对抗汹涌逼迫而来的耀光绫气旋,哼了一声传音道:“
烂木奶奶的,疯猴子,我觉得和你比试吃了老大的暗亏,实在忒不公平!” 

夸父叫道:“什么不公平?” 

拓拔野道:“你一个人了无牵挂,跑得飞快;我带着—个娘儿们,还要背着她跑,这不是
太不公平了吗?” 

夸父抓头道:“说得也是!他奶奶的,那还不容易,你把这娘儿们丢了就是。” 

拓拔野忍俊不禁,笑道:“他奶奶的,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对女人始乱终弃?那不是和
禽兽无异吗?我有一个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夸父最怕他说自己耍赖不公平,闻言大喜,急忙道:“烂木奶奶的,我当然愿意。” 

拓拔野道:“你瞧见那只龙头怪兽了吗?你若能背着他跑到禺谷,我就烂木奶奶地低头认
输,羽青帝和你的比试,就算是你赢了!” 

夸父大喜,咧嘴笑道:“他奶奶的,咱们三曰为定,你小子可不许耍赖!” 

拓拔野传音道:“烂木奶奶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数,岂有反悔之理!你快将那龙头怪
物背了先跑,我立即来追你了。那怪物身上有毒,你可小心了,别让他伤着。” 

夸父哈哈大笑道:“我来也!”狂奔似飞,闪电似的朝着竐窳冲去。 

乌丝兰玛与西王母均吃了一惊,都道夸父是对方的帮手,赶来相助;眼见他越奔越近,刹
那之间,心中齐齐下了一个决定。 

鬼奴忽地一阵怪啸声,竐窳发狂似的横空跳跃,巨爪横扫,獠牙交错,雷霆万钧地朝着西
王母扑去。 

西王母眉尖轻蹙,脸上陡然闪过凛然杀气、低叱一声,双臂齐振,“天之厉”在月光下悠
然翻转,倏地如闪电似的朝下怒射,直破竐窳脊背! 

众人大吃一惊,失声低呼。 

“嗖”地一声轻响,那竐窳发出凄厉悲痛的怒吼,胸腹轰然炸裂,鲜血喷涌,在月光下如
花一般地绽开,雨一般地洒落。蓝芒飞舞,“天之厉”从漫漫血花中“呜呜”旋转着电冲
而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尸鸟盘旋,血珠纷扬。 

竐窳在半空中突然停顿了刹那,碧眼直直地瞪着西王母,惊愕、悲凉、痛楚,又带着温柔
而眷恋的神情;张开巨口,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吼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无法说出;然后
便突然重重地朝下摔落。 

“轰”地一声闷响,竐窳砸落在草地上,微微震动跳弹,鲜血激射,土尘飞扬。 

拓拔野脑中嗡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之事,他原想让夸父将竐窳安全劫走,趁着乌丝
兰玛方寸大乱时,自己与姑射仙子再全力反击,逃离此地。不想西王母竟在最后的紧要关
头,一刀将竐窳,及与竐窳合体的科汗淮洞穿斩杀! 

风声狂啸,众人怔然。 

西王母面色惨白,衣袂翻飞,低头望着草地上的竐窳尸首,望着那双兀自瞪视着自己的眼
睛,娇躯微颤。突然哈哈大笑道:“乌丝兰玛,我将他杀了!我将他杀了!我瞧你还能将
我怎样?”狂笑声中,一颗泪珠倏然从脸颊上滚落。 

蓦地转身仰天清啸,蓝眼如电,虎牙毕露,黑发冲天乱舞,厉声道:“乌丝兰玛,你杀我
金族神兽,还不跪下请罪!”白衣鼓舞,冲天飞起。素手闪电似的交错捏诀,“天之厉”
随着她的手势不断旋转变化,突然亮起耀眼已极的蓝光,破空飞舞,雷厉风行,掀起凌厉
无匹的冲天刀芒,朝着数十丈的乌丝兰玛怒斫飞斩。 

这一刀气芒之凛冽锐利,气势之雄浑刚猛,都远在此前的任何一刀之上。一刀飞出,狂风
大作,雁门山双峰微微震动,刹那间,万千白光从山崖石岩迸爆闪起,急电飞舞,汇入“
天之厉”的刀芒中。 

