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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ersy (卖托福磁带), 信区: Green
标  题: 《汉风》16-3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Fri Sep 10 21:56:00 2004)

第三节

汉风——-第十六章：魔道相争（3） 


白天明接到白卫东出事的消息，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电话是白卫东的车间值 


班组长张介年打来的，白天明家没装电话，电话打到了在弄堂口经营小卖部（包括 


公用电话服务）的桑阿姨那里。今年已经六十多岁的桑阿姨半夜里把门砸的砰砰直 


响，等白天明开了门她却光顾了站在那里喘气，就是不说话。 


“大小子，快看看去吧，你爸爸在厂子里出事啦！”白天明在一边催了半天， 


这位阿姨才说出这么一句完整的话。 


席桂珍吓得够呛，白天明叮嘱了两句就蹬上车子直奔三青怀远集团一分厂。 


白卫东是差十分钟不到一点出的事，机械手臂的液压驱动阀门出了毛病，怎么 


鼓捣就是不动劲儿，有点着急的白卫东就搬了张凳子站上去检查。结果几次调试的 


压力累积造成了管壁破裂，四散纷飞的金属碎片和带着巨大动能四处飞溅的油液当 


场就把白卫东从凳子上打了下来，其中一枚碎片干净利索地切断了白卫东的颈动脉 


。厂子里又没有医务室，白卫东在两分钟后就咽了气。 


白天明赶到厂子里的时候，整个车间里的机器已经全部停了工，几个附近派出 


所的民警正围着事故现场拍照。白天明是和来查验的大夫一起进的车间，那大夫是 


接到电话来开具死亡证明的。白天明一看见空地上摆着的那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和地 


上流淌着的血迹就愣住了。 


带头的一个民警在张介年的带领下走到愣在那里的白天明面前问道：“你是死 


者家属吗？” 


白天明机械地点了点头：“是！这是怎么了？” 


民警道：“白卫东已经死亡了，我们已经联系了殡仪馆的车，现在征求一下你 


的意见，你们家属是不是要看一下遗体？你们家里人要不要都看一下？” 


白卫东醒悟了过来，这场面绝对不能让母亲看到，他的眼泪“唰”的一声顺着 


脸颊滚了下来，他一边摆着手一边说道：“我看看就行了！我看看就行了……不用 


让家属都看了……” 


民警把他带到尸体旁边，问道：“你确认一下，看看这是不是白卫东？” 


白卫东的脑袋已经整个被血浸红了，哪里还分辨的出来。白天明一边浑身哆嗦 


一边说道：“这工作服是我爸爸穿的，套袖也是他的，还有，他右胳膊肘上有一个 


三寸多长的疤。” 


正跪在地上检查的医生翻开袖子看了看，回头说道：“那就没错了！” 


“爸——”白天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爸——您这是怎么了？您…… 


您这究竟是怎么了？咳……咳……”他放声大哭起来。 


“爸！你怎么能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呢？我再有十个月就……毕业了 


呀！您不是早就说吗？等我一毕业，咱家的日子就好过了，您也就能享享福了！可 


是……可是你怎么跟你儿子都不……不讲信用哪……” 


医生这时候站了起来：“死者是被液压管爆炸产生的碎片伤到了颈动脉，属于 


事故死亡。” 


民警道：“那你就给开个证明吧，这是工伤，人家家里头老婆孩子还得靠这证 


明跟厂子要抚恤呢！” 


张介民在一旁苦笑了一声，声音嘶哑地说道：“哪有什么抚恤呀！我们这些人 


连正经的劳动合同都没有，谁给我们抚恤呀？” 


民警愣住了：“没签合同，你们这些人都没跟人家签？” 


张介民瘪着脸摇了摇头。 


民警道：“那我可告诉你们，赶紧抓紧时间签合同，要不然的话，你们出点什 


么问题人家可是什么责任都没有。” 


