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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搜 神 记——第十九卷 脱胎换骨3-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Mar 9 19:01:44 2005), 转信
第十九卷 脱胎换骨
第三章 螺宫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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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紫苏口中的“那人”,便是蚩尤在鬼界中无意间放走的鬼囚;也是在瑰璃山、冰河谷打
败五行鬼王,救走蚩尤与晏紫苏的神秘人物;亦是数日之前,从白帝、西王母、龙神、拓
拔野等十余顶尖高手眼前抢走窫窳的怪人。
当日在冰河谷山洞之内,蚩尤与晏紫苏为五行鬼王所困,正值生死一线之际,那神秘人突
然杀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五鬼,救走两人。
此人直如行尸走肉,当是元神寄体;其神功绝顶,性格孤高乖戾,喜怒无常,不知是何方
神圣。紧随他的三只妖鸟罗嗦聒噪,似乎也是什么冤魂寄体。
那人对蚩尤似乎厌恶已极,虽然救了他们的性命,却冷冰冰地声称只是为了抵偿当日蚩尤
在鬼界的相救之恩,将二人抛在昆仑雪山深谷后,便与三只妖鸟一齐扬长而去。
天寒地冻,草木皆兵,为躲避各族侦兵,晏紫苏二人不得不躲入冰洞深处。
蚩尤时而昏迷,时而发狂,晏紫苏虽换遍他周身血液,杀灭蛊虫,却依旧不能令他恢复本
真神识。若不是晏紫苏从观水城取得的那一小块三生石,蚩尤多半早已溟灭本真,万劫不
复了。
眼看蚩尤人魔难分,备受苦痛狂暴煎熬,晏紫苏虽竭心弹力,却苦无良计,心力交瘁,饥
寒交迫,终于不支病倒。
过了一日,那人不知为何突然去而复返,救醒晏紫苏,拎着二人躲入昆仑南渊。
那里虽然凶兽横行,毒虫四布,但比起外面反倒安全得多了。况且晏紫苏又是蛊毒高手,
驱虫避毒自不在话下。
其时蚩尤日益恶化,一日疯魔三、五次,发狂之时连晏紫苏也丝毫不识,遇兽杀兽,遇人
杀人,若非那人出手制住,只怕连她也早已成了刀下冤鬼。
那人救治蚩尤不得,极不耐烦,忽然恼羞成怒,大发雷霆,数祖典宗地对他狂骂不已,厌
憎之情溢于言表。蚩尤半浑半醒,听他辱骂父祖,狂怒不可遏,数次与他殊死激斗,却每
每被他击败、制服。
那人冷嘲热讽,说乔家子孙、羽青帝传人也不过如此,苗刀所遇非主云云,激得蚩尤越发
狂怒,竭力欲夺回苗刀,却始终不能。这样过了两日,那人的怒气渐渐消了,对蚩尤也不
再动辄喝斥辱骂,只是冷冷地瞥望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日一早醒来,晏紫苏发觉神秘人不见踪影,只道他终于失却耐性,弃之而去。
不想到了黄昏,他竟扛着巨兽窫窳,鲜血淋漓地冲回南渊谷底;二话不说,带着她与蚩尤
折转藏入一个幽深的洞穴之中。
那人割开窫窳胸腹,取出一块颇大的三生石,塞入蚩尤的口中。窫窳失去三生石后,幻光
闪耀,渐渐变作人形,赫然竟是闻名天下的断浪刀科汗淮。
原来那夜在雁门大泽,西王母并未真正杀死科汗淮,而是瞒天过海,先以“天之厉”强行
斩破窫窳封印,将其离体逸散的魂灵封印入神器“天之厉”中;并以“寒冰化石诀”将他
的“尸体”瞬间冰化。
待到白帝从夸父手中抢得窫窳,赶回昆仑,西王母立即又将科汗淮的魂灵封回窫窳体内,
而后交给灵山十巫救治。
灵山十巫驱清科汗淮体内尸蛊,换过鲜血,喂以不死神药,又以三生石固守其本真元神,
终于使他渐渐转“死”为“生”。
那神秘人不知从何处得到这个秘密,为了取得三生石,延缓蚩尤魔化,竟悍然从白帝、王
母等各族顶尖高手眼前掳走科汗淮。
蚩尤得了三生石后,神识顿时大为清明稳定,虽然仍有发狂之时,但比起之前的疯魔之状
,已不可同日而语。同时,晏紫苏知道科汗淮与拓拔野、蚩尤的特殊关系,也对他悉心照
料,使其逐渐恢复。
那神秘人见蚩尤暂时无恙,便不再理会,携带苗刀,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蚩尤三人真元未复,又身处凶险莫测之地,不知外面形势,故不敢轻易离开洞穴,每日唯
有静心调息疗伤。
闲暇时,科汗淮听蚩尤述说这几年的经历,听到纤纤的诸多趣事,大为解颐喜慰…心情欢
悦,伤愈更快。三人聊起那神秘人身份,始终猜测不透,但以他武功法术推断,当是木族
前辈无疑。科汗淮虽想到一个可能人选,却终觉太过荒谬,没有说出口来。
前夜,晏紫苏在南渊谷底的大河边收集蛊虫之时,突然发现河底竟沉了千余金卫尸首,其
中便有几个甚是眼熟的金族侦兵,显是新死不久。惊骇之下,大觉不妙,料到昆仑必发生
了意外凶险之事。但生怕告诉蚩尤、科汗淮后,两人担心纤纤等人安危,而置自己生死于
不顾,是以瞒而不报。
不料到了昨夜,那神秘人忽然回到渊底山洞,将连日蟠桃会上发生之事一一告知三人,并
冷冰冰地突发惊人之语,声称那幽天鬼帝以九冥尸蛊控制了万千鬼兵,当夜将率众袭击昆
仑,剿杀五族群雄;要他们快快自行逃命。
晏紫苏闻言变色,始知事态严重,不敢再作隐瞒。
蚩尤正半信半疑,听了晏紫苏的验证之言,更是惊怒交集,当下不顾自己乃五族通缉之身
,决定立时赶往瑶池宫解救纤纤、拓拔野等人,同时为父亲报仇雪恨。
蚩尤正欲从那神秘人手中夺回苗刀,沉于河中的千余尸鬼突然浮出水面,朝他们围攻而来
。
那神秘人挥舞苗刀,瞬间杀透鬼军,消失无影。科汗淮、蚩尤三人虽紧随不舍,却还是追
之不上。但追至雪山冰谷,三人却意外地邂逅了雨师妾与龙神,将她们从鬼兵重围中平安
救出。
鬼兵越来越多,蚩尤一行不敢恋战,苫斗突围而出。到达瑶池宫时,那里已成了十里鬼域
,五族群雄尽皆被黑帝与鬼军压制。
晏紫苏眼见敌众我寡,胜算极低,而她又不善于控制九冥尸蛊,便与科汗淮劝住蚩尤,决
意四寻援兵,解救群雄。
五人遍寻诸峰,发现偌大昆仑,竟成了空山卒城,所有守山的金卫、巡兵竟都不知所踪,
想必已被妖魔之尸蛊化作鬼兵。只在贵宾馆中瞧见蒙头大睡的夸父。
而十日鸟或被封印于苗刀,掌控于神秘人之手;或受重伤,奄奄一息;他们已无可骑乘的
神禽仙鸟,来不及赶往附近城邦引寻救兵。
晏紫苏计上心来,将蚩尤化作拓拔野,骗得夸父欢天喜地地飞奔下山,四处搬寻救兵。他
奔行极快,远胜普通神禽,果然半夜之间,便追到了应龙大军,并将消息傅到了西荒七座
重城要镇。
蚩尤一行离开贵宾馆,赶回瑶池,半途中再次遭遇大批鬼兵的狙击。五人浴血奋战,被冲
敞开来,晏紫苏突围绕道而行,先行抵达瑶池。
眼见黑帝掌控全局,志得意满,晏紫苏灵机一动,伪称蚩尤已死,当天下英雄之面质责汁
光纪;黑帝果然肆无忌惮,自承罪状,将蚩尤的黑锅刮了个干净。
蚩尤四人杀出重围,竟在极乐谷天音河畔瞧见了洗濯草木的流沙仙子。雨师妾虽对她颇为
不喜,却知她精擅尸蛊之道,天下罕匹。当下让蚩尤故技重施,装扮拓拔野,软语相求,
终使得她芳心大软,答允施法救人。
这就是昨夜出现另一个“拓拔野”,以及蚩尤、科汗淮“死而复生”的秘密。
科汗淮正自沉吟,追想那神秘人的身份来历,却听“吱嘎”一声,偏殿密室大门忽地打开
,争吵喧哗之声如九鼎齐沸。
晏紫苏心中登时一紧,回头望去,却见一个黄衣少女翩然走出,玉角摇荡,发辫甩舞。她
的肩上、臂上、腰上或立、或坐、或卧、或悬了十个高不过数寸的精灵,正唾沫横飞,争
得面红耳赤。
正是流沙仙子与灵山十巫。
眼见流沙仙子与灵山十巫突然离殿而出,众人不由大为紧张。坐在殿角的姬远玄、陆吾、
英招等人纷纷站了起来,齐声道:“前辈,仙子,他们怎么样了?”
