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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rsy (写作中。。。), 信区: Green
标  题: 我在黑暗中29 炼狱所在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Feb  5 10:50:50 2004), 站内信件

第29节 炼狱所在 本章长:4484字节
发表时间:2004-1-30 22:40:00 最后修改时间:2004-1-30 22:40:00  
 
    我在国际政治学院的培训告一段落后,我的上级告诉我,我将作为一个领事官员,到
朝鲜第二大城市新义州担任侨务官员。当然那只是我的掩护身份,和我们在朝鲜的一大堆
贸易公司的雇员相比,这种掩护身份多少还让人有点安全感,因为即使两国安全情报机关
剑拔弩张,倒还不至于因为逮捕对方间谍,而公开损害两国外交关系。在我赴任朝鲜之前
,我在亚洲司东北亚情报处的上级召见了我,这个时候我才知道我这个早已经被南北朝鲜
情报机关熟知的中国特工身份其实也只不过是我们这次大胆的隐蔽行动的掩护身份而已。

    我又一次跨出国门,带着些许沉重,踏上了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国土。我们和
朝鲜的国家间关系表面上一直表现得不错,因此按照两国两党之间的协议,两国驻对方的
大使都是各自党的中央委员会委员。尽管如此,这种表面上的和谐和亲密在领事馆的设置
上却很容易被揭破。我们在平壤设有大使馆,在朝鲜三个直辖市之一青津设立了总领事馆
。但是因为两国拘泥于设置领事馆的对等性,抑或是因为中国在朝鲜边境地区的存在引起
了朝鲜劳动党的猜忌,朝鲜拒绝中国在新义州设立总领事馆的要求。
    新义州是朝鲜第二大城市,位于朝鲜西北部,隔鸭绿江与我国丹东市相望。长期以来
,新义州作为沟通中朝两国经济贸易往来的重要口岸获益甚多,新义州的居民是全朝鲜最
富裕的,城市经济发展水平实际上超过了朝鲜第一大城市平壤,即使在全朝鲜因为天灾人
祸而遭遇全国性的饥荒和经济困难时,新义州的居民的生活仍然没有受到实质上的影响,
相反很多从事边贸的“商人”(朝鲜禁止人民从事“投机倒把”活动)还因此大获其利。
由于有大量中国公民到新义州进行旅游和商贸活动,在这样一个城市设置总领事馆管理侨
务远要比在朝鲜东北部的青津设立总领事馆要有意义的多。
    但是,朝鲜人却以各种理由阻挠我们在新义州设馆,我们只好委曲求全,在当地设立
了由驻平壤大使馆领事处管理的办事处(级别比总领事馆要低很多),我的身份就落在这
个办事处里。我的工作是联络新义州的社会安全部门(相当于我们的公安部门),保护我
们在朝鲜的侨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当然我还在中朝商会(促进中朝贸易关系的民间组织,
成员是我国在朝商人)在当地的办事处挂了个名。
    对我而言,朝鲜是一个很陌生的国家,即使事先从各种媒体和培训资料中知道了不少
关于这个国家的背景知识,在这个有些破落和带有敌意的国家里,我仍然感到了失落。这
是一个能够让我们的父辈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候那段岁月的国家,就像我们在越南能够看到
几乎所有改革开放初期发生在中国的事情一样,我的出生避开了我们今天认为是荒唐岁月
的年代,也避开了改革开放初期那段激荡和混乱的岁月,因此我对这两种生活模式都很陌
生,我不知道该抱着什么样的态度来审视它们在另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里的痕迹,尽管我知
道我没有必要审视这些东西。
    在度过了世纪之初的困难时期后,朝鲜的经济多少有了点起色,当然这仅仅是相对于
荒凉饥馑、饿殍满地的时候而言的,和鸭绿江那边的中国相比,金正日政权宣称的10%以上
的经济增长率给朝鲜带来的变化简直不值一提。不过,新义州与朝鲜内陆地区那些安静的
农业垦区相比终归是有一点不同的,这里的人民比我后来在其他地方看到的朝鲜人面色和
穿着要好,这里的汽车、楼房要多得多,道路要宽阔得多。朝鲜人对于形象工程的热衷远
远超过了我们,他们的道路修建得十分宽阔,俄罗斯风格的楼房修建的也很有气势,国营
商店里的货物也来的丰富。停电现象很少出现,因为朝鲜电力部门要优先供应此地的企业
电力。在异常活跃的地下商贸圈里,我们能够用人民币买到从对岸走私来的货物,价格还
算便宜,特别是当我们使用人民币的时候。这也就是为什么新义州可以在不依靠国家投资
依然能够成为经济发展最快、人民生活水平最好的城市了,我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朝鲜人怎
么看待新义州人,会不会也用和我们过去看待居住在上海和深圳的那些先富起来的人一样
的眼光?
