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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搜 神 记——第十六卷 瑶池会5-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8:53:02 2005), 转信

第十六卷 瑶池会


第五章 舍我其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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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悠荡,第一场便是十四郎与泰逢的对决。 

黄土大殿一片欢呼,和山城主泰逢人称“虎尾沙仙”,乃是土族仙位高手,性情诙谐亲和
,深得土族众人爱戴。由他对决十四郎,众人均觉胜券在握。 

十四郎脚尖一点,御风飞舞,轻飘飘地落到八殿正中的玲珑浮台上。身法优雅,快捷如电
,登时引起黑水大殿一片喝彩叫好声。 

拓拔野心中一动:“阔别四年,这厮倒也有不少长进。” 

泰逢随之飘然落定,笑道:“烛公子,请进招吧!”清瘦的脸上露出戏谑的微笑。黄袍飞
舞,双手自然下垂,长长的虎尾鞭拖曳在地,仿佛一条斑斓巨蛇,婉蜒蛰伏。无形之间,
一股浩然真气汹汹鼓舞,徐徐弥散,浮台四周的瑶池水波剧烈的荡漾起来。 

“呼!” 

十四郎黑衣倏然后卷,猎猎翻飞。周身彷佛被狂风刮拍,摇摇欲坠,脸上也如水波般抖动
起来,似乎随时都要拔地而起,随风卷去。 

水族众人面色微变,拓拔野心道:“原来这就是泰逢的‘狂沙流’了,尚末出手,竟就有
如此气势!不知这小子能捱到几时?” 

十四郎高瘦的身子宛如风中芦苇,摇摆不定,苦苦支撑。目中凶光大作,突然厉喝一声,
黑衣卷舞,蓦地旋转冲出。“啪!”地一声厉响,一道乌黑的长鞭破空飞舞,急电似的朝
泰逢当头拍下! 

众人齐声惊呼,想不到他竟能这么快从“狂沙流”真气中突围冲出。 

泰逢双目中陡然闪过惊讶之色,笑道:“来得好!”右腕一抖,虎尾鞭轰然咆哮,卷起一
道黄黑色的强猛气芒,绚舞横空。 

十四郎厉喝道:“幻电玄蛇!”指手飞弹,那长鞭凌冽呼啸,突然光芒爆涨,寸寸进裂,
彷佛一条巨大黑蟒裂肤破茧,怒吼冲出! 

“仆仆”爆响,那黄黑色的气芒登时迸碎,虎尾鞭竟被那幻电玄蛇倏然震飞。黑光若霹雳
纵横,泰逢一时竟有些应接不暇,疾步飞退,极是狼狈。 

十四郎喝道:“缠蛇式!”玄蛇碧眼森然,红信吞吐,狂风暴雨似的朝着泰逢层层叠叠地
缠绕猛攻。黑光飞舞,真气凛冽,刹那之间泰逢便被紧紧裹缠在团团乌光之中,不得冲出
。 

拓拔野越看越是心惊,十四郎的这些鞭法与四年前对战段狂人时如出一辙,但身法诡魅难
测,真气更似强猛了百倍!心中蓦地了悟道:“是了,定是烛老妖使了什么手脚,让这小
子的真气陡然突飞猛进。” 

当是时,十四郎又是一声大吼,鬼魅似的抄身飞掠,霍然一拳击出。 

“砰!”黑光轰然爆炸,幻化为巨大的四角龙头,气势万钧,惊天裂地。 

乌光涣散,玄蛇飞扬,泰逢低叫一声,高高抛飞而起,口喷血雾,撞碎黄土大殿前的围廊
石杆,当即昏迷。 

众人骇然,鸦雀无声,想不到堂堂“虎尾沙仙”泰逢,竟在须臾之间败于十四郎之手! 


十四郎倏然收鞭,冷冷环视众人,满脸狂妄自得的神色。傲然道:“承让!”飘然飞起,
站到天吴身旁。黑水大殿如梦初醒,一片欢腾。 

拓拔野惊讶难当,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望着巍然而立,不动声色的天吴,心中突然感到一
阵森冷寒意。看来今日驸马选秀的艰难,远在预想之上。 

钟声铿然,陆吾大声道:“第二场,火族赤帝对阵火族战神。”八殿沸腾的人声逐渐平定
下来,万千目光齐齐集聚在玲珑浮台上。 

战神刑天号称天下第一勇士,骠勇好战,罕逢敌手。十八年前他败给当时风头极健的“断
浪刀”科汗淮后,知耻后勇,备加苦练。近年来随着黑帝、赤帝闭关不出,青帝失踪,许
多超一流高手逐渐退隐,他声名之盛,更是如日中天。其烈火干戚人称“古今第二斧”,
仅仅列于当年盘古大神的“开天神斧”之下,可见世人对其之推崇。 

烈碧光晟原为火族大长老,稳重多智,平时虽极少卖弄,是以其他各族对其武功法术均不
知究底,但自从当日他驾御赤炎金猊兽横扫群雄,陷败于赤帝之手后,声威大震,天下皆
知。这一月间,他登位赤帝之后,为了威服群雄,击溃炎帝,更是御驾亲征,屡破炎军,
令世人刮目。 

刑天骄傲重义,天下皆知。当年烈碧光晟对他有知遇之情、提携之恩,刑天一直对他敬如
兄长。但赤炎城一役后,刑天毅然与之决裂,辅佐炎帝,与烈碧光晟已是势同水火。此刻
,这火族当世两大高手的颠峰对决,既有个人恩怨,又关切国族情仇,是以格外引人注目
。群雄无不屏息凝神,兴奋观望。 

玲珑浮台之上,烈碧光晟温雅挺拔,如红木傲岸,微笑不语。真气滔滔鼓舞,赤铜盘、紫
玉盘在他双手指间呜呜绕转,旋舞出层层叠叠的妖艳紫光。 

十丈之外,刑天临风而立,黑发凌乱飞扬,红衣鼓卷。冷冰冰地傲然睥睨,左手持青铜方
盾,右手斜握烈火干戚,霸气凛然,令人不敢逼视。雪肤明眸,姿容秀丽绝伦,在阳光照
耀下宛如精瓷玉制,竟比八殿大多女子还要俏丽三分。 

八殿女子心神迷醉地凝视着这俊俏如处子的天下第一勇士,私语嫣然,议论纷纷。就连满
座男子也有些意夺神摇,心中乱跳。 

六侯爷叹道:“这等绝色,天下少有。侯爷我向来只对女人有兴趣,但这次却忍不住对男
人动心哩!罪过罪过!” 

柳浪吓了一跳,慌张道:“侯爷英明,这句话千万别让战神听见,否则你下半辈子只能做
女人了。” 

拓拔野忍不住笑道:“那倒无妨,侯爷做了女人,横竖也算得绝色。多半也有男人会感兴
趣。” 

众人齐笑,六侯爷笑骂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我若是做了女人,便忠贞不二,成天缠
着你拓拔磁石,让你生生恶心死。” 

说笑间,忽听惊天震响,一道赤艳光芒冲天窜起,映得满殿皆红。刑天与烈碧光晟的对决
已经开始。 

拓拔野心中一凛,凝神观望;这两人乃是驸马选秀中双方实力最强者,孰输孰赢,都将直
接影响以后的比试进程。 

红衣翻飞,两人闪电飞掠,犹如两团烈火在清波玉台上熊熊燃烧;万千道紫光红气交错飞
舞,火花激撞,气浪迸飞,刹那之间,两人便已激斗了数十回合。 

热风鼓舞,眩光耀眼。八殿群雄相隔甚远,仍可感觉到那汹猛的炙浪狂涛般地奔卷拍舞,
逼迫鼻息。不知不觉间,众人的呼吸、心跳都随着两人的节奏急速奔走,跌宕起伏。 

火族武功素以刚猛狂霸著称,而这两人又是当世火族翘楚,其真气之充沛狂猛,招式之刚
烈霸道,可谓火族武学之极至。每一次交手,都有惊天动地之威,四周水浪汹汹激涌,冲
天喷射,群仙宫似乎亦随着他们的每次碰撞而震动。 

两人越斗越快,众人瞧得眼花缭乱,只见人影过处,无数气浪此起彼落地迸炸开来,仿佛
无数烟花姹紫嫣红,绚然怒放,又如花团锦簇,五彩缤纷;映衬着碧波玉台、八面楼阁,
更觉瑰丽壮观,看得众人赏心悦目,连声叫好。 

拓拔野当日在赤炎城上空,目睹赤帝赤飙怒与赤松子对决之时,惊心动魄,大有感悟,只
道已尽窥火族神功之妙;但今日观望烈碧光晟与刑天之战,始知那日不过管中窥豹,略识
其妙而已。当下聚精会神,细心揣摩两人真气变化的每一细微精妙之处。 

激斗酣处,烈碧光晟轻叱一声,红衣轰然鼓舞,双手掌心“咻”地窜起两道狂猛的光焰,
倏然没入赤铜、紫玉双盘。两盘铿然激响,蓦地破空冲舞,急速飞旋,光芒刺目迸爆,彷
佛两轮灼灼烈日,耀射得众人睁不开眼。 

两道无形的热浪轰然飞卷,八殿中真气稍弱者登时气堵息窒,险些晕厥。 

火族群雄失声道:“紫火转轮刀!”拓拔野瞿然变色,“紫火转轮刀”与赤帝的“紫光七
曜”一样,同为“紫火神兵”的变种。其法为积聚全身真气,诱发外界火灵,从双手掌心
形成锋锐狂猛的旋转气刀,有惊鬼泣神之威力。虽然不及“紫光七曜”威猛霸道,但胜在
随心所欲,灵变难测。烈碧光晟借助赤铜、紫玉盘,物我合一,更将紫火转轮刀的威力发
挥到极至! 