幽蓝色的刀芒越来越盛,风吼雷鸣,瞬间斫下。 

乌丝兰玛仿佛突然惊醒,哈哈大笑道:“你杀了他!是你亲手杀了他!他不杀你,你反倒
杀了他!”花枝乱颤,竟也如疯狂了一般、突然翩然而起,“呼”地一声巨响,拓拔野与
姑射仙子四周的玄光气幕登时消失,耀光绫蓦地抽卷飘飞,在空中急速扭缠为一条巨大的
黑绳:那漫漫螺旋水气也霍然倒转,随着耀光绫一齐朝“天之厉”卷去。 

当是时,夸父狂奔而至,沮丧不已,叫道:“烂木奶奶的,臭婆娘,你砍谁不成,为何偏
偏砍这头怪物?他奶奶的,我不管了!蚩尤小子,我去也!”猛地将竐窳尸首扛在肩头,
疾风飞掠。 

鬼奴危怪号一声,与众尸兽骸鸟迎面冲涌,强行阻截。被他真气冲撞,登时四下碎裂抛飞
。转眼之间,他便冲透重围,大呼小叫着朝西冲去。 

西王母与乌丝兰玛齐齐变色,厉声喝道:“放下他!”不约而同地拧身飞旋,朝夸父冲去
。“天之厉”轰然折转,怒啸破风,如青龙电舞,银河飞泻;耀光绫黑光缭乱,玄蛇似的
腾空飞转,盘旋勾缠。 

当世两大圣女齐齐出手,朝夸父发出雷霆一击。 

夸父看也不看,口中叫道:“烂木奶奶的,别挡着我!这次绝对不能输给这臭小子!”御
风电掠,光影闪烁,竟在“天之厉”与耀光绫攻到的刹那,抢先穿过了雁门山双峰,逃之
夭夭。 

“轰”地一声巨响,地裂石飞,尘土弥漫。“天之厉”直没入地,又从那巨大的地缝深坑
中卷舞冲出,余势未衰,奔雷呼啸,闪电似的劈入鬼奴危的胸膛。鬼奴发出凄绝的哀嚎,
被那幽蓝色的刀芒带着冲天飞起,“咄”地一声,深深地钉在雁门山半山的松树上。 

乌丝兰玛与西王母眼见夸父竟从夹击中逍遥而去,惊骇震怒,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当今天
下竟有如许人物!对望一眼,心中陡然升起一个相同的念头:“绝对不能让科汗淮的尸体
落入他的于中!”当下拧身错步,御风疾掠,一左一右朝着夸父急速追去。 

乌丝兰玛的耀光绫丝带卷舞飞扬,如飞云流水,在她身侧绕转,滚滚而去;“天之厉”嗡
然长吟,从树上霍然拔出,凌空怒舞,飞旋破风,亦随着西王母遥遥远去。 

刹那之间,两人已经追至数百丈外;远远的,只见那“天之厉”青芒一闪,三只青鸟从刀
光中冲天飞起,朝西方破云高翔。 

漫天的尸鸟哀嚎着团团乱转,突然如暴雨般簌簌掉落,雪白缤纷地堆积了一地,抽搐了刹
那,再也不能动弹;那些尸兽亦发出奇怪的悲吼,轰然倒地,碎为粉末。 

狂风拂面,月光冰凉,拓拔野与姑射仙子携手站在空地上,惊悲交集,一时之间竟迷茫不
知所往。 

         ※       ※       ※ 

将近黄昏,蓝天澄碧如海,红日喷火,晚霞熊熊,万里黄沙似乎都要被烈火点燃,狂风吹
来,沙尘漫天飞舞,热浪逼人。 

蚩尤与晏紫苏骑乘太阳乌,横空飞掠。太阳乌临近西方禺谷,心情激动,一路欢鸣不已。
 

金色的阳光镀照在晏紫苏的脸上,容光艳丽,神采照人;娇靥酡红,香汗淋漓,一颗晶莹
的汗珠顺着她小巧柔软的耳垂滴落,滑过修长的脖颈,婉蜒而下,淌入雪白的乳沟中。 


蚩尤心中一跳,喉咙更加干渴起来。热风呼啸,她青丝飞扬,薄薄的丝裳紧贴着身子鼓舞
起伏,玲珑尽现;那浮凸曼妙的体态使他突然想起了在西海白石岛的那一夜,想起那春光
旖旎,浓情似蜜的种种情状。热血上涌,呼吸窒堵。突然想要狠狠地将她搂入怀中,狂野
恣肆地碾压她的花唇,直到她红唇破肿,直到她颤栗哭泣……但是想到那惨死于她蛊毒之
下的数百渔民乡亲,登时又怒火熊熊,恨不能将她蓦地勒死。 

这让他又爱又恨的妖女啊! 