    我们的办事处在当地的“高尚生活区”,也就是说党政官员居住地附近有自己的房子
,我们的宿舍很宽敞,也很舒适,通过卫星接收器,我们的电视机里也有中央电视台、凤
凰卫视以及几个地方台的频道。尽管生活上我没有太多的不适应,但是我仍然感到了这个
陌生的国度里某种程度的压力。那是来自朝鲜安全机关如影随形的监视网的压力。和中国
过去的国家安全体系一样,朝鲜的刑事警察机关和国家安全机关结合在了一体,社会安全
部门是朝鲜最主要的安全机构。这使得朝鲜人可以将遍布全国的治保力量和民警力量也用
于构筑起强大的监视网。
    在朝鲜,你搞不清楚周遭那些注视着你的眼睛是来自高度警惕外来者的朝鲜普通居民
,还是来自社会安全部的特工们。对于一个刚刚受过严格的反监视训练的特工来说,很多
信息都被当作我被密切监视的征候,其中也许有很多是虚惊。但是不管怎么说,有3辆一直
在我附近转悠的白色小汽车却无疑让我感到了不快。作为间谍,特别是合法间谍,我当然
要学会适应这方面的环境,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常驻城市地区,这多少让我有窒息的感觉。
我来朝鲜当然不是担任指导员或者交通员的,以我的年轻足以害死很多在这里的我方特工
。实际上,我很卖力地从事着我的侨务官员的工作,我的热情程度甚至超过了很多来自外
交部、国务院侨办的官员。当然,朝鲜人肯定不会因此把我当作普通外交官,而且总局也
似乎不介意他们注意到我的身份。我到朝鲜不久,从总局接到的第一项使命就是参与实施
中朝两国之间的被捕间谍大交换行动。
    这始源于两国情报机构数年前达成的秘密协议。2010年,由于总参二部一名负责朝鲜
事务的中校军官为朝鲜劳动党调查部的间谍策反,导致我们与朝鲜境内的一个秘密电台被
朝鲜社会公安部发现,朝鲜人秘密逮捕了与这个电台有牵连的7名朝鲜人和2名中国指导员
,朝鲜人原想利用这个电台和我们玩双重间谍的游戏,好在我们的一个反监视点发现了这
一切,我们也只能不动声色地陪他们玩下去,任由他们向我们输送假情报。
    总参谋部同总政治部保卫部开展调查,将那位中校纳入视线,军方也逮捕了他,并转
而利用他向朝鲜情报机构释放假情报。这种相互欺骗的游戏进行了3年,朝鲜人察觉到了我
们已经控制了他们的情报员,于是将全部事情公开,并抢先向我们发出了外交照会,抗议
我们在朝进行情报活动。对对方这种不守规矩的行为感到愤慨的军方也逮捕了那位中校。

    这个时候国家安全部插了进来,因为我方有9个人被捕,尽管按照情报界的惯例,我们
不会关心被捕的7名朝鲜人的命运,就像朝鲜人不会在乎那个中校的死活一样,这些人只不
过是一些叛国者而已,在被捕后他们就没有一点价值了,但是此时亟需让受挫的情报人员
振作士气的国家安全部认为为了让情报员对我国誓死效忠,有必要让他们知道即使被抓,
我们也不会放弃他们。因此,国安部决定要把被捕人员悉数“捞”回来。我们在东北的国
家安全人员随手淘了淘金,逮捕了不少朝鲜间谍人员。
    从此,双方逮捕对方间谍的怄气式的争斗愈演愈烈,间谍越抓越多,可是之间交换间
谍的协议却因为敌意愈深而几度搁浅。后来由于朝鲜反情报机关因为手头掌握的中国特工
数量不足,他们开始对无辜的中国侨民下手,这才让我们感到有必要结束这场游戏。最后
,朝鲜人民军总政治局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联络部从中斡旋,以国家安全部、总参谋部
为一方,以朝鲜劳动党调查局、作战部、人民军总参谋部侦察局、情报局、社会安全部为
另一方,双方最终达成了交换间谍的口头协议。
    协议的内容看起来更像是两个长期合作的企业之间的协议:中国、朝鲜情报机关年度
交换一个被捕间谍的大名单,双方从中间挑选一批人,在边贸口岸交换。双方保证不再渗
透对方情报部门,条件是相互交换搜集到的韩国、日本的情报。中国不再对在其境内进行
针对本国难民的侦察活动的朝鲜间谍采取行动,但是朝鲜情报机关不得在中国境内进行爆
炸、暗杀、绑架等严重违反中国法律的行动。
    这项协议在实践中逐渐成了一纸空文,唯一发挥了实质作用的是其中关于被捕间谍交