灵山十巫齐声道:“那还用说么?我们乃天下第一神……哎哟!”话音未落,流沙仙子翮
然疾旋,蓦地将他们抛飞甩落在地,痛吟怒骂之声登时大作。
流沙仙子听若罔闻,甜甜一笑,道:“天下第一毒神在此,又有什么蛊毒解治不了?岂能
将本仙子与一些徒有虚名之辈相提并论?”笑吟吟地一扫灵山十巫与晏紫苏,眼角眉梢满
是嘲弄、讥讽之色。
晏紫苏大怒,“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她与流沙仙子同为“大荒十大妖女”中精擅蛊毒
者,偏偏在尸蛊之道上远不如她,眼下又有求于她,是以虽然气恼不服,却也只能忍气吞
声。
巫抵、巫盼一边怒骂喝斥,一边爬起身来,齐声道:“臭丫头胡说八道!你最多排到第十
一罢了……”
巫姑、巫真怒道:“哪有第十一?她强得过拓拔小子吗?”
巫咸、巫彭“哼”了一声道:“他奶奶的,拓拔小子若真有本事,又何必请我们救他娘?
依老子来看……”被巫姑、巫真瞪了一眼,登时老脸通红,支吾道:“依老子来看……这
倒也不无可能。”
巫抵、巫盼挤眉弄眼,咳嗽不语。
流沙仙子笑吟吟道:“汁光纪的九冥尸蛊是以‘金线彩尸虫’等八十一种邪蛊为料虫,以
八十一种至阴毒药、九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童饲育而成,其性凶狂无匹,若是换
了旁人呢,一定束手无策……”
巫咸、巫彭正没好气,一翻眼,不屑道:“这等简单之事,有甚可卖弄?当真可笑之极…
…”
巫姑、巫真插着腰,娇声道:“臭丫头,若是换了你自然束手无策。我们十巫出马,那便
易如反掌,容易之极……”
巫抵、巫盼生伯她们抢先说出,急忙截道:“臭丫头,今日我们便教你个乖,你仔细听好
了:中了九冥尸蛊,唯一法子便是将中蛊者的血液尽数换过,方能得救…”
流沙仙子格格脆笑,转而凝视晏紫苏,嫣然道:“晏国主精通蛊术,一定也知道这法子愚
笨之极了?稍有不慎,只怕蛊虫还没清除干净,人便已经一命呜呼啦!是了,也不知是谁
自作聪明,将蚩尤的血液尽数换过,若不是这小子运气奇佳、命骨极硬,早就化作僵尸一
具啦!”
晏紫苏俏脸红霞飞涌,恼怒更甚,格格一笑道:“不知仙子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妙法仙术?
不妨说来让我们这些徒有虚名的凡夫俗子开开眼界。”
灵山十巫七嘴八舌,幸幸道:“他奶奶的,臭丫头懂得什么?只会胡言乱语。”
流沙仙子挑眉悠然道:“杀灭九冥尸蛊只需雕虫小技足矣,何必仙术妙法?”
从百香囊中取出一个玛瑙方盒,指尖一弹,飞入陆吾手中,说道:“陆虎神,将这盒中的
虫子放入冰窖,每日喂以新鲜的昆仑木禾叶。过得三日,等它结茧产卵之后,再将它的卵
混合冰水,注入蛊者血管,大功便告成啦!”
陆吾半信半疑,打开那玛瑙方盒,只见一只半寸来长的淡蓝色小虫凝结于冰块之中,虫身
九节,形如冰蚕,尾有金色倒钩,颇为古怪。
晏紫苏眼尖,心中一跳,陡地想起一种上古神虫,失声脱口道:“冰钩蚕蛭!”灵光霍闪
,已明其理。
众人闻言霍然变色,朝后倒退一步。
流沙仙子酒窝微旋,甜笑道:“这次总算不枉了大荒妖女的称号。你猜得不错,这便是太
古第一邪蛊‘冰钩蚕蛭’。”
灵山十巫面色大变,哇哇大叫,纷纷飞身御空,想要瞧个究竟。
据说太古之时,足有数百年时光,天下至寒阴冷,生存极是艰难。某一年,又发生了一场
前所未有的瘟疫,巨蜥蛇等众多凶残的冷血妖兽几近灭绝,便连猛玛等北海巨兽也死亡过
半。这席卷天下的疫虫便是“冰钩蚕蛭”。
此虫性喜阴寒,原本生活在北海海底,寄存于鱼虾体内之中,吸食其浆液为生;不知被什
么海兽带至陆地,恰逢天下大寒,使其短短数月之内便蔓延了整个大荒。其性凶厉已极,
只需三天,便可令巨蜥蛇等庞然大物化为一汪脓水。
若非翌年天气陡然转热,使得这些邪虫消亡殆尽,大荒只怕早已变为万物死绝之地。但这
至阴邪蛊灭绝已有数千年,不知流沙仙子由何处得之?
听闻这虫子便是冰钩蚕蛭,饶是陆吾勇武超卓,双手也不由得微微一颤。姬远玄眉头微皱
,沉吟道:“这‘冰钩蚕蛭’比‘九冥尸蛊’还要凶怖,以此代彼,岂不是饮鸩止渴吗?
何况……”
流沙仙子格格一笑,抢道:“何况什么?姬公子莫非怕我用这邪蛊控制你们吗?”
姬远玄脸上一红,微笑不语。
巫姑、巫真齐声道:“臭丫头心如蛇蝎,这倒也不无可能。”
晏紫苏暗自叹了口气,淡淡道:“姬公子多虑了。‘冰钩蚕蛭’虽然凶厉无匹,但它只能
存活于阴寒的环境中。九冥尸蛊阴冶寒毒,恰好成为‘冰钩蚕蛭’至佳寄身之所。一旦所
有尸蛊被吸干,蚕蛭便没了容身之所,自然会被热血融化,排出体外。这以蛊杀蛊的法子
确实高妙已极!”
当日在观水城中,黄帝对晏紫苏颇为和蔼可亲,为了保护她,反被中魔的蚩尤所杀,令她
一直愧疚难过。因此她虽对姬远玄无甚好感,又对流沙仙子颇为恼厌,却不忍欺瞒,出口
点破。
流沙仙子笑道:“他既然不信,你又何必饶舌?倘若信不过我,莫用这虫卵便是,将蚕蛭
还我吧!”翩然一晃,倏地伸手去夺那玛瑙方盒。
陆吾忙将盒子锁拢,退了一步,微笑行礼道:“仙子仗义相助,实乃苍生之福,我们高兴
还来不及,岂有怀疑之理?”
