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区文章阅读

发信人: glees (针叶林), 信区: Green
标  题: 往事如烟 —记人民解放军28集团军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3月28日21:28:07 星期四), 站内信件

    前些日子，有网友发了个有关一支已被撤编部队的帖子，一时论坛上好不热闹，之所
以能引起人们的话题，很大程度是因为这支部队曾有一次对全军来说也算的上的重大失利
，那就是――兵败金门。

　　对此，30年多后，原济南军区司令员张太恒上将曾深情地说：“我军兵陷金门所损失
的9000余官兵中，大部分来自于武圣孙子、具有尚武精神的勃海地区这一片神圣而古老的
土地。这，决非偶然。因为参加金门登陆作战的一部分团队的前身属于被誉为勃海铁流的
华东野战军第十纵队……”

　　华野的第10纵队就是陆军第28集团军的前身。当年九千将士片甲无回，噩耗声震朝野
。但粟裕大将留下这样的话语：“我若再带兵打仗，一定点名要二十八军，并委以重任。
”于是，我对这支劲旅不能不产生兴趣。
　　
　　大凡评说一支军队，总免不了寻求这支部队的历史。但寻根一支军队，未免有时“盘
根错节”，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这样的话题最好由专业人士来说。在我想来，对军一
级建制的部队历史，大致能够从抗日战争胜利前后说起就可以了，因为当时各抗日根据地
的一些主力部队，大都就是出现在人民解放战场上的第一批野战纵队，所以这话还得从山
东勃海军区说起。

　　我们知道抗日战争爆发后，红军主力一、二、四方面军分别改编为八路军115师、120
师和129师。115师于1938年底来山东按营扎寨，山东军区就是八路军115师的另一块牌子而
已，跟以后所谓野战军地方军是两码事。当时山东军区下辖有勃海、胶东、滨海、鲁中、
鲁南等5 个二级军区。据战史记载，抗战胜利后，山东军区有人马27万，这5个军区各自拥
有精兵强将。只是抗战胜利后，毛泽东一声令下，司令员  荣桓带� 山东6万大军坪荡荡
闯了关东。

　　当时勃海军区的7师走后，勃海军区还剩下6个主力团，1946年6月，国共正式翻脸，勃
海军区警备7旅13团再加上军区2个特务团又重建7师，同年10月，警备6旅11团、警备7旅1
4团、警备8旅17团又组建了11师，这时在鲁南、淮北国共战事已经是有相当规模了，7师、
11师也是厉兵秣马，准备一场好杀。

　　1947年1月，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统一整编，勃海军区7师和11师编为华东野战军
第10纵队，宋时轮任司令员。除28师、29师外，纵队又组建了一个直辖的特务团，这是一
个很奇怪的编制，在当时的九个主力纵队中，只有10纵是两个师。直到1949 年1月，才在
江苏涟水李庄组建30师。

　　“排炮不动，必是十纵”。这句当年国军中流行的一句话，今天也时常挂在了一些网
友们的嘴上。10纵坚守的阵地固若金汤，再强的对手也休想越雷池一步。10纵组建后的第
一场大战就是莱芜战役，也就是电影《南征北战》活捉李军长的那个战役。莱芜战役又称
鲁中战役，战役规模超过了鲁南战役，所以远在胶东的9纵和山东北部的10纵也都赶来参战
。此役，10纵在锦阳关阻击96军暂编第12师，圆满完成任务，粟裕在总结时说：“其它各
纵队都有功劳，如第十纵队及独立师在西北牵制敌之援兵，使我能安然解决莱芜之敌；”
10纵第一次在粟裕手下作战，给这位新统帅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以后的10纵几乎成了打阻击的“专业户”，在孟良崮战役、开封战役、睢杞战役中屡
屡和蒋介石五大主力中的整编11师、第5军过招。10纵作风崛顽强，阻击打援在华野有口
皆碑。六十年代末，中国笼罩在战争的乌云下，前苏军重兵屯集外蒙，铁甲虎视北京，京
师重地焉能等闲视之，据说还是毛泽东“钦点”28军，于是28军从福建前线火速北上，驻
防山西，为京都西北之屏障。

　　但如同踢足球一样，前锋总是比后卫显得“光彩”。尽管28集团军打阻击很有名气，
一些喜爱这支部队的网友们还是不满意这样的说法。对此，我在网上看到有一个很好的回
答，在这里姑且借花献佛。

　　“可能是认为我所说28军“以善守著称”便抹杀了28军“能攻”，这位兄台的心情可
以理解，但我感到未免有点偏颇，其实固守并不逊于攻坚。我并没有认为28军不能打进攻
战，但该军作战的最大擅长是坚守防御，这一点在华东野战军是有名的。所以陈、粟在排
兵布阵时，总是将28军放在关乎全局的阻击阵地上，本人所说血战桃林岗便是一例，能挡
住国民党5军的部队，其战斗力之评价自有公论。