“当啷!” 

双轮眩光流舞,轰然激斫在刑天的青铜方盾上,渐射出万千绚丽光芒。刑天低喝一声,喷
出一口鲜血,倏然冲天后退,急旋如陀螺,将那惊天巨力勉强卸去。 

八殿轰然,火族群雄齐声叫好。 

烈碧光晟长笑道:“看你能挡几刀!”双盘飞舞,离心飞射道道紫光,气芒破风凛冽,紧
紧追随刑天左右。远远望去,彷佛两柄巨大的淡紫色弯刀恣意飞旋激舞,迸放出妖丽夺目
的层叠眩光。 

气浪迸卷,流光碎裂。 

“当啷!”连响,“紫火转轮刀”进雷厉电般地交迭疾斩,刑天在空中不断地陀螺飞旋,
绕空电舞,翩翩如绝色女子。青铜方盾红光闪耀,突然“喀嚓”脆响,被“紫火转轮刀”
震裂开几道紫红色长缝! 

拓拔野心中一沉,蓦地紧张起来,耳畔充斥着火族众人疯狂的叫喊:“杀了他!杀了他!
” 

青木大殿、黑水大殿也随之骚动起来。 

         ※       ※       ※ 

刑天秀丽的脸容突然泛起桃红,双眼厉芒电闪,低喝一声,周身红光蓬然爆放,蓦地骨骼
倍长,霸气冲天。 

青铜方盾“砰”地一声碎为万千铜片,缤纷怒射冲来,如陨星,如流火,如赤艳雪雨,瑰
丽凄艳,蔚然壮观。 

“轰!”众人眼前一红,彷佛赤浪拍卷,炎风拂面,口干舌燥,呼声登时暗哑。 

只听“叮呤当啷!”迭声震响,“紫火转轮刀”被赤红铜雨轰然激撞,登时光焰少敛,嗡
然长吟,冲天翻转。烈碧光晟面色微变,气息为之一堵,情不自禁地朝后飞退。 

就在这一刹那,刑天大喝一声,红衣如火,倏地冲过重重气浪,电冲而至,双手紧握烈火
千戚,朝着烈碧光晟当头怒斩而下! 

这一斧无甚花巧,简单已极,但快逾闪电,瞬息千里,气势更如泰山崩顶,雷霆万钧。 


烈碧光晟大骇,清啸声中,双手陡然合掌,赤铜盘、紫玉盘陡然飞旋下沉,“当”地一声
脆响,丽光炫耀,火星冲天,将那苍刑戚生生夹住! 

众人“啊”地齐声惊叫,纷纷站起身来。 

烈碧光晟面色赤紫,双目血红,咬牙苦苦支撑。刑天当空倒立,笔直地压在他的头顶,冷
冷地凝视着烈碧光晟,俊俏的脸颜上笼罩着凌冽逼人的杀气。 

空气仿佛凝固了,就连时间也在刹那间停顿。两人姿势不变,咫尺相望,古怪至极。道道
红光从赤铜、紫玉盘与苍刑戚之间绚丽流舞,仿佛彩虹破空。 

“嗤”地一声轻响,苍刑戚陡地下沉,众人失声惊呼中,烈碧光晟蓦地一沉,屈膝挺腰,
宛如弯弓,双膝几乎将要着地;双手轻颤,一线血丝从嘴角悄然沁出。 

八殿鸦雀无声,众人心下紧张,都知烈碧光晟已到了生死一线,只需苍刑戚再下三寸,新
任赤帝立时便头裂颅开,魂飞魄散。 

成猴子等人兴高采烈,大呼小叫道:“杀了他!杀了他!”龙族群雄跟着大肆起哄。拓拔
野心下微有不忍,但想到当日此人对待纤纤、赤帝残酷无情,南阳仙子更是因他而死,心
中登时怒意汹涌,倒希望刑天就此一斧斩下。 

“哧啦”脆响,烈碧光晟的红袍突然开裂;他身形剧晃,“通”地一声,双膝重重着地,
细长的双眼惊怒、恐惧、愤恨、羞恼,瞪视着木无表情的刑天,几欲喷出火来。 

成猴子叫道:“他奶奶的,不要脸的老小子,想要跪地求饶吗?”众人见烈碧光晟双膝跪
地,两手合十,浑身簌簌颤抖,倒真像是在哀乞求饶一般,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烈碧光晟面色大变,狂怒已极,突然又渐渐地缓和下来,双目炯炯望着刑天,嘴唇轻轻翕
动,不知在传音说些什么。刑天冷冷地望着他,目中凌厉的杀气逐渐消隐,双颊晕红,突
然闭上双眼,似乎沉吟难决。远远望去,他浑身散耀吞吐的红光气芒倏然收缩。 

拓拔野心中一沉,暗叫不妙:“糟糕,这老贼定是拿从前对刑天的恩遇说情!” 

此念未已,烈碧光晟眼中凶芒陡闪,突然大吼一声,翻身飞起一脚,赤光迸爆,急电似的
猛踹在刑天小腹之上! 

众人惊呼,刑天低吼一声,口喷鲜血,干戚脱手,冲天倒飞。 

烈碧光晟纵声怒吼,凶相毕露,闪电似的疾追不舍,赤铜、紫玉盘绚光崩舞,轰然劈斫。
 

“砰砰”激响,刑天瞬间连中两刀,鲜血喷舞,重重摔落瑶池之中,碧波登时染为艳红。
 

群雄轰然,就连黑水、青木两殿中,也有不少贵侯纷纷起身,义愤喝道:“住手!” 

烈碧光晟凶光稍敛,倏然收回双盘,负手哈哈笑道:“刑天,看在这么多英雄为你求饶的
份上,今日就暂且饶你一条性命。下次沙场相逢之时,别怪寡人无情了。”飘然御风,步
入赤火大殿中。 

八殿议论纷纷,惊愕摇头,大是不以为然,只有句芒、乌丝兰玛、天吴等人齐声为他道贺
。烈炎忍住愤怒,与祝融一齐冲入瑶池,将刑天救出。 

白帝急遗御医,将他送入偏殿救治。所幸刑天护体真气极强,虽然重伤昏迷,却无性命之
虞。 

拓拔野心下恼恨,忖道:“此人身为一族之帝,在群雄眼前竟然做出如此卑劣之事,实在
无耻之至!”但想到他竟能在瞬间反败为胜,击溃大荒第一勇士,心中也不由暗自凛然。
选秀方甫开始,刑天、泰逢接连败北,己方已连折两员大将,形势极为不妙。 

紧接着的十二场比斗,竟又是敌方牢牢占了上风,拓拔野一方除了姬远玄、涉驮两人过关
晋级;拓拔野、烈炎、鼌围尚未开始之外,其他诸人均被淘汰出局。公孙玉更被杜岚打得
生死不知。 

眼见局势越发不妙,土族、龙族群雄都是一片沮丧低落,成猴子的叫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黑水、青木、赤火三大殿则欢呼不绝,气焰高涨。 

柳浪皱眉道:“太子,对方正自气盛嚣狂,此刻若不在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手,迎头痛击,
只怕我方情绪更为低落,以后的比斗将越发艰难。” 

拓拔野心有戚戚,双方对决,士气犹为重要,一旦对方气势如虹,己方必定心怯气馁,无
形之间已经落了下乘。姬远玄与涉驮虽然涉险过关,但赢得颇为艰难,要想扳回局势,除
了必须在后面的几场比斗中大获全胜之外,还必须彻底击溃敌方的斗志,粉碎他们高扬的
气势。 

当是时,钟声铿然,陆吾长声道:“第十五场,拓拔太子对阵无相城主。”龙族群雄轰然
鼓舞,黑水大殿亦是一片喧哗之声。众人的目光一齐朝他望来,神色各异,或期待,或憎
恶,或好奇观望。 

六侯爷拍了拍他的后背,嘿然道:“拓拔小子,看你的了。把那矮冬瓜打个落花流水,可
别丢了我龙族的脸。”哥澜椎、班照等人亦极是兴奋。 

拓拔野微笑点头,心情又是紧张,又有些沉重。忽听白帝淡淡地传音道:“拓拔太子,你
是纤纤的义兄,纤纤的未来便悬在你的手上了。现在能扭转整个局势、鼓舞士气的人,舍
你其谁?” 