张介民道：“我们也想签，谁跟我门签哪？”，这话一说出来，车间里十几名 


工人一起叹气。 


民警一耸肩膀：“这回苦主可麻烦喽！” 


等席桂珍赶到厂子里，张介民已经张罗着把白卫东装殓起来了。席桂珍可也怪 


，不哭也不闹，坐在那里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发呆。不管白天明和她说什么她都不回 


答。看着她的样子，白天明的心里不禁一阵阵抽动，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般难受 


。就连张介民在内都不住地在一旁摇头叹气，白家的情况他最清楚，席桂珍五年前 


就下岗了，一家三口就靠着白卫东那点微薄的收入维持生计，白卫东这一走，剩下 


娘俩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火葬场的车要等九点半才能开过来，白天明替席桂珍在医生开具的死亡证明上 


签了字。张介民领着工人们忙李忙外，给白卫东洗干净身体，换上干净的工作服。 


等这些琐碎事情办好，天光已经放亮了。 


三青怀远的上班时间是早晨七点。负责生产的经理林德昌一进车间脸色就变了 


，他棱着眼睛转了一圈，恶狠狠地将张介民叫了过来。 


“你他娘的吃错药了？这机器是谁让停的？” 


张介民愣住了：“林经理，您没看见？这死了人了，白老蔫人都已经没了，你 


看，地上的血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擦干净呢！这叫我怎么开工啊？” 


林德昌冷笑着道：“没擦干净你赖我呀？你是干什么吃的？这夜里头车间的事 


情你负责，你是怎么负责的？咱们厂子的生产状况你是知道的。你这一宿什么都没 


干，损失有多大？这损失谁负责，也我负责？” 


张介民还没反应过来：“林头儿，老白脖子都让那倒霉机器打折了，人都已经 


死了！命都没了，这还怎么开工？” 


林德昌伸手“啪”打了张介民一个耳光：“混蛋，别说死个人，就是他妈的天 


塌下来也得接着干，就是人都死光了也绝对不能停工。我告诉你，在这车间里头， 


这些个工人向你负责，你张介民向我负责，我他妈的还得向齐老板负责，齐老板还 


得向集团夏总和韩国的伍总负责呢！停工这么长时间，这是要惊动集团老总的大事 


。你他妈的说得到轻巧，好人你做了？黑锅让老子去背？门的没有！” 


张介民这才琢磨过味儿来，脸色也沉下来了：“林经理，你他妈的说的这叫人 


话吗？卫东为了加班连命都搭上了，合辙他是活该是吧？是他自找，你是不是这意 


思？” 


林德昌摆了摆手：“你少给我整这些没用的，我告诉你，甭管发生什么大事， 


机器绝对不能停，这是夏总定的规矩。你老小子敢擅自停工，你这漏子可捅的有点 


邪乎了，我明白告诉你，上头那里我可没办法替你兜着了，你自求多福吧！” 


在一旁听着的工人一个个都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就连正在应白天明的请求给 


席桂珍检查身体的医生都有点听不下去了，他蹲着身子回过头道：“我说你这个人 


会不会讲人话呀？这人都死了，你还在这里计较停工这种小事情，你还把这里的工 


人当人看吗？” 


林德昌扭头邪着眼瞥了那医生一眼：“谁他娘的裤子没系好把你露出来了？这 


里头有你什么事呀？啊？这是我们厂子里自己的事情，你瞎搀和什么呀？你是哪个 


庙的，在这里瞎起什么哄呀？” 


那医生站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不可理喻呀！你说两句话不带脏字就难受是 


不是？我可告诉你，这里的人或许怕你，我可不怕你，你不要太过分！” 


林德昌拍了拍手：“对了！他们不怕我还得了？谁给的他们饭碗？想吃这碗饭 


就别他妈的扎刺，老老实实的干活去！你算干什么的，在我们厂子里瞎搀和什么？ 


哪凉快哪呆着去……” 


话还没说完，那大夫已经冲了过来，抡起听诊器猛抽林德昌的面部：“我抽死 


你个王八蛋！我抽死你个小赤佬！” 


