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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Jason (大选之后,还是总统么?), 信区: EduInfo
标 题: 访上海财经大学校长谈敏:拒绝克隆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Nov 27 11:38:30 2004), 转信
访上海财经大学校长谈敏:拒绝克隆
离开上海到安徽“插队落户”时,谈敏相信,自己的双手可以改变一切。想用“插队落户”方式证明“出身不好”的自己并不是最差的谈敏,最终成了“插队落户标兵”。今天,他坚持平等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作为“血统论”的殃及者,他对“平等”有切身感受。(摄影/李清川)
“这和我的经历有关。”对很多问题的阐述,谈敏会以此话开篇。
在离开上海“插队落户”时,谈敏和他的伙伴们立志到中国最艰苦的地方去。他们相信,用自己的双手可以改变一切,对于出身不好的他,这也是“接受再教育”以及“证明自己不是最差”的不多方式之一。于是,安徽和县最偏僻的山村,记录了拥有火红理想的谈敏,投身朴素实践的2000多个日子,也激发了这位“插队落户标兵”的相关感悟。
离开二十多年了,他仍会想起那里朴实的村民所给予他的尊重。
谈敏的大学之道,在于为青年人诸多的发展可能创造一种环境。在他的构想中,理想的这个环境是宽松的,自由的,同时又不乏导向作用。事实上,他不希望狭隘的环境扼杀学生的勃勃生机,也不希望学校教育是克隆产品的生产线。在有关学生培养的很多问题上,他都坚持“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也是中文系毕业的他后来师从著名经济学家胡寄窗教授、专注于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的原因。
他同样坚持的原则还有,平等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他的学生们。作为“血统论”的殃及者,他对“平等”有切身感受。所以,每一次毕业典礼上他都会重复着相同的祝愿,“祝每一位毕业生取得成功”。这并非客套,成功是什么也在其次。
事实上,谈敏的语调一直很平缓,使我倍感轻松。
记者:看您的资料我有点奇怪,您本科读中文,后来读经济,这种转型是主观的选择,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谈敏:这实际上跟我们这代人的经历有关。我高中还没有毕业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所以在文革期间,包括在安徽插队落户的6年时间里,各种各样的闲书我都读了。那时能有读大学的机会是根本不考虑专业学科的,在文革期间能有机会就很不错了。
就我个人而言,对经济学的兴趣是从读马克思的《资本论》开始的,主要还是对理论经济学的兴趣。文革以后,研究生的报考中我就选择了经济学。我现在从事经济思想史专业,这和我读的中文有一些关系,我当时的导师是胡寄窗老先生,他的一个很重要的贡献是在中国经济思想史的古代部分,是他建立起这个学术思想体系的,而这个体系是需要从大量的古文献中寻找关于中国经济的史料,这样,我读这个专业既可以满足了我对经济学的兴趣,同时它需要的古文基础与我之前读的中文有了一个结合。
记者:中文专业和经济学专业的结合,对您从事的研究应该很有帮助吧。
谈敏:这是人的生活机遇与兴趣结合的问题。
记者:您插队落户在安徽的哪个地方?
谈敏:在安徽和县,和马鞍山隔江相望。
记者:插队落户的地方条件很艰苦,和上海没法比,你有失望吗?
谈敏:走到今天回头看,才知道这条路有这样一个出口。但置身于当时的环境中,并没有估计到未来有什么其他的希望。当时我只是想,我有这个兴趣,即使没有前瞻,能预料到后来能考大学,书,还是要读的。人生的变数有很多,从这个意义上讲,或许和我们现在的素质教育也有某种联系。
文革期间搞“上山下乡”,尽管对知识而言这个运动始终是倒退的,但对个人来说还是个锻炼。在这个环境中,追求个人的兴趣,有意识地学一些自己感兴趣的知识,无形中培育着自己,在那个时代,你不可能看到自己将来具体要做一件什么事情,但培养这种素质,对人的耐力以及坚韧性的培养,对后来的人生道路是有作用的,会提供很多的可能。
记者:人在选择一条路之前,是要有很多铺垫的。
谈敏:人生的路不能走得太狭窄,具备某些素质可以在将来的日子里获得很多机会。选择走一条路,你可以做很多铺垫,这个铺垫包括你的专业知识很扎实。但人是综合体,在走一条路时需要各方面的素质,需要多方面寻找支撑。比如在和人的交往中,你是否能表现出一种坚韧的性格和对事业的责任心,这些似乎和专业知识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却是很有用的。
记者:您刚才讲到人应该具备一些素质,您的这些素质是在哪个时期形成的呢?