　　为什么我没有提上海、福建？因为这些战役是很多部队共同进行的，而我所提到的几
次阻击战，则是28军独立或以28军为主进行的，有代表性。我曾有幸与28军的几位前辈交
谈过，如佘积德、萧锋、董立芳、王毅、张太恒，他们都认为善于坚守是28军的光荣传统
，用今天的话讲，就是特色。

　　从形式上看，进攻、防御因作战需要各有不同，但决无高下之分。防御因其被动，更
显英雄本色。君不见，41军塔山阻击、15军上甘岭坚守，皆一战惊天下吗？”

　　这位朋友说的很好，我再补充一句，东野的10纵，也就是今天的47集团军，这支说来
还是359旅“后裔”的部队，起先在黑土地上表现平平，解放战争后期才升为主力，也是靠
黑山阻击战成名。

　　不过，平心而论10纵是打过不少攻坚战，参加的城市攻坚次数可能还要超过原新四军
最出色的1、4、6纵队。莱芜战役结束不久，华野又发起泰蒙战役，其中攻打泰安起先就是
由10纵来承担。守备泰安的是整编72师，据战史记载，这是一支擅长守备的川军。这一仗
开始10纵打的不顺，眼看5军有西援模样，华野急调3纵，3纵8师号称“陈军长袖子里的小
老虎”，有了生力军，10纵士气大振，28师首先突破东关，突击连两个排登上东门城楼后
，打的只剩6个人。1947年5月4日，该连被纵队授予“泰安连”的荣誉称号。

　　更让人瞩目的是，10纵还参加了著名的济南战役，但说来这个任务还是宋时轮“争”
来的。济南战役按原来的计划，重头戏还是在打援上，既然如此，这样的重担当然跑不了
10纵。可是，这一回黄浦出身的宋时轮将军再也坐不住了，据当时作战参谋田畦回忆，宋
时轮当时说：“仗，不能老这样打，不能老让一个部队去打阻击！”说完就叫上驾驶员去
找粟裕。不一会，宋时轮笑眯眯的回来了，不用说，10纵这回要开荤了。

    都说阻击是“啃骨头”，攻坚是“吃肥肉”。不过，攻坚攻得下才有“肥肉吃”，攻
不下，“汤”都喝不上。济南战役可以称得上是一次血战，10纵伤亡惨重，两万多人的纵
队，短短9天伤亡高达4631人，不过因为是大胜仗，兵员还是不愁的。这一仗，10纵应该说
打得十分出色，85团五连还被授予“济南连”荣誉称号。但在我看来，这一仗最抢风头还
是许和尚手下的胶东子弟兵，9纵（27军）的“济南第一团”就不用说了，连13纵（31军）
也扛走了“济南第二团”的锦旗，从此这匹“黑马”引起了毛泽东的重视。

　　我总觉得许多人除对金门这一仗外，对这支部队还不够了解。时下出版社出书，动辄
就是“十大主力”，叫我看来，一个方面军中恰好有10支主力部队的，也就是华东野战军
。当时华野的10个主力纵队，大体实力相当，各有所长，一定说五个指头也有长短，10纵
确实还不能说最拔尖的。但在三年解放战争中，也涌现出英模单位两个营、7个连和特级战
斗英雄2人，一级人民英雄15人，一级战斗英雄4人，其它英模500余人。华野10纵但如果单
从战绩上来说，在24个集团军中是决不会逊色的。以淮海战役为例，10纵歼敌三万九千，
这个战果对中野就不用说了（当然刘邓大军出击中原后元气大伤有关系），就是在华野也
是排位靠前的。

　　有人说“共同发起金门战役的兄弟部队——29军早已撤销了”，言下之意28军能“撑
到”现在，实在是很不错了。不知“早已撤销”指得是哪一年，据《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
野战军》记载，早在1951年，29军就撤销了。军部改编为军委铁道公安司令部，85、87师
调归福建军区，86师调归空军。但我以前单位有个主任，70年代还在29军当兵。看来这个
29军是在六十年代末扩建的几个军中的一个，再一次撤编应该是百万大裁军中的事了。

　　翻翻29军的“家谱”，确实一点也不比28军“嫩”。29军原为华中野战军的7纵队，还
参加过粟裕将军指挥的“苏中战役”，即著名的“七战七捷”，和10纵一样，1947年1月编
为华野的第11纵队。但要注意的是，由于11纵因“工作需要”而留在了“内线”，又兼苏
中军区，一直上归华东军区指挥，很长一个时期属于“地方武装”。虽然在内线作战环境
是艰苦的，但毕竟不是主要作战方向。所以当年打上海的时候，10兵团司令叶飞说，29军
没打过恶战，硬战，再不打，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可去看一下叶飞回忆录）。凭29军这样
的资历，我觉得三野如果要排第11大主力，就应该是这位“大哥”了。不过以当年10兵团
来说，地位最高的还是28军，异军突起的31军这时也还不能充当老大。