拓拔野霍然一震。 

舍你其谁!这四个宇宛如惊雷,在他心中轰然震响。 

他性情平和,但越是身处逆境,反而越能激发出强烈的斗志与好胜心。原本参加驸马选秀
,只是为了让纤纤首肯、帮助姬远玄铺平道路,根本不曾想要杀入三甲。此时此刻,身处
逆局,这个念头逐渐地模糊起来,被白帝这般轻轻一撩拨,更是如梦初醒,强烈的责任感
以及对纤纤前途的关切登时占据了上风。 

拓拔野豪情激涌,精神大振,哈哈一笑,倏然起身,大步朝下走去。刹那之间,心无杂念
,对纤纤痴情而欢愉的目光、姑射仙子温柔而关切的凝视竟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越来越加鲜明:即便只有一人之力,也要彻底击垮对方的嚣狂气势! 

无相穿空飞掠,稳稳地落到玲珑浮台上。他身高不过六尺,矮矮胖胖,笑容可掬,背上斜
挂一个巨大的嫩绿色葫芦;青衫鼓舞,碧木真气汹汹流转,周围六尺之内,都笼罩着淡淡
的碧光。远远望去,他也宛如一个大葫芦,四周气浪绵密,浑然天成,殊无一丝破绽。青
木大殿登时响起一片喝彩。 

拓拔野心中微凛,忖道:“此人真气强猛,果然名不虚传。” 

无相人称“葫芦仙”,相传其母当年误食东海瀛洲的仙葫芦而受孕,出生之时浑圆两截,
宛若葫芦。十岁之时便因神力无穷,独力搏杀鸠狼兽,被族人视为仙人下凡。后拜飞英真
人为师,十年之后青出于蓝,以不死山长生葫芦为兵器,自创葫芦碧光盾,圆转如意,攻
守兼资,一时无敌东荒。 

若在数月之前,拓拔野对阵如此强敌,绝无取胜之把握。那时他虽然真气强沛惊人,潜力
无穷,然则毕竟太过年轻,修为、经验远不及大荒第一流高手,状态起伏不定。 

但这几月以来,他屡屡对抗强敌,虽然每每败北,临阵经验却有大幅飙升。又有幸目睹许
多超一流高手的对决,潜栘默化,对《五行谱》中所记载的五族神功要诀更有深刻理解。
融会贯通,大有斩获。因此虽只短短百日,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此刻与无相遥遥相对,感应其生机勃勃的碧木真气,拓拔野惊佩之余,却无丝毫惧意,斗
志如火,熊熊燃烧。心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眼下必须针尖对麦芒,扰乱他的心智,在
气势上彻底弹压住他,摧毁他的斗志,让他败得心服口服。” 

一念及此,哈哈笑道:“阁下长得这般丑陋,怎能配得上我纤纤妹子?还是快快回华莛城
种葫芦去吧!”霍然戟指,真气轰然鼓舞,一道丈余长的翠绿色气芒经由右臂破指冲出,
朝着无相光焰吞吐。赫然竟是昔年科汗淮“断浪刀”的起手式。 

“嗤”地一声轻响,被气刀所激,无相四周的碧光气罩登时波荡开来,绿摇翠颤,缤纷耀
眼。龙族群雄精神大振,轰然叫好。 

拓拔野长身玉立,顾盼神飞。碧光隐隐,衣袂猎猎,俊逸洒落如飘飘仙人,登时令八殿诸
女意夺神摇,芳心剧跳,忍不住为他大声叫好。相形之下,那矮胖如葫芦的无相不免大为
见绌,黯然失色。 

纤纤见拓拔野神采飞扬,极具当年父亲的风采,更是心神俱醉,情难自已。俏脸滚烫,痴
痴地凝视着拓拔野,恨不能立即离席奔入他的怀中去。 

刹那之间,群仙宫中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拓拔野虽只一个简单的起手式,便令众人
大为倾倒,无形间扭转了被动的局势。就连木族群雄为无相鼓气助威之时,也暗暗觉得有
些中气不足。 

无相不动声色,微笑道:“拓拔太子果然英气逼人。只可惜要做西陵驸马,仅仅英气逼人
是不够的!”双手一分,背上的长生葫芦悠悠旋转,万千青气丝脉飞舞,从葫芦口中滔滔
冲出,绕着无相周身蚕茧似的缠卷交织,瞬间便凝结为厚厚的葫芦碧光盾。 

拓拔野只觉一股绵密汹涌的真气含而不吐,汹汹逼迫,呼吸颇觉难受。周身真气方甫激生
,竟觉泥牛入海,陡然不知所踪,心下暗惊,不知其故。 

无相悬空急旋,葫芦碧光盾越来越大,在他周身形成无数道螺旋绿光。“仆”地一声闷响
,翠光波荡,拓拔野的气刀光芒陡然一敛,蓦地消失。拓拔野面色微变,念力积聚,真气
汹涌贯臂,但那凌烈无比的气刀一旦触到葫芦碧光盾,立刻如卷溺漩涡,瞬间消逝! 

拓拔野越发骇然,方知不妙。耳畔突然听见姑射仙子柔声传音道:“公子,无相城主的葫
芦碧光盾极是厉害,柔韧难破,还善于吸纳对方的木属灵力。千万不可与他缠斗,徒耗真
气。” 

拓拔野心中一凛,原来这长生葫芦竟能吸纳木灵!若非姑射仙子及时提醒,今次非要大吃
暗亏不可。突然闪过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倏然后退,朗声笑道:“久闻无相城主的葫芦
碧光盾坚韧难破,天下无双,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想不到堂堂葫芦仙,竟是一个欺世盗名
之辈,可笑复可叹。” 

见他尚未交锋,便狂妄若此,青木大殿登时一片沸腾。 

无相笑咪咪道:“是吗?既是如此,还望拓拔太子不吝指教。” 

拓拔野扬眉笑道:“何需指教?只需三招,我便可攻破你的葫芦气盾!” 

此言一出,八殿惊愕,木族群雄无不哗然。无相的葫芦碧光盾天下闻名,以当年青帝之威
,亦是到了百招外,方才以“冷月十一光”破入光盾,击败葫芦仙。但那已是八年前的往
事,此时的无相又不可同日而语。这拓拔小子究竟有何能耐,竟敢如此自大嚣狂? 

姬远玄、烈炎等人讶然相觑,他们颇为了解拓拔野,却猜不透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狂妄,
咄咄逼人,心下焦虑,纷纷传音询问。拓拔野微笑自若,恍然不觉,戏谑似的斜睨无相,
傲气凌人。 

无相双目之中陡然怒色焚烧,嘿然笑道:“拓拔太子若能三招攻破葫芦碧光盾,无相必定
叩头服输,从今往后,一见拓拔太子的旗号,无相自当退避十里!” 

拓拔野哈哈笑道:“妙极!果然快人快语。无相城主,准备接招吧!”呛然脆响,翠芒耀
目,断剑倏然出鞘,遥指无相眉心;碧光电舞,照得无相须眉皆碧。 

木族群雄失声道:“无锋剑!”句芒目光一闪,指尖轻颤。木族神器无锋剑失踪两百多年
,八殿群英几无一人见过,闻言无不震动,纷纷凝神细望。 

         ※       ※       ※ 

断剑翠光闪动,如一泓春水,波光荡漾,在昆仑山正午的烈日下,耀射着惨碧色的眩光,
令人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寒意。句芒低咦一声,微觉惊诧。当日在日华城外大战拓拔野、蚩
尤之时,曾经仔细端详过无锋剑。其时此剑色泽青灰,质朴无华,只有在光照下,才会偶
尔闪现夺目光芒;但今日观之,碧光凌厉,锋锐张扬,迥然不同,倒与此刻光芒四射的拓
拔野颇为相衬。 

却不知昨夜拓拔野为了救出毕方鸟,无意间将这无锋剑插入章莪山顶的陨星炼炉中,镀上
了一层陨星神铁。五行金克木,无锋剑熔炼金灵,阴差阳错变成金木合一的至奇神兵,更
添威力。句芒虽不知其故,但念力探觉,亦隐隐知其神妙,更加心痒难搔。 

无相盘膝抱手,凌空飞转,速度越来越快,螺旋碧光呜呜急舞,葫芦形光盾忽大忽小,翠
光吞吐跳跃,一股股巨大的无形气劲随着旋光急速飞甩,朝拓拔野卷溺围拢。拓拔野姿势
不变,微笑凝眸,那道无锋剑气仿佛风烟水雾,忽断忽聚。 