谈敏:这跟我们这一代人有关系,我们生活的年代,国家这条路走得都比较坎坷,我们的个人经历往往也比较坎坷,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经历过上山下乡,经历过很多运动,总的来讲,我的体会是,往往在我们感觉最艰苦的时候对自己的锻炼也最大。
记者:6年插队落户的时间不短,保持长久爱好也不是因为您的目的性很强,这样难免会失落。您有失落的时候吗?
谈敏:我们当时是一个集体,是插队落户小组,在这个小组中,我是属于那种家庭出身不好的,当时还有种阶级观念。从我心底里,我不相信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就注定我是最差的,我想通过农村生活,通过自己的学习和劳动来证明自己不是最差的。
当地的村民认为我是个文弱书生,来这里也很不容易,所以对我们都很照顾。我当时觉得和大家一起在农村干活有荣耀感,我们的小组是安徽省的先进集体,我是插队落户标兵,我觉得这是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最差的一个方式。不过,确实也有沮丧的时候,因为我的出身不好,在选拔参军、当工人、上大学时,我都没有机会。
当时把人的出身划分成等级,我这个等级属于社会最底层,是由于家庭出身不好的背景所决定的。但面对别人鄙夷的目光和言谈时,我想我自己不能自暴自弃,因为我不相信我是最差的。后来读大学,做了校长,我都不能让学生感觉到有这种天生的差别,学生对我来讲都是一样的,进来的每个学生所面对的机会都是均等的。我在开学典礼和毕业典礼上都说一句话,“祝愿每一位学生都获得成功。”我们没有一个同样的标准来衡量成功,赚了钱叫成功?当官叫成功?自己能有所发展,对社会有着自己的贡献都是成功的。因此我反复地说要让每个学生都成功,而不是停留在少数学生身上,这可能也和我的经历有关。
记者:您刚才也提到,当地的村民和干部都能平等地对待您,那您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什么呢?
谈敏:农民最宝贵的就是朴实,民以食为天,他要在自己的工作中解决一家老小的吃饭问题,这对于任何参与其中的人来讲都很有感触。他们很朴实,从来不会去看你家庭出身不好,他是通过你的工作来做出判断的,通过你的劳动和言谈来做出判断的。所以,跟农村的很多农民我们都是很好的朋友,他们很帮助我们,不会干的活他们都会来教。我们是人民公社和大队生产的集体劳动,我觉得这种朴实和一视同仁,这种最原创意义上的人与人的交往过程很轻松。
记者:那个地方您回去过吗?
谈敏:回去过,但不多了,那是安徽和县最偏僻的一个地方,选择那里与我们插队小组的志向有关,当时我们想要到一个最艰苦的地方。青年人有一种激情,我们觉得自己去了可以改造世界,把贫困的地方改造过来,后来发现这个想法很幼稚,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都得到了锻炼。
记者:作为校长,您对您的学生有什么希望?
谈敏:作为大学的校长,在理念上,对大学生有什么希望呢?这是根据大学本身的责任以及使命相关的。我们要为学生创造一个比较宽松、自由的环境,同时要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引导方向。在这个环境中,通过从教师那里,通过同学间的相互学习交流,来感受社会的大背景和大环境,既能受到教育,又能相互教育,最终养成自己教育的习惯。
我们要创造这样的环境,包括专业学科的设置,师资队伍的培养,我们要提供这个大环境,但不要考虑要把学生具体塑造成什么样子。他们要有自己的个性,他们要在这个环境中受到熏陶,形成一个人的基本的价值观念,掌握一种寻求知识的方法。但具体到他究竟学到什么,究竟将来做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就决定了我们创造的这个环境不能太狭隘,不能太呆板,否则会扼杀学生的勃勃生机,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冲动,有好奇的个性,你可以去引导他,但别想要用一个模子去克隆。我觉得这就是我们大学校长应该做的事情。
记者:您更喜欢那一类的学生?
谈敏:我既是校长,又是博士生导师,所以我能感觉到这里面有一种奇怪的现象。从我们学生考评的整个制度来讲,目前检验的是学习成绩,按照这样的检验标准来说,学习成绩好,分数高的总是老师欢迎的,包括校长也喜欢。但我作为博士生导师,我更喜欢的是能在课堂上提出独立见解的人,他能在以后的博士论文中,无论从选题还是构思、写作,都可以与众不同,这又是我感兴趣的。其实这两者之间是可以结合和协调的,但是也有矛盾,我们要处理好的就是这种关系。
记者:那您在做学生的时候是什么类型的,是您今天喜欢的这种吗?
谈敏:应该说,在文革之前,我算是个很调皮的学生,但在文革之后的读书,我是个很刻苦的学生。这也和经历有关,我觉得在文革中耽误了很多时间,所以就很珍惜。我们常说,老三届读书是最刻苦的,不象现在,按部就班,一步步上来,没有什么障碍,起码是在共同的轨道中走。这样也未必不好,不同时代的人的信念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接触的环境也不同。
记者:财经类院校的数量还不少,是不是在财经类院校内部也包存在生源的竞争?在学科建设和发展的竞争中,上海财经大学最大的优势在哪里?