姬远玄闻言越发尴尬,长揖苦笑道:“姬某凡夫俗子,不识仙子妙术,冒犯之处,还请仙
子多多海涵。”
流沙仙子“嗤”地笑道:“你倒是风标脑袋转得快,也不知是真是假。罢啦,若不是拓拔
野那傻小子苦苦求我,我才不管你们死活呢!”当下转身又手,大刺剌地往椅上一坐。
听得此言,晏紫苏与科汗淮对望一眼,心领神会,忍不住得意而捉狭地微笑起来,心中恼
恨稍解。
灵山八巫则大为气恼,纷纷埋怨巫姑、巫真魅力不足,导致拓拔小子恳请妖女相救,而竟
不找他们救助,让他们大堕声名,好没面子云云。
陆吾既得妙方,如释重负;当下不敢多作停留,怀掖方盒,揖别众人匆匆离去,由英招率
众金卫继续留守五螺宫。陆吾走了不到盏茶工夫,便有一个昆仑宫御卫持帖呈递科汗淮。
殿外众守卫见那帖子镶金描彩,竟是西王母圣帖,不敢怠慢,急忙将其引入。
科汗淮接了帖子,拆开一看,只见其上写道:“有要事,务必一见,请至风啸楼。”文字
柔中带刚,清逸秀丽,正是西王母笔迹。心中微微一沉,悲喜翻杂,不动声色地将帖子收
起,朝众人拱手道:“科某有事暂别,片刻便回,此处还请各位照应。”
众人对望一眼,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含笑齐声道:“科大侠放心。”
科汗淮微一颔首,随着那卫士飘然出殿,青衫猎猎鼓舞,转瞬便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众人重回座位坐下,姬远玄想起一事,沉吟道:“是了,十位前辈,你们昨夜说蚩尤兄弟
万魔侵体,本神虚弱,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晏紫苏心中一凛,凝神倾听。
灵山十巫正互相争吵埋怨,听见姬远玄请教自己,不问流沙仙子,登时大喜,纷纷争先恐
后地回答。
巫咸、巫彭皱眉道:“那小子……稀泥奶奶的,老子活了几千年,这等情形倒是头一回瞧
见。昨晚拿白小子的狗屁‘金光照神镜’一照,他体内集结的木族凶魄鬼魂没有一万,也
有八千,简直就是乌七八糟,一塌糊涂……”
他们身不过三寸,模样狂妄滑稽,张口闭口称呼白帝为白小子,其情其状未免有些荒唐可
笑,但此刻众人心中紧张忧虑,殊无笑意。
姬远玄道:“敢问前辈,用这‘冰钩蚕蛭’可以解救吗?”
巫咸、巫彭冷笑道:“这‘冰钩蚕蛭’是用来杀死‘九冥尸蛊’的,蚩尤小子的周身血液
早已被换净,一颗虫卵也未曾剩下,用这蚕蛭做甚?真他奶奶的荒唐无知!”吹胡子瞪眼
,甚是鄙夷不屑。
英招等人大奇,纷纷道:“既然蚩尤公子身体里没有一只尸蛊,这么多的妖灵邪魄又怎能
老老实实地停驻体内,而不进爆逃逸?”
人体犹如容皿,所盛元神有限,其多其少视乎个人心脑、经脉而定;蚩尤虽天生木灵,“
容积”远大常人千百倍,但要想不借助神器、蛊虫而收纳万千妖灵断无可能。
巫礼、巫谢摇头道:“噫乎兮,此中缘故非…曰所能道哉!”向众人极为优雅地躬身长揖
,高声道:“夫天下万物,无不有灵。人灵之所附,在乎心脑经脉,兽灵之所附,在乎灵
珠……”
正欲发表长篇大论,巫抵、巫盼大感不耐,抢道:“简单地说呢,就是人的魂魄依附在心
脑、经脉,妖兽的魂魄则都附在体内灵珠上。而这小子小时想必贪吃得很,居然他奶奶的
什么都敢吃,体内少说揽了二十来颗凶兽灵珠,什么蓝翼海龙呀、剑齿翼鲨呀、蜚牛兽呀
、揭狙呀,一概来者不拒。这些凶兽灵珠都是妖邪凶物,好像磁石吸铁,将那万万千千的
妖灵凶魄都吸了进去……”
众人又惊又奇,巫抵、巫盼所说的这几种猛兽都是大荒中至凶至恶的妖兽,蓝翼海龙兽更
是大荒十大凶兽之一,当年肆虐东海,为乔羽奋力搏杀,引来蜃楼倾城之祸,甚至成为天
下大乱的凶谶征兆,想不到其龙珠竟在蚩尤的身体之中。
巫咸、巫彭哼了一声,忍不住又骂道:“小子狗屁不通,简直胡来,吃了这么多凶兽灵珠
,他当是灵芝仙草吗?他妈的,兽珠化入骨骼、脏腑,就等于吸纳了这些凶兽的元神,即
便今日没招来这些妖灵,这小子迟早也会越来越暴躁狂戾,变作一个善恶不分的妖魔。”
晏紫苏大凛,思绪回转追忆,蓦地惊觉蚩尤果然是变得越来越加暴戾。当日初逢之时,他
虽悍勇桀骛,但行事果决镇定,颇有其父之风;但这些日子以来,竟逐渐变为狂躁逞勇的
莽夫,时时易被激怒,为人左右。近来一直与他相从过密,靠得太近,反而瞧不真切,此
刻被灵山十巫一语点破,登时深以为然。
巫姑、巫真叹道:“倘若仅仅如此便也罢啦!大不了我们开刀将这些灵珠全部剜割出来。
可是蚩尤小子似乎又被汁老妖困在‘炼妖壶’之类了不得的阴邪凶器之中,以阴毒妖法封
印邪灵。眼下这万千妖灵早已和他的本神交揉融合,变作一个了……”
众人大惊,晏紫苏脸色更是倏地惨白:心道:“原来果真如此!”这几日以来,她原本还
怀了一丝侥幸之心,但听到当今天下医术最为高明的十巫也这般断定,登时如坠深渊,失
望已极。
姬远玄仍不死心,皱眉道:“但……但昨夜他出现之时不是神智清明,无甚异状么?这又
是因何缘故?”众人凛然,纷纷附和相问。
巫咸、巫彭极不耐烦,瞪眼道:“他奶奶的,穿双新鞋还磨脚哩!你没听过‘一层秋雨一
层寒,乍凉还暖’?这千千万万妖魂鬼魄虽然已经和他的神识混融糅合,但要想完全夺其
本真,占他躯壳,至少也要过个七七四十九日。在此期间,除非有人用妖法操纵他体内凶
魄,否则他的本真神识必定时醒时睡,一会儿是蚩尤,一会儿是张三,一会儿是李四……
若不是老子下药将他迷得晕晕乎乎,现在多半又要发狂疯魔了。”
众人恍然,大感失望。
姬远玄沈声道:“如此说来,蚩尤兄弟当真已被彻底魔化,永无恢复的可能了?那些妖灵
再也割除不开了?”
灵山十巫齐声道:“那是自然,就算用盘古斧、女娲石也劈不开、打不散了!”
晏紫苏心口如遭重锤,泪水险些夺眶而出。想到从今往后,蚩尤再非从前那桀骛、正直、
勇武而又善良的少年,更是心如刀劫,万念俱灰。
巫抵、巫盼眼珠乱转,突然拉长了嗓子,悠然道:“其实也并不是全无可能。除非……”
晏紫苏蓦地抬头失声道:“除非什么?”
巫抵、巫盼正欲说话,被其他八巫蓦一瞪眼,连忙吓了一跳,缄口不言。
众人心下起疑,齐道:“望请前辈赐教!”
灵山十巫面面相觊,支支吾吾了片刻,齐声道:“除非天地裂,江海竭,乃有一丝可能。
”
晏紫苏娇躯微颤,心中倏地大跳起来,忖道:“这十个老妖怪必定解方,只是不愿说出来
罢了!”又喜又怒又气又急,蹙眉沉吟。
眼见流沙仙子笑吟吟地坐在一旁,摇荡双腿,手指反覆缠绕着辫子,甚是悠闲,晏紫苏心
中一动,翩然起身,格格笑道:“我听说灵山十巫医术冠绝天下,无人能敌,今日一见,
才知不过尔尔,只是些胡吹牛皮,欺世盗名之辈……”
灵山十巫一楞,哇哇乱叫,纷纷喊道:“臭丫头胡说什么?我们的医术当然是天下第一…
…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噫乎兮,汝有眼不识泰山,吾心痛矣!”