风声呼啸,玲珑浮台下的淼淼水波一圈圈地荡漾开来,渐渐地,随着那葫芦光盾的旋转节
奏激荡回旋,化为层层叠叠的漩涡。支撑浮台的三百六十根白玉石柱在涡流中微微震动,
“喀嚓”轻响,似乎连石柱也随之绞扭起来。 

“咻!”一道弧形碧光突然从葫芦光盾中离甩飞出,仿佛弯刀急旋,呼啸破空,闪电似的
从拓拔野的左侧飞过,没入瑶池。 

轰然巨响,水面登时如被巨斧劈裂,两道水墙咆哮冲天,碧浪如雨洒落。几艘停靠在群仙
宫石柱下的轻舟倏然震裂,众舟子尖叫着纷纷跳入滚滚波涛之中。 

又是“咻咻”连响,几十道弧形碧光冲飞离甩,朝着拓拔野急电飞斫!众女惊叫迭声,花
容失色。纤纤心中一紧,蓦地站起身来。 

拓拔野长笑道:“第一招!”气生涌泉,冲天飞起。断剑挥舞,碧光纵横,漫天弧形光刀
登时迸裂四射,缤纷乱舞。 

清啸声中,拓拔野人剑合一,急速旋转,陀螺也似的朝着那巨大的葫芦碧光盾冲去;青芒
电舞,赫然指向无相眉心。 

青光爆涨,剑气如虹。“滋”地激响,葫芦光盾蓦地凹陷而入,翠光波荡。 

无相目光闪动,大喝一声,背上的长生葫芦倏地飞起,朝着断剑气芒急冲而出。周身光盾
气浪陡然爆涨,强光耀眼。 

“轰!”那道雷电似的剑光倏地刺入“葫芦嘴”中,气浪迸飞,火光耀射。拓拔野只觉眼
前一花,全身剧震,滔滔真气倏然外泄,仿佛掉入了巨大而湍急的漩涡之中。 

八殿轰然,许多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屏息观望。只见无相盘膝急旋,那巨大气泡似的翠绿
光盾飞速膨胀。拓拔野横空滞亘,断剑陷入葫芦嘴中,被那螺旋飞舞的涡流气浪绞扭缠甩
,身不由己地急速乱转,无数道青绿色的真气从他奇经八脉中汹汹穿过断剑,涌入葫芦嘴
中,被吸纳一空。 

姬远玄、烈炎等人齐齐变色,暗呼不妙。无相的长生葫芦嘴正是其葫芦碧光盾的源心,拓
拔野此举不啻于飞蛾扑火。句芒、烈碧光晟等人暗喜,微笑观望,只等着他被吸尽真气,
枯竭惨败。 

无相心道:“小子,你自取灭亡,可怪不得我了!”真气汹涌,急念法诀。葫芦碧光盾螺
旋飞转,葫芦嘴一寸一寸地向回凹缩,漩涡狂舞。拓拔野周身颤抖,蓦地螺旋陷入,无锋
剑尽数没入涡旋,只剩下半截剑柄露在其外。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姑射仙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拓拔野,俏脸雪白,蹙眉心道:“他……
他怎地不听我的话?倘若无相城主稍不留情,他……他……”又是担忧又是害怕,一颗心
“噗噗”乱跳,几乎要蹦出咽喉。 

拓拔野念力积聚,借助泄散的真气,飞快测算出葫芦光盾的旋转速度。突然哈哈大笑道:
“第二招来了!”蓦地运转定海神珠,因势利导,顺着那涡旋气劲急速螺旋,刹那之间便
超过了葫芦光盾的转速。 

“呼”地一声闷响,葫芦光盾突然绞扭,拓拔野周身青光怒放,连人带剑,朝那葫芦嘴闪
电似的急冲而入! 

“蓬蓬”连声,拓拔野瞬间没入。葫芦嘴倏地凹缩,整个葫芦光盾随之一瘪,形成巨大的
凹陷螺旋。万千碧绿光气从那葫芦光盾的外沿飞旋绕转,涡流似的倒冲入葫芦嘴中。 

“乓!”强光耀目,那强韧的葫芦碧光盾突然破裂! 

碧光迸舞,气浪冲天,八殿群雄呼吸一窒,头发、衣裳齐齐朝后鼓舞。 

定睛再望时,瑶池碧浪滔滔,漫天水珠纷扬洒落。无相面色惨白,惊怒骇惧,跪坐在玲珑
浮台上,长生葫芦裂成四瓣,悠悠旋转。 

数丈之外,拓拔野微笑着飘然而立,衣袂翻飞,断剑斜斜下指,一颗水珠在剑尖轻轻震颤
,倏然坠落。 

众人瞠目结舌,惊骇莫名,想不到拓拔野仅仅用了两招,便将无相的葫芦碧光盾彻底攻破
!这两招之中究竟蕴藏着什么古怪,竟有如此威力?群雄云里雾中,大惑不解。只有白帝
、西王母、句芒、姑射仙子等十几人隐隐瞧出端倪。 

倘若单凭拓拔野个人之力,绝难震破长生葫芦。但他深谙“因势利导”之妙,又有定海珠
神力相助,借力使力,自然事半功倍。拓拔野故意冲入长生葫芦的涡旋核心,诱使无相倾
尽全力,然后借助定海神珠之力,借势随形,以更快的旋转速度带动葫芦光盾的螺旋气劲
,反将葫芦气劲以及无相的滔滔真气化为己用,形成数倍于己的冲击力,一举击破长生葫
芦。 

此举看似简单,其实却凶险之至。倘若拓拔野没有定海神珠,或是不知“因势利导”之法
,又或者无相不上其当,在关键时候控制螺旋气劲,不贸然倾尽全力,拓拔野多半已经精
疲力竭,一败涂地;甚至有被吸纳入长生葫芦、受螺旋气劲震荡,魂飞魄散之虞。 

八殿寂然,过了半晌,龙族、土族群雄方才爆出轰雷似的欢呼。金族豪英也忍不住喝彩叫
好。 

纤纤又惊又喜,格格脆笑,看着拓拔野在群雄面前谈笑扬威,心底里说不出的快活和骄傲
。当下命令使女为拓拔野赐酒。群雄见纤纤对拓拔野格外垂青,不免又是一阵轰然。 

拓拔野两招击败木族葫芦仙,几如神话。这一场奇迹似的胜利,从心理、斗志与信心上彻
底地击垮了对方,登时扭转了场上局势,令己方士气大振。其后的两场比斗,烈炎、鼌围
在群雄的鼓舞之下,气势如虹,干净俐落地击溃了各自的对手,过关晋级。 

第一轮结束之后,余下的十八人分别为拓拔野、姬远玄、烈炎、鼌围、涉驮、烈碧光晟、
十四郎、杜岚,龙石、白云飞、刀枫、狄朋、江冰恋、李白石、紫无忧、泠邪、张玳、赤
笙陇。虽然双方人数之比为五比十三,依旧颇为悬殊,但两方气势相较,倒是拓拔野等人
略占上风。 

一轮既罢,稍作休息。丝竹声声,歌舞翩翩,适才刀光剑影的玲珑浮台登时又变作旖旎春
光。众使女有条不紊地穿过回廊曲道,将蟠桃、果酒一一送到八殿的每一个角落。群雄觥
筹交错,品尝大荒第一仙桃,喜笑晏如。 

众多贵侯川流不息地到拓拔野席前,敬酒结交。拓拔野素喜结交朋友,一一微笑回敬,众
人见他谦和爽快,浑然全无台上的狂妄模样,更加欢喜,一时谈笑风生,杯盏言欢。 

众人退去之后,姬远玄、烈炎方上前举杯,笑叹道:“拓拔兄弟真是好人缘,不过片刻光
景,又折服了许多英雄。羡煞羡煞!”三人齐笑。 

六侯爷苦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折服英雄倒也罢了,偏偏又折服了许多英雌,这才
让人羡煞哩!” 

姬远玄、烈炎目光四扫,只见八殿粉黛秋波荡漾,笑靥嫣然,竟有大半都在情致绵绵地凝
望着拓拔野一席。两人莞尔,姬远玄笑道:“难怪拓拔兄弟被称作磁石,果然有几分道理
。” 

拓拔野笑道:“两位兄长莫取笑。是了,咱们既已号称结拜兄弟,总得将这仪式补上才是
。”烈炎、姬远玄齐齐微笑点头。 

拓拔野凝视姬远玄,低声道:“拓拔野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姬兄弟成全。” 

姬远玄道:“拓拔兄弟只管说来,姬远玄定当从命。” 

拓拔野苦笑道:“蚩尤身中蛊毒,误杀黄帝,实在愧疚之至……” 

姬远玄正容道:“拓拔兄弟再勿提起此事!父王死于水妖奸谋,与蚩尤兄弟无关。昨日我
已传令本族,决计不可与蚩尤兄弟为敌,如有抗令者杀无赦。” 

拓拔野一愣,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叹道:“多谢姬兄海量!” 