谈敏:作为财经类院校,上海财经大学还是有些特长优势的,我们最大的优势在于我们是一所独立的财经院校。上海财经大学的历史渊源是1917年 7月创办的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商业科,到1932年我们已经是独立的商学院了,定名为国立上海商学院。这其中有件很有趣的事情,我们本部是在南京,但我们开始办商学院的时候,就决定办在上海,一方面是考虑到在上海有可能吸收到商学院的教师,另一方面,上海商界可以提供更多实践的机会,因为商学院的一些教育一定要通过实践来实现。
我们第二个优势也跟传统有关。50年代初,华东地区20余所高校的商学院或财经系科相继并入,我们就成为华东地区唯一的财经类高校。应用经济、工商管理和一部分的理论经济的教授都并到了我们学校,而且这些老先生绝大部分是从国外回来的,在计划经济下的实践中没了施展的舞台,但在教学中却能发挥他们的优势。我们学校的会计系是最强的,1952年院系调整后,教授和副教授就有100多位。
第三,我们意识到财经学科需要大量的其他学科的支撑,很多是高科技的数理知识,不仅要定性,还要定量分析,所以现在我们的学科有经济、管理、法学、理学、人文等。
另外,我们学校研究生的比例也很高,研究生数量不仅是学校层次的问题。本科教学和其他综合性院校相比较,我们的交叉不是很大,存在着一些不利因素,但在研究生这个阶段,我们能发挥自己的优势,理科背景的,法律背景的都可以到我们学校来,经济管理只是其中一个部分而已。
记者:您觉得上海财经大学的学生和其他学校的学生比较,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谈敏:我们学校的学生经济意识比较强,对一些事情和问题,比较注重从经济的角度去分析。此外,他们的应用能力比较强,企业觉得他们上手比较容易,这都是与学科安排、老师教学,一代代积累而成有关的。我们注重从学生的长远发展计,从学生将来成为企业的领导者出发,灌输他们要有理想,要有人文关怀,要摆脱眼前利益,要目光长远。在全球化趋势加强的背景下,我们的学生必须要有全球的眼光,要有国际视野要讲究合作,尤其是企业内部团队的合作,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系统在做,需要大家共同完成,此外诚信尤为重要。
记者:前一阶段大家讨论比较多的,是关于会计的诚信问题,我知道,会计专业是财经大学强势的专业,我很想知道作为学校的最高管理者,您对即将走上社会、从事相关行业的青年人有什么衷告?
谈敏:我想,这是外在制度和内在操守的问题。我希望能有一个外在制度性的内容去规范,同时大家要有内在的操守,这是一个诚信的问题。其实,这种关于人的本质的问题是不断进化的,关于道德伦理的内容需要不断完善。
记者:在管理和学问之间,您能兼顾吗?
谈敏:我现在基本上是一边从事学校管理工作,一边从事科学研究工作,在这个过程中,1988年之前还能做到两者兼顾,但1988年做了党委书记,1989年兼任校长之后,花在做学问上的时间就很少了,主要精力都在管理工作上,做学问就成了副业。
但我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做了管理工作之后,无论多累都还要抽时间看看书,现在看书看得很杂,不仅要看专业方面的,还要看管理方面的一些书,利用闲暇时间尤其是周末和假期也做些研究,这已经成了习惯。其实做管理也是一门学问,只是方式不同,因为学问是触类旁通的。
记者:您有什么爱好吗,现在还坚持吗?
谈敏:体育活动还可以,首先是亲历亲为地参加体育活动,到现在还保持下来的就只是观赏了,但每年暑期还能游几次泳。
谈敏:
1949年9月生于上海市。
1977年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1983年毕业于上海财经学院,获经济学硕士学位,并留校任教,1989年获经济学博士学位。历任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学系副主任、校长助理、副校长、党委书记。1998年起现任上海财经大学党委书记兼校长,是中国经济思想史学会会长。
自1980年考入上海财经学院攻读硕士学位起,师从我国著名经济学家胡寄窗教授,从事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和教学工作,有著作《中国财政思想史》、《法国重农学派学说的中国渊源》、《新中国经济思想史纲要》,主编出版了《新中国经济思想史丛书》、《中国财政思想史教程》、《中国经济学图书目录 (1900-1949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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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在你出生之前,你的父母并不像现在这般无趣,他们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忙着
付你的开销,清洗你的衣服、听你吹嘘你有多了不起。
所以在你拯救被父母这代人破坏的热带雨林之前,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态度。
8. 学校里可能有蠃家有输家,人生路上却还言之过早。
学校会不断给你机会,真实人生中却完全不是这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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