晏紫苏听若罔闻,暗一咬牙,朝着流沙仙子盈盈拜倒,大声道:“素闻仙子蛊毒、医术天
下无双,紫苏极是敬服。恳请仙子瞧在拓拔太子的情面上,略施仙术,以‘药神鼎’还复
蚩尤本真元神,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众人轰然,流沙仙子亦是微微一怔。“大荒十大妖女”都是狡猞毒辣女子,彼此之间互不
服膺,暗较高下;即便是对龙女雨师妾,晏紫苏亦非真心敬畏,只是惮于其权势,平日里
不敢与之悖拗而已。不想她今日竟会为了蚩尤,抛却自尊,对洛姬雅屈膝以求。
灵山十巫一楞,齐齐顿口。他们自恃医术天下第一,狂妄自负,好出风头;自当日“药神
之争”稀里糊涂地输给拓拔野之后,一直耿耿于怀,虽对拓拔野本人渐生好感,但对流沙
仙子却是越发迁怒恼恨。
适才见洛姬雅取出“冰钩蚕蛭”救治众人,自己相形见绌,已是大感丢脸懊恼;此刻见晏
紫苏对他们弃若敝屣,转而央求这妖女,登时如猴孙被刺中臀部,既疼痛又羞怒,生怕再
次被她比了下去。当下大呼小叫,纷纷跳将上来,揪扯晏紫苏衣襟,拚死阻拦。
流沙仙子笑道:“素闻九尾狐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今日一见,才知不过是欺世盗名。堂
堂千面美人,为了一个愣小子,千张脸皮也不要啦!真是可怜可叹!”
眼波流转,瞟了瞟哇哇乱叫的灵山十巫,抿嘴一笑,将晏紫苏拉了起来,叹道:“不过你
总算有些见识,知道这十个沽名钓誉的蠢蛋救不了你情郎。罢啦!瞧在拓拔野的情面上,
仙子我便勉为其难,救他一救吧?”
十巫大急,口不择言,叫道:“噫乎兮!彼女知何?屁耳!”“他奶奶的,药神鼎算什么
?我们的伏羲牙才是上古至圣宝物!”“只要老子拿出伏羲牙,略施妙法,那小子莫说变
作妖魔,就算是变作猪狗蚂蚁,也能将他变回人来!”
众人凛然道:“伏羲牙?”
众巫异口同声道:“不错!只要将伏羲牙剠入蚩尤小子的椎骨,同化一体,就可令他脱胎
换骨,将他体内的妖灵邪魄吸个一干二净!”
晏紫苏“嗤”地一笑,摇头道:“算啦!倘若当真如此简单,适才你们为何不说?何必打
肿脸充胖子?什么‘上古至宝伏羲牙’,什么‘脱胎换骨’,传到大荒之上,只怕让人笑
掉大牙,笑脱颚骨。”
十巫气急败坏道:“臭……小丫头,我们骗你做甚?伏羲牙当然可以救那傻小子,只是伏
羲牙乃是我灵山镇山之宝,岂能随随便便给小子做骨头?”
晏紫苏无论他们如何叫嚷辩解,只是不信,兀自朝流沙仙子行礼拜谢。
流沙仙子格格笑道:“老妖怪,瞧见了吗?公道自在人心。任你们如何吹破牛皮,再过几
日,天下人都知道是我驱杀了九冥尸蛊,治愈了妖魔蚩尤。到时,这‘大荒第一神医’的
名号就是本仙子的啦!”
巫咸、巫彭气得银须乱翘,脸色胀紫,蓦地一跺脚,吼道:“罢了罢了!老子今日不要这
伏羲牙了!小丫头,快快求我们医治蚩尤小子。只要你开口,老子定让这小子恢复原状。
”
晏紫苏摇头道:“我为什么求你们?你们只会空口说大话,比起流沙仙子不知差了多少万
倍。蚩尤公子的性命非同儿戏,岂能让你们这些庸医随便处置?”
灵山十巫哇哇大叫,深感千年威名即将毁于一旦,羞怒焦急之下,竟一改骄狂傲慢之态,
转而苦苦央求晏紫苏将蚩尤交予他们救治;软硬兼施,死磨活泡,无所不用其极。
英招等人见了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均想:“这十个老妖怪终究只是树精,枉活了数千岁,
仍是朽木脑袋,不可雕也!”
未了,晏紫苏似是不胜其烦,叹了口气,蹙眉勉强答应。灵山十巫登时如释重负,欢呼雀
跃,朝流沙仙子直翻白眼示威。
晏紫苏与流沙仙子对望一眼,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狡猞而得意的微笑。这一刹那,大荒中
最精擅蛊毒的两大妖女突然萌起惺惺相惜之情,彼此的敌意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姬远玄忍俊不禁,拊掌道:“晏国主果然冰雪聪明,不费一棵仙花异草,便可让灵山十巫
心甘情愿地为你治病,姬某叹服之至。”众人齐笑。
巫姑、巫真突然醒悟,尖叫道:“臭丫头用激将计骗我们上当!”
众巫神色突变,这才霍然惊觉。眼珠滴溜溜直转,面面相觑,脸色青红不定,极是气恼。
但他们素好面子,既在众人眼前死乞白咧地揽来此事,岂能自云上当?又怎能耍赖反悔,
招天下人耻笑?有如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尴尬已极。
当下索性哈哈干笑,纷纷强辩道:“臭小子,你知道什么?这伏羲牙我们早就不想要了,
当日便想送给拓拔小子,他不好意思收下,所以我们才想了这么个妙计,间接地送给他。
”
“我们是故意假装中计。这就叫作将计就计,臭丫头被我们要得团团转还自以为得计,当
真可笑之极。”
正自闹哄哄一片,匆听殿外传来喧哗之声,有人叫道:“白马神,大事不好了!”
众人一凛,随着英招急奔出殿,只见六名巡行金卫拾着几个人朝廊内急速退入,“呛然”
脆响,四周金卫剑拔弩张,凝神戒备。
英招沈声道:“怎么回事?”
那六名巡卫伏倒,齐声道:“我们巡行到偏殿时,发现无一守卫在岗,深觉蹊跷,于是四
下搜索,结果在雪杉林内发现杏花仙子和三名玉山圣卫尸体……”
众人闻言大凛,玉山圣卫乃是王母御卫,怎会毙命于此?凝神四眺,周围寒风怪号,大雪
茫茫,却不见有丝毫异状。
英招低头望去,只见杏花仙子花容惨白,周身僵硬如冰石。那三名守卫面色铁青,双眼翻
白,当已毙命多时。其中两名卫士腰缠玉带,衣角绣了一只黑斑雪豹,甚是醒目,另一名
则被剥去外衣,只剩下薄薄的素布劲装。
巫抵奇道:“奇哉怪也!这么冷的天他脱衣服干什么?难道想要放屁?”
英招一惊,倏地想起适才那呈帖卫士,心中登时闪过一丝不祥之意。
却听巫盼叹道:“蠢材蠢材,放屁要脱衣服吗?放屁只需脱光了裤子便是。难道你拉屎之
时也脱衣服吗?”
巫抵一愣,脸色胀红,怒道:“他奶奶的,原来你偷看我拉屎!”一把揪住巫盼的领子,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里啪啦”扭打一处。
姬远玄俯身试探四人鼻息,脸色一缓,喜道:“杏花仙子尚有气息!”众人顾不得一旁喧
哗吵闹的灵山十巫,忙将她抬入殿中,炉火烤暖,运气输导。过了片刻,杏花仙子倏地坐
起身来,怒叫道:“金门神莫走!”
众人大凛,齐道:“金门山神?”