换的条款。
    在新义州,我们的办事处受限于级别,工作人员的数量并不是很多,只有15个人,因
此在这个办事处里,我们国家安全部的特工只有3个人。其中一位小张是负责内勤的,来自
第五总局,他要负责把办事处里的各种窃听器打扫干净,保证我们的电脑和密码系统不出
问题,同时他还是我们办事处内2个的专职通讯员之一,不仅要处理我们国家安全部的电讯
,还要帮外交部和侨办驻办事处的官员们与他们的部门保持联络。另一位大柳是第一总局
反情报局,他的使命是保证我们的办事处和中资机构的工作人员不被朝鲜情报机关策反,
他们以个人之力要对付强大的朝鲜情报机关,要做的工作非常之多。
    因此我们在业务上都没办法帮对方。但交换间谍的口岸只有新义州一个,我们又不可
能安排非法情报员来执行这样的任务,所以总部要求我一个人处理全部事宜。好在朝鲜情
报机构也算得上东亚地区最有工作效率的情报机关之一,他们在新义州的一位情报官员打
电话给我,用流利的中文请我去他们在当地的社会安全局大楼跑一趟。
    接待我的是一位自称叫朴守义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质地很一般的国产西装套服,脸上
带着和寻常百姓完全不同的对外国人少有的热情,除了这一点外,他和新义州街头的知识
分子打扮的普通居民并没有什么显著的不同。在他旁边有一位长得很漂亮的朝鲜女孩子,
似乎是一个记录员,也是差不多的打扮。我们寒暄了几句,我几乎克制不了自己依照惯性
说出什么金正日将军万岁、中朝友谊万岁之类的与谈话气氛很是不协调的话,但那位冷若
冰霜的朝鲜美女的表情还是让我略微清醒了一点,没有犯言语上的错误。我们很快就进入
了正题,我们就交换行动的时间和地点作了最后的技术性磋商,因为已经有先例,我们在
所有的问题上都没有分歧。
    2018年11月的一个很普通的晚上,海关已经关闭,鸭绿江上的公路大桥因为客商们回
家歇业而显得甚为冷清,几辆轿车旁若无人地停在了大桥中间线一边的车道上,桥头堡上
的两国军警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很快,另一边三辆红旗轿车护送着一辆中型面包车慢速驶
来,也在中间线附近停了下来。我站在被中间线横贯而过的大桥护栏边,双脚钉子步稳稳
地站在中间线上,侧耳倾听着桥下的滔滔江水,陶醉于一人被分割于两个国家的特殊感受
。为首的红旗轿车上下来了我们的一位高级特工,他就是这次交换回来的7名朝鲜情报员和
中国特工的指挥官,我离开了护栏,跨过了国界线,去和我的战友握手。
    几乎与此同时,那位朴守义先生也从自己的汽车里下来,在我的引荐下,两人隔着边
境线握了握手。给我留下和善印象的朴守义今晚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他问我们的特工要不
要去朝鲜那边对交换的间谍验明正身。我们的指挥官操着流利的朝语冷冷地笑道,如果你
们缺斤短两,我们也可以再抓几个人等着下次换回真正要的人。朴守义得意地笑了,他是
社会安全部的特工,才不会管我们国家安全部能够逮到多少劳动党调查部和总参侦察局的
间谍呢,这里他就是胜利者。两位首脑向自己那边轻轻地挥了挥手,两辆载着交换间谍的
中型面包车鱼贯而过,驶入各自国家的领土。朴守义肯定想不到,若干年后的朝鲜再也不
会资格和中国交换间谍。作为对付中国的反间谍特工,他将最终失业,而我的工作才刚刚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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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鼠怕猫?
    那是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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