晏紫苏似乎被他热辣的目光烧灼得疼痛,蓦地转过身来,斜挑柳眉,杏眼似笑非笑地凝视
着他,一言不发;蚩尤脸上微红,冷冷地移转视线。自从那夜在皇人山上,两人气怒决绝
以来,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殊为微妙:不是情侣,不是敌人,却又仿佛两者皆是!如乱麻
残茧,剪不断,理还乱。 

今日一路西飞,相对无语,彼此的一举一动却无不落入眼中。心中明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
对方,但却偏偏横眉冷对,互不理睬。 

蚩尤沈声道:“再往西飞行百里,就是寿麻国了,咱们就在那里等疯猴子吧!” 

晏紫苏见他紧绷着脸,瞧也不瞧自己,话语也是冷冰冰硬梆梆,像是陌生人一般;心中酸
痛,恨恨忖道:“薄情寡义的臭鱿鱼!早知如此,今日我便不出这主意,让你被乱箭射成
马蜂窝。”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当日在白石岛,蚩尤狂怒决裂,剜出“两心知”弃她而去时,她羞悔欲死,痛不可遏。乃
至重逢之时,温柔讨好,低声下气,只盼蚩尤能回心转意。后来在皇人山听见他愤怒言语
,伤心欲绝,那歉疚后悔的心情立时被怒火所代替,偏激之下,竟有自暴自弃的念头。几
日来,心下虽暗暗后悔那夜冲动决裂之举,但见蚩尤始终冷漠相对,不由气恨恼怒,心中
打定主意,决计不先行言和。但想到若当真与蚩尤从此决断,形如陌路,心中仍止不住刀
劫似的疼痛;一路自怜自伤,心乱如麻,沉浮跌宕。 

这时狂风吹来,远远地听见铃声叮当脆响。两人循声眺望,只见一队骆驼遥遥行来。数百
只骆驼浩浩荡荡,驮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其上大多都是老弱妇孺,个个神色悲戚惊惶。
蚩尤心下大奇,今日—路行来,已经先后邂逅了四支驼队,都是拖家带口,仿佛举族迁移
。在沙漠上绿洲极少,若非极大灾荒,住民决计不轻易迁徙。难道前方竟发生了什么可怕
的灾祸吗? 

当下驱鸟俯冲,朝驼队冲去。众骆驼听见太阳乌的怪号,登时大惊哀鸣,纷纷跪倒;众人
骇然,只道天神降世,纷纷拜伏祷告。 

蚩尤急忙行礼道:“各位乡亲莫要惊慌。我路经此地,正要前往寿麻国,一路瞧见许多人
朝东迁移,不知西边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见他虽然刀疤狰狞,桀骛威武,但说话倒也恭敬有礼,心下稍安。一个老者颤声道:
“壮士,千万不可去寿麻国!我们正是寿麻国的族民,那里近来接连有妖兽僵尸夜里吃人
,几天内族中就死了几千个壮汉。大家都怕啦!只好举族迁移,搬到东边去。”众人连连
点头,七嘴八舌交杂叙述,恐惧不已。 

蚩尤胆子素壮,从来不怕鬼神,又颇好打不平。听他们述说那些妖鬼杀人的凶狞惨状,心
下不由动气,忖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管他是真妖魔,还是恶贼装神弄鬼,我既要到
寿麻国,正好将它杀个精光,也好让这些百姓迁回家乡故上。”主意已定,便与众人微笑
告别,驱鸟盘旋。等他们走得远了,这才与晏紫苏一齐朝西飞去。 

晏紫苏见他脸上杀气凛然,便知他心中所想,哼了一声道:“呆子,你好管闲事不干我事
;但要是耽误了时间,输给了疯猴子,我可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蚩尤冷冷道:“输赢是我的事,横竖不伤你一根指头,你只管放心。” 

晏紫苏闻言蓦地一阵伤心气苦,眼眶登时红了;转头闭眼,等那颗泪珠飞落热风,消散无
形后,方才格格笑道:“是了,我险些忘了。你是死是活干我何事?最好让那些僵尸将你
这薄情寡义的小子吃个干净!” 