姬远玄微笑道:“蚩尤兄弟与拓拔兄弟情同手足,自然也是我姬某的兄弟,这么说就太见
外了。” 

拓拔野大喜,这几日隐隐结于心中的芥蒂终于彻底消散,说不出的轻松快活。 

当下三人点破指尖,滴血入酒,立誓结拜。姬远玄年龄最长,为大哥;烈炎次之,拓拔野
排列第三。蚩尤虽然不在场,也洒酒于地,列为第四。拜礼既已,三人相视大笑。 

八殿女子见这三名少年男子英姿勃勃,神采飞扬,无不倾倒。瑶池宫中,群雄黯然,所有
的风头一时都被三人抢尽。 

拓拔野三人正自谈笑,忽然听见当空响起霹雳似的厉喝:“贱人!还我科大哥命来!”一
道红影如烈火飞舞,朝着西王母闪电冲去。 

拓拔野倏然一震,失声道:“娘!” 

第十六卷 瑶池会


第六章 不死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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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飘处,一道巨大的青龙幻影怒吼冲出,卷舞飞腾,朝着西王母当头撞落! 

八殿轰然,数十道人影从白金大殿缤纷冲起,刀光纵横,大喝声中齐齐阻挡那青光巨龙。
碧光迸爆,轰隆震响,人影四飞摔落。 

“轰!”白金大殿飞檐碎裂,石柱进飞,那道青龙来势凶猛,狂吼声中扑腾冲到;众人惊
叫,桌案倾倒,登时乱作一团。 

西王母青丝飞扬,白衣飘舞,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凌厉高亢的长啸,云崩雾裂,瑶池宫的金
钟、檐铃齐齐震响,叮当乱撞。那道青龙蓦地一震,朝上稍秸反弹。 

“当!”西王母腰间的刀形玉胜呛然长吟,飞旋冲天,倏地爆涨起青白色的耀眼眩光,雷
霆似的破空劈斩! 

“砰啷!”光芒刺目,气浪层叠迸爆。八殿中真气稍弱者纷纷被震得仰身摔倒。 

那道青龙甩尾咆哮,破天盘旋,突如轻烟搦搦,倏然消散。“天之厉”顿了一顿,在阳光
中划过一道璀璨的弧光,急电似的收回西王母腰间,铿然犹自不绝。 

碎瓦飞舞,水浪冲天。 

众人惊呼声中,红影飘落,翩翩立于四海殿前。金发碧眼,雪肤明眸,妖娆美艳不可逼视
,果然是名震天下的荒外第一高手东海龙神。 

群雄凛然,心想:“原来是她!难怪竟能和西王母打个平手。” 

拓拔野、六侯爷等人又惊又喜,齐齐起身,叫道:“陛下!” 

龙神听若不闻,俏脸罩霜,戟指厉声喝道:“贱人!今日若不将科大哥的性命还来,我誓
将昆仑淹没为汪洋!” 

八殿轰然,纤纤陡然色变,霍地起身,若非龙神救过她的性命,又是拓拔野的义母,只怕
她早已竖眉斥骂了。但转瞬之间,心中“咯登”一响,隐隐觉得龙神不是出尔反尔之人,
当年既已答应父亲信守秘密,今日若无几分把握,当不至于如此。 

拓拔野大震:“糟糕!娘已经知道科大侠之事了前夜听六侯爷述说,龙神被一个僵尸似的
黑衣人召走之时,他隐隐便觉不妙;此刻这担忧果然化成了现实。 

忖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必是水妖生怕金族与我龙族结盟,故意将西王母杀死科大侠
之事告之,挑唆生事。娘对科大侠情深似海,性情又刚烈霸道,一怒之下,只怕当真要与
金族誓死为敌。”心中大凛,一时却想不出丝毫对策。 

西王母淡淡道:“龙神这话没头没尾,好生奇怪,不知你说的科大侠是谁?与我何干?”
 

龙神恨恨地瞪视着西王母,碧绿的眼波中狂怒悲苦,泪光滢滢,突然格格大笑,喃喃自语
道:“科汗淮呀科汗淮!你可听见了吗?这贱人亲手杀了你不说,竟连你是她的什么人也
没胆承认呢!如此薄情寡义的贱人,你竟对她痴情不渝!嘿嘿,时至今日,你有没有一点
后悔呢?”说到最后一句,悲怒难遏,声音微颤,一颗泪珠倏然滑落。 

素闻龙神喜怒无常,凶暴刚烈,想不到竟会在大庭广众旁若无人地伤心落泪。众人心下大
奇,隐隐之中猜到其意,暗自骇然。 

乌丝兰玛故作讶然道:“科汗淮?原来龙神所说的竟是本族叛逆,断浪刀科汗淮吗?他竟
是死在王母之手吗?这有趣得紧呢!” 

天吴叹道:“四年前蜃楼城一战中,科逆失踪不见,我还以为他溺死东海,想不到……”
摇头不语,倒像是已经认定科汗淮为西王母所杀。 

群雄轰然,窃窃私语。纤纤木然站立,蹙眉不语,怔怔地望着西王母,将信将疑,心底里
一阵阵发寒,说不出的迷惘、害怕。 

西王母神色不变,点头道:“原来龙神说的是断浪刀吗?我与他不过见过几面,那已是十
几年前的蟠桃会往事,从那以后再没见过。不知龙神从何处听到这个谣言?”淡蓝色的眼
珠冷冷地凝视着龙神,淡然道:“另外,不知龙神与断浪刀又有什么关系?竟为了他如此
大发雷霆?还敢口出狂言,水淹昆仑?” 

拓拔野心中一震,知道西王母已经动怒。今日蟠桃会上,一波三折,变化横生,局势好不
容易稍有好转,竟又生出如此波澜。一旦龙神与西王母交恶,两族裂隙将永不可弥补。那
时莫说四族结盟,只怕龙族与金族之间立刻便要生出战端。 

眼见乌丝兰玛、句芒、烈碧光晟等人微笑作壁上观,时而煽风点火,拓拔野心里更是焦虑
不安,当下传音龙神,温言劝慰。 

龙神胸脯剧烈起伏,气怒已极,哪听得入耳?格格笑道:“科大哥与我什么关系?贱人,
你当我像你吗?连自己喜欢什么人也不敢承认?” 

她仰起头,碧眼傲然环顾众人,一字字的大声道:“你们都听好了,断浪刀科汗淮是我今
生今世唯一喜欢的男人!为了他,我甘愿抛却所有,就算是天崩地裂,毁灭一切,也在所
不惜!”声音激烈森寒,如烈火坚冰,破入群雄的心底。 

众人惊骇莫名,面面相觑。其时大荒虽然仍颇为开放,但已日益讲究礼法规范,所谓“野
合”之事也不过在乡间部落偶有发生;各族贵侯更是以礼法为贵贱分野,循规蹈矩,从未
听过一个女子胆敢在公众场合如此激烈而不知羞耻地表达她的爱意,何况这个女子竟还是
一国之君! 

一时间,八殿鸦雀无声,众人神色各异,敬佩有之,鄙夷有之,欣赏有之,憎厌有之,害
怕亦有之。 

拓拔野心下大震,悲欣交集,忖道:“科大侠泉下有知,听到娘的这一番话,也该微笑闭
目了。” 

却听白帝叹道:“科大侠有如此红颜知己,也不罔来此世间一遭了。”顿了顿,温言道:
“但请龙神明鉴,西王母的确不曾杀死断浪刀,此中只怕有小人挑拨……” 

龙神凌厉神色稍缓,格格脆笑,凄然道:“白帝是真不知道呢,还是为这贱人开脱?既要
证据,我这就拿出来让大家瞧个分明!”红袖飘舞,一只银白色的四翅怪虫嗡嗡飞出,在
她素手之间盘绕飞舞。 

“泪影虫!”众人齐声低呼。 

龙神冷冷道:“不错,这就是你们大荒的泪影虫。据说它流泪的时候,可以将当时见到的
情景影印到泪珠里。泪珠滚落泪囊,凝结为藏有影像的珍珠。白水香,你杀死科大哥的时
候,可没想到有这么一只虫子吧?” 