杏花仙子“哎”地一声喷出一口黑血,娇躯剧颤,突然发觉自己身在何处,又惊又喜,喘
气道:“白马神,是你!快……快去告诉科大侠,千万……千万别跟着那假……假御卫走
……”
众人变色,急问其详。杏花仙子断断续续说了半晌,才将事情原委说得清楚:她为了一睹
龙神太子的风采,与金门山神黄炬、游痕一齐到了玉螺宫,不想却在无意间发现黄炬此行
的目的竟是刺杀科汗淮,苦劝之下反被他打成重伤;恰逢西王母的三个御卫奉命赶圣玉螺
宫,呈帖科汗淮,黄炬乘势将他们击杀,剥下其衣服,伪装成御卫模样,欲将科汗淮引到
隐秘处刺杀。
杏花仙子说到最后,极是焦急,气息不继,立时又转晕迷。
众人大骇,姬远玄皱眉不解,奇道:“只是……只是金门山神为何要刺杀科大侠?”
英招沈着脸,霍然起身道:“此中原由,我们也都不甚了了。但当务之急是先救下科大侠
,否则大错铸成,必定引起金、龙两族仇隙纷争,天下更乱。”
众人想起龙神对科汗淮的痴情,无不深以为然,心中大寒。
当下英招急令巡卫通报白帝、王母,自己则与姬远玄、晏紫苏等人兵分数路,分头寻找科
汗淮。只有流沙仙子、灵山十巫等人留在殿中救治杏花仙子。殿外则加强警戒,由四百名
精锐卫士重重守护。
第十九卷 脱胎换骨
第四章 系铃解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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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扬,险崖峭兀,科汗淮随着那御卫在崖边峰顶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狂风卷过,
身后的脚印瞬间便被雪浪淹没。前方乱石参差,山势险恶,斜斜横亘的寒松被沉甸甸的白
雪压得“格格”直响,剧烈起伏摇摆,仿佛一个咳嗽的老人,随时都将跌入那深幽苍茫的
冰渊雪壑中去。
朝东南方远远望去,隐隐可见风啸崖的轮廓。那巨大椭圆的崖石随着风向缓缓旋转,发出
变化莫测的呼号怪响,时而如婴儿啼哭,时而似少女脆笑,时而宛如老人的叹息,时而仿
佛巨汉的怒吼……崖石之上,一座雄伟瑰奇的玉石楼台巍然而立,在虱雪里若隐若现,彷
佛仙阁幻景。
那便是闻名遐迩的金族圣景——风啸石。
听着那风石呼啸之声,科汗淮心中突然酸苦翻腾,蓦地停住脚步,旺旺地眺望着那雄奇壮
丽的景象,眼眶莫名地热了起来。
很多年前,他曾经在这风啸崖下与金神石夷苦苦相斗,虽遍体鳞伤,却终于挖得一颗小小
的风啸石,送给那美丽刚烈却又温柔似水的东海女子。为了那颗风啸石,他几乎命丧昆仑
,甚至险些与自己的一生挚爱反目分手,但对于此事,他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此刻故地重游,恍然若梦,许多往事突然如这狂风暴雪,缤纷扑面。他的耳边忽然响起那
年大雪之夜,自己在炎火崖边、碧纱窗下,为西王母彻夜低唱的歌谣:“昔我往矣,杨柳
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那时少年轻狂,街不知人生愁苦;两心相悦,倩正浓时,虽不能明见天日,却仍然快乐无
已,纵有悲伤迷惘,也带着青涩的酸甜。但弹指红颜,刹那芳华,十八年光阴如电。
此刻白发如雪,心如风啸之石,想着“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十六
个宇,突然觉得一阵彻骨的苍凉、疲惫与苦涩。
当下叹了一口气,淡淡道:“黄将军,这里壑深可埋骨,又有青松相伴,正是绝佳所在。
既要杀我,就在这里动手吧!”
“砰”地一声闷响,偏殿大门紧紧关闭,也将灵山十巫的争吵声摒绝在铜门之外。听着流
沙仙子与众卫士的脚步声越行越远,再无声息,杏花仙子方慢慢地睁开眼睛,瞳孔闪过一
轮绚彩妖光。
她倏然坐起,环首四顾,狭长的偏殿密室如黑暗的长廊,幽深不见底,每隔五丈乃有一个
小小的铜炉,跳跃着淡紫色的火光;左侧高壁上,凿了一排极密的微小通气孔,万千道白
色光线密雨急箭似的投射在右壁上。两壁镶嵌的夜明珠与玉灯石辉映着炉火与白芒,折射
出迷离万端的幽光。
沿着左壁,一排石床绵联铺开,每张石床上均盖着一个淡黄色的椭圆水晶罩,隐隐可见其
中朦胧人影、以及串串飞扬的彩色气泡。
杏花仙子飘然起身,鬼魅似的穿行于石床之间,一个接一个地仔细端详、查寻。
蓦一停顿,在一石床前立住,素手轻轻抚摩着水晶罩,唇角漾出一丝诡异而妖媚的微笑,
低声格格地笑将起来,喃喃道:“五德之身!五德之身!可算找到你啦!”
在那水晶罩内,静静地仰卧着一个俊逸挺拔的少年,英眉舒展,双目紧闭,嘴角挂着一丝
淡淡的温暖笑意,仿佛正做着香甜的美梦,正是近来名震天下的龙神太子拓拔野。
杏花仙子目光四下电扫,笑意凝结,森寒冰冷,娇俏的脸容在迷离的幽光中显得说不出的
诡异阴森。素手轻轻一推,将那水晶罩掀了开来,无数彩色气泡登时溺溺飘摇,在黑暗中
逐一破灭。
她樱唇微启,一道绚光登时破射而出,光芒越来越盛。
“噗”地一声,一个核桃大小的浑圆白骨从她贝齿红唇之间钻了出来,缓缓旋转,当空飞
舞。骨球离体的刹那,杏花仙子的眼神登时暗淡涣散,周身棉花似的瘫软,萎顿在地。
那骨球晶莹剔透,四周有七点绚光,跳跃吞吐,仿佛北斗七星。越转越快,倏地冲至拓拔
野的唇边,“格啦啦”一阵脆响,硬生生地挤入他的口中,咽喉登时鼓起老大一块。
当是时,“砰砰”连响,铜门洞开,偏殿内突然灯火通明,无数金卫怒吼着潮水似的涌了
进来。
那排石床上的水晶罩接二连三地震飞开来,笑声大作,数十人起身飞掠,将“拓拔野”包
围得严严实实,刀光剑芒、绚彩真气耀眼闪动,齐声笑道:“妖魔,你自投罗网,还不乖
乖束手就擒!”
“拓拔野”的体内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狂怒的厉吼,炽烈的青光轰然四射,“轰”地一声震
响,“拓拔野”的身体突然炸裂为万千碎片!
绚光团团鼓舞,一个青铜小鼎破光飞出,“呜呜”乱转,那骨球在鼎内狂乱飞舞,始终无
法冲出。
却听一人笑道:“汁老妖,这才叫作困兽之斗,飞蛾扑火!既然你自己急不可待地冲入炼
神鼎,又何必急着出来?”那人俊秀洒落,笑容温暖灿烂,赫然正是拓拔野!
在他身侧,雨师妾、应龙、夸父、姑射仙子等高手一宇排开,真气交错飞舞,将炼神鼎团
团罩住。
“嗡嗡”震响,铜鼎青光越炽,元魂珠幻彩流离,汁光纪的元神不断地发出凄厉怒吼。
夸父哈哈大笑道:“臭狮子脑袋,难道你是属蛔虫的?拼着死命往别人肠子里钻?哈哈,
真是笑死人啦!”