蚩尤一言既出,正自微微后悔,听她这般说,登时又大怒,硬起心肠,哼了一声,不再理
她。 

晏紫苏心中难过,险些又要流下泪来。迎面炎风似火,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一
颗心似乎被撕裂成碎片,浸没在森冷无人的寒渊冷水里。 

两人朝西飞行,过了小半时辰,终于看见了一片绿洲。绿洲方圆百里,一条汹涌大河滚滚
流逝,从东北面极远处的雪山一路奔腾而来;大河两岸是茂密森林,巨树参差,绵绵绿荫
如碧云起伏,在这万里沙漠中望来,让人尘心尽涤。 

绿洲东南石是一座土石古城,城墙低矮,城门洞开,当是寿麻国。城中街道空空荡荡,人
影全无,竟似空城。 

两人驱鸟降落城中,太阳乌欢鸣奔跃,在城中大步奔走。两旁上楼高低林立,窄小的窗口
黑洞洞的,狂风吹过,便发出呜呜的响声。环城绕走许久,始终瞧不见一个人影,想必都
已如那老者所言,尽数东迁。 

两人在空城中游荡了片刻,殊觉无味,腹中又饥饿难耐,当下驱鸟出城。出了城门,蚩尤
心中一动,真气毕集右手食指,青光电舞,在寿麻国城墙上刻了几个大字:“疯猴子,蚩
尤先行到此一游,下站恭候大驾。”心道:“即使今夜那老小子来时找不到我,见了这行
字他也耍赖不得了。” 

晏紫苏一言不发,驱鸟朝西飞去。蚩尤道:“你去哪里?” 

晏紫苏没好气道:“那片树林里有些野果,我半日没吃东西了,摘些野果总成吧?”蚩尤
想起她随自己飞了许久,滴水未进,饥渴疲怠,心中不由大起怜意。当下驱鸟相随。 

掠过漫漫森林,在大河边俯冲停下。河面宽广,巨浪滔滔,水势极为遄急。水流幽蓝清澈
,冷意森森,站在岸边只觉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服。 

蚩尤俯身掬了几口河水吸饮,一股清流滚滚滑过喉咙,体内那火烧火燎的焦渴登时熄灭,
精神大振,索性埋头痛饮。抬头之际,突然看见晏紫苏蹲距在河边,捧了一掌河水,妙目
凝视着他,神色迷离,嘴角牵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是欢喜又是凄伤;撞见
他的目光,娇靥晕红,俯身饮水洗面。 

蚩尤正自诧异,忽地记起与她初识之时,将她误作纤纤,紧追不放,结果在山林中无意瞧
见她在河边裸身洗浴、那不过是数月前的事,但此时想来竟恍如隔世。 

短短的几月之内,他们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从敌到友,从友到情人,又从情人到此刻这
混沌不明,纠缠不清;心中纷乱,若甜参半。 

蚩尤在森林中捕杀了几只野兔,在河边洗净,生火烤食。他与拓拔野相处顿久,也略学到
了一些烹饪烧烤的窍门。这几只野兔虽然烤得生熟不均,火候并非恰到好处,但香味四溢
,闻之令人食指大动。蚩尤正饥饿难耐,又哪管美味不美味,只管撕咬大嚼。太阳乌也争
抢啄食。 

蚩尤突然瞥见晏紫苏独自坐在一旁,低头慢慢地咬着油渍蜜果。想起她当日为了救自己,
冒失落入百里春秋等人手中,制作果冻肉膏的玉瓶也被他们搜了去,以致今日只能生吃这
野果,心中大软,当下挑了一只外相稍稍美观的烤免递给她。 

晏紫苏微微一笑,低声道:“算你还有些良心。”眼圈却不由得红了,一边小心翼翼地撕
下免肉送入嘴中,一边却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来。 

蚩尤最怕女子落泪,暗暗叹了口气,粗声粗气地道:“有那么难吃吗?难吃到眼泪也掉出
来?”晏紫苏“噗哧”一笑,伸手抹去泪水,但更多的泪珠却不争气地接连涌落。心中酸
甜苦涩,翻江倒海,心中暗道:“呆子,你若是对我好些,即便给我吃断肠单,我也甘之
若饴,不掉一颗眼泪。”想到此处,更加伤心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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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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