林德昌捂着脸怪叫了一嗓子，顺手抄起一柄大铁锤就想还手，不防张介民在他 


背后一脚踹过来，摔了个大马趴。张介民干净利索地从他手里把铁锤夺了过来，撇 


着嘴说道：“行了，林经理，你就别闹了，你自己想想你刚才说的，那叫人话吗？ 


你怨不得人家抽你。别折腾了，我也不跟你斗这个气，赶紧把卫东发送了是正经。 


你只要消停点，没人会抽你！” 


林德昌转脸看了看用冷漠的目光盯着他看的工人们，咬着牙说道：“好啊！你 


们都向着外人是不是？好啊，行！今天的事情咱们没完，张介民，你帮着外人打我 


，你等着，你们就等着挨炒吧！” 


他说完刚要往外走，一直冷眼旁观的白天明突然间说了话：“谁打你了？我们 


没看见有人打你，只看见你抡着铁锤要砸死大夫，大夫迫不得已，只好用听诊器自 


卫，这是正当防卫，否则的话，谁会用听诊器当武器呀？” 


林德昌愣了一下：“哪里蹦出你这么个小赤佬来？” 


“我是白卫东的儿子，白天明！”白天明木着脸说道。 


林德昌眨了眨眼睛：“我回头再收拾你！”，说罢，转身向车间外走去，一边 


走还一边嘟囔：“等跟上边汇报完了我再一个一个收拾你们，今天在场的一个都甭 


想跑！等着砸饭碗吧！” 


张介民皱起了眉头：“妈的，有这么个狗东西在上边蹿达，这事情还真有点不 


好办！” 


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工人“呸”的啐了一口：“他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摇尾巴 


摆威风，来个韩国人就跟见了亲爹一样。这狗东西我早就看着不顺眼，没想到这小 


子居然这么混？老张，没啥大不了的，这鬼活计也确实没什么好干得了！干脆不干 


了。” 


张介民瞪了他一眼：“你说得到轻巧，你才多大岁数？当然可以说不干就不干 


了，老季头都六十四了，家里头六口人呢！你让他怎么办？这挑子是谁斗撂的起的 


吗？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工人瘪着脸说道：“那兔崽子明显不肯善罢甘休，就算咱们不理会，他也不 


会放过咱们呀？” 


车间里年纪最大的老季头蹲下身子哭丧着脸道：“这饭碗要是真砸了，我们一 


家老小还不都得喝西北风去呀！” 


一直不说话的白天明这时突然之间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张介民面前 


。把张介民吓了一跳：“天明，你有什么话就说你的，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白天明道：“张叔叔，谢谢你。今天要是没有你，我和我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 


应付。我爸爸的事情，还要请你主持个公道！” 


张介民苦笑道：“你这不是难为我吗？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姓林的一脑门 


子官司都记到我头上了。我说大了也不过是个车间值班组长，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工 


头而已。我哪有能耐替你爹主持这个公道呀？” 


白天明磕了个头，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爸爸就是个例子。您 


要是一味忍让的话，刚才那小子就会越发得寸进尺，您肯定保不住自己的饭碗，这 


里的叔叔伯伯们也肯定保不住自己的饭碗。与其等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张介民道：“怎么拼，跟他们拼命？值得吗？这里谁没一家子人哪？谁拼的起 


呀？” 


白天明抬起头问道：“张叔叔，要是我能让他们跟大伙签订劳动合同，给大家 


伙涨工资，你帮不帮我？” 


张介民两只眼睛瞪圆了问道：“你有这能耐？” 


白天明点了点头：“只要你帮我，各位叔叔伯伯帮我，我就有这能耐！” 


张介民纳闷道：“我们能帮你干什么？” 


白天明笑了笑：“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我现在还没有这样做的力量，可是张 


叔叔你有，你们大家伙有。” 