六侯爷笑道:“我瞧他多半知道我们饿得紧了,想要牺牲自我,所以冲到鼎里给我们熬一
锅骨头汤进补。”
人声如沸,姬远玄、英招、晏紫苏、流沙仙子等人挤入人群,见状无不大喜过望。黑帝元
神既已被困在炼神鼎内,九冥尸蛊便如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不足为惧。
姬远玄笑道:“拓拔兄弟神机妙算,这‘请君入瓮’之计真是妙极。不费吹灰之力,便擒
得蛊母妖魔,天下人当额手称庆。”
拓拔野笑道:“多亏了姬兄宝鼎,才能将这老妖死死困住。此外还亏得晏国主妙手无双,
将那死囚化得与我分毫不差,否则这老妖怪又岂会这般轻易上当?”众人拊掌大笑。
原来拓拔野苏醒之后,料定黑帝失败之后必不甘心,一定会想方设法寄体于自己的“五德
之身”,进而修练“摄神御鬼大法”东山再起。因此便设下圈套,将一金族死囚化作自己
模样,将炼神鼎置于其咽喉,等着老妖自动上钩,钻入炼神鼎中,而后一举擒获之。
晏紫苏笑吟吟地望着那急速旋转的元魂珠,又瞥望着远处石床上那昏迷沉睡的蚩尤,悲喜
交织,心底里只想着一个念头:待到老妖的元神在炼神鼎里化散之后,这元魂珠便可用来
承载鱿鱼的元神了。那时再以伏羲牙为他脱胎换骨,便可令他彻底恢复为本真之身……
这时,杏花仙子“嘤咛”一声,重新苏醒过来。秋波荡漾,瞧见四周密密麻麻的人群,突
然想起发生之事,登时晕生双颊,羞惭无已。
拓拔野微笑道:“仙子不必自责,若不是你带他到此,我们也无法这么快便将老妖擒获。
说起来你才是第一大功臣呢!”众人齐笑。
杏花仙子俏脸红透,更觉忸伲惭愧,见众人殊无怪责之意,芳心稍定。悄悄抬眼瞥去,只
见拓拔野与戴着面具的雨师妾并肩而立,如玉树临风,秀竹傲岸,果然如传说中那般俊秀
动人,一颗心立时突突乱跳起来。
英招笑道:“鱼已入网了,科大侠怎么还不回来?”
杏花仙子一怔,变色道:“你们……你们适才没派人去找他吗?”
众人齐齐一愣,面色陡然剧变,英招失声道:“什么?难道那御卫当真是金门山神所化?
”
众人原以为那不过是汁光纪的胡认言语,旨在调虎离山,引他们离开大殿,不想竟是真的
,一时方寸大乱。
雨师妾失声道:“糟啦!科大哥真元未复,又对金门山神殊不防范,只怕凶多吉少!”
拓拔野不容分说,蓦地抓起雨师妾的手,风也似的朝外奔去;一面大声叫道:“我们去找
科大侠。灵山十巫、流沙仙子,蚩尤便拜托你们了,务必让他脱胎换骨,平安无事……”
姑射仙子娇躯一颤,妙目中闪过担忧的神色。众人叫道:“拓拔太子小心!你经脉未愈,
切切不可动手相斗……”一齐追了出去。
等到群雄奔巨大殿之时,拓拔野二人早已骑上太阳乌,穿殿破空,冲入茫茫风雪之中。
※ ※ ※
寒风怒吼,雪花卷舞,那横斜巨松似被杀气所激,突然“喀嚓”一声断裂开来。
那“御卫”浑身一震,徐徐转过身来,冷冷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科汗淮微微一笑,心道:“她是金族圣女,最伯流言蜚语,绝不会在众人之前假我以颜色
;就算果真想要与我相会,也必定在夜深人静之时派遣青鸟传信,又怎会让卫士赶到玉螺
宫中呈帖相邀?”这些话他却只字不提,淡然道:“你虽然乔化得回然两异,刻意敛气收
神,但在如此狂风暴雪中行走,居然殊不摇摆、胆怯,怎会是寻常的圣女御卫?你的指端
杀气横溢,雪花未触即融,金族之中除了天犬神将,又有谁的真气如此雄浑充沛,直欲杀
我而后快?”
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苦涩与反讽之意,微笑道:“况且除了你,又有谁能将她的字迹模
仿得如此唯妙唯肖?”
黄炬细眼微睁,神光凌厉,八字眉轻跳不已,冷冷道:“既知是我,为何还要随我来此?
”
科汗淮淡淡道:“科某一生坦荡磊落,何所畏惧?这十八年的恩怨,也终需有个了断。”
黄炬瞳孔渐渐收缩,凌厉杀意如厉电闪耀,沈声道:“事关圣女清誉,昆仑兴衰,得罪了
。”双手一张,“砰”地一声,外衣、面具纷纷破碎震飞,露出真身。
右手紧握那青铜骨伞,徐徐张开,银光刺目怒爆。
※ ※ ※
拓拔野、雨师妾骑鸟急飞,朝着风啸楼低掠而去。
透过漫天风雪,忽然瞧见下方峭崖沿侧,雪地狼藉,一株横斜巨松进裂断折,周围巨石亦
震裂破碎,星罗棋布。裂面崭新,大雪街末完全覆盖,似乎片刻前刚刚发生了一场激烈的
恶斗。
拓拔野心下大凛,凝神四扫,却不见半个人影。雨师妾妙目忽地一亮,低声道:“我闻着
他的气味啦!他们定是往东边去了。”
拓拔野大喜,再不迟疑,立时驱鸟折冲,借助龙女天赋,循着那淡不可闻的气息,朝东面
狭长幽深的壑谷冲去。
霜风如刀,雪花扑面,银白色的峭壁险崖霍霍飞闪。
两人直冲壑底,隐隐听见那苍茫雪雾中传来气浪进击的震响,迷蒙中,道道青光炽芒纵横
飞舞,若隐若现。
两人又惊又喜,急速冲掠:同时取出“相思犀”,正欲与晏紫苏等人联系,告之详细方位
、情况,忽然大风呼卷,一道人影急电似的冲撞而来!
拓拔野一惊,五属真气蓬然进爆,自然而然地顺循五行相生之序闪电运转。岂料真气方动
,突然痛彻心肺,“足厥阴肝经”、“手阳明大肠经”及阴维、阳维等脉仿佛瞬间爆炸开
来,险些翻身摔落。
他与黑帝生死激战中经脉重创,五行之气无法循序激转。此刻运转真气,体内真气登时如
洪水决堤泛滥,相克相冲,将他五脏六腑、经脉骨骼撞得几欲断裂震散。
雨师妾大骇,曲臂回钩,奋力将他拉住;右手下意识地聚气吐力,气刀飞舞。但她真元未
复,真气颇弱,那人竟避也不避,一条黑色丝带倏地劈开气浪,迳直冲入。
拓拔野强忍剧痛,定睛一望,失声道:“是你!”两人心中齐齐一沉,隐觉下妙。“仆仆
”轻响,呼吸一窒,经脉尽数被封。
那人碧眼清澈,紫唇浅笑,黑衣丝袍翩翩飞卷,说不出的明丽华贵,正是水族圣女乌丝兰
玛。
她微笑不语,冰蚕耀光绫飘然飞卷,夺过“相思犀角”,塞入拓拔野怀中;纤手一晃,又
将太阳乌封印入断剑。
几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刹那之间,已将拓拔野两人捆缠一处,提着他们朝下急
电飞去。
乌丝兰玛提着两人急速下冲,瞬间便到了壑底雪地。风雪甚狂,四周白茫茫不可视物,只
能隐隐约约地瞧见前方远处人影闪掠,那道青光如矫龙飞舞云雾,见首不见尾。
拓拔野与雨师妾四目对望,动弹不得,又是气恼又是滑稽,苦笑不已。
若换了昨夜,他定可运转五行真气,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但眼下经脉重创、封堵,五行
真气不能循序相生运转,根本无法冲开经络、穴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水圣女将自己二人
拎小鸡似的提来带去。