西王母花容微变,瞥了一眼乌丝兰玛,见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颇为幸灾乐祸,淡蓝色的
眼中蓦地闪过愤怒神色。 

龙神左手舒展,真气“哧哧”激生,倏地化为一面直径三尺的气镜;右手指尖轻弹,绚光
飞舞,泪影虫“嗡”地一震,头部溅出一颗细小的珍珠,在龙神的指尖真气里徐徐旋转,
幻光流离。 

“噗!”龙神指尖绚光透过珍珠,投射在气镜之上,形成彩色景象。 

众人“咦”地一声叫了起来:“竐窳!”那幻影赫然是一只巨大的红角碧眼龙头怪兽,银
鳞闪闪,獠牙森森,凶神恶煞,似乎正在痛苦咆哮。 

龙神指尖轻弹,泪影虫迸出第二颗珍珠,气镜摇晃,幻影波荡。八殿轰然,纤纤娇躯剧颤
,失声道:“爹!”泪水倏地夺眶涌出。 

幻影依旧是竐窳,只是其头部已经幻化为人形,银发飞扬,清俊的脸容满是苦痛而愤怒的
神色,正是科汗淮。 

龙神冷笑道:“贱人,你敢说认不得他吗?他这一头银发,便是因你而变白!”素手激扬
,泪影虫的第三颗泪珠溅了出来。 

绚光摇曳,幻影正中立着一个豹斑白衣女子,端庄秀丽,正是西王母。只是眉尖轻蹙,脸
上杀气凛然,双臂高振;咫尺之外,竐窳昂首悲吼,天之厉白光凛冽,从它脊背没入,鲜
血飞射。正是当夜在雁门大泽,西王母击杀竐窳的一幕。 

八殿哗声大作,拓拔野又惊又怒,突然想道:“是了,乌丝兰玛当日以科汗淮的一缯白发
与思念石将西王母诱到雁门,便是故意激她出手杀死化为竐窳的科大侠,再以泪影虫印下
当时景象,挑唆娘报仇生事。” 

心中一沉,蓦地瞥望纤纤,只见她俏脸惨白,杏眼中泪光泫然,惊骇、恐惧、愤怒、悲苦
交相掺杂,摇着头,不可置信地呆呆凝望着泪影虫幻象,突地发出一声凄恻裂心的尖叫,
摔倒在地。 

拓拔野大惊,飞身冲去,不顾众人灼灼目光,将纤纤抱了起来。八台大殿一片混乱,金族
群雄纷纷围了过来,御医也急忙赶到。 

纤纤浑身冰凉僵硬,怔怔地望着蓝天,眼神涣散,神情恍惚呆滞,泪水却不住地从眼角淌
落。拓拔野心痛如割,不断喊着她的名字,真气绵绵输入。过了半晌,她方才“啊”地哭
出声来,大口大口地抽泣着,紧紧地抱住拓拔野,将头埋入他的怀中,簌簌颤抖。那悲切
而苦痛的哭声,彷佛厉电劈入拓拔野的心中。 

她殷殷切切地期盼了多年,方与母亲相认,却得知失散四年的父亲惨死于娘亲之手,这爱
恨交织的裂痛,换作拓拔野,恐怕亦是抵受不住。 

乌丝兰玛叹息道:“想不到西陵公主的生父竟是死于王母之手,这可真是造化弄人了。”
拓拔野听她惺惺作态地说风凉话,登时大怒,却又偏偏驳斥不得。 

龙神森然道:“贱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金发飘扬,红衣鼓舞,碧绿的眼波中杀
意凛冽,一股强大的气劲蓬然飞旋,青光凛冽,直冲碧虚。四海殿诸贵大骇,纷纷离席退
避。 

         ※       ※       ※ 

西王母不怒反笑道:“原来龙神所谓的证据便是这个吗?不错,竐窳是我杀的。”八殿轰
然,西王母又道:“……但是科汗淮却不是我杀的。”众人一怔,愕然不解。 

西王母淡然道:“数日之前,陛下接到侦兵密报,西荒通天河域频频出现僵尸吃人的诡事
,通天河的守河神兽竐窳亦被僵鬼附体,在雁门大泽吃人为恶。我和陛下商榷之后,觉得
其中颇多古怪,于是分别赶往通天河与雁门大泽,一探究竟。到了雁门,发觉竐窳果被厉
鬼所附,失心乱性,收伏不得。无奈之下,我不得不将神兽击杀,将其尸身带回昆仑。至
于断浪刀科大侠,我却无缘见着。” 

纤纤陡地一震,抬头瞥望西王母,泪眼中含了一丝侥幸与期待之情。拓拔野心里大痛,忖
道:“一旦西王母的谎言被戳穿,纤纤只怕更加痛不欲生。” 

龙神格格笑道:“如此说来,泪影虫关于科大哥的影像,倒是它自己生造出来的了?” 


西王母淡淡道:“小小虫豸自然不会造假,但养豢它的主人就难说了。不知这泪影虫是谁
给你的?龙神若想知道答案,倒应该去问一问他呢!” 

众人轰然,龙神大怒,眯起媚眼,笑吟吟道:“久闻金族真气坚厚,原来连脸皮也这般厚
呢!铁证如山,竟然面不改色地狡赖。” 

乌丝兰玛柔声道:“龙神陛下,我想堂堂西王母断然不是这样的人。”秋波一转,望着西
王母微笑道:“水香妹子,不如你将那竐窳尸首找出来,让大家验证验证,也好洗刷冤屈
。” 

西王母花容微变,尚未答话,金族中的石中碣长老起身怒道:“验证便验证!竐窳此刻便
在不死树下,你们只管查去。” 

白金大殿一片骚动,纷纷朝他怒目而视。石中碣老脸一红,朝西王母拜倒道:“石某擅作
主张,还请王母责罚!” 

拓拔野心中一动,与姬远玄对望一眼,心中齐齐闪过一个念头:“此人必是金族内奸!”
 

西王母冷冷地瞥了石中碣一眼,淡然道:“你做得很好,何必责罚?”话语森冷,让众人
不寒而栗。转身环视群雄,徐徐道:“大家若有兴趣,只管随我来吧!” 

红日西悬,雪峰连绵。大风鼓舞,白云汹涌起伏。数千贵侯骑乘神禽飞兽,穿越雪岭云海
,朝着昆仑山南渊飞去。 

南渊乃昆仑禁地,非经白帝、王母及长老会同意,任何人不得妄入。九尾虎神陆吾的开明
宫便设在南渊之畔。而闻名遐迩的不死神树就在南渊北面的琅玕森林中。 

大荒中流传着关于南渊与琅玕森林的诸多传闻,据说南渊深三百仞,终年云雾缭绕,不可
见底;其下有仙草神树不计其数,又有万千凶毒猛兽潜伏其中,时时可以听见从渊底传出
的怪吼声……诸多传闻或神秘,或荒诞,莫衷一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历届金族白帝
与圣女都是到此坐化登仙。 

琅玕森林绵延三十里,奇花宝树参差密布,珍禽异兽随处可见,与中原灵山、东荒皮母地
丘并称大荒三大奇山。虽非禁地,但神秘凶险,如无金族禁卫使引路,无人敢贸然进入。
 

而林中的不死神树据传是盘古的食指所化,迄今不知已多少万年。此树除了枝叶、花果、
根茎可以制作“不死药”外,还有通天彻地、感应神明的奇能。大荒巫医无一不想到这大
荒第一奇树下采撷枝叶花果,炼制神丹灵药。 

险峰突兀,雪岭嵯峨,隐隐可见五彩霞光跳跃吞吐。一大群凤凰从西面云海中冲涌飞出,
欢鸣着从众人头顶飞过。 

陆吾朗声道:“过了那山口便是琅玕森林了。各位千万不要妄动林中树木,以免误中兽毒
。更不要妄入南渊,引起不必要的纠葛。”众人轰然应诺,心下都颇为兴奋好奇,不知那
闻名大荒的昆仑禁地究竟是怎生模样。 

拓拔野与龙神、六侯爷等人并肩齐飞,眼角扫处,龙神脸如冰霜,嘴角冷笑;纤纤失魂落
魄,怔怔不语,他的心情越发低落忐忑起来。不知当竐窳现出科汗淮真身之时,会是什么
情形?倘若西王母与龙神当真动起手来,他又应该如何是好? 

险崖飞闪,云雾迸扬,众人瞬间穿过山口,登时响起一片惊呼。 

蓝天雪岭的掩映下,琼林玉树,奇花异草,彷佛五色云海,波澜起伏,在阳光下闪耀着漫
漫绚光。 

珠树碧叶层叠,珍珠连串悬挂,葡萄似的沉甸甸压满枝头;文玉树、玉琪树、琅玕木……
各种玉树参差错立,交叠掩映,翠绿的、鹅黄的、赤红的、幽蓝的、青紫的……五彩纷呈
,绚光斑斓,倒像极了东海的七彩珊瑚树群。唯一不同之处,在于这些五彩玉树上悬挂着
各种色泽艳丽的至毒怪蛇,正仰颈盘蜷,朝着空中丝丝吐信。 

珠树玉木之间,各种见所未见的花草绚丽缤纷,摇曳生姿。盾冠凤凰、鸾鸟、离朱鸟、六
首树鸟……展翅扑翔,穿林掠空:赤仙蛇、蛟豹、长尾神猿、视肉兽、象龙……昂首睥睨
,随处可见。 

大风呼啸,浓香袭人,蜂飞蝶舞,彩鸟盘旋,这琅玕森林仿佛一个华丽浓艳的梦境。 

百余名骑乘凤鸾的禁卫兵四飞围集,眼见是白帝、西王母亲临,纷纷躬身行礼,分列两行
,领着众人朝琅玕森林深处飞去。 

云开雾散,峰回路转,众人远远地瞧见一株参天大树,红枝紧密,绿叶片片如席,狂风吹
过,簌簌激响。在漫漫玉树林中显得格外突出。拓拔野心道:“想来这便是不死树了。”
却听树顶传来知了似的怪叫声,轰然刺耳。 