张介民叹了口气：“好孩子，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可是你现在得忍着， 


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窝囊吗？因为他一辈子都没长够足够他挺直腰板说话的能耐。 


所以你记着，在这个世道上你要是想活下来，最根本的途径就是长能耐。自己的能 


耐越大，受的别人的气就越少。你这孩子平时挺灵透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才对 


。如果你的能耐不够用，那你就要学会忍。忍到你缓过这口气来。” 


白天明眨了眨眼睛，说道：“现在是逼上梁山，您要是不这么做，您就连这口 


气都喘不过来了！我爸爸的事情是个例子，您和各位叔叔伯伯得给自己提个醒。现 


在咱们是坫板上的鱼肉，只能听凭人家下刀子，您说怎么办？” 


张介民站了起来：“你们大家伙都听见孩子的话了吧？你们是怎么想的，都说 


出来听听？” 


老季头叹道：“不管怎么着，保住饭碗是第一位的，只要保住了饭碗，怎么做 


都没关系，要是弄丢了饭碗，那怎么说都不划算，先听听天明是怎么说的。” 


三十七岁的梁福说道：“老张，这口鸟气我早就受够了，这样有上顿没下顿的 


日子我也过腻了，只要你一句话，让我干啥我干啥！他奶奶的，拼个鱼死网破！” 


张介民扫了一眼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伴们，低下头想了想，对白天明道：“天明 


，你过来一趟！” 


他拉着白天明走进更衣室，问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孩子，咱们约法三 


章，你要是依我，咱们就这么着了，我豁出去陪着你拼上一拼。” 


白天明答道：“您说！” 


“头一条不能违法乱纪，咱们工人得守规矩。咱们不是红卫兵，打砸抢的事情 


不能做，这一点要是做不到，其他的就免谈了。” 


白天明点了点头：“您放心，我自己就是学法的，违法的事情我绝对不做！” 


张介民点了点头：“这个，我也信得过你！第二个就是你家里，今天白天你父 


亲火化之后，你就吧你你娘送到街坊那里托付起来，得先把她安排好。另外，这件 


事情你不能公开插手，你只在背后出出主意。具体的事情由我来做。” 


白天明低头想了想，却听张介民补充道：“这件事情你要是不答应的话，其他 


的事情咱们就免谈了！” 


白天明抬头道：“除了涉及我父亲的事情，我答应你！” 


“好，第三件事。小子，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一档子事，你和我都门儿清。车 


间里其他的人可能不太懂，我多少还能整明白点。说白了这就是以前说的工运，这 


要是在国家的企业，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和你趟这汪浑水。现在是看在你死去的 


父亲面子上，我要为他讨还一个公道。你明白我明白就行了，不要再和其他的人说 


这些不相干的话。他们听不懂，也添乱。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只要我站出来，这厂 


子里边8个车间的工人都会站出来。这一点我能拿得准！记住，有什么话跟我一个 


人商量，别拿到外边去说，人多嘴杂，给你自己招祸，也给大家伙惹事！” 


白天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张介民道：“小子，你先告诉我咱们该怎么做？” 


白天明道，第一件事是出大殡，不要排场，但是要在厂子里把这事情弄大，弄 


得让大家都知道，让媒体都知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争取主动！” 


张介民道：“万一政府介入怎么办？” 


白天明道：“第一，这不是国有企业，政府的反映不会这样快捷。第二，我们 


只在厂子里面折腾，不上街，不闹大动静。第三，我学的就是法律，法律的边界我 


内行，我们对外只散发材料，这个事情我来搞定。第四，这件事情最后还要回到法 


律的途径上来解决问题，我们现在的目的是要引起社会舆论的关注。” 


张介民皱着眉头道：“你有把握能成功吗？你这种想法太一相情愿了。” 


白天明站直了身体道：“我要检验一下，宪法第八十二条修正案究竟做不做数 


？” 


张介民问道：“什么修正案？对咱们有利吗？” 


白天明一字一句地说道：“无罪推定，法无明文禁止即为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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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鼠怕猫？
    那是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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