人生际遇,瞬息万变,他果然只做了一夜的天下第一。
乌丝兰玛低头瞥了拓拔野一眼,似笑非笑,传音道:“拓拔太子,你不是喜欢躲在一旁偷
看么?我再成全你一遭吧!”默念“镜花水月诀”,释放幻光真气将二人一齐隐身,而后
提着他们,继续朝那青光闪烁处飘然掠去。
拓拔野听她言语,似是业已明白自己便是当日雁门山的蒙面少年。此女心机颇深,行事狠
辣果决,绝不在西王母之下,不知此番制住自己意欲何为?心下大凛,脊背一阵飕飕发寒
。
乌丝兰玛悄无声息地高低飞掠,穿过一片白雪覆盖的乱石、灌木,在山崖石壁后立定,从
石隙问望去,前方景象已颇为清晰分明。
只见科汗淮青衣飘舞,手掌翻飞,断浪气旋斩风雷卷扫。他真元未复,那碧翠气芒吞吐不
定,时强时弱,不甚稳定。
一个素衣老者挥舞青铜骨伞,鬼魅穿梭,铜伞忽而撑开,格挡刀芒;忽而并拢疾剌,眩光
如厉电飞扬。正是金族第六高手“天犬黄炬”。
两人身影交错,气浪进飞,声势极是惊人。一只巨翼赤犬盘旋奔腾,时时下冲飞扑,“榴
榴”怒吼声不绝于耳。
二人一大激斗正酣,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察觉远处多了拓拔野三人。
※ ※ ※
拓拔野、雨师妾越瞧越心惊,若在从前,此人当非科汗淮对手,但此时科汗淮重伤未愈,
真元虚弱,何况又有那天大在一旁干扰偷袭,恐难支持很久、风雪越来越大,拓拔野两人
凝神观望,忐忑不安,不知不觉中,已被大雪覆盖冻结,如两尊厚实的雪人冰柱,瞧不清
原来的面容。
“蓬!”科汗淮似是真气不继,青光气旋突然黯淡,黄炬大喜,低喝一声,青铜伞陡地暴
张,九轮白光如圆圈重叠,尖锥似的怒射而出,瞬间冲破断浪气旋斩,激撞在科汗淮的右
肩上。
拓拔野、雨师妾心下一沉,暗呼糟糕。却见科汗淮身子一晃,脸色苍白,气旋光芒陡然收
敛,朝后踉舱飞退。
黄炬哪容他喘息?细眼厉芒大作,急电追随,青铜伞霍霍飞舞,光轮气箭四爆怒射,如暴
雨雷霆,刹那之间将他逼得险象环生。
拓拔野大凛,猛一咬牙,暗自凝神,以意御气,一点一点地冲撞经脉,决意拼着两败俱伤
,也要冲开经络,救下科汗淮。
乌丝兰玛突然伸手按住他和雨师妾的头顶,传音微笑道:“拓拔太子,君子不语观虎斗,
你只管乖乖地看,可别轻举妄动。我胆小得紧,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心神一乱,说不定就
会伤了你雨师姐姐,那岂不冤枉?”
拓拔野又惊又怒,知她言出必行,当下只好收敛神念,伺机而动。
黄炬越攻越快,那青铜伞“呜呜”旋转,炽光怒舞,将科汗淮笼罩其中;万千道白气丝丝
缕缕地从四周山崖石壁飞腾而出,汇入那铜伞中,激撞起点点银光火花。
铜伞渐渐收缩,光芒越来越强盛刺目。
科汗淮如被万钧巨石所压,不堪重负,慢慢地曲身、低头,直至盘坐于地,就连双臂也无
法笔直地舒展开来。气旋从他指尖冲出,绕体盘旋,抵住铜伞的边缘,不让其合拢。
拓拔野大惊,知他尚在苦苦抵抗那阴阳九合伞的吸力,一旦被纳入其中,不仅元神封印,
肢体也会立时绞碎化为骨浆血水。
正自心焦如焚,忽听科汗淮沈声低喝,如暗夜惊雷,一道刺眼碧光突然爆涨,滚滚炸射,
直冲云霄。断浪气旋斩再次“出鞘”!
“轰!”巨响叠爆,万千气浪如银蛇乱舞,闪电纵横。
黄炬闷哼一声,碧光飞旋,青铜伞冲天脱手离甩;他身形剧晃,想要立定却强撑不住,蓦
地跌飞数丈,坐倒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雪地点点殷红。
科汗淮身形亦是一晃,倏地向后仰倒,青光气芒突然消失。
“咄!”白雪纷飞,冰块四射,阴阳九合伞笔直落下,插入不远处雪地之中,“嗡嗡”直
震。
原来科汗淮料定自己真气无法久继,是以孤注一掷,故意诱使黄炬全力倾压而下;压力越
大,反震力自然也就越大,科汗淮的真气被压缩在极小的空间内,蓄势待发,突然爆发出
极大的力量,形成狂猛无匹的断浪气旋斩,一举破敌。是可谓置之死地而后生。
拓拔野、雨师妾又惊又喜,登时放下心来。乌丝兰玛低咦一声,碧绿明眸闪过古怪的神色
,似是颇为诧异。
黄炬剧烈干咳,喘息着厉声喝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科汗淮轻轻擦去嘴角的血丝,微微一笑,道:“金门山神德高望重,对她又有厚恩,科某
岂敢有不敬之心?只盼神上能放我一马,便感激不尽了。”
黄炬细眼精光四射,瞪视着科汗淮,半晌方叹道:“好个断浪刀科汗淮!不愧为大荒五十
年后之第一人。老夫……老夫败给你了。”
他八字灰眉微微一扬,蓦地一拍雪地,沉声又道:“但你引诱圣女,触犯第一戒律,其罪
断不可赦!不是老夫不肯放你,实是天威难违。大不了老夫杀了你之后便自刎谢罪,与你
在黄泉路上做伴!”
话音未落,那天犬已狂声咆哮,朝科汗淮猛扑而去。
拓拔野大骇,方甫凝神运气,天灵盖陡然一紧,一股凌厉真气森然扑下,直钻心脉,耳畔
听到乌丝兰玛柔声传音:“乖乖地别动。”
当是时,“铮”地一声脆响,风声破啸,一弯青白色的耀眼刀芒飞旋怒舞,当空劈落,朝
着天犬雷霆急斩。
科汗淮、黄炬齐齐一震,失声道:“是你!”
天犬惊骇悲鸣,双翼电拍,倏然破空冲起,避让开去。
刀芒飞旋,在雪光辉映下闪烁着绮丽的艳光,赫然竟是西王母的刀形玉胜“天之厉”!
雪花卷舞,一道人影翩然飞落,“天之厉”悠然翻转,轻飘飘地悬在她的腰间。雪裘白裳
,玉胜摇曳,瓜子脸端庄秀丽,如霜雪凝结;典雅高贵,不怒自威,正是西王母白水香。
乌丝兰玛嘴角微笑,以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终于来啦!”
拓拔野心下又是一沉:“难道西王母是她叫来的吗?”蓦地猜到她要干什么了,惊怒更甚
。
西王母淡蓝秋波横扫,飞快地瞥了科汗淮一眼,闪过一丝复杂已极的神情,双靥泛起淡淡
的晕红;略一凝神,朝着黄炬翩然行礼,恭声道:“不知师父光临,水香接驾来迟,万请
恕罪。”
黄炬木无表情地摇头道:“老夫何德何能,岂敢再自居圣女师父?”
西王母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的恩德、教诲,水香一刻也不敢淡忘。”她语调
谦恭,声音渐转轻柔,听来更加悦耳。
黄炬“哼”了一声,冷笑道:“不敢当。你的眼里、心里当真有我这个师父吗?倘若如此
,又怎会有今日?”
西王母柳眉轻蹙,欲语还休。
天犬一溜烟跑到了黄炬身边,怯生生地望着西王母,喉中发出“呜呜”地哀鸣,巨尾摇动
,似是向她讨好。
黄炬冷冷道:“圣女殿下,你初登圣女之位时,身边极少朋友,常常和这天犬玩耍聊天,
把它当作最为知心的朋友。但适才,你一出手便欲取它性命,你……嘿嘿,对这忠心耿耿
的天狗尚且如此,对我这风烛老人又有什么念旧之心?”