群雄抬头望去,大为惊奇,树顶上赫然倒挂着一个树猴似的三头男子,尖头长颈,团团乱
转,六双凸出的赤眼正惊恐地盯着众人,口中红信跳吐,发出尖锐而嘈杂的怪叫。突然飞
窜而起,在枝叶之间穿掠勾悬,似乎甚是惧怕,想要藏匿起来。 

陆吾微笑道:“这是服常树三头人,专门看守琅玕林,胆子极小,大家见笑了。”众人啧
啧称奇,随着陆吾继续朝南飞去。 

又飞了片刻,玉树渐转稀落,密林长草,野花烂漫,隔着蒙蒙轻雾,依稀看见前方裂壑高
崖,山势险恶,崖边斜立着一株合围百丈的刺棘巨树,长枝交错破空,翠叶层叠,万千须
条垂落在地,随着大风倾摇摆曳,宛如一个俯瞰山崖的长须老人。 

众人一凛,料到此处当是昆仑南渊与不老神树。 

风声呼啸,大雾弥合,反倒更加厚重起来。彻耳聆听,壑渊中传来巨浪似的咆哮声,在这
凄迷的暮色里,说不出的苍凉诡异。 

突然听见不死树下传来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噫乎兮!何故仍不醒也?奇哉怪也!”又
一个温雅的声音叹道:“吾早已断言矣,杏苓叶万万不可入药,奈何七弟、八弟强词夺理
,无的放矢,草菅人命,痛哉痛哉!” 

又听两个声音一齐叫道:“错了错了!第一,它不是人,自然不是人命;第二,它早就死
了,草菅个屁;第三,他奶奶的,你怎知是杏苓叶的缘故?无的放‘屎’?好臭好臭!”
声音嘈杂,吵作一团。 

拓拔野蓦地听出这四人的声音,又惊又喜,颇有他乡遇故交之感。 

陆吾朗声道:“灵山十仙敬安,大荒五族帝、女、神、侯、荒外番国王侯特来拜诣!”群
雄轰然,无不生出凛然敬畏之感。 

却听巫咸、巫彭怒吼道:“他奶奶的,管你是葱是蒜,老子说好了不见外人,你带他们到
这里干嘛?快快滚开!别干扰老子治病!” 

众人愕然,某些性情暴躁者忍不住怒容泛起。陆吾微觉尴尬,正要说话,拓拔野哈哈笑道
:“十个老妖怪,老朋友来看看你们,也不欢迎吗?噫乎兮,斯可痛矣!” 

灵山十巫齐齐惊呼,巫姑、巫真颤声惊喜道:“俊小子,是你!你来看姐姐吗?姐姐想死
你啦!”香风呼卷,两个玲珑曼妙的三寸美人骑乘蝴蝶翩翩冲出,倏然在拓拔野鼻尖前站
定,笑颜逐开,欢呼雀跃,冷不丁在他脸颊亲了一口。 

众人轰然大奇,纤纤冷冷地横了拓拔野一眼,心下更觉悲苦,转过头去。龙神却忍俊不禁
,格格笑道:“臭小子,你倒是来者不拒呢!” 

巫姑、巫真瞪了她一眼,插着腰娇嗔道:“臭婆娘,我们郎情妾意,恩爱欢好,你管得着
吗?”声音清脆悦耳,听得群雄心中大酥。 

龙神嫣然道:“天下没有人比我更管得着了,这臭小子就是我的乖儿子哩!” 

巫姑、巫真啐道:“臭婆娘胡说八道……”见拓拔野苦笑点头,两女惊咦一声,花容失色
,急忙捣住嘴,朝着龙神粲然微笑,细声细气地款款行礼道:“巫姑、巫真拜见婆婆大人
。” 

群雄又是一阵轰然,龙神吃吃而笑,心情稍稍转佳。倒是拓拔野颇感尴尬,偷偷瞟了一眼
姑射仙子,却见她淡然微笑着凝视自己,殊无不悦之意,心下登时放心。 

灵山八巫哇哇乱叫,对巫姑、巫真贪恋美色、投敌叛变大感痛心疾首,不过似乎对拓拔野
颇具好感,“噫乎兮,斯可痛矣!”了一阵之后,便同意群雄进入,但为不打扰他们治病
,群雄须站离在十丈开外。 

各族贵女见拓拔野竟有如此魅力,竟能降伏狂妄自大的灵山十巫,芳心倾慕更甚,无不秋
波频传。 

         ※       ※       ※ 

群雄在不死树十丈外团团站定,西王母双袖轻摇,白光缭绕,四周雾气层层淡去,视野逐
渐清晰分明。 

巨树长须垂柳似的摇摆飘曳,碧绿的草丛中,一颗巨大的淡蓝色气泡在风里轻轻颤动,气
泡中赫然匍匐着龙头怪兽竐窳,巨眼紧闭,银鳞黯淡,显然已死去多时。灵山八巫围绕着
竐窳徐徐打转,口中念念有辞,不住地将彩色的粉末撒向气泡。粉末触及气泡,立刻消融
,气泡轻颤,彩光流离飞舞。 

如此过了片刻,八巫方才停了下来。巫抵、巫盼探头探服,小见洛姬雅,大感失望;但陡
然瞥见武罗仙子,大喜过望,又瞧见众多美女,乱花迷眼,更是张大了嘴,笑得合不拢来
。 

巫咸、巫彭瞪着拓拔野叫道:“臭小子,你来找我们干嘛?难道真想勾引我九妹、十妹吗
?他奶奶的,想也别想!”巫姑、巫真娇声不依。 

西王母淡然微笑道:“各位巫神,不知窦窳神兽可有复活之望?” 

灵山十巫大感尴尬,巫咸、巫彭哼道:“他奶奶的,死都死得透了,怎能救活?我们已经
给它注入了不死药,如果三日内仍然不能醒转,就是叫伏羲大神也没用了。” 

乌丝兰玛柔声道:“原来如此。各位巫神,我们想看看这神兽内的真身,应当不打紧吧?
”巫抵、巫盼见她华贵美丽,登时吞了口谗涎,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仙姑想看多久都
没问题!” 

乌丝兰玛嫣然道:“如此多谢了。” 

百里春秋朝前走了数步,须眉飘飘,长声道:“老朽不才,愿以春秋镜为王母洗清冤屈。
” 

西王母嘴角冷笑,淡淡道:“百里法师请吧!” 

百里春秋躬身行礼,长袖飞舞,春秋镜旋转飞出,呜呜激响。众人凛然凝神,屏息观望。
拓拔野见龙神花容雪白,指尖轻颤,知她极是紧张,当下悄然上前,握住她的素手。 

“咻!”春秋镜在夕阳下闪耀起一道彩虹霓光,急电似的穿透淡蓝色气泡,笔直地投射在
竐窳身上。百里春秋默念法诀,春秋镜急速翻转,霓光闪耀,竐窳周身震动,水波似的幻
化开来。 

眼见竐窳光影波荡,逐渐化为人形,众人不禁紧张起来,几千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气泡
。 

龙神心跳怦然,紧紧地握着拓拔野的手,掌心冷汗淋漓。拓拔野瞥望木无表情的西王母、
脸色惨白的纤纤,咬牙心道:“竐窳一化为科大侠,我便封住娘的经脉,带她离开昆仑,
决计不能让她与王母殊死决斗。” 

“哧哧”轻响,竐窳变幻的人形越来越是清晰,水纹摇荡,蓦地彩光怒放。众人突然齐声
惊呼,拓拔野陡地一惊,“啊”地一声,又奇又喜。那人黑发虬髯,骨骼粗壮,分明不是
科汗淮! 

众人轰然,纤纤双膝一软,跪坐在地,抽紧的心陡然松弛下来。无声地抽泣着笑着,泪珠
一颗颗地划过嫣红的笑靥。短短半个时辰,她仿佛经历了几回生死,几个悲喜的谷底浪尖
。 

龙神紧紧抓握拓拔野手掌,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接连颤声问道:“真的不是他吗?
”惊喜激动,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 

拓拔野狂喜骇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分明亲眼看见西王母杀死科汗淮,为何这竐窳
的真身竟变作了其他人?竐窳、科汗淮既死,又被夸父背负着奔跑了一夜,早已魂飞魄散
,根据封印法诀,根本不可能再将科汗淮从竐窳体内解印而出。难道……难道这竐窳竟是
另外一只吗?此念方起,立刻又被自己否决,竐窳乃是百年前从通天河底巨石中蹦出的怪
兽,只此一只而已。念头百转,百思不得其解。 

乌丝兰玛惊怒骇异,突然嫣然笑道:“龙神现在总该相信了吧?难道你还认为这是西王母
的障眼法吗?” 