    说28集团军“在军中始终抬不起头来”，指的就是金门之战。许多老兵过了江战斗生
涯就结束了，但对28军来说，淞沪战役实实在在又啃了一回“骨头”。据战史记载，28军
、29军在月浦3天伤亡八千人，比起兄弟部队来，要算是最辛苦的了。上海刚打完，就接到
毛泽东要10兵团南下福建的命令，这一路28军真是所向披靡，福州战役中28军83师差点抓
住蒋经国，如真是这样的话，不是“抬不起头来”，而是要改写中国历史了。

  　福州战役完成后，10兵团就开始了海岛作战，大、小练岛、南日岛、湄洲岛都是在这
个时候解放的，28军还拿下了福建最大的海岛平潭岛。漳厦战役一结束，似乎福建的战事
已近入尾声，当时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近在眼前的金门岛会在这支胜利之师的心口留下深
深伤痕。

　　1949年10月24日夜，金门战役打响了。这一仗非常仓促，主要是担心胡琏12兵团退出
潮汕后的去向，一旦12兵团上了金门，那么这一仗就难打了。基于这样的考虑，28军在得
到29军一个主力师加强后，对金门发起了攻击。可是最让我军担心的事恰恰发生了，胡琏
在老蒋的严令下，正逼近金门。我第一梯队上岛后，进展非常顺利，蒋军几近崩溃，但由
于船只搁浅后，全部在炮火焚毁，再加上胡琏兵团。这样，九千将士的命运就被注定了。

　　“风潇潇兮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一仗28军82师、84师各折一个团，其
中82师的244团是主力团；29军损失一个团，但这是该军最为荣耀的253团，实在是令人痛
心的。登岛部队血战三天，直到弹尽粮绝，由于没有渡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友一个个
在血泊中倒下。所以我觉得这一仗，让一支部队“抬不起头来”是言重了，这是一口只能
强咽下去的血水。

　　正是有这样一个特定的原因，军委对28军还是充分信任的，这支部队长期驻守福建前
线最接近台湾的闽中地区，28军的82师从来就是战备值班师，训练水平和后方部队是不能
同日而语的。28军虽然在东山岛战役和炮击金门中对胡链这个死对头都给予了狠狠回击，
但这远远不能抚平昔日的创伤。

　　有人说在百万大裁军时就曾经考虑过这支部队，还是宋时轮找了邓小平之后才保留了
下来，所以又有人说“在1999年开始的50万裁军中，第28集团军也在劫难逃。”时过境迁
啊，当年三北是乌云笼罩，如今三北是祥云普照。在新的作战理念下，陆军精兵合成高效
是大势所趋，从这个意义上说，28集团军真的是“躲”得了昨天，却“躲”不过明天。

　　我觉得撤编28集团军，金门失利决不是首要因素。但没有去参加韩战，肯定是一个重
要因素。没能和世界上最强大的对手作一番较量，怎么说也是一个缺憾，我想起有这样一
个军，说资历，有一个师可上朔到南昌起义；说战力，其中另一个师曾是四野最强的两个
师之一。但在百万大裁军中，这个军还是被撤编了。我百思不解，无论是按“去新留老”
的惯例，还是按“去弱留强”原则，都不会轮到这个军，我唯一的解释是该部队没有出现
在志愿军的行列中，这是非常遗憾的。一些年轻的部队，在朝鲜战场上后来居上，15军经
上甘岭一战后，名扬天下。四野的42军，本来准备是集体转业的，但朝鲜三年战火，可以
说脱胎换骨，如有对台一仗，非南翼急先锋莫属。

　　有人说28军运气不好，我想还真是有几分道理，真是“天时不如地利”，如果这支部
队远在大西南、大西北真可能是很滋润的。可是北京军区当初要的都是“精锐”，如今高
手如林，试想要走一个“兄弟”，不妨让我排一下座。

　　27军、38军免谈了吧， 24军擅长野战，28军阻击顽强，总体上还是在一个档次上的部
队，但24军在抗美援朝前已经撤销了一个师（71师），补进的是25军的74师，主力70师在
文革时期就调入北京卫戍区，所谓“禁军”，72师转为预备役后，又进来天津警备区196旅
，以上信息不知虚实，如是这样的话，当年的6纵已“名存实亡”，既然如此，不提也罢。
再看“华北”方面，沈阳军区的64军已经撤编，华北的部队还剩下63、65两军，如再打“
华北”的主意，实在也有点说不过去。华北野战军的战绩比不过二野，但伤亡却超过了二
野，可以说没捡过什么便宜，如今也不能太“委屈”了。由此想来，28军权当是发扬风格
了。

　　网上有文说“第28集团军撤销后，属下的主力，即由原69军撤销后编入该军的第205步
兵师可能会被并入65集团军”。205师是去天南海北不去管他，我只是想当年的勃海铁流真
的会片甲不留了吗？

　　但新近从网上得到的消息，还是令人欣慰的。28集团军的82师整编为旅后，归建63军
集团军，这是勃海铁流最后留下的一颗种子，一颗复仇的种子……


--
  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够深深地震撼人们的心灵
  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准则
  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

                             ——伊曼努尔·康德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172.16.6.204]

Green 版 (精华区)