西王母眼圈微微一红,低声道:“水香幼年丧父,初登圣女之位时不过七岁,族中许多人
瞧我不起,百般刁难,若不是师父支援、庇护,水香焉能有今日?这些年来,师父虽身在
昆仑之外,却仍时时刻刻暗中保护着我,水香叉何尝不知?在我心中,早已将师父视为生
身父亲一般,敬爱有加。偌大的昆仑,除了陛下,只有师父才是我唯一的亲人……”心中
激动,声音竟轻轻地颤抖起来。
拓拔野心中一震,想不到西王母竟也有这般动情的时候。
黄炬面色渐和,心下大软,叹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外冷内热,并非无情无义之人,
否则当日我撞见你和断浪刀相会时,你也不会放过我了。”
西王母眼波流转,正好撞见科汗淮凝视的眼睛,两人脸上微微一震,心潮激荡,百感交杂
,目光仿佛被磁石所吸,再也无法移转开去。
黄炬抚摸着天犬的脖颈,突然之间好像苍老了许多,叹了口气,道:“我老了,为了你,
将这个秘密守了整整十八年,已经疲惫不堪了!这些年来,想到保护圣女不力,心底便羞
愧难当。若不杀了断浪刀,我实在愧对族神、族人,日后羽化登天,也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
西王母动容道:“师父……”
黄炬摆了摆手,道:“今日我将断浪刀请到此处,就是为了做个了断。我和他之间,注定
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个壑谷。我若能杀了他,便能保住圣女清誉、本族太平;即便他
杀了我,我也是为捍卫圣女贞洁而死,可以坦荡无愧地离开尘世,再不用负疚自责。”
徐徐起身,凝视着西王母,淡然道:“倘若你真的当我是师父,就听师父一句话,杀了他
,向天神谢罪,祈求赦免……”
西王母轻轻一颤,脸色雪白,摇头道:“师父,你要我做什么都成,只有这一件绝难从命
。从前不行,现在不行,将来也不行!我这一生亏欠他实在太多了,请师父放过他吧!”
声音虽然轻柔依旧,但却是斩钉截铁,不容一丝转圜余地。
科汗淮全身一震,悲喜交参,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青裳猎猎鼓舞,雪花飘扬,到了
他身侧,纷纷随着衣襟节奏,悠扬地翻飞起伏。
百丈之外,拓拔野心中亦忽地一松,说不出的激动喜慰,忽然感应到雨师妾的传神意念,
轻轻地叹道:“有了王母这句话,科大哥这二十年的颠沛流离都不枉了。”
黄炬灰眉跳动,怒色一闪而过,长叹道:“你……你好糊涂!天下没有滴不穿的石,没有
透不了风的墙,你和他的事情,又岂止我一人知道!倘若还有旁人知道这秘密,你……你
……”
科汗淮微微一笑,忽然淡淡道:“金门神放心。无薪何以燃火,无风何以成浪?只要科某
消失不见,流言蜚语终究也只是流言蜚语……”
拓拔野一凛,不知他所言何指,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突听乌丝兰玛笑着传音道:“拓拔太
子,该你出场啦!”随即大声叱道:“何方妖魔,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拓拔野大吃一惊,暗呼糟糕。她这般轻描淡写地推卸栽赃,实是恶毒之极。如此一来,黄
炬、王母必然认定他们适才在一旁偷听聆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自己倒也罢了,只怕
会连累科汗淮、雨师妾重新陷入生死攸关之境。
正自惊怒,只觉脚下一空,蓦地被她抛了起来,和雨师妾一齐平空横飞,摔落在前方雪地
之中,冰层四溅。
天犬狂吠,黄炬厉声暍道:“谁?”蓦地一张手,将插入雪地的阴阳九合伞隔空拔起,收
入掌心。“蓬”铜伞暴张,银光四射,九道炽光气浪疾撞拓拔野二人。
气风鼓舞,拓拔野腰问珊瑚笛受其所激,忽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科汗淮耳廓一动,神色微变,叫道:“神上手下留情!”衣袖飞舞,“哧”地一声,断浪
气旋斩轰然鼓舞,碧光横扫,硬生生将那九道银光震碎开来。
“仆仆”连响,气浪进爆,拓拔野、雨师妾周围的雪地接连炸裂,二人忽觉经脉畅通,气
血奔流无阻,“啊”地一声,一齐跳了起来。身上覆盖的冰雪也被震得簌簌飞扬,露出小
半面容,急忙伸手盖住。
乌丝兰玛将他们抛出之时,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经脉已楷稍解开,此刻再被两大高手的
气浪推撞,登时贯通。
外人乍一瞧去,丝毫看不出他们的经脉曾被封住,倒像是他们心虚张皇,被打了个猝不及
防。
乌丝兰玛传音笑道:“拓拔太子,何不再蒙起脸面,故弄玄虚?”话音未落,翩然飞至,
蓦一顿身,故作诧异道:“水香妹子、金门神上、龙牙侯,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适才听
说金门神被妖魔附体,掳走龙牙侯,急忙追来找寻……现在大家无恙,我也就放心啦!”
秋波一转,指着拓拔野叱道:“何方妖魔,还不跪下受死!”冰蚕耀光绫如黑云飞舞,滚
滚卷扫,漫天白雪登时进散开来。
昨夜乌丝兰玛拆穿烛龙的义举,曾使拓拔野对她的印象一度改观,暗自将她视为盟友;但
以此刻观之,她对自己、科汗淮、龙女的敌意并未因“同仇敌忾”而稍减。
但是她为何要如此陷害自己呢?难道仅仅是那夜在雁门山下,听得她的秘密、破坏了她的
计划吗?昨夜她方甫与烛龙决裂对敌,理当收拢人心,广结同盟才是,何苦在这等关头与
自己结仇、与龙族交恶?倘若王母、黄炬一怒之下当真杀了他灭口,誓必引起四族同盟的
分裂,对于乌丝兰玛又有什么好处呢?以她之狠忍果决,当不至于鼠目寸光若此,为泄私
愤而不顾大局,其中莫非还有什么玄机吗?
这些念头飞快地在拓拔野的脑中交迭闪过,一时间难以索解。
情势危急,不容多想。当务之急乃是尽快与龙女一齐离开此地,否则一旦身上的冰雪消融
落尽,露出庐山真面目,那便糟之极矣。
但此刻体内真气岔乱,稍一运气,立时痛入骨髓;又不能以天元逆刀或无锋剑等神器抵挡
,以免泄露身份。唯一的方法便是转动“定海神珠”,因势随形,伺机逃之夭夭……
思付间,西王母、黄炬身影飞掠,气浪凌厉飞舞,左右夹击攻至。冰蚕耀光绫、绕指柔真
气、阴阳九合伞倏地交织成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包拢而下。
刹那之间,他们已身陷当世三大高手的合围之中。
忽听科汗淮传音喝道:“快走!”青光一闪,一道气旋如碧浪飞卷,苍龙缠腾,瞬间破入
气网光幕之中,朝拓拔野冲撞而来。
轰隆震响,幻光流离,那柔韧交缠的三股气浪登时涣散开来,彩芒逸射。他这一记气旋斩
看似劈向拓拔野,实则为其解围开路。
拓拔野大喜,再不迟疑,聚意凝神,蓦地抓起雨师妾的素手,反转“定海神珠”,藉着四
股真气互撞之力,倏然翻腾飘卷;如风中落叶,浪里孤舟,有惊无险地从层叠鼓舞的气浪
之间穿掠而过,飘匆悠荡。
当是时,“轰隆”巨响,左侧峭壁簌簌震动,冰石雪浪滚滚崩落。漫天白芒雪层中,一道
人影如闪电横空,倏地俯冲穿掠,直扑拓拔野。
拓拔野、雨师妾心下大惊,待要闪避,却听那人哑声暍道:“跟我走!”眼前一花,呼吸
滞窒,经脉瞬间被封;继而肩头陡然一紧,已被他双手钳抓,冲天飞去。
其势迅疾如电,身法诡奇如妖魅,赫然竟是那日在南渊崖畔劫走窫窳的神秘人!
西王母又惊又怒,暍道:“是你!”呛然脆响,“天之厉”破空怒舞,雷霆飞斩。乌丝兰
玛、黄炬亦闪电出手,如影随形。
那人哑声长啸,御风飞冲,竟抢在三股气浪冲到之前奔窜出百丈开外,瞬息消失在茫茫雪
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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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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