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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生 花 笔2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Feb 16 10:47:32 2005), 转信

昔昔。他持了那支笔,立于窗下颠倒自道。日光耀目,眼前渐闪烁无数光圈。大圈小圈,
圈圈相结。 

  昔昔。是你么。你应我一声昔昔。 

  他拈了笔,虚悬纸面。但,半晌过去,臂已酸麻,没有现出他预想中的那两个字。 

  朗哥。 

  他默诵子夜歌。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这唤非虚空,然笔无声。 

  紫湘管。斑斑点点。是一支这样寻常的笔。颀长身躯,不见云气海岚,凤翥鸾翔。闪
银的暗纹,织就那梦里霓裳。 

  或一缕诗魂,已深藏管中。 

  无从再睹她的容颜。 

  (朗哥。以后我会在你身边。你好,我就好。) 

  三年后。秋闱尽,大比结。 

  金榜最顶端,众星捧月,灿灿托出一个姓名:罗天朗。 

  今科的状元郎。举国上下,无不知闻。这极致的荣耀。 

  其实并无太大意外。罗天朗,江北才子,这二年锦绣篇什,浪涌云生,早播于海内。
赫赫的文名,名动朝野。一篇《碣石赋》,曾令天子击节。月中折桂,不过是一个时机而
已。 

  传说殿试那日,新科进士奉旨作诗,炷香为刻。他蘸毫落纸,手不停挥。香未过半而
卷已呈。诗虽应制,才实纵横。那祥麟威凤之致,奕奕煌煌。 

  不枉了一篇碣石朕亲许啊!金殿尽头,天子的声音传来。 

  才二十三岁。状元郎,红袍金花,打马游街。 

  得得的蹄声里,春风劲疾。但未曾吹花。 

  旃摩寺。 

  京师名寺。没人想得到,新科状元,正风光无限,竟会在此。 

  不在酒楼买醉,不在妓寨观花,也不在宰相府学士府投刺拜谒,谋一个朝中有力的“
恩师”。 

  他一身素服,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口中喃喃祝颂。面前,金身的佛,遥遥下视。
 
  它那样高。仿佛尽知人间悲喜,却从不予理会。 

  施主,非是老衲有意推脱,敝寺实不能为贵表妹祈福超生。一旁,大殿幽深处,旃摩
寺的住持长老说。 

  为什么。 

  阿弥陀佛。施主。实不相瞒,贵表妹并非凡人。她原是三十三重天界的捧砚天女,专
司人间才艺文章之事。此番早夭,乃尘劫已满,本当回天界复职才是。 

  那她如今…… 

  据施主所说,她的元神如今附于笔中,助施主成名夺魁。阿弥陀佛。看来天女已生尘
念,恋恋未肯归位。尘缘深重,尘孽不了。我佛慈悲。长老庄严正色,口宣佛号。 

  这……长老,我不想她为了我浮沉人世,魂魄漂泊。还请你大发慈悲,度她元神归位
。 

  施主,老衲适才已然言明,非是不愿,实是不能。天女之灵不能归位,乃她自身心之
所愿,并非外间孽力阻碍。她既颠扑不破这俗缘爱结,佛力再伟,亦不能度化。施主,一
切缘法,顺其自然。长老肃然端坐,不再开言。 

  他颓然行礼。离去。 

  临出门前,留下一只锦盒。长老,还有一事相求。烦请长老替我在佛前燃一盏长明海
灯,日夜勿令熄灭。盒中银两,乃香油之资。他顿了顿,自语道,便算是不能为昔昔超生
,我也要为她祈福。她对我的恩德,我此生也报答不了…… 

  他跨出大殿。 

  阿弥陀佛。这世间,恩仇难明。 

  外面耀眼的阳光令他微微趔趄。怔忡间,隐约听得长老的言语自深殿里飘出来。
 
  猛回头,殿门已合。 

  他受职翰林院。成为本朝最年轻的翰林老爷。 

  年轻,却担重任。最要紧的文诰,最庞杂的典籍,无不由他主持编纂修拟。文字华瞻
,识见真灼。而每逢同僚相聚,或节间伴圣饮宴之时,闲情诗词,他亦逸兴遄飞。风云月
露,沧海鲲鹏,无不信手拈来。 

  这绝世才情,一时无两。 

  他备受圣上器重。甚至开始依赖。任何吃重棘手的文典之事,大臣们总是听得金殿上
习惯地传来一句“问罗翰林去”。 

  他被比作李白,班固,庾信,谢朓。 

  无数年长同僚话里话外,向他微露结亲之意。 

  少年才俊,本有掷果盈车的艳福。何况自古文人多情。 

  话里话外,他拒绝了一家又一家。他仿佛无意室家,只一心扑在书山墨海中,便足此
一生。官服在身,他的脸上,有正楷端书般的肃然。 

  这样又过了三年。 

  他二十六了。一个个盼得佳婿的同僚都绝了念头,也再无人敢向他提亲。眼看要与笔
墨为伴,终老一身。(有没有人注意到,相伴他的,其实只有一支笔?)
 
  直到端娘出现。 

  庙门口,青呢小轿落地。那女子着流黄衫子湖色裙,淡蓝半臂,妃色线挑绣一支半开
的杏花。 

  清丽其容,端庄其品。她冉冉凝凝,若一朵祥云,进了庙门。 

  他乘轿经过。恰正掀了窗帷观看街市。只一眼,神魂俱定。 

  轿子已走过了一条街。他的窗帷还没有放下来。 

  韦端娘。大学士韦畅之女。年十九,未字。因母恙,每月初一十五,必来上香。 

  他探访的结果。韦畅一年前曾向他提亲。当即被他拒绝。但,当时他怎知端娘是这样
的? 

  她是他命里的魔星。茶饭不思,梦魂缥缈。 

  晚饭只喝了半碗汤。他和衣倒在床上。短短几日,瘦得衣服都嫌宽了。但,白日里韦
畅的脸色,阴沉沉的仍在脑海。 

  承罗翰林下顾。小女资质实是庸劣,不堪服侍您这样的才子!……自然,一年前韦畅
向他提这事时,他想也不想,一口回绝,那光景委实伤人。任谁也会记恨。他完全理解他
的态度……只是,他怎么办呢? 

  他不能没有端娘。二十六年。他未曾懂得相思的滋味,竟是这般难捱。满目是她的容
颜,遮天蔽日。他在她的笑靥里辗转,前无去路。 

  夜漏嗒嗒,似小小的牙齿轻叩,一口口啃进骨头里去……呵,这相思,捱不到天明!
 

  他翻身下床。 

  ……昔昔……求你!这对我很重要!……他持笔祝颂。玉版笺,一片雪白。 

  一字未落。紫湘管纹丝不动。她在怨恨他的忘情吗? 

  昔昔,我知道你不高兴。可是……我真的爱她,帮帮我昔昔,从小到大你一直肯帮我
的,是吗?昔昔,帮我这一次……没有端娘,我真的不能活!…… 

  笔,轻微地抖动了一下。 

  落笔如飞。一气呵成。 

  一封文情并茂,不卑不亢的书简。其意挚,其理明,其文丽。给足了韦畅面子,结亲
的诚意,对小姐的仰慕,铁石人也动容。 

  昔昔,谢谢!谢谢你!他惊喜交加,等不及天明,即刻出房,唤童仆送与韦学士去。
 

  (朗哥。你可知道,没有你,我也不能活。罢了,你好,我就好——) 

  无人的房里,笔静静地搁在笔架上。毫端忽而滴下水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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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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