龙神被她这般提醒,花容微变,冷笑道:“是了,金族的幻光镜诀天下闻名,隔了这么远
,想要闭目塞听也不无可能。且让我看个究竟!”突然闪电似的跃起,朝那气泡疾冲而去
。 

西王母大怒,喝道:“得寸进尺!你当这里是东海吗?”倏然横冲,白衣飘舞。“叮!”
一道耀目白光厉电似的爆涨飞舞。 

众人失声,眼前一花,红白人影交错飞舞,刀光碧气怒啸激撞。轰然震响,凌厉狂猛的气
浪滚滚迸飞,沙石激射,不死树长须倒舞,碎叶纷飞;群雄纷纷朝后飞退。 

龙神见她阻挡,再无怀疑,格格厉笑道:“贱人,还敢耍诈欺瞒!”悲怒剧痛,肝肠寸断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蓦地厉声长啸,红袖轰然鼓舞,翠光四射怒爆,众人只觉狂浪
劈面,飓风席卷,呼吸不畅,几欲随风卷起,心中大骇。 

远远望去,龙神仰头娇叱,金发倒卷,青龙真气澎湃吞吐,破体冲出,仿佛几条碧绿蛟龙
缠舞冲天,咆哮飞扬。 

六侯爷面色大变,骇然道:“糟糕!陛下要大开杀戒了!” 

拓拔野大惊,正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心中突然一凛,微觉不妙。蓦地抬头,却见一道淡淡
的绿影霹雳似的从空中劈落。“仆”地一声轻响,那淡蓝色的气泡忽然碎裂。那道人影俯
冲反抄,倏地扛起竐窳,破空飞去! 

奇变横生,众人惊呼。 

拓拔野大喝道:“放下竐窳!”断剑电舞,青光轰然爆射。那人头也不回,随意反手弹指
,“哧”地轻响,绿芒一闪,拓拔野只觉剑尖一震,周身酥麻,硬生生被震飞五、六丈!
心下大惊,奋力御风追去。 

龙神、西王母如梦初醒,花容变色,一齐冲天飞掠,娇叱声中包抄疾追。群雄轰然,纷纷
驾鸟尾追。 

那人去势极快,直逾闪电,刹那之间已到了南渊崖边。暮色凄迷,大风呼啸,壑底云雾如
潮汹涌,滚滚弥散,寒气袭人。众人座下鸟兽惊号悲鸣,突然盘旋不前。 

陆吾大喝道:“前面是本族禁地,擅入者严惩不怠!”那人听若不闻,倏地凌空踏步,冲
入浓雾之中。 

众人齐声大喝,十几道狂猛汹汹的青光白气凌烈飞舞,天地陡亮,雾霭破散,眩光刺目流
舞。刹那之间,白帝的“大九流光剑”、西王母的“天之厉”、龙神的“青龙印”、拓拔
野的断剑、祝融的紫火神兵、陆吾的“开明虎牙裂”、姬远玄的均天剑……一齐出手! 


那人翻身飞舞,轻叱一声,周身绿光迸放,手臂扬处,一道六丈余长的翠光轰然横扫。 


“轰隆隆!”山壑间轰雷回荡,气浪炸飞,光芒炽白,天地突然变作惨碧颜色。那人倏地
一震,喷出一口鲜血,借助那气浪推送之力,背扛竐窳,急电似的朝南渊深处坠落,瞬间
不见踪影。 

众人骇然,心头一齐泛起连串的森寒疑问:此人究竟是谁?竟能以一人之力,抗击当世十
余绝顶高手,安然逃出重围?他又为何要将竐窳抢走,逃入这凶险难测的昆仑禁地? 

群雄骑鸟盘旋,裂壑尖牙林立,白雾森森,深不见底。一阵寒风从渊底倒卷狂舞,雾霭迷
离,仿佛从地狱中呼啸而出的阴风鬼霾,吹得众人鸡皮疙瘩浑身泛起。 

陆吾摇头沈声道:“渊深三百仞,到处都是凶兽毒雾,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拓拔野怅然心道:“竐窳既与那神秘人一齐消失南渊,科大侠生死之谜也从此再也无法揭
开来了。”隐隐之中,又觉得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 

龙神俏脸惨白,在寒风中摇曳不定,突然格格笑道:“科大哥,你放心,这次我绝不会放
你走了!”红衣翻飞,突然朝渊底闪电冲落! 

众人大惊,拓拔野心下一沉,待要反手抓握,已然不及,大叫道:“娘!”热泪蓦地迷蒙
了眼睛。 

雾迷深壑,风号寒渊,唯有余音溺溺,淡淡在耳。 

群雄面面相觑,白帝慨然叹道:“好一个重情守义的奇女子!”西王母闻言脸色微变,蓝
眸中闪过黯然神色。 

冷风吹来,拓拔野心中森寒悲戚,空空荡荡。他自小父母双亡,流浪大荒,遇到科汗淮,
敬爱崇仰,一如父亲;后来又与龙神戚戚投缘,心中早已将她视为娘亲,此刻,眼睁睁地
望着龙神不顾一切地追随竐窳尸体冲入这凶险深渊,消失不见,自己又仿佛回到从前那无
亲无戚的孤儿情状。 

想到龙神对自己嫣然疼爱,轻唾笑骂的情景,拓拔野蓦地悲从心来,热血上涌,叫道:“
白帝、王母,得罪了!”蓦地驾御太阳乌笔直电冲,朝渊底急坠而去。 

风声呼啸,大雾层层离散,耳畔隐隐听见纤纤、姑射仙子等人的惊呼呐喊。拓拔野咬牙心
道:“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上一闯。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出娘来。” 

霜风如刀,扑面割裂。白蒙蒙、冷飕飕的雾气大浪似的从他身旁轰然拍过,汹涌上冲。他
仿佛急速地坠入一个寒冷而深不见底的梦魇里。 

太阳乌怒吼悲鸣,突然颤抖起来,翅膀掮动渐转无力。拓拔野微微一惊,蓦地想起陆吾所
言,渊壑中尽是邪瘴毒雾,急忙运气输入太阳乌体内,将那浊恶之气硬生生逼了出来。 


念力扫探,却不觉自己体内有何异状;又想起自己前几日中九冥尸蛊,迄今浑然无事,心
中陡地一动,终于想通,心道:“想不到流沙仙子给我下的那许多毒苗,竟让我成了百毒
不侵之身!” 

一念及此,再无顾虑,当下振奋精神,封印太阳乌,御风下冲。 

夜色初降,这深渊之下早已幽黑混沌。雾气愈重,淡绿色的邪瘴毒气缭绕弥散,寒冷而阴
湿。风声呼呼,野兽凶狂的吼浪排山倒海似的响彻着,越来越清楚分明。 

拓拔野下坠之势越来越快,又不知渊底究竟是什么地形,唯恐稍有不慎撞得重伤。当下鼓
舞真气,双袖挥舞,将白雾瘴气劈卷开来,火目凝神,四下探望。 

南渊上小下大,宛如壶状,此刻扫望,竟已浑然不见边际。拓拔野朝右下方拍出一掌,绿
光电舞,过了片刻才响起一声轰隆回荡。默测距离,抄足飞掠,朝彼处御风冲去。到了近
处,果然瞧见尖崖险石,嵘然壁立。 

拓拔野正要攀附崖岩,忽听雷鸣怪叫,雾进霭散,一群长翼怪兽轰然冲出,朝着他暴雨似
的扑来。“蓬蓬”闷响,无数道幽蓝、赤红的火焰汹汹喷舞,照得四下一片明亮。 

拓拔野正没好气,喝道:“走开!”身势不停,急旋定海神珠,护体真气蓬然鼓舞,断剑
如虹,青光电舞。 

轰然震响,冲在最前的四只毒角翼龙被剑光劈碎,绞散迸飞。火焰四射倒卷,那群怪兽避
之不及,纷纷着火,登时皮焦肉蚀;怪叫悲鸣,冲天逃离。 

他翻身飞转,足尖急点峭壁,飞也似地朝下一路冲去。 

崖壁峭陡湿滑,时有毒蛇怪虫自岩隙石缝闪电窜出,偷袭咬噬;飞雾迷离,兽影扑闪,毒
火瘴气汹汹围舞。 

拓拔野既知自己百毒不侵,又有护体真气罩护,毫不骇惧,断剑挥洒,碧光纵横,将毒虫
以及浓雾中杀出的万千凶兽斩杀殆尽。 

如此冲杀了一阵,瘴气毒雾渐转淡薄,兽吼之声亦渐渐淡却,隐隐听见水声轰隆,似有瀑
布倾泄而下。凝神朝下望去,朦朦胧胧瞧见树影连绵,河水粼粼闪烁,当已到了南渊谷底
。 

拓拔野猛一提气,收敛下冲之势,御风飘然下落,稳稳地落在谷底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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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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